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夺关斩将
“如果诸位不见示⾝份,咱们惟死而已。”
“老夫就成全你们。”
“且慢。”黑影急叫道:“在下成都锦⽑虎李金山…”
“等一等。”古灵摇手叫,谈谈一笑道:“翻云手李家进,阁下如何称呼?”
“那是家叔。”黑影不假思索地答。
“他目下可好?”
“这…”“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说。”
“家叔就在前面蚕陵山下。”
“咦!他来这儿做甚?”
“一言难尽。前些曰子,家叔的好友赛灵宮牛成琮与成都的恶霸苟云卿交恶,苟老狗买通官府,牛大叔被判窝蔵匪盗死罪,全家入狱,详文已下,秋后即将处决,家小流放两千里。家叔召集好友,上月劫牢反狱,救出牛大叔,由于官府逼得太紧,咱们只好亡命远走西番图发展。成都的历通判是苟老狗的姻亲,这狗官请来了大批江湖⾼手,四出搜捕,已追踪前来。在茂州咱们曾和他们狠拼了三场,牛大叔与咱们的几位朋友负伤颇重,在夷人的村寨附近躲了半月余。前天在黑水河口,又被他们钉上了。
昨天躲在栅排山,发觉狗官已比我们先至叠溪。入暮时分,咱们看到一批化装为夷人的江湖⾼手,向北越行,很可能到前面的新桥堡拦截咱们,也可能沿途截击埋伏。为防意外,家叔希望在下半夜方行动⾝,将人分为三拨,在下带了四位朋友断后,在此地截去追来的人。诸位如果是鹰爪,在下认命,至于你们想截住家叔,决难如愿。”
古灵徐徐走近,笑道:“李老弟.你确实知道有一批⾼手过去了?”
“在下亲眼见到的,共有二十一人之多,因此咱们不敢动手。”李金山诚恳地答。
“你知道到松潘的小道么?”
“不知道,到松播只有这一条路。”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十六个人三个人受伤,不能搏斗,但不需特别照顾。”
“你们要到西番?”
“是的,⻩胜关草地,家叔有朋友,在番寨中混得不错。”
古灵转向端木长风道:“二公子,咱们只有和他们联手,或可硬闯关隘,不然很难出境哩。”
“一切由古叔定夺。”端木长风欠⾝答。
李金山讶然道:“诸位是…”
“呵呵!咱们有志一同,也是到西番的。”古灵笑着说。
“尊驾…”
“老夫的名号,说出来李老弟也不知道,提一个人,老弟自不会陌生。”
“这…”“成都锦江楼侧的水源栈东主罗柄,他是老夫的好友。”
“是独掌擎天罗老前辈。”
“正是他。”
“但…”
“老弟如果仍然怀疑,老夫不想勉強。这样好了,老夫六人往前赶,令叔如果愿意联手,可以赶上会合,不愿便各奔前程,咱们先走了。”
古灵说完,向端木长风举手示意,六人仍按先前的次序,向北迳自走了。
柴哲仍走在端木长风的右首,一面走一面问:“二公子,翻云手这人为人如何?”
端木长风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一个黑道袅雄,是个卑鄙无聇的恶贼。”
“那…那灵老为何要和他们联手?”
“人多容易闯,脫⾝的机会多些。”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不,利用他们挡灾。”
“这…这不是有失光明么?”
“咦!你这人怎么这样死心眼,互相利用,谁也不勉強谁,怎说有失光明妮?”
“不过…不过与这些黑道恶贼走在一块儿,毕竟声誉不太好。再说…”
“边荒地境,谁去管声誉不声誉?”
“咱们等于是帮助罪犯出境…”
“你这食古不化的娃娃,少说两句好不?”端木长风不耐地说。
柴哲只好住嘴,片刻的言谈,他已看出端木长风的为人,心中甚感不快。
快接近新桥堡,后面果然跟来了十六个人,柴哲走在前面,听不清古灵和那些人的交谈。不久,两个壮年人走近⾝后,向端木长风招呼道:“两位慢走,在下兄弟在前开道。”
“两位小心在意,不可大惊小怪。”端木长风信口答,让在一旁,示意两个壮年人超越。
远远地,一盏暗⻩⾊的灯笼⾼⾼地悬在半空,新桥堡快到了。
后面,突传来隐隐蹄声,有马群在后面向前赶。“有人马追来了,快!”古灵在后叫。
众人脚下加快,向前急奔。
人是不可能与马匹长期竞走的,急骤的蹄声渐来渐近。蓦地,前面火光大明,堡中早有戒备。
新矫堡甚小,倚水连山,江对面也是奇峰壁立,水声如雷。官兵们在路左右列阵,两排箭手在两翼布置,长枪大刀林立,数十枚火把照得四下里明亮如昼,无所遁形。
“退!”古灵发令。
其实官兵并未发现他们,只是奉命列阵等候擒人而且。
退了百十丈,如雷蹄声已近。
“快退,先收拾追来的人。”古灵低吼。再退了六七十丈,蹄声迫近。
“散开,等他们到了用暗器袭击。”古灵再次发令。
“灵老,何不先躲一躲,黑夜中易于蔵⾝,他们是不易发觉咱们的。”柴哲低叫。
古灵总算从善如流,下令道:“快找地方蔵⾝,伏下!”
刚蔵好⾝躯,三十余匹健马已狂风似的驰到。
二十二个人,分伏在路两侧,路右的山坡相当峻陡,但仍可攀越,山坡上长了不少草木。路在近江岸,水际也有不少矮树和野草,隐下三五十个人毫无困难。
柴哲蔵⾝在江岸一边,在马群驰到的前片刻,他突觉⾝后有微弱的光影一间即逝。
他⾝后没有人,所有的人,注意力全落在路南,蹄声震耳,马群已接近二十文內,谁也不会留心⾝后的事,有他心中尚真稳定。
火光一闪,虽则光度极为微弱,但他仍然察觉到了,本能地扭⾝回望。
不见有人,火光也不见了。他心中一惊,急向后退,想找出这位亮火光的人来。
可是,已没有机会了,马群已到,但听一声长啸发自马群中,狂奔着的三十余匹坐骑逐渐缓蹄,在第三匹马经过他潜伏处附近时,有一位骑士发出一声沉喝,所有的坐骑皆勒住了。
“下马,搜!”有人发出震天大吼。柴哲心中一跳,暗叫道:“糟了!翻云手的人中有好细。”
三十余名骑上左右一分,前一半骑士子套刀剑,扑向路左,后一半骑士扑向路右。
每一个骑士都穿了黑劲装,左臂上握着白巾,在喝声震耳中,扑入路左右,有人大喝:
“恶贼们纳命,投降的不杀。”
黑夜中骤不及防,二十几个人各自为战。柴哲贴地后退,看到两个黑影扑到,他沉着地缩在草中,两黑影从他⾝右冲过,居然未被发觉。
呐喊声雷动,吼声惊心动魄,兵刃交击声震耳。对面,古灵的厉叱慑人心魄。
柴哲伏着不动,他要看看用火光引敌的人是准。
一个灰影从三丈外的草丛中窜出,视线不明,但仍可看到那人的模糊轮廓。那人从先前火光闪亮处窜出.壁上也缠着白巾,一跃两丈,向北飞逃。那人的⾝旁本已扑到两名黑影,但并未加以阻拦。
他心中大恨,蓦地飞纵而起,奋⾝急追。
一名黑影发现了他,一声叱喝,钢刀一闪“力劈华山”迎面攻到,拦住了去路。
他闪⾝抬剑“挣”一声架住了钢刀,乘势抢入飞起一脚“噗”一声踢中黑影的腹小。
“啊…”黑影狂叫一声,踉跄后退。
他如影附形跟进,手腕一振,崩飞黑影的钢刀,左手一掌猛劈“噗”一声劈中黑影的颈根,黑影叫不出来了,仰面挫倒。
第二个黑影恰好赶到“云横秦岭”刀攻颈脖,刀风虎虎,来势甚疾。
他急忙挫⾝避招,已来不及拦架“唰”一声钢刀擦顶而过,把他的风帽砍飞,危极险极。
对方一刀落空,他的机会到了,但生死关头,他仍不愿下毒手,对缉捕盗贼的公人,他手下留情,横剑一闪而过,窜出两丈外。
“唰”一声轻响,剑尖掠过黑影的刹那间,把黑影的左臂划了一条血槽。
黑影“哎”一声惊叫,不敢追赶。
他前面已无人阻挡,奋力急迫。可惜因两黑影的拦截,耽搁了片刻,灰影已退出七八丈外,等他追上路面,灰影已钻人路右山坡的矮林荒草中,一闪不见。
他心中一动,不再追赶,也向路右一钻,心说:“我会找出你来的,老兄。除非翻云手死了,不然你老兄仍会跟来的。”
他往西路绕走,想帮助古灵几个人。但已用不着他操心了,古灵五男女像出押的疯虎,这些公人怎噤得起他们五头疯虎的残杀?
加上翻云手的人也不弱,公人们只多了十一二个人,并未因人多而占优势。黑夜交手,艺业⾼明的人占了绝大的便宜。
他闪在一株矮树后,暗叫道:“这些公人走了霉运,恰好碰上咱们六个人加入。”
他心中不忍,冲出大叫道:“官兵将到,咱们走!”古灵一声狂笑,一杖敲破一名黑影的脑袋,叫道:“咱们撤,上山。”
公人们已死伤过半,不等他们撤走,已纷纷向前后奔逃,有人抢坐骑逃命。
众人向山坡上撒,向上急走。北面火光大明,官兵已到了半里外。
翻云手的十六个人,死了三名,伤了六个,居然带走了两具尸体。
柴哲六个人也有些少损失,端木长风的右臂外侧,混战中被人划了一道寸余长的小伤口。白水安的左小腿也受了轻伤。杜珍娘的背胁部,不知被谁刺了一处分余深的创口,柴哲则失去一顶风帽。
黑夜中混战,耳目都不够灵光,刀剑乱下,防不胜防,受轻伤已是很大的便宜。
官兵仍在后面追,众人不问方向,从容易攀登之处急走,半个时辰之后,方扔掉追赶的官兵。
预定赶到归化关的计划落空,奔走了夜一,不知翻越了多少座⾼山,以天上的星斗决定概略的方向,向北又向北,在丛山峻岭盘旋,狼狈万分。
第四次歇脚,已是五更将尽。他们处⾝在一座谷中,古木参天,兽吼四起,他们毫无所惧,分别躺在树下养息,等候天亮。
翻云手的人聚集在一处,放下尸体,替受伤的人换药,忙了许久方分别歇息。
柴哲躺在不远处,先是留心细察他所要找的人,最后感到倦意甚浓,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晨光和一阵脚步声,将他从恶梦中惊醒,本能地掀掉盖在⾝上的老羊皮外扶,警觉地抓起⾝畔的长剑,一跃而起。
第二个受惊醒来的人是古灵,老家伙还没有柴哲警觉。
糟了!他们已受到包围。
四周全是夷人,缠头、短祆、短围、裹腿。相貌是突眼、多须、浓眉、⾼颧。大口、薄唇、平鼻、肤皮耝而苍、⾝材都不太⾼。
看人数,约在四五十人之间,站在正北的十余人,引弓待发,其他三方的人,皆手持猎刀,张着皮盾,一个个凶猛狰狞,来愈不善。
只消看第一眼,他便知遇上了所谓番匪了。番匪,是指松潘附近不受管柬的番人,四出掠劫,生性忍残,居无定所,官兵对这些人极感头痛,守法的番人更畏之如虎。
他们与生番不同,生番在他们的地境內很少过汉境。同时,他知道已到了生死关头。
“杀出一条生路。”古灵低吼。“不可,代价太大,我们经不起损失。”柴哲赶忙制止。
“那…”
“我们且见机行事,等候机会。”柴哲用苗语说。他发觉番匪懂汉语,因此改用苗语表达意见。古灵在苗区住了这许久,苗语十分流利。
这时,所有的人全醒来了,看清了形势,也看到⾝为首领的古灵没有动手的打算,也就不敢妄动。
柴哲丢下长剑,张开双手向前面的番匪走去,在丈外合掌稽首,用番语说:“我是为首的人,请你们的头人前来相商。”
这位番匪愕然,想不到柴哲居然会说番语,盯视半晌说道:“你们,不许走动,我们的土司将到。”
“你们有土司?”
“有。”
“那么,你们是有寨堡的人。”
“我们是大黑水寨的人。”
“大黑水寨是…”
“是叠溪六寨最大的一寨。”
柴哲心中暗暗叫苦,遇上番寇倒不难打发,了不起破财消灾,碰上受官府统辖的番人,⿇烦就大了。“你们的土司何在?”他再问。
“就要到了。”
“你们打算把我们怎样?”
“交给太平堡的官兵,或者押回叠溪。”
“这儿是什么地方?”
“到太平堡,一天。”番人不知里数,以曰子计算行程。
“太平堡在何处?”
“往西,一天”
番人所指的一天行程,里程远近没有确数的,而是以路途的难易来决定。不过,在良好道路,通常以八十至九十里为一程。如果指定以马代步计算,约为一百二至一百四十之间。
假如以宿头决定,又当别论。
太平堡,在叠溪北面三十里,这是说,他们奔逃了夜一,走的全是冤枉路,已到达东面的深山里了。
大黑水寨在叠溪,这些番人似乎不可能是大黑水寨的人,国境內的番人,是绝对噤止越境的,不像境外的生番,可任意逐水草而迁居。
境內的番人建有寨堡,各族有固定的耕猎地域。境外的生番,以帐为屋,居无定所,仍是所谓游牧民族,由于地广人稀,游牧千里乃是常事。
柴哲心中生疑,说:“财物,给你们,不要管我们的事。”
番人桀桀怪笑说:“你们的财物,全是我们的,人,送到太平堡有赏。”又指着杜珍娘说:“女人,我们留着。”
柴哲向后退,用苗语向古灵说:“他们说是叠溪大黑水寨的番人,恐怕靠不住。”
他们来自端木山庄的五个人,都懂苗语。端木长风沉着地用苗语问:“他们想怎样?”
“他们必定是番匪,但头人尚未到来,还难断定,但依我看来,咱们的处境万分险恶。”
“怎么回事?’右灵用苗语问。
“他们要等头人前来,方敢动手,目前他们也有所顾忌,知道我们带了刀剑,不好对付。据刚才那位番子说,要我们的财物,再将我们送交官兵交换赏银,并将杜姑娘留下。这些番匪贪残凶暴,咱们处境险恶。”
杜珍娘柳眉一挑,用苗语叫:“我们杀他个落花流水”
“不可,他们的弓箭可怕,防不胜防。”柴哲急叫。“那你有何打算?”端木长风问。
“这些番匪都是乌合之众,不难打发,如果等他们的头人到来,便求生无望了。”
柴哲冷静地说。
“我问你咱们怎办?”端木长风焦急地问。
“利用他们的贪念,突围。”
“有何妙计?”古灵问。
“但…恐怕翻云手的人,死伤…”
“别管他们的死活。”古灵冷酷地说。
“但…”
“自顾不暇,你罗嗦什么?快说。”古灵不耐地抢着说。
柴哲无可奈何说:“我们必须徒手相搏,先丢兵刃令他们放心,然后将包裹杂物向四面抛掷,金银最好乱撒,这些番匪迫不及待抢夺财物,那时便可动手…”
话未完,端木长风首先将剑丢出三丈外,一脚将地下的睡囊踢飞,在随⾝的百宝囊中取出一锭金银,四面抛掷,丢向番匪们⾝前。
柴哲也取包裹打开,将作为样品的六七件茶叶取出,弄破包角露出叶影,然后-一丢出,同时向翻云手等人,用江湖暗语叫:“照葫芦画瓢儿,待会儿摘相好的瓢儿。”
他叫翻云手一群人也跟着做,准备动手拼搏。翻云手一群人毫不迟疑地动手,霎时物品満天飞。
番匪们果然上当,见他们都丢掉刀剑,戒意全消,不等为首的人招呼,人群大乱,上前抢夺脚下的金银财物,像一群掠食的乌鸦。等为首的人出声阻止,已经乱得不可收拾了。
柴哲成了发令人,大喝一声,凶猛地扑向一名抢来的番匪,左手勾住番匪的右臂一带,右肘顶出“噗”一声顶在番匪的心窝上,番匪大叫一声,胸骨尽裂。他顺手夺过番匪的猎刀,刀光一闪,另一名番匪的人头飞起三尺⾼,尸⾝向前冲。
他挺刀向北冲,一面大吼:“先毙箭手,快!”
六个人行动迅捷如电,冲向阵势已乱的箭手。
柴哲在生死关头中,已顾不了什么慈悲之念,动手生死相拼,人便会失去理智,唯一的念头是杀人自全,以免被人所杀。他扑近一名箭手,箭手百忙中引弓搭箭,弓弦“嗡”一声振呜,狼牙一闪即至。
他闪⾝避箭,并斜⾝抢人,猎刀发如惊电。
箭手来不及拔箭,近了⾝弓箭无用,百忙中挥弓接刀“嚏”一声弦断弓臂折。
刀光再闪,箭手的脑袋被砍掉一半,鲜血和脑浆红白齐现。
杀声震天,厉吼震耳,好一场忍残的恶斗,血⾁横飞。
箭手中刀的刹那间,另一名箭手的弓臂已经从后扫到“噗”一声击中柴哲的背部,弓臂反弹,反而将箭手震得立脚不牢。
柴哲不怕弓臂打击,他已运气护⾝。他的气功已有五成火候,如不是內家⾼手,平常人的刀剑锤棒无法伤他。
他扭⾝反击,招出“玉带围腰”刀随⾝转,狂风似的旋过番人的右侧一刀尖在转动间,划过番人的腰部,番人的右手应刀而拆,腰胁裂开,內脏向外翻。
这一瞬间,另一名番人一刀砍空,丢掉刀奋⾝抱住了⾝形未定的柴哲,用上了看家本领摔角。
柴哲才不愿和对方⼲耗,刀已被对方连人一同抱住,他仍可用上,⾝形下挫,刀亦随之下滑,然后挺⾝体下前移,刀尖便毫无阻力地斜刺入番人的胸隔內。
番人的力道已发“嗯”了一声,将柴哲摔倒,两人同时倒地,仍紧抱在一块儿。
柴哲一手掀开番人,奋⾝滚开。“嗯”一声响,一名番人的钢刀掠过他⾝旁,刀锋没入地中,半分之差,没够上。
他顺手送刀“唰”一声刺入番人的下阴,再次奋⾝一滚,刀已子套,人亦滚出丈外,一跃而起。
这瞬间,⾝侧不远处,一名翻云手的鹰目勾鼻大汉,被两名番人围攻,剑被一名番人架开,⾝侧暴露在另一名番人的刀下,钢刀一闪,劈向大汉的⾝左。大汉剑被番人的刀从右架住,右闪无路,左后方退路已绝,闪避不及,眼看要丧⾝刀下。
他不假思索,一声大吼,猎刀奋力掷出,相距在丈余外,他⾝形未定,无法抢救,只好掷刀救应。
他不能掷击大汉⾝左出刀的人,不然这番人如被击毙,冲势不可突然止住,番人的钢刀必定仍然可击在大汉的腰背上,因此他掷向架住剑的番人。
“哎…”架住刻的番人叫,钢刀已穿胁而入。
大汉感到手上一松,剑立即将刀架偏,人亦向右冲出,无形中脚下自移“唰”
一声钢刀从左胁劈下,左臂被划伤一条血缝,皮开⾁绽,假使稍慢半步,这一刀万难躲开。
大汉旋⾝反击,旋⾝的刹那间,看到先前架住剑的番人正向下倒,看到番人的腰胁揷着钢刀,也看到扑来的柴哲⾝影,不由恍然。出剑的瞬间,本能地向柴哲叫:“谢谢你,老弟。”
“铮”一声暴响,一剑将番人的刀崩开,乘势抢人长剑再刺,贯人番人的肚腹。
尸堆中突然蹦起一名受伤的番人,抱住了冲来的柴哲的腿双,力道奇猛“砰”
然大震中,骤不及防的柴哲倒下了。
“唰”一声响,一支狼牙箭在柴哲的⾝躯倒下时掠背面过,危极险极,无意中避过一次大锅。
番人一箭落空,抢到抡弓便向地下的柴哲凶狠地疾劈而下。
柴哲翻⾝向上,左臂一抬,铁翎箭如电光一闪,以令人⾁眼难辨的奇速,射人番人的心坎,他也奋⾝一滚,脫离危境。
等他站起时,恶斗已经结束,同伴们在四周追杀逃命的番匪,附近満目凄凉,尸横遍野,腥血中人欲呕,受重伤的人发出动人心魄的号叫和呻昑,令人闻之头皮发炸,⽑骨悚然,好一场惊心动魄的忍残 杀屠。
他长叹一声,黯然地说:“此次远历穷荒,前途多艰。未出国门,已经饱尝艰险,曰后不知…唉!我真不知端木老庄主所要找的人,真值得要我们前往冒万险追逐么?”
他不知所追逐的沈襄是何许人,只知谢龙韬和金宏达是白莲教徒。
白莲教是些裹胁百姓,以妖术愚民之徒,正道人士不齿与其为伍,擒杀这种人倒也无伤大雅。
不论所追杀的是何许人,他的⾝份和地位,皆不许他有抉择的余地,所以他感到黯然。
逃掉了十余名番人,众人罢手转回,火速收拾自己的行囊。翻云手的人,不幸又死掉两个,原先受伤的三个人中,也有两名奄奄一息。
“先脫离险地,番匪的头人不久将会赶到,不走不行。”翻云手的人十分狼狈,十一个人,带了四具尸体,背了两个重伤的,不敢不走。
“如何走法?”端木长风问。
“往西是太平堡,咱们必须向西北行,走。”柴哲用坚定的语气说,无形中已取代了古灵的指挥地位。
古灵居然不介意,说:“好,柴哥儿仍请在前领路。”
他们走后将近一个时辰,逃散了的番人,带领着五十余名同伴到了现场。怪的是下令指挥的头人,不是番人而是汉人,共有五名之多,两个年约半百,两个是三十余岁壮汉,一个赫然是穿蓝劲装的少女,相当美,也相当动人。
为首的汉人大发雷霆,领着番人循足迹急迫。
柴哲领先寻路,翻越两座大山,走了四十里左右,却耗去两个时辰。也难怪他们慢,大家都疲劳万分,难以支持。
昨天走了一天夜一,只是晨间获得一个时辰的歇息,接着又是一场精疲力尽的厮杀。披荆斩棘奔了四十里,攀山越岭跳崖渡壑,备极辛劳,在寒冷的气候中,一个个汗流挟背,铁打的金刚也吃不消。
翻云手的人更是叫苦连天,为了保命却又不敢不拼命跟上。
到了一道山脊顶部,前面是一座山谷。柴哲说“山谷自东向西降,可能谷东另有天地。”
“下去休息,进膳。”古灵拭着汗水说。
“灵老,要歇息可在此地,下去恐被包围。”柴哲反对。
古灵不听他的,领先便走说:“他们追不上的,大白天还怕被包围?水囊缺水,不下去不行,走。”
山谷的矮林深处,果有一条小溪,到了溪旁,一个个像病倒了的老牛,躺倒溪旁再也不想动了。
柴哲将水囊盛満,放一把盐在內,记好包裹爬上一株⾼树顶,一面吃⼲粮,一面察看四周的动静。
歇了半个时辰,众人不但不想走,大多数的人,都在树下沉沉睡去。
谷西,有大批黑衣人向东走。后面来的方向,番人正飞步急赶。
无尽的山,无垠的林海。
谷西伸向二十里的汉江右岸,官道就在河旁。
大批黑衣人已到了西面七八里,共有二十一名之多。
后面,是四十名穿战袄的官兵,提枪挟刀,鱼贯而行,缓缓循谷中的小溪向上行。
番人也追至十里左右,正急急循迹赶来。
谷东不足三里,山谷已尽,一面是丛山,爬越困难。柴哲心中不安,倚坐在树权上假寝,不时张目四顾,留意四方的动静。
其他的人,大半已经沉沉入睡,休息了半个时辰,还不想走,疲劳已服征了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不时可以听到沉睡的人所发出的叹息声,和受伤者的虚弱呻昑。
翻云手李家棋,是个四十来岁的健壮大汉,虎背熊腰,环眼虬须,精力过人,但也躺在树下睡着了。
赛灵宮牛成琮,长相名符其实,⾝⾼八尺,健壮如牛,脸⾊如古铜,暴眼勾鼻,凶相外露,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鼾声如雷。⾝旁搁着一根霸王鞭,沉甸甸地。
锦⽑虎李金山躺在翻云手⾝左,沉睡如牛。
赛灵官牛成琮的⾝旁,躺着一个鹰目勾鼻大汉,穿一袭灰棉袄,正是柴哲掷刀相救的那位大汉。
古灵总算有戒心,向沉睡的翻云手叫:“还不赶快理掉尸体,想带着走么?”
翻云手猛然惊醒,先抓住⾝侧的剑,睡眼惺松挺起上⾝游目四顾,最后目光落在古灵⾝上,讶然问:“前辈说些什么?”
“我叫你赶快派人埋掉尸体,生的人自顾不暇,谁还再顾死的?你阁下是不是想将尸体带到西番,请喇嘛做法事,念经超度他们,再替他们竖碑立石流芳百世?”古灵没好气地说。
“前辈见笑了,晚辈这就派人动手。这些人都是晚辈的知交,情深义重,不忍心让他们暴尸荒山膏了兽吻。所以带着找机会掩埋,尽一份情义。”翻云手站起诚恳地说。“人死入土为安,还不动手?咱们该准备上路哩,少废话了。”
“是,晚辈遵命。”翻云手低声下气地说。
他立即唤起八个同伴,以刀剑掘地,并排掘了四个七尺浅坑。
柴哲突然从树上跃下,说:“李兄,还要多挖一个坑。”“什么?”翻云手讶然问。
“在下说,要多挖一个坑。”
“但…只有四位死了的兄弟。”
古灵哼了一声说:“你们不是死了五个人么?虽未带来五具尸体,但做衣冠坟,不是很有意思么?老夫这位哥儿満腹文章,附庸风雅叫你们做衣冠坟,好意嘛!”
其实,古灵也不知柴哲的用意,只是已看出柴哲的神⾊不寻常,知道必定有事。
两个月来同行,他对柴哲的处事能力和机智,渐渐感到心中佩服,倚为臂膀了。
翻云手不再多说,多挖了一个坑。
用刀剑掘坑,说起来简单,挖起来可就不太容易,整整忙了将近半个时辰,方行竣事。
赛灵宮和翻云手十分够朋友,两人亲自将四具尸体一放入坑中。第五个坑找不到死者的衣物,赛灵宮向同伴叫:“哪位贤弟有张兄弟的遗物带在⾝边么?张兄弟没有衣物留下,只好用他的遗物代葬了。”
“我这儿有他生前送给我的一尊小金佛像,可以么?”一名五短⾝材的同伴答,探手人怀取像。
柴哲站在一旁摇手叫:“不必了,这个坑先留着。”
翻云手有点不悦,冷笑道:“老弟贵姓大名?是不是故意找李某的⿇烦?”
柴哲不动声⾊,淡淡一笑道:“在下姓柴,名哲,年未及冠;还没有名号。在下无意找李兄的⿇烦,更不是开玩笑。反正这个坑早晚都要埋人,只看李兄愿不愿埋而已。你们先办事,在下等会儿再详说。”
古灵也淡淡地一笑道:“柴哥儿胸怀城府,做事算无遗策,他说的话可信,诸位先别催他。”
翻云手只好罢休,悻悻地说:“好,晚辈且拭目以待。”
赛灵官站在坑尾,长叹一声,凄然地向尸体叫:“诸位贤弟为了愚兄的事,赴汤蹈火劫牢反狱,弃家出亡,陪伴愚兄逃奔国外,义薄云天,情胜骨⾁。不幸中途丧⾝,生死见交情,愚兄惭愧,愧不能与诸位同死,尚望诸位在天之灵谅我。目下⾝在难中,暂时将诸位的灵骸安顿在此,曰后愚兄必定亲自前来,将骸骨运回成部故土,以慰诸位贤弟在天之灵。诸位的死,追根究底,罪在姓苟的狗东西,只要愚兄留得命在,等风声过后,必定返回成都,以血还血,将苟家杀个鸡犬不留。”
他说得声泪俱下,众同伴感动得热泪盈眶。久久,他拭泪咬牙叫:“贤弟们安心去吧,天人相隔,后会有期,曰后咱们九泉重聚。覆土!”
“且慢!”柴哲叫。
“老弟有何⾼见?”赛灵宮含怒问。
柴哲冷笑一声,徐徐发话道:“本来,诸位的事,在下不该揷手多管闲事,但此事牵涉到咱们六个人,在下便不得不过问了。你们不但失去了五位兄弟,伤了四位。
咱们也因此而狼狈万分,六个人不仅精疲力尽,耽误了行程,也多少受了些伤,流了血汗,至今仍然吉凶难料…”
“老弟以为是咱们连累了诸位么?”翻云手脸⾊阴沉,抢着发问。
柴哲冷冷一笑,仍然从容地说:“谁连累谁,无关宏旨,武林朋友敢作敢为,决不会怪罪任何人,在下还不至于说出谁连累谁这种可笑的话来。”
“那…那老弟言中有物,意何所指?”
“如果事出意外,在下认为用不着埋怨谁,但被人出卖,在下却不能⼲休。”
所有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翻云手脸⾊一沉,沉声道:“老弟,你说话该谨慎些,你是说,咱们出卖了你们?”
柴哲冷笑道:“咱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若说你们出卖了我们,未免太严重了些,在下指的是坑中的四位好汉,他们乃是被人所出卖因而致死,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他们死了,也连累咱们受罪。”
赛灵官脸⾊一变,将翻云手的手扶住,阻住翻云手冲动,问道:“老弟的意思,是说他们是被人出卖而死的?”“不错。”
“他们却是为朋友血战丧⾝,老弟…”
“阁下对昨晚那群骑士,在奔驰中突然勒马,居然能发现咱们蔵⾝之处的事,不感到可疑么?”
古灵怒火勃发,怒叫道:“不错,老夫竟然糊涂得把这件事忘了。岂有此理,咱们有足够的时辰蔵⾝,那些人狂奔而至,黑夜中不可能预先发觉咱们的蔵⾝处,你们里面必定有好细,这狗东西罪该万死,把他找出来。”翻云手目定口呆,说不出话来。
赛灵宮的目光,在同伴们的脸上转来转去,似乎要从同伴的神⾊上,找出答案。
柴哲冷笑一声说:“所谓做贼心虚。又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位仁兄在下已经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有没有站出来承认的勇气。”
所有的目光,全向柴哲集中,希望从他的神⾊中,找出他的意向来。但他并未向任何人注目,众人无法猜出他的意向。
最后,翻云手的人互相注视,想看看谁的神⾊有异,谁心虚张惶。
“那晚在下就在那位仁兄⾝旁,亲见他发出信号,招引那些骑士。”柴哲从容地,毫不激动地说。
“你…昵为何不立即将他擒住?”端木长风焦躁地问。
“当时事态严重,已无暇出手,对外要紧,所以我放过了他,反正他跑不掉,急了反而坏事。”
“他发的是什么信号?”
“用千里火。”
千里火,是黑道⾼手必具的夜间用具,像一个丁字尺,直的一段设有火折子,上端透风,横的一段透光,底部在直端的筒壁上设有一块红或白的水晶石,可以加強反光,可远照五尺左右。如在黑夜中用作信号,百丈內亦可看到,当然并不能远照千里有些是单筒式的,制造比较简单,但只能打信号,不能照明。有些人以金刚钻代替水晶石,效果更佳,但价值太贵。
翻云手的目光,落在同伴⾝上,沉声叫:“哪一位弟兄带了千里火?拿出来。”
没有人回答,你看我我看你。
柴哲用树枝在地上划动,一面说:“也许你们⾝上都有带千里火,谁都有嫌疑。
瞧,在下已将那晚咱们蔵⾝的地势划出,咱们蔵⾝处彼此相距不远,谁在谁⾝旁理该心中有数。来吧,每个人把你左右的人划出来,咱们再搜这位仁兄。”
他⾝右一个大汉的右脚刚挪动,他手出如电闪,抬⾝出手抓住了那位大汉,笑道:“老兄,你先划。”
众人以为他抓住了涉嫌的人,但看神情却又不像大汉先是一呆,最后笑道:“咱们几乎将所有的⾝家都丢了,谁还带有火折子?
好,在下先划。”
柴哲向站在不远处的鹰目勾鼻大汉招手,笑问:“你老兄请过来先划,大概阁下也没有带火折子吧?刚才那位仁兄说你们都没带火折子,在下有点不相信,能不能让在下先从阁下搜起呢?”
鹰目勾鼻大汉脸⾊一变,冷笑道:“笑话!我夜鹰蔡群又不是无名小卒,岂会让你一个小辈搜⾝?尊驾此举未免欺人太甚。”
柴哲转向翻云手笑道:“李兄,死的人是阁下的好朋友,在下犯不着得罪阁下的人。那晚贵同伴谁走在前面,李兄当然心中有数。同时,那晚上哪几位穿了灰棉袄,发号的人相距不远,自不会看错了人。为了慰死者于九泉,李兄是不是打算亲自搜上一搜,再请贵同伴把那晚自己的蔵⾝处划出来?其中內情,在下不配过问,尊驾务须自己解决,相信不难找出你们离开成都月余,至今仍未能逃出国境,经常被追杀的原因所在。
“多谢指教。”翻云手感激抱拳施礼说。“灵老,咱们事不关己不劳心,远离些好不?”柴哲向古灵问。
“不!”古灵咬牙叫道:“浪费了咱们夜一工夫,平白厮杀了两场,咱们都被连累得几乎送命,这件事老夫不能置⾝事外。”
翻云手向古灵一揖到他说:“老前辈请一旁稍候,晚辈自会亲自解决,必定不会令老前辈失望。”
“好,老夫等着。”
翻云手转向同伴,脸⾊冷厉,目光首先落在夜鹰蔡群⾝上,一字一吐地说:“蔡兄弟,愚兄要先从你⾝上搜起,请上前来。”
“愚兄搜他。”赛灵宮上前说。
“不,兄弟亲自动手。”翻云手虚拦说。
夜鹰坦然跨前一步说:“李兄请搜。”说完,首先解下百宝囊抛在地上。
“对不起,请先把外衣脫了。”
夜鹰突然向后倒纵,一纵丈余。
赛灵宮一声大吼,抢先追出叫:“哪儿走?留下。”
夜鹰⾝形落地,旋⾝急纵而起。
翻云手随后纵出,大叫道:“大哥,人交给我。”
赛灵宮向前纵,方向略偏,无形中挡住了翻云手的去路,叫道:“愚兄要亲手擒他。”
翻云手的同伴同声怒吼,纷纷抓兵刃急追。
夜鹰的轻功十分了得,一纵两丈,去势奇疾。
端木长风正待追出,柴哲叫:“二公子,且慢。”“怎么了?”端木长风问。
“奷细不止一人,咱们不必卷入漩涡。”
“你…”“小弟已看出底细,狗咬狗最好少管,咱们必须及早离开。如果小弟所料不差,追兵必定将到。”
古灵对柴哲的话毫不怀疑,急叫道:“柴哥儿的话有理,快,咱们收拾。”
众人火速抬摄,柴哲一面收拾包裹,一面向翻云手留下的两个受重伤的同伴叫:“两位必须及早为计,等会儿就脫不了⾝啦!”
“这…官兵不会来得这么快吧?”一个受伤的人问。
“不会?哼!等会儿你就知道。那些番人确是大黑水寨的人,奉命在山区追搜,只因为知道你们之中有他们的人,所以不敢乘咱们疏忽时动手相搏,要等他们的主事人到来辨识,因此反倒便宜了我们。
一路上奷细必定留下了线索,你想咱们会全安么?不循踪追来才怪。”
古灵已抬摄停当,叫道:“柴哥儿,不必管这些人的死活。”
受伤的人挣扎着站起,惶乱地说:“也许是蔡兄⾝上有火折子,心中发虚才逃走.但并不能说他是好细。”“哼!”柴哲冷哼了一声。
“他是李二哥的好友知交,怎会…”
“知交好友?你们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家性命,连父⺟都可以出卖。”
“但…”
“但什么?好细还不止他一个呢。”
“谁?”
“八成儿有赛灵宮一份。”
“柴兄笑话了。”
“不信?只要你留待命在,会看到结果的。”
“牛大哥⾝入死牢,秋后处决。李二哥义薄云天,召集好友劫牢反狱,将牛大哥救出,投奔西番。柴兄竟…”
“我竟怀疑他是好细,是么?哼!阁下最好留得命在,不然就错过机会了。”
“走!”古灵发令。
“灵老,咱们不能见死不救。”柴哲叫。
“你…”“把这两个人带走。”
“不!这些江湖黑贼值不得援手。”古灵不依。
“灵老…”
蓦地,南面来路方向,山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走!”灵老变⾊低叫。
谷西,突传来急促的大叫:“瞧,里面有人追逐,拦住他们。”
柴哲一把挽住一个受伤的人,低喝道:“快走!扶住我。”
文天霸人长得凶猛,心地却不坏,也抢到说:“我带一个,走!”
古灵本想阻止,却又忍住了。八人个沿着小径向东狂奔,渐向上升,往山谷深处急走。
被柴哲挽住的人,一面走一面颤声说:“谢谢你,柴兄。救命深思,没齿不忘,容留后报。”
“在下不是施恩图报的人。”柴哲微晒地说,稍顿又道:“救你只出于恻隐之心,决不是施恩。”
“柴兄,在下不再多说,永铭心坎就是。小娃⻩,贱名祥,江湖匪号叫一枝花,在湖广、四川、大河两岸,专劫贪官偷恶霸,小有名气。与牛、李两位是同盟兄弟。”
“没有人想探揣阁下的根底,少废话。”走在一旁的端木长风不耐地叫。
⾝后里余有人用汉语大叫:“有人往里走了,追!”
到了谷底,糟了!三面奇峰壁立,猿猴难上。谷下古林参天,奔到谷底峰壁下,方发现原来是绝路,只有东北角的双峰交界处,尚可勉強攀爬。山腰以下,可利用草木攀登。山腰以上更为峻陡,只有茅草而无树木。
“上!”古灵焦急地叫,领先向上攀爬。
柴哲可惨了,又不忍心将受伤的人丢下,自己⾝上所背的物品已经够沉重了,上山必须手脚并用,带了一个人怎能上去?但他咬紧牙关,连拖带拉,将一枝花一步步向上带,苦不堪言。
“将他们留下。”古灵扭头叫。
柴哲不听,仍然带着人向上爬。
将近山腰,下面的追兵已到了山脚。那些黑衣人,个个⾝手敏捷,分两行向上急追,比从南面追来的番人还快,轻捷如猿猴。
追来的黑衣人只有十四名,其他的人去追翻云手。番人们也分一半人来追,其中的五名男女汉人皆追来了。
柴哲到了山腰,以上没有树木,人兽难隐,他向上叫:“你们快走,上去把守住山鞍,小心防箭。”
一枝花已爬不动了,痛苦地大叫:“柴兄,放下我,你逃命去吧。”
柴哲一咬牙,突然抱起他的腿双,将一枝花扛上肩头,利用两脚一手,奋全力向上爬升。
古灵第一个攀上峰鞍,柴哲却落在最后,相差约三四十丈,山鞍两侧的峰头⾼入云表,童山霍霍,风化了的黑褐⾊土岩不生青草,手一触碎石纷纷滚堕,而且峻陡得像是绝壁,任何人也休想攀登峰颠.
他向东一看,不由倒菗了一口凉气,脫口叫:“完了,是绝路。”
下面丈余是端木长风,叫道:“古叔,怎么回事?”
原来东西一带,是五座小峰头构成的一座方圆数里的山中深壑,形成一座大巨的池潭,水⾊碧绿而呈黑⾊,不知其深几何。
五座小峰虽然不太⾼大;但峻峭挺拔,寸草不生,无法攀越。小峰的外围,皆是无穷尽的山,奇峰揷云。
从山鞍至潭际,只有三十余丈⾼下,居然在下面有一处稍平坦的土台形山丘,长了五六株苍松。
滑下土丘不难,但想绕潭从另一座小峰脫⾝,却难比登天,即使能从潭中游至对岸,也上不了小峰的山鞍。
第三个上来的是杜珍娘。菗口凉气叫:“除了杀下山去突围,别无生路。”
文天霸上来了,他并未将受伤的人带上,在峰腰他就将人丢下不管啦!他站在山鞍上,回⾝紧张地说:“他们带了不少強弓,冲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咱们暂且把住山鞍,拖一天算一天。也许可等到脫⾝的机会。”
白永安抢到叫:“用石块掩护柴哥儿,快!”
古灵跺脚叫道:“这孩子真蠢,还带着那小贼哩!石块投远些,小心误伤了柴哥儿。”
追得最快的两个黑衣人,已距离柴哲不足十丈,距离山鞍尚有三十丈左右。
古灵抬了一块海碗大石块,往下抢,一面叫:“将人丢下,快上!”
柴哲一声不吭,向上奋余力爬升,浑⾝汗透,已经有点支持不住,手脚开始发抖,但他仍然不肯将人丢下。
古灵在十丈左右相迎,大喝一声,将石块奋力掷出,越过柴哲的顶门向下急砸。
黑衣大汉与番人们鱼贯向上爬升,人多了反而碍事。海碗大的石块,在平时毫无用处,但在峻陡的山坡向下砸,愈往下力道愈增加,对付下面手脚全得用劲的人,却是极具威胁性的武器。
最前面的两名大汉左右一分,伏在山壁上大叫:“滚石,小心!”
下面一阵大乱“砰”一声响,石块落在峻坡上,向外一蹦,再以可怕的速度向下砸。
一名黑衣大汉走避不及“噗”一声被石块砸在右小腿上“哎”一声狂叫,连人带石向下滚,声势骇人。
在呐喊声中,下面的人手忙脚乱向下退,像一群被推倒的硬壳甲虫。
古灵一把拉住柴哲的手,向上带。
到了山鞍,柴哲将一枝花放下,自己也委顿在地,喘息如牛。将近两里的峻陡山坡,扛着一个人往上爬,如无超人的体力,和坚忍不拔的毅力与同情心,断难办到,他终于办到了。
端木长风与文天霸把住左右,一个凛若天神,一个恍若书生,一鞭一剑相互辉映,向下面的人大喝道:“上来,老兄们,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白永安接着现⾝,大笑道:“推石块下去,将他们砸成⾁泥。”
其实,附近根本没有稍大的石块。
山坡峻陡,像是崖壁,下面的人即使想用弓箭问上攒射,也找不到立足用或处,无能为力,确是一人掷石,千夫难上的良好防守所在。
黑衣人和番人自然怕死,连滚带爬向下退,退至山腰的树林方敢停步,谁也不敢冒死向上爬。
他们在附近布阵,布下三十张強己严防上面的人冲下,一面派人前往颁兵。当地的番人自然知道上面是绝地,堵住了下方出路,就不怕上面的人揷翅飞走了。
入暮时分,官府的人在下面放火,峰腰以上的野草全被烧光,夜间下降突围便一无遮掩了。夜间,山下火把通明,彻夜照耀,蛇虫亦无所遁形。
第二天,山下有人大声招降。
古灵置之不理,留一人把守住鞍口,其他的人撤至古松下歇息,分派白永安和杜珍娘从两侧找出路。
既无绳索,也没有安桩的大钉,不⽑之地没有任何事物可资利用,无法爬越四面峭壁股的山峰,花了一天工夫,白费劲。
他们只带了三天的⼲粮,幸而潭中的水可以饮,过了一天,古灵开始着急了。
第二天一早,山下到了大批官兵,和两百余名受卫所指挥的番人,帐篷林立,令人望之心寒。
已牌正,山下来了两名黑衣人,举着代表和平谈判的绿旗,站在峰腰向上叫:“上面的人听着,我们是镇平堡的官兵,前来与你们商谈,可否让我们上去?”
把守在鞍口的人是文天霸,他向后面叫:“古前辈,镇平堡的官兵旅人谈判,可否让他们上来?”
古灵示意白永安与杜珍娘留下,带了端木长风和柴哲到了鞍口,向下叫:“不许带兵刃,上来。”两名黑衣人本来就没带兵刃,手脚并用向上攀爬,上了鞍口,大汗已透重衫。
两人揷好绿旗,歇息片刻。为首的黑衣大汉生得豹头坏眼,⾝材雄伟,站起说:“在下是镇平堡的旗手陈忠,奉命与诸位商谈,请问哪一位是主事的人?”
古灵支杖卓立,冷冷地说:“老夫就是主事的。”
“那么,老丈的尊姓大名…”
“题外话阁下少问。”
“敞长官已经擒获李家琪的一名匪党,他已招出一切。老丈想必就是姓古名灵的主事人了。”
“那你还问什么?快说出阁下的来意。”
陈忠冷冷一笑说:“李家淇在成都劫牢反狱,罪不可放。你们在茂州惨杀成都府八名公役…”
“也罪不可赦,是么?”古灵冷笑着说。
“故长官着在下前来相商,要诸位及早自首,将罪名推在李家琪⾝上,那么…”
“你是要老夫这些人自首?”古灵抢着问。
“罪有首从之分,首罪谁在李家琪⾝上,诸位便是从犯,从犯自首,罪减一等,敝长官保证诸位的全安。”
“罪减一等,便该责一百荆条,牢狱三年,再充军三千里,是么?”
“也许会减轻些。”
“贵长官有多大的前程?”
“百户。
“人解往成都,小小一个百户,能作得了主?”
“这个…”
“你给我滚下山去。你们这些家伙只知升官发财、奴役百姓、昧着良心撒谎骗人,花言巧语骗神欺鬼,滚!”
陈忠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急道:“这儿叫做五星地,只有这一条出路,池四周全是断崖绝壁,别无出路。诸位如不醒悟,及早自首,恐将饿死于此…”
“你再不滚,老夫踢你下山。”古灵厉声叫。
陈忠打一冷战,拔起绿旗说:“好,在下告辞,老丈将后悔无及。”
“老夫行事,从不后悔,快滚。”
陈忠转⾝就走,向同伴举手一挥,突然双双反扑,怀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飞扑面上,绿旗飞掷山下。
下面呐喊声雷动,随掷出的绿旗现⾝林外,成两路纷向上爬,领先的是脸貌凶猛的番人。爬的速度虽快,但百十丈⾼的峻陡山坡,想爬上谈何容易。
陈忠两个人突起发难,和平使者摇⾝一变,成了翻脸无情的凶手。
古灵勃然大怒,冷哼一声,伸手示意阻止端木长风和柴哲抢出,伸杖怒叫道:“狗东西该死。”
他的蛇杖是百炼精钢所打造,宝刀宝剑也不易损伤,又耝又沉,全长六尺,似杖非杖,似棒非棒。小小的匕首,像是大巫见小巫。
这位陈忠真是瞎了眼,可能患了自大狂重症,竟敢翻脸动手,想出其不意将古灵制住,自找⿇烦不知死活。
“铮”一声轻响,杖影一闪,陈忠的匕首齐愕而折;被蛇杖半分不差地击折。
陈忠像是收不住势,仍向前冲,撞人古灵怀中,出手擒人。
古灵的杖尾,顶住了陈忠的同伴的腹小,蓄劲不发,将那家伙阻在丈外欲进不能。
陈忠丢掉断匕首,右手“二龙争珠”点向古灵的双眼,贴⾝搏击,长杖威力锐减。
古灵还不屑用杖,右脚轻抬,靴尖一拨,陈忠⾝不由己“砰”一声扭⾝栽倒。
古灵一脚踏住陈忠的部腹,陈忠立时杀猪般狂叫起来。
陈忠的同伴被杖尾顶住,眼见陈忠倒地,大吃一惊扭头便跑。
“站住!”古灵大喝。
这位仁兄不敢不听,端木长风已鬼魅似的挡住他的去路,向他咧嘴一笑,剑尖正指向他的心坎。他心胆俱裂,腿双发软,丢掉匕首狂叫:“两…两国相争,不…
不斩来…来使…饶…饶命!”
“是谁先动手的?”古灵怒声问。
“我…我…”
“只许来使动手么?⾝为和平使者,却乘机动手,罪加一等。”
“我…”
“…我老夫要剥你两人的皮。”
这位仁兄双脚在弹琵琶“噗”一声跪下了,狂叫道:“这…这都是陈忠好大喜功,他…他说可…可以…用智取,向百户献…献计,出…出此妙…妙着。我…我是上…上命所…差,⾝…⾝不由…已。”
古灵伸头外出向下面瞥了一眼,向柴哲说:“等他们再上来些,射倒上面的人,下面的人不打自溃。”
柴哲爬伏在地,留意下面的动静。下面的人群,像一条长蛇,也像一群蚁阵。一个接一个,分两路急急向上爬,手脚并用,相当迅疾,已接近至二十余丈內了古灵的脚离开了陈忠的腹小,陈忠已痛得脸⾊泛发,行将昏厥。
他顿了顿蛇纹杖,冷冷地道:“不知自量的人,是最可恶。从你两人的举动看来.可知平曰你们狂妄骄横到何种程度,老夫不杀你们,杀你们污我之杖。”
“多谢老丈慈悲。”跪着的大汉喜悦地叫,磕头如捣蒜。
古灵不理他,向柴哲叫:“放箭时告诉我一声。”
柴哲仰面向上升,弯弓搭箭示意道:“近了,十丈左右啦!”
“五丈左右放箭。”
柴哲半扭⾝躯向下礁,片刻低叫道:“是时候了。”
他上体前移,转面向下,弓已伸出“嗡”一声弦弓,第一支狼牙脫弦下射。接着,第二支箭上了弦。
“啊…”下面传出惨厉的狂号,先头的一名番人向外一蹦,向下飞堕“砰砰嘭嘭”
一阵暴响撞翻了一面五六个人,骨碌碌向下急堕,下面的人失声狂叫,纷纷向外闪避,有些心中恐慌,脚下失闪,也狂叫着向一滚堕。
“嗡!”第二枝箭离弦,拼命向上抢的一名黑衣人。忙中菗刀拨箭,一不小心,脚下踏虚,向下一滑,箭“唰”一声射人右肩颈,丢掉刀狂号着向下急堕。
这瞬间,古灵一把抓起陈忠,向下一丢,然后向仍在磕头的人说:“你是上命所差,不杀你,滚!”
这家伙爬起就跑,古灵喝道:“叫你滚你敢走?”这位仁兄打一冷战,回⾝再次跪倒说:“老太爷,这…这种地方怎能滚?滚下去不…不是粉⾝碎骨么?”古灵冷笑一声说:“为了保命,你可以出卖同伴,叫你滚已是便宜你了。”
“老太爷…”
古灵飞起一脚“噗”一声响,这家伙上⾝飞起,向后滚翻,滚下山去了,凄厉的叫号声动魄惊心。
下面乱成一团,向上爬的七八十个人,除了最下面的二十余人来得及退下之外,其余的人跌死了一半;尸体散落在林缘前,断头折足,脑破肠裂,惨不忍睹。
柴哲心中惨然,站起退回说:“咱们得走,不能坐以待毙。”
“咱们晚上下去。”端木长风说。
“不可,咱们难逃箭雨的攒射,生存的机会微乎其微。”
“那…我们怎么办?”
柴哲用手向左面第二座小峰一指说:“我泅水到那儿去瞧瞧,假使那儿土质不太松,咱们唯一的生路是用剑掘级而上,该不会太难,只怕土质太松,边挖边塌,那就⿇烦了。”
“但…这儿的土不可挖,那儿还不是一样?”
“不然,瞧,那儿有一道起凸的土脊,表示那儿的土质地稍坚,雨水未能冲塌,大有希望。”
“我们不会泅水,怎办?”古灵问。
“无妨,我一次可带两个人,用咱们的油绸雨披裹住冬衣作浮具,足以支持这两里水面而不沉,至于不重要的行李,只好丢弃了。”
“好,你去试试。’“
柴哲将弓箭交给端木长风,向水际走去,在水滨脫下衣衫,只留一条犊具神,系好剑,像鱼一般滑入水中。
水冰凉彻骨,他不在乎,水花一起,他像一条大鱼,破水前游,去势如劲夫离弦。
古灵摇头摇,唱然道:“他的水性真⾼明,谁会相信他是生长在山西缺水地方的人?”
端木长风笑道:“他的故乡接近汾河,怎会缺水?在大天星寨最后这几个月,徐副会主难许他外出,他在方溶江练水性,竟敢偷偷地窥探⿇家寨的阑房,与⿇家的小茫大打出手。
其实,他这人不好⾊,探阑房出于好奇,并无他意。⿇小茫在夜间不知他是谁,叫来了八勇士,追逐到河边,从岸上打入河底。”
阑房,是苗人村寨中特有的建筑,大而⾼,是村寨中唯一的⾼楼,平时阑房中不住人,农暇时,寨中父的老与邻寨的主事人商定,晚间将那些怀舂的未婚男女情上楼中。寨中生起髯火,载歌载舞,任由那些怀着男女在楼中自由择偶,尽一夕之欢。在辰州附近,风俗又不同,那儿不设阑楼,而是所谓跳月俗称三月三曰放野。
茫,苗人指本地的土司,意即长官。小茫,就是小土司,小长官。
“结果如何?”古灵颇饶趣兴地问。
“以一比九,他将九个苗人全放倒,灌満他们一肚子水,然后悄然溜走。⿇小茫整整半个月起不了床,还不知被谁所揍呢。”端木长风笑着说。
“副会主教调出来的人,十来个苗人算得了什么?”
“很可惜。”端木长风感慨地说。
“可惜什么?”古灵问。
“徐副会主共教调了三批门人,这一批的五个人中,柴哲是最糟的一个。’他天份⾼,聪明过人,只是悟力不够,因此成就不大。在三位男弟子中,他的艺业倒数第甚至还不如他的师妹李凤。假使他能多下苦功,曰后确是本会的支柱。要不是他对蒙番语言极为纯熟流利,小侄倒希望让他的师兄程忠或江;华前往西番,可惜他两个师兄连苗语也不够熟,更不用说蒙番语言了。
古灵淡淡一笑说:“少会主,我们赌个东道,如何?”
“赌什么东道?”端木长风问。
“少会主认为他在师兄妹中,只能胜得了他的五师妹周蒙?”
“正是。”
“他的大师兄程忠的艺业,比少会主如何?”
“这…程忠可力拼小侄三十照面。”
“柴哲呢?”
“也许可接下小侄十余招。”
“能在百招之內将他击败,老朽将无价至宝解毒灵珠奉送少会主。”
“这…”“如果少会主输了,或者百招以內无法取胜。那么,让少会主在会主之前,替老朽说几句好话,请会主让老朽退休,辞去內堂堂主的职务。”
“你…”古灵叹口气,苦笑着说:“近来,本会接二连三出了不少纰漏,內外坛皆有人叛会。老朽⾝为內堂堂主,职司戒律及执法,疲于奔命。同时,过去老朽与那些叛会的人,曾是知交好友,少会主当能体会老朽执法时的心情。老朽年将就木,确是老了。
想当年,我七煞掌古灵心硬如铁,含笑杀人,⾼歌夺魄。到如今,不知怎地,心肠已有点发软了。你看,柴哥儿拼老命救了那⻩祥小贼,我不但不忍心责备他,也硬不起心肠将⻩祥丢下山崖,居然允许柴哥儿照料他。你想,我是不是老得性情大变,快进坟墓了?”
端木长风低下头,久久方黯然地说:“古叔,小侄认为不是古叔性情大变,而是感慨过深所使然。古叔在会中的地位和名望,以及替本会所立下的汗马功劳,可说无与伦比,家父恐怕不会让古叔退休的。小侄知道古叔为难,去年搏杀专诸坛叛会的猛狮赵琛,古叔事后吐血近升,皆因古叔与赵琛早年有深厚的交情,职责所在,忍痛执法,內心不无歉疚。古叔,本会还须倚仗古叔支持,希望你老人家能振作起来。这次西番之行事了,小侄将向家父进言,曰后接受买卖,必须详加调查,务必以江湖道义来决定取舍,不再滥收酬金。这样一来,小侄相信本会的人,便不会再发生叛会的事了。’”
“但愿如此,少会主毋忘此言。”古灵叹息着说。两人说话的声音甚低,附近没有人。
文天霸站在鞍口向下凝望,白永安与社珍娘在松林中歇息。由于会务的事打岔,他们把以柴哲打赌的事忘了。
这座五星池,其实不是死水,水的出口在第三座小峰与第二座小峰的山鞍部,那是一处怈水口,秋冬是枯水期,水不再向下流。他们所站处,出水口被峰脚挡住了视线,所以看不到。
出水口也是绝路,水怈了百十丈⾼崖,下面形成瀑布和深壑,舂曰雪化期,瀑布极为壮观,可惜怈水为期短。虽是出水口,但峰下的人如想向上爬,不揷翅便难以飞上,下去同样困难,所以也是绝路。
柴哲所要到的地方,恰是出水口,他的⾝影消失在峰脚背后,久久不见出来。
端木长风回到松树下,突向古灵道:“古叔,你看柴老弟会不会已经找到出路,丢下我们独自溜了?”
古灵摇头摇,沉静地说:“他这人意志坚強,仅举动变幻无常,很难摸清。心地善良。
非我道中人,我想,他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但在危难之中,他决不又临难苟免的,他有他的抱负,早晚要走的,但不是现在。”
“小侄得提醒副会主,好好注意训练地。”“训练他凶残好杀?恐怕为时已晚了。”
“不会太晚,叫他跟随荆轲坛主九阴吊客于天南一年半载,保证他会成为一个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人。”
两人坐在树下谈谈说说,十分轻松。出水口的柴哲,却在流汗挥剑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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