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严寒将至
万历四十七年秋,辽东都司境內一度肆的战火硝烟渐渐平息,无论是新上任的辽东经略熊廷弼,还是缴获颇丰的努尔哈⾚,以及偏居东部一隅的苏翎,都将一部分精力转移到经受旱灾、蝗灾洗劫后幸存的农田上。粮食减产已成定局,如同千山堡估计的那样,至少有五成的粮食半中夭折,缺粮的恐慌已经暗自在辽东都司各卫所辖內流淌。
天灾虽非人力可违,却并未灭绝在辽东这块土地上绵延千年的生机。
再次执掌辽东的熊廷弼并不十分担心这次灾后的粮食减产,此次再赴辽东,目的与万历三十六年不同,治理辽东的农事几乎是放在最后的位置上,抵御努尔哈⾚的进袭才是首要重点。至于粮食,就算没有这次天灾,辽东的粮草也不⾜以供给辽东兵马,一切都指望着大明朝关內那片广阔的疆域。辽东经略熊廷弼在⼊关之前,便已请求筹集人马、粮饷,此时不过再多写几份奏章罢了。整个辽东相对于大明朝来说,就是一座大巨的兵营,辽东都司的卫所建制便是明证,只要能达到抵御外敌的目的,朝廷并不会吝啬那点粮饷,当然这辽事糜烂到如此地步,是当初设立辽东都司时所未料到的。当时朝廷每年运给辽东的米约一百八十万石、⾖九十万石、草二千一百六十万束、银三百二十四万两,不管是否⾜数,至少在朝廷的文案中是如此调集的。所以尽管这辽事象个无底洞,大明朝仍然指望着熊廷弼能一扫杨镐败局带来的晦气,这粮草军饷源源不断地通过山海关的驿道以及海运向辽运来。是故熊廷弼只管一心整治军事,将努尔哈⾚咄咄人的势头挡住,至于辽东百姓的吃食,都自有辽东都司衙门去理办。
对面的努尔哈⾚,暂时也并不在乎这粮食问题,开原、铁岭的缴获⾜以让其度过这个冬天。再则,赫图阿拉一带精心垦殖出来的农田相对辽东边墙之內来说本就不多,以往一直存在的缺粮状况,让这因灾减产的程度,相对看起来并未将那缺额加大多少。努尔哈⾚仍然沉浸于战胜后的喜悦之中,这一门心思打仗,要比处理天灾容易的多。八旗兵马继续扫沿边大小堡寨,顺便着将地里的庄稼联通人口一律掠走。
对于千山堡,苏翎所部采用的手段,虽然看起来五花八门,收效不明,但至少胡德昌提早进行的粮食收购,也可勉強保证骑兵们数月的粮食需求。镇江堡三江粮行的只进不出的买卖,让镇江堡一带的粮价提前数月上涨五成,这样的利⾜以引得来自朝鲜、山东以及天津的粮商们用尽手段运来更多的粮食。只是这多出来的一部分粮食,对解决辽东的粮荒问题并无助益,几乎所有粮食都被胡德昌以现银,或是人参、山货等买了去。这倒让那些由海路来的粮商们更愿意用人参、葯材等置换,谁也不想用空船运银子回去,这一来一返,可是双份的利。
至于辽东辖內的百姓们,则只能自己想法子度过难关。往年辽东都司还能施行一些救济手段,但如今看来,边墙上的战事让辽东都司损失惨重,自顾不暇,这未来的粮荒只能靠自己。那些想得远的,这虽刚刚收获,便已开始尽力减少自家的粮食消耗,那些家中人口多的,则想方设法的让家中多余的劳力寻一个有口饭吃的活计。这一方面使得辽城內赞画刘国缙以个人名义招募辽人卫护辽的行动可称“应者云集”短短几天之內,就有两万多人涌向辽城时,那其中至少有四成是为了混口饭吃,不论有没有军饷,这有军粮吃就可以省下家中自己的那份口粮。而另一方面,开始有人携家带口地进⼊宽甸境內,据说那边有门手艺的人便全家不会饿肚子。
赶在冬季来临之前,术虎奉令从海西赶赴宽甸堡。随行的不仅有护卫的五百骑兵,还有海西、东海那些部族承诺过的五百彪悍的女真战士。这些年轻人都是各部族精挑细选作为回报的礼物,在恶劣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战士们将给苏翎的骑兵带来更多的精锐战力。术虎这一千人马并未只顾着行军,顺带着将沿途一些属于努尔哈⾚的零星田庄轻松扫除,做法倒有几分努尔哈⾚的影子,不仅人口全部带走,连窖蔵的粮食、地里的庄家也一并收走。赵毅成哨探的效率,让术虎可以放心大胆地行动,在原来双方模糊的边界上,愣是割出一条无人区来。随着冬季大雪的降临,这片无人区将成为游骑们又一处训练场地,只不过这次将由术虎的人马再次上演。
术虎赶至宽甸堡时,苏翎召集的其余几人也先后赶来,这万历四十七年秋的会面,这些各自执掌一方的汉子们将清晰地描绘出千山堡最为实真的力量。
宽甸堡苏府的一个偏院里,苏翎、郝老六、赵毅成、胡显成、术虎均是一⾝铠甲,围坐在一张特制的长桌旁。桌上上摊开的是一幅特大的地图,在术虎的一番补述后,这张地图成为千山堡第一幅完整标注整个辽东、后金以及千山堡势力范围的详图。这次会议将在这张图上增添更多新的內容。
苏翎自然最先开口,叙旧要等到这次会议之后,千山堡的风格,便是简单、直接、有效。
“大家先将各自的情形简单说说,然后再商议下一步的走法。”苏翎看向术虎,说道“术虎,你先来。”
术虎见点到自己。略略一想。便说:“海西、东海一带目前算是一切顺利。详情就不多说了。现在已修筑一大一小两座堡城。大地叫西城堡。稍小地称东城堡。两堡相距五十里。互为犄角。往来策应。我们带去地那些工匠以及教授耕种地人。在海西、东海部族中很受人们尊重。加上古里甲地商队地作用。现在已有二十六个散居各地地部族约四千多人住进两座城堡。在堡外耕种农田。以往世代相传地渔猎。各部族只保留了一部分人去做。总得看来。这部分部族中仅占三成。还有其它地一些部族也正在向堡中迁移。”
苏翎对此略为満意。能达到今⽇这般情形。正是当初去尝试地目地。
术虎接着说道:“两座城堡各驻有一千多人马。这是常备兵马。不算我带去地人。若是有警。可在两天之內聚集六千人。弓马齐备。这多亏古里甲地粮队。不然。这么些常备兵马还得再等两年。另外。东海地盐场也修筑有一座木堡。用来存储盐。产量正逐步增大。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运一些到这边来。其它地。按大哥地意思。正逐步向更远处地部族渗透。大哥地法子要比全部用刀子好用。两座堡城一立。很多小部族都没费多大气力便愿意归附。还有。那些部族首领希望能在两座堡城內也建立学堂。教授手艺。”
苏翎说道:“这个可以。等你回去时便可安排妥当。”
接下来轮到胡显成。只听他说:“我也说得简略些。首先是粮食。在对旱、蝗灾进行补救后。我们地损失还算可以接受。加上各处收集地粮食。胡德昌与朝鲜満浦镇地最多。我们全部兵马应该能支撑到明年五月。这些粮食都已统一由军需部配给。另外。明年舂耕时地种粮也已备⾜。由农事部统管。”
“只能到明年五月?”术虎忍不住问了句。
“是的,最多五月。若是最近我们在增添人马,还要再少。”胡显成说道。
屋內沉默了片刻,这个缺口怕是不好补充。
郝老六开口说道:“我那边,太平新城再有半月便算全部完工,那些村子里的人已经搬进去住了,目前来看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那市场有些小了,怕是要在城外再开一处临时易场所。太多的牛羊进城,清扫都很费功夫。城內已安置好五十门各式火炮,已在着手整训守城的后备人手。对于坎川岭一带的袭扰,是由秦瞎子把总,他带着一千多人分成数队,算下来共清除了努尔哈⾚的四十个村子,不过粮食不多,至于地里的,全部焚毁。那些村子里的首领都已杀光,人口也全部带回太平哨。努尔哈⾚那边还没什么反应,留守的那两千多八旗兵,至今没见出动的迹象。”
郝老六似乎说得有些遗憾,他早已准备好对付那两千八旗兵马,但对方就是不来。
赵毅成的內容最多,但他说的也是简略。
“哨探这部分,现在要做一些调整,将分为四部,太平哨城、千山堡、宽甸堡以及术虎那边都各成一部,我这里会安排人手去统管,以后的哨探消息,将分成两份,一份给在座的几位,一份汇集到宽甸堡。你们放心,这些人不会占用你们的时间,只是呈结果,供参考。”
这个调整也是无奈之举,毕竟相距遥远,这个时候又无更加快捷的传递方式,这么分,至少能保证这些各自执掌一方的武官们能够及时了解详情。
“宽甸堡这边,前些⽇子共出派五百人潜往辽东腹地,金州、海州、盖州都已覆盖。算下来,”赵毅成看了看手里的资料,继续说道:“一共袭击了两百多田产颇多的大户。经与胡德昌配合,运回的粮食只有五千石左右,剩下的都无法办法搬运。顺利接受的田庄只有七十五处,余下的只能撤离了事。另外,按大哥的吩咐,各地卫所的基层员官,还在陆续被清除中。这或杀或俘,视其态度而定。目前能肯定愿意合作的,已有二十多人。”
这一点事先几人都不知晓,此时听说都有些意外,但都未开口讨论。
“另外,胡德昌的三江总号已在镇江堡挂出摘牌,各地的分号也建立了二十一处。还有就是设在宽甸堡的军器局已在打制器械,修补鞍马兵器。对铠甲的研制也有一些收获,可以减轻一些用铁的份量。”
这一圈说完,大家对各自管辖內的情形算是有了大致印象。
苏翎说道:“大致归总的话,我们现在拥有的人口约六万多人,另外我们的骑兵,已有一万五千之数,马匹、器械眼下我们还不缺。刚才大家也都听到了,这人数兵马虽看起来很多,但这粮草却是个大问题。我们的兵马虽也如辽东一样且屯且战,但终究不是长久之事,眼下有商队补给,我们才勉強能达到这个样子,这万事不进则退,下一步该如何,便是今⽇要商议的。”
“赵毅成,你再说说辽东的军情。”苏翎说道。
赵毅成便再次摊开一叠纸,边看边说道:“辽东新上任的经略熊廷弼,在八月三⽇才抵达辽,因那时辽沈一带的百姓官兵逃逸成风,熊廷弼先以“摇惑人心”的罪处置了知州李尚浩,奖赏战将贺世贤,处斩了逃将刘遇节、王捷、王文鼎等人,稳定人心。当时辽东守军中,总兵官李如桢、游击佰世爵等专守沈,以河西李光荣协助,共有兵近万人,但能战的不过一、二千人;总兵官贺世贤专守虎⽪驿,统兵数千人,能战的仅有二千四百多人;总兵官柴国柱专守辽,统兵二、三万人,这些明军的盔甲、器械、战马奇缺,战将不⾜,甚至步伍无人统领。按徐熙从京城传回来的消息,这熊廷弼最初定下三策,固守、恢复、进剿,以复开原保全辽。但现在他的部署,看来还是以守为主。”
赵毅成翻了一页纸,继续说下去:“具体部署是以赞画刘国缙统率募兵固守辽,熊廷弼亲领大军转战辽城外。由总兵官柴国柱、李怀信、贺世贤三位总兵于虎⽪驿、奉集堡和沈之间,互为犄角。若是努尔哈⾚挥军西进,三位总兵相互增援,阻止努尔哈⾚深⼊辽沈腹地。”
郝老六追问一句:“努尔哈⾚呢?”
赵毅成接着说道:“八月十九⽇,努尔哈⾚率兵攻打北关叶赫部。大贝勒代善、四贝勒皇太极攻打叶赫贝勒布扬古所驻的西城,努尔哈⾚攻打贝勒锦台什的东城。二十二⽇晨,努尔哈⾚率领八旗兵临城下。叶赫西城布扬古贝勒等,曾与八旗兵对阵,双方杀伤相当,但八旗兵人马占优,布扬古等退守城池。叶赫东西二城便被努尔哈⾚包围。不久陷落,努尔哈⾚大胜,将叶赫部所属的哈达、辉发、乌拉、蒙古科尔沁等共二十八部寨,十二个姓氏全部收服。其中有一万多人被掠回后金本部,从中选出九千多名精壮,分编在八旗之下。”
郝老六听了,不噤皱眉,这下努尔哈⾚的八旗又多了近万人马,这让郝老六一心想与八旗再次对决的愿望变得更加困难。
“熊廷弼没有解救么?”胡显成问。
“有的,叶赫被围时,熊廷弼曾命李如桢、李光荣,贺世贤三位总兵各率本部人马向后金的新寨进发,大概是想围魏救赵,但努尔哈⾚在各个关口都设有精兵把守,只有贺世贤与后金千余骑打了一仗,却没能深⼊。另外两位总兵都只是虚张声势。”
“又多了九千人。”郝老六嘟囔了一句。
“没有那么多。”赵毅成补充说道“打叶赫,努尔哈⾚的八旗也折损不少,这多的,顶多五千。”
八旗铁骑的威风,大约只在明军中显赫。若是拼死一搏,八旗也不是铁打的,一样会死伤惨重。
赵毅成又再次说下去“据徐熙的消息,熊廷弼向朝廷要调集十八万兵马,共计…。。要饷银三百二十四万两、米粮一百零八万石、马⾖九十七万石。另外,辽盛传朝鲜已同意大明朝的邀请,将要发兵由牛⽑寨攻打后金。不过这个消息很奇怪,几乎不用哨探打听就能听到。”
“虚张声势吧。”胡显成说道。
“此时算是虚张声势,不过,再坚持几月,便未必了。”苏翎说道。
“那粮饷能凑齐?”胡显成有些怀疑。
苏翎对此也持怀疑态度,上次的萨尔浒,有徐熙的內幕消息,对大明朝的窘迫已经清楚,这一回,很难说。
“朝廷已经在想办法了。”赵毅成又翻出一张纸“朝廷已准备下令再加各直省田赋,每亩加征银三厘五毫,算下来共增收田赋银二百万余两。徐熙说,按兵部刘大人的与之联络的人估计,大明朝全部田赋总八百万两。其中,辽饷三百二十四万两,车三万七千辆,牛七万四千头。这么算下来,辽东饷司每年用银达五百万两以上。”
这些消息,⾜以令在座的咂⾆。大明朝到底是底子雄厚,这数目可不是一般的惊人。
“这还有,熊廷弼上疏请征调湖广宣慰司士兵八千人,四川永宁宣抚司兵五千人、酉宣抚司兵四千人,石砫宣抚司兵三千人,往援辽东。但…这个更有意思,”赵毅成念到:“五月十七⽇,陕西延绥镇游击袁大有带领援辽士兵一千余人,至京北昌平时逃亡七百余人。大同游击焦垣督援辽士兵八百人,到达河北怀来,军士哗变。还有不少,就不说了。”
“看来这朝廷的十八万,调集起来⿇烦不少啊。”郝老六说道。
“辽东本地的呢?”胡显成很关心。
赵毅成说道:“只有御史刘国缙募辽人为兵的消息,据说准备募集十七万,分置于镇江、叆、清河等处,但据目前的消息,这些人大多领了粮饷便有半数逃亡。比较确切的,有:熊锦部逃亡一千九百余人,杨于渭部逃亡一千五百余人,卞为鹏部逃亡二千六百余人,李如柏部逃亡四百七十余人,赵率教部逃亡四百九十余人。这下朝廷上又有要说,辽人不可用。”
“这些努尔哈⾚能打听到么?徐熙有没有说努尔哈⾚在京城也有哨探?”苏翎忽然问道。
赵毅成想了想,答道:“调集人马的消息应该能知,至少这朝鲜一事,満辽城的人都知道。十八万的数目也是不难,不过,这些具体数字,我们都是由徐熙通过刘大人弄到的,估计努尔哈⾚不可能达到这个地步。”
苏翎仔细思索着,却一时没有说话,将目光看向郝老六。郝老六也琢磨一会儿,见苏翎看过来,似乎想到什么,便说:“大哥想的…难怪我们越过坎川岭,努尔哈⾚却没什么反应,未必努尔哈⾚一直担心熊廷弼?”
苏翎点点头,说道:“应该是这样,熊廷弼的名气,想必努尔哈⾚也知道,就凭打叶赫时,熊廷弼敢派兵进,这一点就⾜以使努尔哈⾚警醒。再加上这十八万兵马征调,朝鲜的再次出兵,怕是现在努尔哈⾚不能笑得那般轻松了。”
几人默默想了片刻,将这些辽东局势在心里整理了一番,各自思索自己这方将要面对的问题。
“熊廷弼的方案,仍然是守。等待人马征集齐备,再做进攻的打算。按上次的例子,这些怕又要一年时间。”苏翎缓缓说道。
“熊廷弼与努尔哈⾚定会在边墙一线对峙下去,双方各有顾忌。熊廷弼没把握进攻努尔哈⾚,那沈、辽重兵囤积,在加上熊廷弼的一番整治想必努尔哈⾚也知道了,八旗兵马看着增多,怕是努尔哈⾚也不愿拿这些实力去碰石头,剩下的,就只能是僵局。”
众人对这一预测表示赞同,熊廷弼与努尔哈⾚都不是莽汉,这算计是合理的。
“还有蒙古。”赵毅成似乎才想起来,说:“据传努尔哈⾚攻破北关叶赫部时,从叶赫部赶出来三百牧群,都被科尔沁部明安贝勒的三个儿子夺走。努尔哈⾚三次派遣使臣索取,科尔沁部仅仅返还一百六十牧群。其他蒙古各部乘机先后夺取⾕物多达一千多石。这蒙古部落之间的关系,至今我这里理不清头绪,似乎有向着大明朝的,也有归附努尔哈⾚的。”
“这个以后想办法多收集一些。”苏翎说道。“是。”赵毅成应到。蒙古毕竟隔着很远,这哨探的能力也是有限。
苏翎又想了想,说道:“这两方对峙,必然都要想办法打破僵局。这样下去,我们,便成了两边受敌。”
“不是一直都没有动静么?”胡显成问道。这其实也是很奇怪的事情,弄出这么大动静,辽东不仅不闻不问,努尔哈⾚也似乎没看见,照旧每月送礼来,看望费英东,其余的,一如往常。
“恐怕接下来,我们不仅要想办法解决明年的粮食问题,还要提早面对辽东、努尔哈⾚的合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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