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厅里,原本正在品茗的⽩夫人缓缓放下茶盅,一脸兴味地看着⽩总管以及他带进来的丫头。
老⽩,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总管居然也有事要来请教她吗?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从她嫁进⽩府后,家里的总管是一个比一个精明能⼲,大小事情一手包办,处理得服服贴贴,虽然让她少了许多伤脑筋的时间,但是也让她少了当家主⺟的威严。这会难得瞧见⽩总管一脸铁青,想是也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吧。
坐直⾝子,⽩夫人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有魄力些,无奈,净绕着那小丫头转的好奇眼神完全怈露她爱胡闹的个。
夫人,抱歉打搅你喝茶了,老夫有一事不敢擅自处理,特来请示。⽩总管虽然明⽩他家夫人与众不同的脾气,仍旧一丝不苟的说着,顺便将⾝旁的雁苓推向前。
放心,没有打搅到我。她略微奋兴地说着,一边打量雁苓。有什么事快说吧。
即使她并不管事,但是府里有哪些人她还是多多少少知道,这个小丫头恁地面生…
嗯,这事肯定有趣。
听见她不甚严谨的回答,雁苓微微一愣,忍不住抬眼偷瞄了一下,这一瞄让她完全忘了自己的境况,勾直勾瞧着厅上坐着的美妇。
这夫人好…好美,比起她⺟后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飞逝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仅仅增添了成的韵味;优渥富裕的生活让她看来悠然自得,举手投⾜问自有一股旁人不及的风雅。有这么个风华绝代的娘亲,难怪会生养出像⽩大哥那样的翩翩美男子。
扁瞧⽩夫人眼里闪着悉的光芒,⽩总管就知晓她又找到新乐趣了。
唉,要不是老爷刚巧不在,他实在不愿意拿事来烦夫人。
推推雁苓,他小声地说:你自己向夫人说明⽩。
被这一推回了神,雁苓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极不礼貌地盯着人直瞧,两颊微微飞上红云,她低下头,有些涩羞地说道:夫人,苓儿是来向你请罪的。
这么说没错吧?她记得宮里的大臣向⽗王禀告事情时,好像都是这么开头的。
哎呀,说什么请罪呢?小饼小错罢了,别放在心上,慢慢说。
说也奇怪,她看这丫头举止大方,口齿清晰,怎么瞧也不像是帮忙的丫头,倒像被娇宠着长大的大家闺秀,让人愈看愈欣喜。
不忍看雁苓敛眉担忧的模样,她笑道:来,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瞧她的模样,⽩总管也只能悄悄叹气。谁教她是夫人呢?
我叫苓儿。⽩夫人亲切的语气稍稍抚平她心中的不安,雁苓轻声回答。
苓儿?好名字。她招招手,亲切笑道:来,苓儿,坐到这边来和我好好聊聊。
我…没料到⽩夫人竟会如此说,雁苓不免迟疑地看看一旁的⽩总管。
她可是来负荆请罪的,怎么会这样?
又叹了口气,⽩总管无奈的出声:夫人,你还是先听听这丫头做错什么事再聊吧!
有这样的夫人是幸或不幸呢?
哦,也好。她转向雁苓,脸上依然带着明的笑容。苓儿,你别紧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看她,雁苓小声说道:我刚刚在偏厅擦桌子时不小心打破了一只花瓶。
打破花瓶呀?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失望的撇撇嘴,暗瞪⽩总管一眼。这⽩总管怕是年纪真的大了,居然连这种小事都无法处理。
没关系,咱们仓库里还有许多各式花瓶,待会请⽩总管带你去找一只补上就行,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丫头实在对她的眼,改明儿⼲脆把她调到⾝边来,多个人陪她解闷。
⽩总管,不小心犯错是人之常情,以后别动不动吓他们,人家还以为我们⽩府仗势欺人呢。
没大事好玩,训话过过瘾也好。
在⽩府待了一辈子,他自是明⽩夫人的脾气,微微点了一下头,他才开口道:老夫知晓,不过…他看看雁苓,你不问她打破的是哪一只花瓶?
一只花瓶罢了,都说过别计较,老⽩,你实在是…
夫人。知道她逮着机会便迫不及待想要表现出当家主⺟的气势,⽩总管赶忙打断她的话。这丫头打破了老爷最宝贝的那只'青花瓷'。
青花瓷呀,那有什么…了不起三个字就要脫口而出,⽩夫人蓦然想起青花瓷代表的意义,马上闭了嘴。
哎呀,怎么这么不巧呢?偏厅里有几十只花瓶,偏偏就打碎了老爷最爱的一只。这下子她可得好好处理,免得她那个好脾气的相公发火,事情就不妙了,要知道,不叫的狗通常比较会咬人。
瞧见⽩夫人脸上出现为难的神情,雁苓心一缩,愧疚地说:对不起,夫人,给你惹⿇烦了,苓儿知错,求你给苓儿一些时间补偿府上的损失。
现下只有回宮去请⽗王帮忙了!
这…
看到雁苓难过的模样,⽩夫人万般不舍,但是,一向不管事的她又不晓得该怎么处理,一时问只能着急地看着她低垂的头,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娘,你找我什么事?⽩凌飞困惑的问道。
一进大厅,⽩凌飞就敏感地察觉到里头的气氛极怪,向来开朗的娘脸上少了笑容,看起来还真不习惯;还有一向躲娘躲得远远的⽩总管居然也在场,这就更奇怪了。
正烦恼之时冷不防听见⽩凌飞的声音,⽩夫人心中一喜,忙抬头招手。
飞儿,你来得正好。
刚刚才这人去找他过来陪她喝茶,想不到这臭小子今逃诏作这么快,现在人就出现了。不过,也好,大家都说她命好有一个绝顶聪明的孩子,伤脑筋的事情让他去烦恼就行,何必劳累自己呢?
她要他到自己⾝旁来,急急说道:府里发生了一些事,你看看该如何定夺。
什么事?他蹙眉看向⽩发苍苍的⽩总管,不解他为何一直猛眨眼。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视线移向跟着进门的丁峻一眼,才又慢慢转回来。
⽩总管,你的眼睛不舒…视线触及那似悉又陌生的侧面,⽩凌飞愣了一下,随即低吼:是你!
懊死,怎么会是她呢?早知道就和丁峻在外头多行一会儿!
⽩大哥。听到低吼声,雁苓直觉的抬头,看着⽩凌飞叫道。
哎呀,糟糕!⽩凌飞听到她的称呼,瞬间脸⾊大变:心中直喊糟。他偷瞄一眼娘,暗暗希望娘刚刚失神没听清楚她对他的称呼,无奈事与愿违,光看娘瞬间发光的脸⾊,就知道她不但听到,还听得异常清楚,甚至起了浓浓的趣兴。
唉,今天是难以脫⾝了。
说吧,你惹了什么祸?⽩凌飞无奈地问道。
我…
雁苓正要回答,冷不防教⽩夫人打了岔。等等,你们认识?难怪她看她对眼,原来是她那个傻儿子的小女朋友呀!
认识。
不认识!
正暗自窃笑时,⽩凌飞否认的吼声吓了她一大跳,⽩夫人捂着口,埋怨地瞅着他。
臭小子,你想吓死我呀?瞪他一眼,⽩夫人嘀咕着:告诉你多少次,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扭扭捏捏,认识一些姑娘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老怕娘知道?
话虽然是对着⽩凌飞说,但是她的视线可从头到尾都在雁苓⾝上,东瞧瞧西看看,饶是从小生活在民人面前毫无隐私可言的雁苓,也忍不住不好意思起来。
对不起,⽩大哥,苓儿给你添⿇烦了。她喃喃道歉。虽然从那天后她就没再见过⽩凌飞,但是在下人房里住了几天,听了不少闲话,她知道自己能留下来是非常难得的,只可惜,她笨手笨脚把一切都搞砸。
我…
⽩凌飞还来不及回答,显然有些奋兴过度的⽩夫人便急呼呼的抢话。
哎呀,不⿇烦、一点也不⿇烦。苓儿,这小事一件你别放在心上,要怪就该怪这臭小子,胡指派工作,害你卒苦又受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没让飞儿大吼大叫的姑娘,说什么她也要把她留下来,或许,再一阵子他们⽩家就要热闹了也说不定!依我看,你就别再做打扫的工作,飞儿房里还少一个伺候的姑娘,不如让你去吧。
嗡帳─没来由成了箭靶,⽩凌飞受不了的翻翻⽩眼。拜托,娘,你别瞎搅和行不行?我什么时候缺丫头伺候了?
他向来注重隐私,⽩府上下皆知他的房间是噤地,别说丫头,连小斯都不准擅进。
不孝子,我说你缺就是缺!⽩凌飞耝率的语气惹火她,⽩夫人美目一瞪火大的看着他。
笨儿子!她这么费尽心思帮忙,他不感就算了,还敢大声说话?真惹火人家小姑娘,到时候就别来求她帮忙。
明⽩⽩夫人心中在想些什么,⽩凌飞受不了的大呼一口气。
天哪,他这是招惹谁了?莫名其妙替自己惹来大⿇烦!从头到尾他都不晓得到底发生什么事,居然就被強迫中奖接收她。
娘,我…
叫什么叫?这事最好速战速决,免得飞儿那臭小子想出反制的方法。所以⽩夫人先发制人地说:这儿到底还是我当家,什么事我说了就算。
转向失神的雁苓,她马上变了张脸。苓儿,你就安心待下,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她意有所指的看看⽩凌飞。
可是,我打破的…虽然不明⽩事情怎么会如此发展,但是想到自己还能继续留下,雁苓心头忍不住暖了起来。
没关系,一只破花瓶罢了,不值钱的。
是老爷自己不把值钱的宝贝收好,怎么能怪别人呢?更何况,跟儿子的幸福比起来,这价值连城的花瓶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大哥…你…生气吗…
费力的迈着小脚跑步,雁苓才能勉強跟上⽩凌飞的脚步。她捂着心脏急跳的口,气吁吁地问道。
她实在不明⽩为什么⽩大哥一出大厅就一脸被倒了几万两⻩金的模样,走得又快又急,害她只得连跑带跳,勉強跟上他的脚步。
⽩…⽩大哥…等等我…
她的两条腿又酸又痛,柔嫰的肌⾁不曾受过这种磨折,正不悦地向她议抗;柔软的绣花鞋噤不起这般腾折早裂了口,害她的脚板又热又痛。要不是⽩夫人坚持要她跟着⽩大哥悉他住的院落以后好伺候他,她早就逃跑了。
唉,向来让人伺候的娇娇女,竟也有伺候人的一天,要是爹爹知道,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收起飘飞的思绪,她一点都不敢松懈地追赶⽩凌飞。看着前方永远在十步外的伟岸背影,她一个不留神,冷不防踢上路中的一颗大石子,尖叫一声,整个人便扑倒在地。
痛…
晶莹的泪珠马上充盈,在她眼眶里打转。雁苓咬着牙蜷缩在地上,酸得站不起⾝,两肘传来热辣辣的感觉,想必擦破了⽪;她委屈的咬着下,不敢哭出声音,生怕再度怒⽩凌飞。
笨蛋!连路都不会走,你还会做什么呀?
随着一声巨吼,雁苓的⾝子教一双強健的手臂提了起来,她惊着尚未喊出声,已被抱坐在一颗巨石上。
懊死!自己⼲嘛又折回来,让这笨女人、大⿇烦痛死算了,⼲他庇事?
瞪着雁苓泪涟涟的小脸,⽩凌飞连连低咒,搞不清楚究竟是生她的气,还是气自己,脸⾊一迳铁青。
⽩大哥,我…
你⽩疑呀,我让你跟来了吗?看着她一⾝狼狈,⽩凌飞只觉怒火直线上升,没有深究自己的心情,狠话劈哩啪啦的骂出口。跑不过人家就别逞強,瞧瞧你现在这什么鬼模样,待会好再去告我一状是吧?
可恶,想到刚刚在大厅教娘吃得死死,他就一肚子鸟气。
什么跟什么嘛,他不过是好心帮丁峻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为什么会惹来这么多⿇烦?现在甚至连自己的自由都要赔上,想到从现在开始无论到哪儿都会跟着一个跟庇虫,⽩凌飞就老大不慡。
懊死的丁峻,竟敢丢下一庇股烂帐给他就跑得不见踪影,他最好从现在起祈祷自己别让他逮到,否则,非教他好看不可!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雁苓扁扁嘴,泪珠落得更凶。
我…是⽩夫人要我…
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
听见她可怜兮兮的菗噎声,⽩凌飞没来由的心烦气躁,他大喝一声,不忘以一双大眼瞪她。
别人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有没有大脑呀?
可恶,装这副可怜样唬谁呀?她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了吗?哈,除非太从西边出来!
看他横眉竖眼、怒火⾼张的模样,从小到大不曾受过委屈的雁苓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大哥…你…在生我的气吗…
废话!你看我的样子像⾜⾼兴吗?⽩凌飞恶很狠地瞪着她,重重怒火毫下掩饰的朝她噴去。
懊死!这⽩疑女人是⽔做的呀?哭这么久不嫌累吗?他都开始担心⽩府要淹⽔了。
看着她濡的脸颊,⽩凌飞突然觉得她的泪⽔碍眼极了,念头方起,双手便不假思索的伸出,耝鲁的抹去她的泪痕。
丑死了,不准哭。
蠢蛋,她不仅想妨碍他的自由,还想妨碍他的观瞻吗?
⽩凌飞的手劲擦痛了她的脸,但是雁苓一声也不敢吭,静坐静着任由他在她脸上抹一遍。
他的手心有些耝糙,一下子便把她的脸擦红了,但是,温热的体温却一直留在她脸上,教她的心忍不住加快了跳动。
皱着眉看她终于乾了的小脸,⽩凌飞満意地放下手,绷紧的脸也放松了些。
受不了你,女人就是女人,动不动就只会掉眼泪。
⽩凌飞抱倚在一旁的大树,浓墨的剑眉上挑,嘴里则低声嘀咕着: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还怔愣在⽩凌飞刚刚的举动中,雁苓一下子回不了神,呆愣的张着嘴看他。
啊?
懊死,这笨女人存心引勾他是吧?有事没事张着那一张红粉花办似的柔软双⼲什么?
其实她长得并不难看,虽然瘦了点、矮了点,但是,圆圆的脸配上大大的眼睛、尖尖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肤粉嫰粉嫰的,感触还好的呢!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凌飞低咒一声,双手用力了,意图去掌心残留的柔细感觉,然后盯着她凶恶地低吼:别跟我装傻!慡快点说个数目,若不太过分我会答应的。
这是他的底线,如果她够聪明,就该知道惹火他没好处的。
被他的话搞得头昏脑,雁苓傻傻地看他,満脸不解。
什么数目呀?怎么她一点都听不懂?
⽩大哥,你可不可以说清楚点?明⽩他潜蔵的怒气,雁苓小心地问道。
该死!还装蒜?⽩凌飞凑近她的脸,怒吼:女人是天底下最狡狯的动物了,既愚蠢又贪婪,你们接近男人的目的没啥两样,不是珠宝就是钱财,说吧,你要哪一样?
看着她霍然刷⽩的脸庞,⽩凌飞恶劣的补上一句:别太贪心,对一个可能设计让自己饿昏好接近目标的女人,我没有太多耐心。
我没有!对他恶意的指控,雁苓只觉阵阵寒意袭上心头。我也不要!
可恶,他怎能这么诬赖她?天底下哪有人会故意饿自己肚子?就算她当初是想攒一笔钱后离开,她也付出相等的劳力了呀!
雁苓不由自主的发抖,不解心头为何如刀割般难受。
她还以为自己遇到贵人了呢,想不到,这个以为如此可笑!
向来活在别人的呵护与宝贝下,雁苓抵抗打击的能力几近于零,⽩凌飞随便一句话便将她打⼊深渊,让她难以承受。
⽩大哥,除了弄坏东西外,我做错了什么吗?她颤巍巍地问道。
看她澄澈的双眼蒙上哀痛与不敢置信,⽩凌飞张着口,第一次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懊死!他一定生病了,否则口怎会阵阵菗痛?
还是…我在这碍了你的眼?
不!⽩凌飞在心里立即反驳。
看着沉默的他,雁苓像个初尝挫折的娃娃般,执意找寻问题症结所在。
否则,为什么你不喜我?
对雁苓而言,喜这两个字就是纯粹的喜,没有任何涵义,但是,听在⽩凌飞耳里,却使他受到极大的震撼。
他不喜她吗?不,他不知道,不过,就因为他反常的对她没有像面对其他女子那般的厌恶之情,所以,他要逃开她,趁着自己还搞不清楚心里的想法前,他不想和她有太多的牵扯,免得失去最宝贵的自由。
勾直勾的瞪着她,⽩凌飞不发一语,心中思嘲翻涌。
他不该答应让她留下的,更甚者,之前他就不该救她回来!
⽩凌飞直率的目光看得她背脊发凉,雁苓稍稍抹去冰凉的泪珠,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大哥,你怎么了?她刚刚又说错话吗?
她微蹙起蛾眉,忍不住想伸手抹去他脸上的莫测⾼深。
她不喜他现在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喜!
她的手还没碰到他,⽩凌飞却突然转⾝就定,望着他疾行渐远的背影,雁苓愣愣的动也不动。
怎…怎么了?⽩大哥决定把她赶出去吗?她知道他不喜刚刚⽩夫人要她伺候他的命令,也知道他不喜受人束缚的个,但是,他这么离去究竟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