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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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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长安!”

  齐妍叫了好几声,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长安才回过神来,抬头蒙地看她一眼,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看就是昨晚哭过了,也没睡好。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刚才说到哪了,还记得吗?”

  齐妍仍像在诊室为她做治疗时那样耐心,并且不时回头看店里那个生面孔的⾼大男人。

  天气已经⼊了冬,南城一个海滨城市就算不下雪,也渐渐有了寒意,他却只穿黑⾊衬衫和牛仔,⾝前系条黑⾊围裙,给到店的客人点单倒⽔。

  他似乎喜球帽,帽檐庒得很低,不容易看清眉眼,但齐妍认人很有一套,聚会那晚在饭店门口背倚车门等着长安的男人就是他,她不会认错。

  长安说店里招了新人帮手,又说就是在巴黎救过她的那个人,语气里有欣慰,她能听出来。

  “他叫左时,是个好人。”长安没有太多词汇形容一个人,在她的世界里也许只有这样简单的好和坏。

  齐妍轻轻拧眉,依她的观察,这个新的帮手比她原先的店员都要勤力,做事毫不拖沓,却极有耐心。客人的任何要求都记下来尽力満⾜,有的甚至不需要写在菜单上,靠脑子就一清二楚,没上错过任何一份餐食。他不像是会在这种小店打工的人,可每样事情都很快上手,加上脸和体格大概真的不错,很多女顾客买他的帐,只买杯咖啡也多待一会儿,下午店里居然都坐満了。

  他要是真心打这份工,哪怕只是兼职,对长安来说也是好事,能帮她不少。可齐妍很清楚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难以掌控,你不知道他有什么背景,过去有什么故事,如今站在这么近的地方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当然长安是不会考虑这么多这么细的,只要一张⾝份证,一周的试用期,就可以决定录用与否。

  她有更大的烦恼,让她哭肿了眼睛的,一定是跟骆敬之有关的事。

  果不其然,问一句,她眼泪就要下来了,低头拼命忍回去,声音轻轻地说:“妍姐,我想跟敬之生宝宝,可是他说…我们不能有孩子了。”

  齐妍怔了一下,这从何说起?

  “为什么呢?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怕疼的,为什么…我们不能有宝宝?”

  她还没说他提到要离婚的事,那个字眼对她来说太不可想象了,她连提都不想提,生怕从她嘴里说出来会应验似的reads;。

  这个问题,齐妍不好自作主张回答她。夫俩没有孩子,原因五花八门,有的是不能,有的是不想;不能的那一部分当中还有一部分是‮理生‬原因,一部分是心理原因。究竟骆敬之说的是哪一种,她也不能妄下判断,毕竟这是人家*,两人还没到把这种事也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地步。但可以肯定的是,跟长安有没有长大,怕不怕疼没有太大关系。

  齐妍不忍看长安这么难过,小心翼翼地问她:“要宝宝的事,有没有跟你爸爸妈妈说起过?”

  “嗯,爸爸病了,想看到我生宝宝。”

  原来如此,齐妍又理清一些头绪,想了想,对她道:“那么有没有去检查过⾝体呢,生宝宝之前都要检查一下⾝体哦!”如果真的是他们小两口不能生育,体检一定会有所反应,她要开导也好对症下药。

  这点长安倒是没想过,眨了眨眼睛:“那我要去医院吗?”

  “嗯,如果你一个人害怕,可以跟你妈妈说,让她带你去。”

  听说殷教授的夫人以前也是护士,带女儿去做孕前检查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长安心里其实是害怕的。虽然因为⽗⺟工作的关系,她从小在医院进出,甚至有时吃住都在爸妈的科室里,但后来得了病,没少到医院挨针,什么检查都做过,什么药都吃过,她也真是怕了。

  左时见她打烊后还磨磨蹭蹭不肯走,就对她说:“担心我做不来清洁的工作,要亲自监工?”

  长安摇‮头摇‬:“我不想回家,跟你一起做清洁,可以吗?”

  他笑了笑:“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他不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家,也不问她眼睛‮肿红‬是因为什么事,她说要留下来他就让她留下来,把咖啡机里的残渣留给她清理,其他要沾冷⽔的洗洗刷刷他来完成,最后的垃圾也由他扔到处理站去。

  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之后,他看到长安还坐在桌旁发呆,远远看她一会儿,上前道:“走吧,不想回家的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又带她坐公车,晚⾼峰还没过去,公略显拥挤,不像头回那样有座位。他把她护在⾝前,隔开周围挤挤挨挨的疲累⾝体;她个子娇小抓不住头顶的扶手,他就让她抓住自己的手臂。

  不同于骆敬之的清瘦斯文,他体格健硕,连手臂的肌⾁也是硬邦邦的。

  中途有老人下车让出座位给她,似乎看出她的缺陷,感叹了一句:“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长安茫茫然坐下去,抬头轻声对左时道:“她为什么说你是我男朋友?你不是。”

  他笑了笑,说:“对,不是。”

  他带她到一个夜市,越是夜深,越是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的地方。

  长安从来没来过,或者说她也来过,不过是很小的时候,在她生那场大病烧坏脑子之前,⽗亲让小小的她骑在脖子上,跟妈妈一起带她逛庙会、赏灯节,什么地方好玩,都一定带她去,只是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后来成了傻囡,家里人不敢再带她出来,怕她跑,走丢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reads;。

  她在周围人的谨小慎微里活到现在,好多最平凡无奇的东西到了她这里,反而如奇珍异宝,充満了趣味。

  他取下她的围巾,像在巴黎的剧院时那样,说:“这个借用一下。”

  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夜市里起不了风,并不是太冷。她的围巾被绕在她的手腕上,另一头由他拉着,他走一步,她就跟在⾝后走一步。

  “人多,不要走散了。”他这样说着。

  他带她往深处去,七弯八绕地到了一个打气球的摊子面前。老板似乎认得他,稔地打招呼:“来啦?今天打几发,还是五十?”

  左时示意他稍等,低头问长安道:“这是游戏,你玩过吗?”

  她‮头摇‬,抬眼之间前面红⾊的板子上钉満了鼓鼓的气球,风一吹,摇摇摆摆的。面前一条陈旧的长桌上放的却像是…

  “这是吗?”她伸手去摸,満是好奇。

  左时笑了笑:“是,仿自动步,不过里面装的不是‮弹子‬,也不靠火药推动。”

  意识到她可能听不懂他说的,他⼲脆拿起那家伙,练的摆弄,瞄准,朝对面钉満气球的木板击。

  本⾝不是很响,但对面气球应声爆裂,还是发出啪的一声。长安被吓到了,啊地尖叫,然后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左时放下,也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别害怕,这是玩具,不是真的。”

  他知道她想到什么,巴塔克兰剧院那回,她是真实弹下的幸存者,‮弹子‬呼啸而过,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弹片甚至让⾝旁的他也跟着受了伤。但事实上她并没有看清楚真正的长什么样,也不懂那些能够保护她的人其实也拿

  “我常常一个人到这里来玩。”他对她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人,连打二十发‮弹子‬,就会开心一点,打五十发就把烦恼的事都忘了,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长安还是‮头摇‬,如惊弓之鸟,捂着耳朵不肯听,也不肯站起来。

  左时换了个方式,指着老板凳子旁边那一排玩具:“看到那些没有,一个气球记一分,打的越多分越⾼,就可以从那里面挑奖品。你喜哪个,我打给你。”

  长安果真被玩具给昅引了,不再一味地害怕,而是认真考虑起来,哪一个最好看。

  老板很会做生意,知道来打气球的男孩子大多都要讨女朋友心,相应的战利品也都准备是女孩子喜的公仔娃娃,要不就是blingbling的小饰品和钥匙圈,从小到大地放了一排。

  长安喜兔子,挑了最大的那个长⽑兔,遥遥一指,有点怯怯的:“我可以要那个吗?”

  “当然可以。”左时起⾝付了钱,也不问多少分可以换,只对老板说:“要那个最大的。”

  老板听他说要换奖品,起初还有些诧异,不过看看一旁的长安大概也有数了,一边给他准备好了,一边开玩笑地说:“女朋友胆子很小啊!”左时没再说话。他拿起来,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太一样了,像金石沉落,⽔面不再有波澜。

  他拿瞄了瞄,扣动扳机,对面的气球嘭一声的炸裂,再打,又爆一个…他打顺了手,越打越快,弹无虚发,对面的气球也像到极致崩开的果实般,噼里啪啦一通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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