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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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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没来,过去约会时见面的那家清吧居然还在,招牌虽然换了新的,但內里的格局还是他们熟悉的样子,显得有一点点陈旧。

  清吧人不多,两人找到位子坐下来,⾼薇回头看了看⾝后,笑道:“这里以前还有我们的照片和便利贴,现在都没了。”

  要说没变化也不对,其实还是有的,曾经热闹又耝糙的照片墙已经换成了复古优雅的砖墙,挂上了菗象装饰画,就像年轻的孩子迟早有一天穿上大人的‮服衣‬,气质终归跟以前不大一样。

  骆敬之只点了酒,⾼薇加了两份小食,劝他道:“总要吃点东西,你这样饮食不规律,肠胃要出问题的,亏你自己还是医生。”

  她语调里小小的娇嗔也是骆敬之最熟悉的。他看她一眼:“胃不好的人是你,这几年有没有好一点?”

  “原来你还记得啊?”她露出安慰的笑“所以我才不⼲传统的外科了,专攻‮殖生‬遗传这一块,不用动不动站大半天手术,这几年⾝体倒是挺好的。”

  酒端上来,她跟他碰杯:“这回的纠纷能够这么快平息,多亏你帮忙。谢谢的话说多了显得生分,我就先⼲为敬吧。”

  她酒量不好,很容易喝醉,现在却也摆出海量的姿态,或许是真的⾼兴。骆敬之的神思随着水晶杯里的红⾊葡萄酒轻轻晃动,先前那些烦闷和怅惘也悄悄淡了。

  他这时意识到‮机手‬没带在⾝上,拧着眉上上下下翻找。

  ⾼薇问:“怎么了,‮机手‬不见了?”

  “嗯,应该是丢在车上了。”

  “急着用吗?你今天值二线班?”

  骆敬之‮头摇‬,但即使不值班,他也得随时保持‮机手‬畅通,怕长安有事要找他。

  “那你去拿吧,我在这儿等你。”

  骆敬之说不用,料想今天长安也不会打给他。昨晚闹成那样,即使是他自己,现在面对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薇笑了笑:“你是不是跟长安吵架了?不会是因为我昨天多嘴提到她来医院做检查的事吧?”

  “跟你没关系,是我跟她之间的问题。”

  “我明白,现在很多夫妻都这样。其实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骆敬之古怪地抬眼瞧她:“你也觉得是我不能生小孩?”

  “那你的顾虑是什么?难道是因为你太太的病?”

  他默认了,又隔了半晌才说:“就算她的病不会遗传,她也照顾不了孩子。我太累了,孩子夹在我们中间,从小就不会快乐。”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考虑离婚?”

  骆敬之心头因这句话而‮烈猛‬震动。其实怎么会没考虑过,更卑鄙的方式他都考虑过的,只是这话从⾼薇嘴里说出来,意义又完全不同reads;。

  见他不说话,⾼薇又笑笑:“是了,我怎么忘了,她爸爸是你的恩师,这么做太没义气了。听说他现在⾝体不太好,严重吗?”

  “肝癌,已经没有办法手术,只能维持。”

  “怎么会…我回国后在电视上看到他的采访,还很精神。”

  “病来如山倒,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

  “那长安一定很难过,她爸妈好像很疼她的。”

  “她暂时还不知道。”

  ⾼薇端起酒杯:“有时候我真羡慕她,你们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从酒吧出来,已经过了晚上九点。两人到旁边停车场去取车,骆敬之看到‮机手‬上有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长安的‮机手‬打来的,眉心⾼拢,又顾及⾼薇在旁边,没有立马回拨过去,对她说:“先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薇‮头摇‬:“我住的近,前面转个弯就到了,我走回去就行。是不是你家里人找你了?你快回去吧,喝了酒别开车,等不及代驾过来就先打个车走吧,车就停这儿。信得过我的话,我明天上班的时候把车给你开到医院去。”

  这样最好,他把车钥匙给她:“那就⿇烦你了,真是对不住,本来应该送你回去的。”

  只是他心里有点焦虑,总觉得长安是有什么事,他必须得赶回去。

  “跟我还客气什么。”⾼薇醉了,笑嘻嘻地从他手里菗走了钥匙,又快步冲到马路中间去帮他拦出租车。

  “薇薇,小心!”

  刺耳的喇叭声在耳边炸开,夜间疾驶的车辆从⾼薇⾝前呼啸而过,几乎将她肩上的披肩都随风卷走。幸好骆敬之冲出来拉住她,再慢一步,她整个人说不定都要被卷到车轮子底下去了。

  惊魂未定的两个人站在路边,虽然‮势姿‬尴尬,却切切实实相拥在一起。

  ⾼薇从他怀里仰起头来,怔怔问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什么…薇薇吗?是情急吧,情急之下叫出的昵称,情急之下伸手拉进怀里的人,原来都是这些年怎么忘都忘不掉的情难。

  “对不起,我只是…”

  想要解释的话却被堵了回去,⾼薇猛地揽住他的脖子吻他。她本来就⾼挑,穿了⾼跟鞋,几乎不用踮起脚尖,就能恰到好处地吻他。

  女人唇舌间有唇釉和酒精的味道,熟悉却又陌生。骆敬之一个激灵,酒都醒了大半,手僵硬地搭在她腰上想要推开她,可她却越发贴上来,紧紧搂住他,不给他一点退路。

  这样的缱绻,曾经也有过。他们都还是实习医生的时候,分派在不同的科室,难得在后楼梯间里遇到了,他也总是这样悄悄地热情地吻她。

  他痛苦地慢慢阖上眼睛,从来没想过曾经理所当然享有的甜藌,时过境迁,竟然成了偷来的苦涩。

  酒吧街多的是红男绿女,当街拥抱接吻的也不是没有,有好事无聊的人路过就忍不住吹口哨起哄,骆敬之这才推开她。

  ⾼薇脸⾊绯红,眼睛里像有火苗在燃烧,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刚才的吻作祟。她不给骆敬之反应的时间,退后一步,说:“那…你路上当心点,我先回去了。”

  她手里还握着他的车钥匙,过了马路,还在对面朝他挥了挥手reads;。

  骆敬之扶住额头,唇上的温度还在,头脑却已经在夜风中冷静下来了。刚才一念之间那种不知⾝处何时何地的糊涂和想要不管不顾的狂热,此刻都像被冷水浇灭的篝火,只余下灰烬。

  大概是因为那些好事者尖利的口哨声,让他想起自己已婚的⾝份。

  毕竟他还是人家的丈夫,他的太太叫殷长安。

  长安…他这才回拨‮机手‬上的号码,响了几声之后,接听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告诉他长安进了医院。

  骆敬之赶到医院的时候,早已过了探视的时间,病房里除了病床上的长安,就只有齐妍在。

  “怎么回事,她好好的怎么会进了医院?”

  “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好像应该问你才对。”齐妍难得对人这么冷淡“太太贫血昏倒了,做丈夫的最后一个才知道,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

  “齐妍…”

  “是,你忙嘛,也是情有可原的。反正你们夫妻之间的事,长安不怪你,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你好好照顾她吧,再想想怎么瞒过她爸妈那边,我没通知他们。”

  齐妍拎起包匆匆离开了,再不走,她怕自己忍不住跟这位老同学翻脸。

  …

  长安后半夜才醒,挣扎着想坐起来去拿床头的水杯。闭眼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骆敬之立马也睁开了眼睛,起⾝道:“口渴,要喝水?”

  她点头。

  他倒了半杯热水,吹了吹,才递过去:“小心烫,慢点喝。”

  长安一边喝,一边拿眼睛瞟他,喝完了,才轻轻地问:“你来看我吗?你明天不上班?”

  “要上。”骆敬之声音有点沙哑“你病了,先照顾你。”

  长安连忙‮头摇‬:“我不要紧的,你去上班…不,先去‮觉睡‬,不然明天起不来床的。”

  她看一眼墙上,大概从来没在半夜这个时间看过表,有点迷瞪:“三点半了…已经下午了吗?”

  “不是,还没到早晨。”他去扶她躺下“你再睡一会儿,我就在这陪你。”

  长安听说他陪她,很⾼兴,拉住他,说:“那你上床来睡吧,我们一人睡一半。”

  “不了,病床太窄,睡不下两个人。”

  长安从小在医院长大,病床哪里有个小机关她都知道,摆弄两下,就把病床边的活动栏杆放下去,笑着拍了拍床铺:“现在好了,睡得下了。”

  骆敬之看着她,半晌都没动。

  “怎么了,我…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是不是病床真的不能躺两个人,所以他生她的气?

  她一直都怕惹骆敬之生气,他生气就不理她了,她害怕被他抛下,怕成为他的⿇烦。她现在也很怕他生气,可好像又跟以前不太一样,因为关联了疼痛的记忆,这种怕就成了真正的畏惧。

  骆敬之也看出了她的畏缩,她竟然会真的怕他这个认知让他对自己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厌弃。

  “你知道你自己是怎么了吗?”他尽量把声音放轻“为什么会进医院,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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