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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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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见到殷奉良,他由护工推着,在花园散步。凉亭里有几个孩子趴在长椅上分享玩具,一个小姑娘就在他的轮椅边拍球,他看得出神。

  长安跑过来叫了声爸,他才回过神来,⾼兴地说:“乖囡囡,吃饭了没有?”

  她说吃了,趴在他膝头皱了皱眉:“爸爸,你⾝上好大的药味。”

  不止是这样,还很瘦,比上回见到的时候更瘦了,脸⾊也发灰,声音像提不起劲儿来。而且他为什么坐轮椅呢?很难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长安隐约感觉到难过,又摸了摸他头上的帽子:“爸爸你很冷吗?戴帽子了…”

  家里最怕冷的人向来是她,可今年她的帽子都还没拿出来呢。

  殷奉良笑笑:“哎,年纪大了,掉头发了,不想被人看见了笑话,就戴了帽子。”

  骆敬之站在旁边,沉声道:“化疗的效果好像还可以。”

  “可不可以也就是这一年的事儿。”殷奉良感慨道“这病就是人受罪,拖半年还是一年,其实差别也没有那么大。”

  长安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仰起头道:“爸爸…”

  “不过要是有一年的时间,说不定我还能看着你们的孩子出生…”殷奉良自言自语般说着,扭头看了看那几个兀自玩得开心的小孩,又摸着长安的头,慈蔼道:“长安啊,爸爸老了,你也大了。有没有想过生个孩子,自己当妈妈呀?”

  这话让站在一旁的骆敬之狠狠一震,而长安眼里只是多了几分懵懂:“可是生宝宝,不是很疼吗?”

  她是厘不清⽗亲的病和要她生孩子之间这因果关系的,关注点歪到了别处reads;。

  新婚时,她也想过要生宝宝。她住的小区里有很多年轻夫,小孩子也多,一到傍晚,都由爷爷或者保姆带到院子里来玩。那么小小的粉雕⽟琢的小人儿,手脚都像面粉捏成的团子,有的嘴里还叼着嘴,咿咿呀呀地说着唱着,迈着还不够力气的小腿想要走和跑,光看都觉得可爱极了。

  她想抱抱他们,跟他们玩,可是俯⾝逗逗他们或是伸过手去,人家就警惕地避开了,甚至有时她远远地多看一会儿,护崽心切的大人们都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推着童车走开。

  她不会伤害小孩子的,就算要抱,也一定会很小心,不至于摔到他们。然而可怜天下⽗⺟心,谁也不想让孩子跟她这小⽩痴接触,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伤心极了,难免的,就想如果我自己有个宝宝,一定会很疼他,会像天底下所有妈妈那样尽全力去照顾他。但骆敬之不同意,说她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而且生孩子会很疼。她向妈妈求证,陈⽟姣沉沉叹口气,似乎也同意敬之的看法,告诉她说:“生孩子真的很疼,等你再大一点,更耐得住疼的时候,再说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三年。现在爸爸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又长大了些,准备好可以做一个妈妈了呢?

  回去的路上,她悄悄用眼角去瞥骆敬之。初见她就知道他生得好看,温柔而斯文的长相,却不女气,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希望长得像爸爸。

  可是骆敬之一直没有说话,抿成直线,心里像在想什么,却遥不可及。

  回到家,她试着跟他开口:“敬之,我们…”

  他却打断她:“时间不早了,你去洗完澡就早点睡,我还有些文献要看。”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索在她没开口时就掐灭这个话题。

  但上了心的事,长安没那么容易放下。她想不明⽩的事在心里像个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庒得她动作也变得慢呑呑。好不容易洗完了澡,却发现忘了拿⼲净的浴巾和换洗的⾐裳,只得在浴室里一声声叫敬之。

  骆敬之搁下笔,推开面前的电脑,回⾝望着浴室门內那一片晕⻩的灯光。那个悉而稚气的声音,像闷闷的锤子一样敲打在他口。

  他拿着浴巾敲门,门开了,长安大半⾝蔵在门后,头发随意地抓了一把束在头顶,⽩皙⽪肤上还沾着⽔汽,微微颤抖着朝他伸手。

  他看到她这个样子,我见犹怜,心底却在冷笑——是什么人教她用这种方式他就范的,也是她爸妈吗?

  他将浴室门推得大开,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出来,顺势把浴巾搭在她⾝上裹住她。

  “到上去换⾐服,小心感冒。”他故意忽略她耳后蹿起的盈盈香气,也不去看她前乍怈的舂光。

  她无知无觉,没有故意惑的意思,只是感地看他一眼,眼睛漉漉的,还是像某种小动物。

  他不为所动,趿拉着拖鞋回到书房,继续他刚才没做完的事。

  他曾经跟长安代过,他工作的时候,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书房,都不允许她去打扰。所以她很乖,自己换好了睡⾐,就窝在被子里等他。

  中途她悄悄拉开了头柜菗屉,骆敬之把什么都收拾得很整齐,连‮险保‬套都统一放在一个⽩⾊的拉链小包里,每次用的时候都不忘取出来。

  长安其实也是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明⽩,敬之跟她做的那种事就是可以生孩子的,她一直都没‮孕怀‬,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长大,不够资格耐受疼痛,做小宝宝的妈妈reads;。

  那么今晚过后是不是就可以了?只要他像往常那样…虽然也有点疼,但过后她就会‮孕怀‬的吧?

  她拿了出一个小小的铝簿包握在手里,她并不是很懂这个东西的用途,但知道每次做都要用到的。有时他亲过她,得她⾝体都要融化了,才起⾝去翻找,动作急切,脸上好像还很痛苦的样子,她就想帮他,所以今天先准备好了,等着他来。

  屋里有地暖,暖意升腾起来,人就容易犯困。她窝在被子里很快就睡着了,骆敬之洗完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抱膝蜷在角的模样。

  他明明已经叫她先睡不要等他,她居然还这样坐着睡着,也不怕着凉。

  他倾⾝去扶她,想让她躺下来,她扭了一下,似乎不太乐意,握紧的手松开了,手心里的东西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铝簿已经被她捂得微热,薄薄的一片,没什么分量,此时此刻摆在眼前却成了一个莫大的讽刺。

  骆敬之不自觉地笑了一声,长安醒了,努力地睁了睁眼,还是有些惺忪:“敬之,你要睡了吗?”

  他捏着手里的东西在她眼前扬了扬:“你拿着这个⼲什么?想做?”

  长安有点‮涩羞‬,看到他视的目光又有点发怵:“爸爸说我已经长大了,我…我想跟你生宝宝,就算疼…我也不怕的。”

  骆敬之脸上嘲讽的笑意在扩大:“所以呢,你就准备了这个,以为像平时那样,就能生的出孩子了?”

  长安的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难道不是吗?还是她又理解错了,夫间不仅是做这件事就可以有孩子的,或许还有别的…可是别的是什么呢?

  骆敬之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发觉她是真的不懂,也没弄明⽩过这个小道具在他们之间起什么作用。

  她跟他的隔膜,或许比想象的还要深。

  他的手指攥紧,又慢慢松开,这样不遗余力地跟一个傻子置气,他自己可能会变成疯子。

  他把东西扔在被褥间,敛起笑意,冷冰冰地向她宣布:“我们不能有孩子,我也没打算生。你爸妈要是再提这件事,你大可以告诉他们是我说的,如果他们有意见,非要你生,那我们可以离婚。”

  长安刚醒,又被这番话震得晕头转向:“离婚…敬之,为什么说这个?我只是想生宝宝,我不要离婚。”

  她在电视上看到过,也听人说起过,离了婚的两个人今后就不能一起生活了,甚至不会再见面。她没想过要跟骆敬之分开,如果他们之间不能有宝宝,还要失去他,那她还有什么呢?

  她慌了,眼泪漫上来打了眼睫,伸手拉住他的⾐袖,仿佛下一秒就真的要跟他分开似的,不让他走。

  他正在气头上,她力气再大也不及他,三下两下就甩开了,只见她的眼泪扑棱棱落在被子上。

  他的婚姻算什么?他的人生又算什么?已经认命了,妥协了,甘当一个笑话,苟且地这样生活着,现在又要生一个孩子来跟他共同承担吗?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是他底线中的底线。

  他抱起被子和枕头睡到书房的沙发去,王嫂不在,他跟长安难得回小家一趟,只有两个人的房子空的。不想跟她生孩子,他只要不碰她就行了,夫同一屋檐下分居,也没人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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