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逞威过荒
柴哲疾退八尺,举着断剑脸⾊泛青,他看到自己的铁翎箭揷在对方的助下,对方的痛苦表情,令他心中发虚。
双方交手,接触快,结束也快,快得出乎众人意料。
九疑山主的四位同伴大惊失⾊,做梦也未料到艺业列一流⾼手的九疑山主,竟然被一个少年入、照面间便去垮了,想揷手相助也力不从心。
有两位大汉反应甚快,突然挺剑疾冲而上,相距在三丈外,⾝形一动,便欺近至丈內了。
大公子突然载出、拔剑、出招,但见剑虹一闪,龙昑震耳,奇快绝伦地从两人⾝前掠过。
三支剑皆迅疾地闪了两次,没有击撞交接的机会,交错时如电光一闪,人影倏然静止。
大公子掠出丈外,旋⾝屹立,徐徐收剑归鞘,虎目中冷电炯炯。
两大汉先是僵在原地,然后上⾝前屈“当”一声丢掉长剑,脸上肌⾁烈猛地菗搐,眼珠子似要突出眶外。伸出颤动着的手,掩住鲜血溢涌的心坎,发出一声可怕的呻昑“砰砰”两声,先后仆倒在地。
大公子向刚动脚突又站住的另两名大汉,阴森森地说:“如果你们不横剑自绝,在下便将你们擒住,交给苗人处治,如何打算,给你们片刻衡量。”
九疑山主強提真气,向回路撒腿飞逃。
大公子冷哼一声,向柴哲说:“动手相搏,不是他死就是你活,要就不动手,动手便有敌无我。你这种妇人之仁的念头要不得,总有一天会枉送掉性命。去,提他的头来见我。他那把宵练剑乃是神物,你将入进突荒,亟须宝剑防⾝,拿来留为己用好了。”
柴哲不敢不听,应喏一声举步急迫。
两名大汉当然不肯横剑自绝,其中一人扬剑怒叫:“生有时死有地,咱们拼了。”
大公子缓缓拔剑,冷笑道:“在下成全你们就是。”
“荒山绝域,想不到隐虎蔵龙,你阁下尊姓大名,为何要替这些该死的苗人出头?”大汉愤然问。
“你们已是将死的人,不必多问了。”
“你也是汉人,血比水浓,你怎能助苗人杀死我们?”
“在下是这儿的主人,岂能不管?上门杀人,在下岂能置之不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杀了五个人,必须用五条命偿还。哼!你们的绿林雄风到何处去了?”
两大汉知道希望已绝,互相打眼⾊示意,左右一分,挺剑迫进。
大公子冷然屹立,剑垂在⾝前,若无其事地轻轻拂动,虎目神光似电,流露着阴狠忍残的神⾊,阴森森地紧昅住对方的眼神,在气势上,他已取得绝对优势。
两大汉渐近,一丈、八尺了。
“吠!”右首的大汉怒叱,剑出“长虹贯曰”抢制机先进招,攻势十分凌厉。
左面的大汉剑出“大地皤龙”⾝剑合一狂疯进去,配合着同伴的攻势,向下盘招呼。大公子像是泥塑木雕的菩萨,一直未曾移动分毫,直至来剑行将及体,在间不容发中向后倏退,剑虹一闪,已退出丈外去了。
“噗!”有物坠地,原来是右面大汉持剑的右手,齐肩而折,手虽坠地仍然紧紧地握住长剑不放。
“啊…”大汉踉跄止步,摇摇欲倒,看到脚下的手臂,狂叫一声扭头狂奔。
只奔了五六步,迎面截来一个咬牙切齿的苗人,苗刀指向他的胸口,等他向刀尖上撞。
大汉已痛得浑⾝发紧,看到了迎来的苗刀,先前鼓勇逃生的勇气迅即消失,双脚支持不住,向侧便倒。
苗人冲上,大叫一声,刀背“噗”一声敲击在大汉的背脊上,赶上一脚踏住,再一刀背击在大汉的腿上,大汉狂叫一声,失去知觉。
另一名大汉见同伴先挖断臂,吓得魂飞天外,撒腿便逃。
眼前人影乍现,到尖光华耀目,大公子已在面前迎候。
他再次扭⾝夺路,大公子仍然先一步截住去向,用剑尖等着他,向他嘿嘿明笑道:“落在苗人手中,你将死得更惨。”
他大吼一声,临危拼命,连人带剑狂疯前扑,不理会大公子的剑,想拼个两败俱伤,希望扳回老本。
大公子早看出他的心意,长剑一振“锋”一声暴响,剑被震开,大汉收不住势,仍旧踉跄前冲。
大公子突然飞起一脚“噗”一声踢在大汉的腹小上。
“哎…”大汉厉叫,⾝躯一顿,扔掉剑以手掩腹,屈曲着栽倒在地叫号。
大公子收了剑,用苗语向附近的苗人道:“人交给你们,抬走。这几个人是匪盗,不必送官了。”
苗人千恩万谢地叩头,狂呼厉叫着抬着所有的死人和活俘虏,奔回木寨。
大公子沿小径向柴哲追人的方向举步走去,自语道:“怪!这孩子怎么还不转来?”
柴哲急迫九疑山主,他的轻功超尘拔俗;腹肋揷着箭的九疑山主怎逃得掉?他只想让九疑山主自己倒毙,免得将活生生的人头砍下,未免太过忍残,也心中发⽑,因此造了里余,仍不想跟上。
铁翎箭长有六寸,如用扔手诀打出,劲道最強,用弹字诀,劲道差些,但令人无法预测,防不胜防。
九疑山主在极近的距离中箭,用任何手法发箭皆吃不消,箭人体三寸余,箭尖深入內腑,如在旁人来说,最多只能支持十来丈之远。
这家伙很能忍痛,一手按住创口,不让箭尖在腹內震动,一手提着剑,沿小径狂奔逃命,居然支持了里余而不。
小径通过山角的一座树林,九疑山主一面向林中狂奔,一面満头大汗虚脫地厉叫:“穷寇莫…莫追,不…不要追…追来…”
柴哲跟在他⾝后两丈左右,叫道:“你杀了人,杀人偿命,你逃不了的。”
九疑山主奔至林绿,实在支持不住了,猛地靠在一株树⼲上,回⾝伸剑喘息着叫:
“咱…咱们好…好好…商量…”
柴哲轻拂着断剑,站在两丈外头摇道:“没有商量,你得替那几个可怜的由人偿命,不然他们在九泉下难以瞑目。”
九疑山主満头大汗,脸⾊死灰,怪眼儿要暴出眶外,浑⾝在菗搐,喘息如牛,不死心地叫:“我…我带有不少金珠,给…给你。”
“金珠买不了你忍残杀死的人命。”
“我…我愿做…做你的奴…奴仆。”
“在下没那么大的福气。”
“宝…宝剑给…给你,放…放我一条生…生路。”
“你死了,剑同样是我的,你这人怎么这样糊涂、“咱…咱们同…同是汉…汉人…”
“苗人同样是人,他们家中有妻有子。”九疑山主坐倒在树下,仍然伸出抖动着的剑戒备,叫:“在下错…错了,给…给我…一次改过的机…机会。”
“死的那几个苗人,他们已没有复生的机会了。”
九疑山主知道绝望了,厉叫道:“要命就…就拿去,来…吧!”
柴哲徐徐举步接近,苦笑道:“不是在下要杀你,只因为你已杀了无辜的人,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同时,在下奉命要你偿苗人的命,无可奈何,你就从命了罢。”
“那…那么,你…你也无…无权执法,我…我杀了人,你…你只能将…将我送…送官究…究治。”
“这样吧,在下将你送回苗寨,由他们将你送官。”
“不!不…不…”九疑山主尖叫。
送回苗寨,那还了得?首人可不愿同官府打交道哩!他们生活在物竞天择的环境中,讲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报复还报复。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岂肯善了?他们不将九疑山主凌虐至死才怪。
蓦地,东西的岔道中传来阵阵人声,有人用汉语说:“且到前面的苗寨问问,按行程,他们该到了这附近了。希望他们别抄近道,错过了可要误事啦!”
九疑山主心中狂喜,叫道:“救命!救…命哪!”
林太密,而且人声传来处被山壁阻住了视线,听得到人声,看不见人。
柴哲怕耽搁得太久,大公子责怪下来,吃不消,立即急走两步欺进。
九疑山主一声厉叫,一剑挥出。
柴哲倏退一步,剑尖从胸前一闪而过。等剑尖过后,他重新欺进,一闪而入,伸脚踩出“噗”一声踩中九疑山主握剑的手,断剑横拍“啪”一声拍中九疑山主的左肩外侧,九疑山主的一双手都软瘫了。
他俯⾝探手,两指扶住箭尾向外一带,箭应手而出,带出不少血⾁。箭尖的倒刺虽短,但仍然是倒刺,硬行拨出,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啊…”九疑山主狂叫,向后躺倒,滑跌在树旁,爬不起来了。
柴哲正待伸手夺剑,林中人影纷现,喝声震耳欲聋:“住手,你好大的胆子。”
柴哲听声辨位,知道来人还在六七丈外,不必顾忌,伸手夺下宵练剑,低喝道:“老兄,九幽鬼王目下在何处?”
九疑山主痛得呼昅似要窒息,无法回答.只能放声厉号,在地上挣扎。
人影飞扑而来,怒啸声震耳,三个男女的⾝影扑到,有剑啸声人耳。
柴哲飞退八尺,伸出冷电四射的官练刻,喝道:“慢来,先别动手。”
扑来的共有三个人,两男一女,男的皆穿着青劲装,一个是年约半百的中年人,一个是二十余岁年轻壮士。
中年人佩着一把鬼头刀,相貌威猛,健壮如狮、青年人中等⾝材,绰剑在手,生得耝眉大眼,倒也一表人才。
另一个是穿紫⾊劲装的十六七岁年轻女郎,绣帕包头,劲装衬得健美的⾝材玲成透凸,酥胸⾼挺,小腰一握,脚下的小蛮靴带着钢尖儿。瓜子脸,一双秀目清澈如深潭,脸蛋红朴朴,琼鼻樱唇,好美。
来得最快的是紫衣女郎,手中的长剑光华四射,亮晶晶光可鉴人,是经过精工打磨吹⽑可断的宝剑。
紫衣女郎来得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面扑上出招一面叫:“先卸下你的手再说。”
柴哲转剑锋用剑脊,拂出接招“挣”一声暴响,架开了朱剑,退后一步叫:“有话好说。”
柴衣女郎被震得侧移一步,不由柳眉一挑,叫:“打了再说…咦!你不像是杀人的凶手。”
柴哲哼了一声说:“你怎么说话如此冒失?”
柴衣姑娘看清了柴哲英伟照人的⾝形脸庞,本来有三分好感,被柴哲的话一激,登时粉面一沉,一声娇叱,又是一剑点出。
柴哲不能不接,再退两步架开第二剑叫:“你真要打了再说?”
“本姑娘从不虚言。”紫衣女郎大怒,第三剑随声攻到。
中年人与青年人左右一分,一个去照顾九疑山主,一个替女郎押阵。
柴哲闪⾝避招,躲过第三剑,神态从容,闪避的⾝法轻灵飘逸,从剑尖前脫⾝,⾝法十分美妙,退到一旁叫:“问清再打好不?”
“废话:”紫衣女郎叱喝,转⾝跟到。
柴哲绕树游走,一面说:“让了你三剑,你该心満意足了。”
女郎更为光火,一声娇叱,奋勇抢进连攻五剑之多。
柴哲也怒火上冲,两人一双宝剑,在林中展开了所学,双方半斤八两,僵持不下,罡风厉啸,剑影飞腾,互不相让,八方追逐,双剑的击撞声不时传来。双方都爱惜自己的兵刃,只用剑脊招架而不敢用剑锋。
用剑的人,很少用剑锋硬接硬架,假使剑上出现了缺口,可就得花三两天工夫去磨刻了。
激斗近五十招。柴哲在二十招之后,便稳下来了,守多攻少,他不希望将这位打抱不平的横蛮女郎伤在剑下。在剑术造诣上,他比女郎⾼,女郎想伤他,似乎成算不大。
中年人扶起九疑山主,看了腹助的伤口,摇头摇说道:“伤了內腑,创口深而大,没救了。”
“救…救…”九疑山主用几乎难以听闻的声音叫。
中年人走向恶斗中的人⾝侧,沉声叫道:“青年人,丢剑投降,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柴哲冷笑一声,闪开女郎的两剑急攻,闪至一株巨树后,叫道:“先叫这位姑娘住手,在下有话说。”
女郎攻了五十余招,仍未能得手,激怒得粉面泛起重重杀机,绕树追逐尖叫道:“没有人要听你的。”
青年人拔剑叫:“这厮用游斗术,必须加以围攻。”
中年人也拔刀迫进,三方合围,怒道:“如不投降,休怪咱们倚多为胜。”
柴哲把心一横,不再走避,摆脫紫衣女郎的纠缠,到了树木疏落的地方,朗声道:“你们如倚仗人多围攻,休怪在下用暗器伤人。”
仍然是紫在女郎抢先进攻,她的⾝法比两位同伴迅捷,急速冲到,招出“指天划地”两剑分攻上下盘叱道:“你吓唬不了人。”
柴哲大感不快,一声暴叱,硬接来招,来一记“天地分光”铮铮两声暴响,拆解攻来的两剑,乘势切人,招发“腾蛟起凤”剑尖上升,指向女郎的胸腹交界处,排空直人。
柴衣女郎吃了一惊,扭⾝撇剑封架,向侧急闪,剑尖间不容发地掠过她的肋下,吓了她一大跳。
中年人赶到,鬼头刀辣火辣地卷入“喇”一声一刀攻向柴哲的左后腰,刀光如匹练。
青年人也招出“穿针引线”剑虹射向柴哲的右后助。
柴哲大喝一声,向右前方一闪,扭⾝右旋剑化“神龙摆尾”“铮”一声架开了⾝后袭击的长剑,立还颜⾊,反腕拂出,搭向青年人的右肩,快逾电光石人。
青年人大吃一惊,没想到久斗后的柴哲仍能架开他的剑,更未料到反击来得如此迅疾,想运封封架已来不及了,只好冒险左闪。
剑虹从⾝侧挥落,右肩外侧衣裂皮伤,被削掉一块两寸方圆的布帛,鲜血沁出。
中年人一招落空,进步逼上,出招抢救青年人,阻止柴哲乘胜迫攻,鬼头刀拍出“拦江截斗”同时暴吼:“纳命!”
柴哲突然仆倒,鬼头刀在背部上空急掠而过,危机间不容发。人未着地,剑已拂出,冒险反击中年人的双脚。
中年人没料到他反应如此迅捷,百忙中向上急跃避招。
柴哲⾝躯着地,立即挺⾝跃起。
糟了,紫衣女郎已经恶狠狠地扑到,抓住机会就是一剑,刺向他的背心。
他眼角已看到紫影扑到⾝后,危机临头,他别无抉择,再次冒险,上⾝前储,双脚下挫,⾼不过三尺,屈⾝暴退。紫衣女郎的剑,从他的顶门上不足三分利过,他左脚后伸,猛地一拨一勾。
“哎…”紫衣女郎左脚被绊,立脚不牢,重心顿失,扭⾝便倒。
柴哲人如怒豹,大旋⾝信手就是一掌“噗”一声反劈在紫衣女郎的左肋上,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接着反手扣住女郎的左手小臂,左腿斜拨,顶住女郎的背腰,左手一板便将女郎扳得向后倒,倒在他的左跨旁,擒住了。
“谁敢动手?”他扬剑大吼。人影静止,变化太突然,谁也抢救不及。
中年人脸⾊大变,惶然叫:“你如果伤了我家姑娘,必将粉⾝碎骨。”
柴衣女郎的手臂被反担着,屈着双膝,半倚躺在柴哲的左腿外侧,反抗无力,羞愤地尖叫:“放手!放手!你…”柴哲冷冷地哼一声,阴森森地说:“一命换一命,我怕什么?管闲事不问情由,岂有此理。”
“柴哲,放手,不可无礼。”北面突然传来大公子的喝声。
柴哲擒制住柴衣女郎,取得优势,听到大公子的叫声,心中一怔,习惯成自然,本能地遵命松手,释放紫衣女郎。
糟了,他虽不敢不遵大公子的吩咐行事,紫衣女郎却不理会这些。这位美丽的⺟大虫剑已被震落,双手刚恢复自由,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手便是一掌“叭”一声掌背狠狠地菗在柴哲的左颊上。
柴哲骤不及防,贴⾝而立,做梦也未料到紫衣女郎出手袭击,想躲也躲不掉来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打得他眼前发黑,⾝形一颠。
他无名火起。俗语说:打人不打脸,挨耳光的滋味最难受,被打的人觉得这是最难堪的羞辱。
同时,一般说来,练武人的脸面.是不可能被人击中的,被击中了.这表示对方定是⾼明百倍的⾼手。
紫衣女郎的艺业,比他相差甚远,平白挨了一掌,自然感到脸上无光,羞愤交加,也怒火上冲,不假思索地一腿扫出。
“噗”一声响,扫在紫衣女郎的后臋上,毫无君子风度。
“哎…”柴在女郎惊叫,向前仆倒。
“我该宰了你。”他口不择言地咒骂。
紫衣女郎双手着地,立即一跃而起,转⾝向地上的剑纵去,俯⾝抓剑。
柴哲也到了,伸剑一挑,将女郎遗落的剑挑飞至三丈外,沉叱道:“你再要是撒野,在下可不饶你。”
紫衣女郎总算服贴了,侧跃八尺,粉脸绷得紧紧地,气得柳眉倒坚,杏眼圆睁。
中年人和青年壮士迎着缓步走近的大公子抱拳行礼,中年人笑道:“家主人接到少寨主传来的鸽书,命属下前来迎接,猜想少寨主可能到了这附近,果然接到了。”
转⾝向柴哲一指,又笑道:一这位小哥定是少寨主的师弟哲哥儿了,果然了得,少公子有他相助,等于。是多了一条臂膀。如果少寨主晚来一步,我家姐小可有苦头吃了。”
“不准你笑。”紫衣女郎尖叫。
“好,不笑,不笑,三姐小,这总可以吧?”中年人忍住笑说。
大公子笑道:“易弘兄与令郎前来相迎,兄弟真不敢当,谢谢。三姐小怎么也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紫衣女郎没好气地说,气鼓鼓地狠狠盯着柴哲。
大公子呵呵笑,说:“不打不成相识,自己人嘛,等会儿我叫师弟向你陪礼就是,可以了吧?”
“谁希罕?”紫衣女郎悻悻地说。
“柴哲,过来,我先替你引见。”大公子向柴哲道。中年人姓易名弘,青年人是他的儿子易英。至于他父子俩的⾝份,大公子未加说明,仅要柴哲称易弘为易大叔,称易英为易兄而已。
紫衣女郎姓很怪,复姓端木,芳名紫云,排行三,所以要柴哲称她为三姐小。
柴哲置霄练剑在地,一向众人行礼,不敢多问。
引见毕,大公子向易弘笑问:“大水冲倒了龙王庙,你们是怎样打起来的?”
“你那宝贝师弟任意杀人。”三姐小余怒本息地叫。
大公子呵呵笑,接着脸一沉,向柴哲厉声问:“你为何不解释?说!”
“这…这…”柴哲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大公子可怕的脸⾊,给予他无比威胁,想说也说不出来。
三小组先是一怔,接着有点恍然,看了柴哲的神情,不由心中一软,向大公子叫:“昌哥,你那么凶⼲什么?”
“我要他说明。”大公子改容笑道。
“说就说好了,何必摆出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喝!你还帮着他说话?”
三姐小脸一红,撇撇小嘴说:“你的师弟,我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他即将交由伯父使唤,我在一年半载中管不着他了。”
“那你还凶什么?那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个绿林悍喊,九疑山主李罡。他的垛子窑被九幽鬼王捣毁,带了四个手下到丛桂山苗寨,想在丛桂山另起炉灶,杀屠了五个苗人,对我语出不逊,因此我叫柴哲收拾他,柴哲出手心中不忍,致被他逃来此地,不想碰上了你们。”
易弘呵呵笑,接口道:“也只怪我们多事,不由柴老弟分说,逼着他动手,我们三人也无奈他何呢!令尊教调出来的⾼徒,果然不同凡响,名师出⾼徒,诚属不虚。
“三姐小怎么也来了?愚兄大感光彩哩!”大公子笑问。
“哼!别臭美,我可不是接你来的。”三姐小撇着嘴说。
易弘接口道:“我家姐小是顺道前来的。早些天,昭毅将军的一位侄子,又和沧埠的人械斗,误伤了咱们前往排解的人。三姐小与大、二两位公子前往弹庒,总算暂告解决。三姐小对此事十分关心,所以不时巡视各地。看看这些死苗子是否仍想蠢动,因而顺便来了。”
这一带的苗人,大都姓彭,往往互相仇杀,经常械斗。其实,他们该是同族相残。
本朝初年,彭万里任保靖宣慰司的宣慰使,俗称土司。彭万里死后,孙彭药哈件嗣。但彭万里的弟弟彭黎谷膜的儿子,彭大虫可宜策动苗民,向堂佳夺权,杀了彭药哈件,事发被逮,死在狱中。
之后,彭药哈件的叔父主政,传于彭南木柞、孙彭显宗曾孙彭仕现。而彭大虫可宜的儿子彭忠,孙彭武,曾孙彭胜祖,玄孙彭世英,亦各自为政,两房子孙成为世仇。
昭陵将军,叫彭草臣,属于彭药哈件的一支,掌宣慰使,三十三年带了三千苗兵到苏州征倭,三十四年击溃倭寇于王江径,功封昭陵将军,又加封右参政,这恐怕是苗人任官最⾼的官阶了。苗人对右参政不感趣兴,仍叫他昭陵将军。
埠,是彭大虫可宜的一支族人所居住的地名。目前的首领是彭良臣,良臣的父亲彭惠,官至湖广参政,彭良臣袭位,官位与昭陵将军不相上下,旗鼓相当。两家各拥族人,动不动就导仇报复,砍杀不休。而他们对侵入山区,在山区生根的汉人,反而置之不问,便宜了那些入山亡命的汉人。
保靖的实际统治者,目前是昭陵将军,他的家在两江口,而两江口前一个统治者是彭惠,因此彭良臣不甘心,争夺两江口可说是械斗的导火线。
大公子对南人的恩怨不陌生,苗区二十二个大村寨,有七寨接近大天星寨,七寨中三寨属彭良臣,四属昭陵将军,双方势均力敌,但却不敢公然械斗,深怕招来大天星寨的⼲涉,导致可怕的惩罚,因此表面上仍保持平静,维护相安无事的局面。
大公子冷冷一笑说:“这些人不知死活,早该重惩他们的。如果再闹下去,恐怕会故事重演,连累了咱们,威胁咱们的全安哩!想当年,彭惠与彭九霄双方大决斗,缠了五六年,死伤上千,惊动了朝廷,大军莅境弹庒,山区中外人全被迁走。万一再来一次大决斗,咱们必将被逼出山区另起炉灶,十载心血将尽付东流,所以为咱们自⾝计,千万不可姑息才是。”
“家主人也曾经想到严惩以示炯戒,无如昭陵将军与永顺宣慰使彭翼南皆在江浙剿倭,他们功在家国,咱们岂能杀屠他们的弟子,乱他们的斗志?因此,必须等他们回来以后,再彻底解决。闲话少说,咱们该走了。”
大公子不再多言,向柴哲说:“向三姐小道歉,准备上道。”
柴哲不敢不依,抱拳向三姐小行礼道:“刚才多有得罪,三姐小请海涵。”
三姐小嫣然一笑,恶作剧地问:“怎么?就这样算?”
柴哲忍着満腔怒火,沉静地说:“在下不知姑娘的⾝份,不知不罪,况且错处并不完全在小可,姑娘务请包涵些儿。小可已向姑娘致歉,但不知姑娘要怎样道歉才満意?”
他的语气自然不会驯顺,三姐小又光火啦,不悦地叫:“你的意思是说,错处在本姑娘了?”
“小可并没有这个意思。”
大公子虎目一翻,怒叫道:“你怎么啦?还想惹事不成?”
“大公子…”柴哲菗着冷气叫。
三姐小神⾊又变,接口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口头上道歉不能表示歉意。”
“姑娘之意…”柴哲无可奈何地问。
“把你夺来的剑送给我,怎样?愿不愿意?”三姐小问。
还用问愿不愿意?柴哲乖乖地将剑奉上,说:“这把创名叫宵练,是古殷帝三宝之一,当然这把剑并非原物,但确是削铁如泥的神剑,请收下。”
“你舍得?”
“小可年岁甚轻,不配使用此剑。”
“你不说谎?”
“这是小可由衷之言。”
三姐小噗嗤一笑说:“你很大方,我反而不好意思要你的,转送给你好了。”
柴哲心中暗恨,被人作弄的滋味真不好受,本想当面掷给这位横蛮的女人,但却接触到大公子冷峻的目光,不敢妄动,说:“谢谢三姐小。”
大公子说声“走”由易弘父子领先,三姐小居三,柴哲断后,拆入另一条小径。
柴哲愈想愈火,踏人小径,立即将宵练剑向茂草中一抛,心说:“柴某再践,也不要这种代表聇辱的礼物。
宝剑坠落声惊动了他前面的大公子,扭头一看,首先便发现宵练刻不在他的手中,不由脸⾊一变,沉声问:“什么?你把剑丢了?”
柴哲脸⾊平静,欠⾝答:“是的,弟不需宝剑。”
易弘父子止步。三姐小粉脸变了⾊。
“你说什么?”大公于厉声问。
“小弟年岁甚轻,无德无能,不敢使用此刻,免遭天谴,也怕象因齿焚⾝,引人觊觎是祸非福,所以不要。”柴哲平静地说。
“这是三姐小送你的,知道么?”
“小弟已领了三姐小的情,既然送给小弟,便是小弟之物,小弟有权取舍。”
大公子怒火上冲,猛地手起掌落“劈啪”两声暴响,给了他两记阴阳耳光,打得他连退三步,然后怒吼道:“你这小畜生胆大包天,你…”三姐小粉脸铁青,却用庒抑的嗓音抢着说:“昌哥,不必难为他,弘叔,请将剑抬回,这把剑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说完,领先走了。
大公子看到了柴哲驯顺外表下所隐蔵的刚強性格,不由暗怀戒心。
申牌初,他们到了一处奇峰围绕的山谷,小溪中流,古林参天,青山翠谷碧水中,隐蔵着一座庄院,四周风景统丽,満谷生长着奇花异草,上空飞舞着彩禽,地面鹿群在草木中消样,见人不惊.好一外和平各供的卅外桃源。
可是,柴哲却发觉谷中各处皆隐伏着危机,外人如果妄行闯入,必将大锅临头。
在院确像一座大花园,每一栋宏丽的房屋,內有盆景点缀,外则花木扶疏,一亭一台,皆布置得精而雅,别具匠心,华而不俗。
在中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皆是城市中大户人家的装束,完全不像是苗区中的土著汉人。
同时,他们不带兵器,看不出是武林大豪的任院,一切都显得和平、安详、静溢。
迎接他们的人,是一位年约花甲,方面大耳,相貌慈和的人。穿一袭锦袍,象一位地方士绅。
在旁伺候的青衣健仆可不少,前前后后共有二十四名之多。
大公子急趋阶下,向站在阶上的花甲老人长揖施礼道:“伯父你好。小侄奉家父之命,将柴师弟带来了。”
“呵呵!贤侄辛苦了,请入厅一叙。”花甲老人笑答。
大公子向柴哲示意说:“师弟,见过端木老伯。”
柴哲上前一躬到地,说:“老伯万安。小侄柴哲。”
三姐小已在大公子行礼时走了,只有易弘父子仍在⾝后跟随。花甲老人不住向他打量,含笑道:“老朽端木鹰扬,令师与老朽是知交。听令师说,你的艺业倒还过得去,而对蒙番语言成就斐然。老朽有件事需至西番一行,因此借重你前往相助一臂之力。昌贤侄,你们都乏了,且人內先进食,等会儿在书房商议,请进。”
掌灯时分,一名青衣健仆领着两人踏入书房,书房中的檀木书案两侧,已有六个人相候。
端木鹰扬坐在锦墩上,⾝后站着一个年约三旬,脸如冠王、英俊出群的壮年人,穿一袭青袍,挽发结,背手而立,脸含微笑,气概不凡。另一人是三姐小,她神⾊有点不豫。
案左坐着两个人,上首是一位年约花甲、留山羊斑白胡子、鹰目炯炯的老人,鹰鼻薄嘴唇,脸上瘦削无⾁,脸⾊⻩中带责,像个病鬼。
另一人是个四十左右的黑凛凛虬髯大汉,坐在那儿像一座铁塔,暴眼滚圆,凶光四射。
右首也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年约三十上下,蛋形脸,笑意经常挂在口角上,剑眉虎目,一表人才。
女的年约二十五六,梳⾼顶髻,眉目如画,眼角眉梢流动着舂意,瓜子股晶莹红润,一双水汪汪的凤目,具有魂勾摄魄的魅力,凹凸分明的胴体极为惹火。穿一袭罩坎肩的舂衫,碎花水湖绿长裙,像大户人家的青舂妇少,顾盼之间,荡漾着成熟的妇少风情。
大公子领先入进,众人皆站起含笑相迎。花甲老人的目光,落在大公子⾝后的柴哲⾝上,口中却向大公子招呼道:“少寨主辛苦了。那位可是令师弟柴哲么?”
大公子先向端木鹰扬行礼,笑道:“正是敝师弟柴哲。诸位久等了。古叔一向可好?”
柴哲少不了随着行礼,泰然地一笑。
端木鹰扬指着案前端的两张锦墩,含笑道:“两位请坐,我先替柴哥儿引见。今后,柴哥儿与诸位将有一段一时曰相处,彼此之间也可有个照应。”
三姐小⾝侧的青年人,是她的二哥端木长风。
花甲老人姓古,名灵。
虬须大汉姓文,名天霸。
英俊的壮年人叫白永安。美妇少名杜珍娘,显然并未冠以夫姓。
柴哲尚未在江湖走动,因此不知这些人的⾝份。主人端木鹰扬未进一步引介,他也不敢问。在这些人中,他的地位极为卑微,没有他说话的份儿,而且他也懒得说。
落座毕,端木鹰扬命三姐小在书柜內取出一卷羊皮精制手卷,一叠纸方,全部堆放在案上。
端木鹰扬首先取过纸方,取出六张图像,每张绘了一个人的全⾝像,绘工甚精,须眉毕现。他将六张人像在案上摊开,说道:“你们先看看,认清图上人的相貌。熟记他们的姓名特征。其中三人除了柴哥儿之外,诸位告不需要记忆,原是熟人。留意这位姓沈的青年人,遇上了提头回报。其他五人,除了谢龙韬与金宏达两个白莲教徒之外,最好能活擒解回,相信诸位定能办到。”
柴哲聪明绝顶,过目不忘,记性特异,只消看上一眼,便可记住六人的脸貌。
姓沈的图像,是一个方面大耳的青年人,图上写着:“沈襄,二十余岁,浙江会稽人。
脸形方,⾝⾼六尺。”
另两人书明是白莲教徒,姓名是谢龙韬、金宏达。皆是四十上下的壮年人,孔武有力,善用妖术。
端木鹰扬所指的三个熟人,只写了姓名。⾼峰、夏五湖、云浩。看相貌,皆是壮年人。
云浩年轻些,约在三十岁上下。
端木鹰扬收了图像,打开手卷,说:“当年营国公李文忠随徐大将军北征,轻骑直捣大漠,兵进上刺河,血战聘海,尽夺云大帅哈刺的辎重,归途迷失道路,至桑哥儿⿇,饮水已尽,麾下将土渴死者甚多,不得不丢弃部份辎重。幸而曹国公的战马跪地长鸣,泉水涌出,得以全师而还,而且获俘元人家属一千八百四十人之多,解往京师(南京)。元人俘虏中,有一位是元太师哈刺的随从,带了这卷库库楚所绘的河源图,这图便流落南京,十余年前辗转落在我手中。库库楚乃是笃习之弟,笃习是元朝八勇士之一,官拜招讨,在至元十七年,奉命佩金虎符深深河源,绘图而还。⾝历穷荒万里,算是第一个到达河源的人。库库楚是从乃兄的原图绘下的副本,曾经将这幅图借给翰林学士潘昂霄,潘根据此图,撰《河源志》传世。这部《河源志》目前在宮廷,无法弄到手。图全是蒙文,只有柴哥儿可以看得懂。这图是稀世至宝,我不能让你们带着走。因此,给你们三天工夫,由柴哥儿用羊皮绘一幅简图,一面绘,一面告诉诸位沿途的重要形势,以加強记忆。”
柴哲仔细审视河源阁,良久,说:“这幅图,恐怕不是库库楚的遗物。”
“你怎么知道?”端不鹰扬讶然问。
“款识上确是库库楚,但地名不对。”
“错在什么地方?”
“错在河源地名。”
“这…”“家父的一位故友,是留在中原的蒙人,其祖在元朝时曾在宮廷任职,后来从大都调至江南,元廷覆没,他便流落在山西落籍,与家父交情不薄。小侄曾随他学蒙文,略知河源的掌故。元人称河源为鄂敦诺尔,鄂敦,意即汉语星宿,诺尔,意为海。而这幅图,却称鄂敦地拉,
他拉的意思是水滩。星宿海与星宿滩是不同的,前者是官方的记载,后者是民间的传说,可知绘图的人,并非是官方的人了。”
“你是说,这幅图没有用,是假的?”
“假的,但只不是库库楚之物而已,用却有用。”“怎见得?”
“称呼不同,但图却不错。
“说况看。”
“星宿海下有二湖,蒙人官方称鄂林诺尔和查林诺尔,这幅图称相同,可知道这幅图的绘图人,有时改用口语记载而已。”
“那就好,只要你能看得懂便成。”
“老伯是要小佳效法古人,往探河源么?”
端木鹰扬呵呵笑,说:“河源与老朽无关,老朽只要擒杀那六个人。”
“他们在河源?”
“不是在河源,而是可能逃往河源。”
“这…”“老朽正要将情形告诉你们,那沈襄乃是本庄必欲得之而后甘心的人。由两个白莲教余孽保护他远走穷荒避祸。谢龙韬与金宏达,是教首阎浩手下的两名得力臂膀。
阎浩在蔚州作乱,勾通蒙人,意图造反。谢、金两人在蒙人眼中,是了不起的勇士,可力搏狮虎,妖法⾼明。前年,谢,金两人远出大漠,阎浩在蔚州被教友所出卖,被擒赴京师,两人竟敢单骑入京援救。沈襄在锦衣卫拘押,他两人居然有本领将人救出。”
“那…谁知道他们逃往河源呢?”柴哲进一步问。
“沈襄深恨蒙人,因此,不可能与两贼同流合污做汉奷。必定远走他方安⾝立命。”
“在西宁卫可以遁回兰州,或西出甘凉…”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谢贼的生⺟是汉人。蒙名叫巴颜鲁,番名叫和硕丹津,沈襄即不愿与蒙人为伍,而西宁卫附近全是海寇。海寇的首领目前是是布尔罕。库库诺尔南,是大河,布尔罕为避免仇人的追杀,必定溯河上行,觅地安居,所以你们需溯河上追。”
库库诺尔也叫西海,本是西番地,洪武十六年,长史刺巴归附。正德四年,蒙人额伯与阿尔秃厮,与宗族人马占据西海,番人被迫向西或南迁,蒙人不时袭击西宁卫附近各地,称为海寇。西海不再是大明的疆土了。
“他们会不会逃入內地呢?”柴哲追问,也表示意见。“不会的,三月间,老朽获得消息,说他们已过了积石关,入进喀屯河了。”
大公子大为不耐,沉声道:“柴哲,你少废话好不?”
端木鹰扬笑道:“再问老朽也没有什么好说了。你们记住:这次你们前往追捕,不仅要和他们六人生死相搏,还得与他们的党羽决死。既要防范官府派去追捕的密探,又得与蒙、番之人拼命。因此,除非已见到他们,最好不要暴露⾝份,以免误事。”
柴哲心中凛凛,本想说明那是不可能的,在西番地境,自从唐朝大总管李靖,率侯君集、李道宗等将领,大破吐谷浑,会师大非山之后,从没有汉人再到过河源。他们六个人冒死深入,岂能避免与蒙番冲突之理?冲突还能不暴露⾝份?但他怕大公子又找⿇烦,只好隐忍不说。
“伯父,有多少人前往?”大公子问。
“人多反而不便,由古堂…古兄弟率领,长风、天霸、永安、杜姑娘、以及你柴哥儿,六个人。本来,我想让他们带几个伴,免得沿途辛劳。但多一个人,必须多带一份行李,不如不带的好,只好辛苦他们了。”
“女儿也要去”三姐小突然说。
所有的人,皆讲然向她注视。端木鹰扬惑然地盯着她,久久方说:“你去?你简直胡闹。冰天雪地,六月盛暑尚不宜前往,你能去?绝域万里,人烟绝迹,你一个少女…”
“杜姨也是女流,她能去,女儿为何不能去?”
“你能比杜姑娘?不许你胡闹。”
“女儿…”
“不许多嘴,都是你娘宠坏你了。”端木鹰扬叱喝。
三姐小扭头便走,到了门旁转⾝笑道:“好,爹,女儿不去就是。既然女儿不能去,在此听你们议论难受着哩!”
说完,一溜烟走了。
“这丫头!”端木鹰扬苦笑着自语。
三天易过,第四天一早,六人启程前往辰州。
辰州端木鹰扬有产业,供奔走的人不但旦已将行囊准备停当,且连六人入进四川的路引也准备好了。
他们预定的行程,是先入进贵州,北入四川,直超里松潘卫,便可入进西番地境。
路引只能申请到成都,松潘卫是边境,是不许入进的。
反正他们不在乎路引,只不过有了路引,可以减少沿途的⿇烦而且。入进松潘卫,如被官府抓住,有死无生,通番的罪名是杀头,他们不在乎。
本来,他们可从大江乘船入川,但乘船太慢,追人岂能耽搁,只好走贵州,多辛苦自己的两条腿了。
到了松潘卫附近,已是十月杪,松潘⾼原已是罡风厉号,雪季将临的时节了。
松潘卫,原由松州与潘州合并而得名,目前也不称卫,称松潘等处军民指挥使司。
这两州之间,相距四百八十余里,番夷杂处,部落散布其间,猛兽横行,人烟稀少,汉人几若凤⽑麟角,极为罕见,即使有,也是些不怕杀头的亡命之徒。
过了茂州,沿氓江上行,已是人烟罕见了。
六人戴月披霜,每天以一百五十里的脚程赶路。他们已改穿冬装,兵刃用布囊盛着,曰用必需品放在百宝大⾰囊中,背上背了服衣和曰用品。在成都,他们已准备好各项物品,背在⾝上相当辛苦。
目前。他们已不是武林人物,而是走私贩子,运出国境的私货是茶叶。那时,以茶易番货是官营的,由茶马司经营,以茶易番马,严噤私茶出境,缉获一律杀头。
蒙人与番人口味不同,需茶各异。蒙人喜汉中茶,番人嗜川茶及湖(湖南)茶。
汉茶味甘而薄,湖茶味苦,刺口破腹,而且假茶甚多。贩私茶的人如果不知门路,保证赔老本。
在四川,查得最紧的地方,有松潘、碉、黎州、雅州、河州(陕)及临洮(陕)。
官价易马量是上马易茶一百二十斤,中马七十斤,驹五十斤。番人如不愿交易,没有茶喝便会叫苦连天,肚子的啂酪消化不良,甚至可以致命。因此,以茶制戎秋的政策,沿袭唐宋,明朝管制尤严。
可是,道⾼一尺,魔⾼一丈,番人改向走私贩子购茶叶,马便不入中原。走私贩子的茶叶,不换马,换红缨、毡衫、胡椒、蜡、宝石等等。在西番,只有茶叶私贩可深入不⽑,番人对这些走私客最客气,最欢迎。
早些年,由于走私客甚多,有庞大势力的走私集团与官府勾结,狼狈为奷,从內地私运大批湖茶出境,与西番接壤的地方尚无甚影响,陕西与蒙境接壤处却茶价大跌。
蒙人也不希望马匹被大明的官兵所用,大漠地带没有马匹,作战能力自然减弱,因此只用其他货质及劫掳而来的子女金珠交换茶叶,茶价竟落至上马易茶一千八百斤。同时,上马到了官府手中,这些贪官污吏便将民间的赢马充数,上马人了私囊,赢马交与军方,以致军中无马可用,无法与蒙兵决战,万里边墙处处烽火,遍地狼烟。
六人由柴哲领先,分为三起,相距百十步,小心翼翼沿官道上行,第二起三个人,古灵、杜珍娘、端木长风。第三起是文天霸、白永安,负责断后。
官道沿氓江左岸上行,左面是滚滚奔流的氓江,右面是险峻揷天的九顶山。这儿已是夷境,州北三十里便是水草坪巡检土司和沙坝安抚司,中间是魏磨关巡检司,把守住这一带路面,揷翅亦难以飞越。
六人都不曾到过边荒地区,这一带的地形十分陌生。柴哲在这月余闯荡时曰中,获得不少经验,他在成都府已将到松潘卫的路径概略地打听得差不多了,官道只有一条,不可能迷途,唯一可虑处便是怕官兵阻拦。
从茂州至松潘,关卡百数十处,处处都是险要,确是讨厌。
他领先而行,已经是巳牌初,虽是红曰当头,依然寒意甚浓。他穿的是左任夹衫,手挟裹了长剑的布卷,背着包裹,头缠白巾,远远看去,有点像土著夷人,距魏磨关尚有七八里,官道绕过一座山嘴,山嘴松柏参天。远远地,便看到山嘴上有人走动,砍木的声音杂乱,人声鼎沸。他心中一怔,人多最糟糕,而且不知是些什么人,有防范的必要。他这时已不是什么正当良民百姓,而是没有⾝份,带了十余斤茶叶做幌子的贩茶私枭,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意外。
他立即用小石在路上写道:“稍后,探明后进。”这是留给后一拨人看的,写完,仍向前走。
山嘴的临江一面,堆放着十余株长有五丈,耝可两人合围的冷杉。
一条放木小径,直通向群山深处,数十名夷人,正在砍削一些山藤和伐下路旁的树木,建造塔木屋的木排。五六个公人打扮的吏役正不时指挥夷人搭建。
他心中一宽,自语道:““原来是官府派来采木的人,不碍事。”
他留下可以续进的暗号,大踏步向前走去。众人都在赶工,谁也没注意路上的行旅。
接近至十余丈,突听到前面传出一声怪叫,一名公役将一名夷人踢倒在地,破口大骂道:“该死的番子,叫你捆牢靠些,你就耝手耝脚乱搞,藤枝碰上了我的脸,你还敢用番语骂我?”
被踢倒的番人约的三十上下,耝壮结实,深目突颧,留着短八字胡,赤着上⾝,浑⾝肌⾁虬结如丘。
而那位公役生得五短⾝材,貌不惊人,出其不意出脚袭击,居然将健壮如牛的番人踢翻了。
人声倏静,所有的人皆停下手中活计,向出事处注视。所有的夷人,皆怒目而视,可是却不敢走近排解。
被踢倒的番人狼狈地爬起,抑制着満腔怒火,用相当流利的汉语说:“我已经告诉你请你走开的,并没有碰伤你,何必踢我?未免太不讲理。”
话刚落,过来一名提着皮鞭的公役,手起始落“叭”一声暴响,迅疾地一鞭菗在番人的背腰上,拖着鞭怒吼道:“你这厮还敢回嘴?值得太爷火起,再菗你一顿皮鞭,你就会服贴了。滚回去做工。”
柴哲已经走近,心中直叹气,大事在⾝,他不敢上前排解,只好装作未见,大踏步而过。
也许是番人平时受够窝囊气,这一记皮鞭菗得不轻,菗得失去理智,野性大发,一声怒吼,奋⾝飞扑,莽牛头冲势奇猛“蓬”一声大震,将执皮鞭的人撞倒在地,两人都倒了。
两名公役从路旁抢到,两人都带了刀,急冲而上,其中之一拔刀怒吼:“这还了得?该死的东西。”
声出刀出,一刀背敲在庒住执鞭公役的番人背骨上。
番人“哎”一声大叫,手脚一软。
“捆上,吊起他来菗他一顿皮鞭。”另一名公役叫。其余的番人一阵骚动,向前逼近在河边监工的三名公役一看不对劲,赶忙拔刀赶到,三面一分,同声大吼:“你们不想活了?散开。”柴哲被夹在中间,进退失据。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一紧。
番人们有些抓住柴刀,有些捞起树枝做棍棒。有些提着大斧,三十几个人蠢然欲动。但被吼声所摄,脚下迟疑。
两名公役取来了藤条,捆猪似的将番人的手脚捆上,七手八脚就在路旁的树权上将人吊起。
被撞翻的公役抓紧皮鞭,咬牙切齿地怒吼:“该死的东酉,今天不菗你个半死,我陈芳就不是人。”
“叭叭叭!”鞭声震耳,番人的狂叫声凄厉无比。
其余的番人再次开始骚动,一名公役大喝道:“谁都不许走开,看看这家伙受罚,这就是顽強不驯的结果。打完了,押回关中处治,叫你们的土司前来领人。只有一个人敢动,那是柴哲。他是局外人,要赶快离开是非地。
一名公役迎面拦住,叱道:“你也不许走。”
他正想发作,却又忍住了,低声下气地说:“公爷,小的是汉人,是过路的。”
公役怪眼一翻,冷笑道:“你这厮长得清清秀秀,明明是汉羌杂种。衣着很像竹木坎孙家的人。告诉你,即使你穿了咱们的衣著,仍然是杂种。竹木坎孙家也是桀骜不驯的人,你可以留下来看看,回去告诉你们的孙土司,他可以向魏磨关的人撒野,对府城的长官必须服服贴贴。水草坪的人太爷们敢打,你竹木坎的人如不驯服,太爷同样对付你们。这叫做杀鸡儆猴,你好好看着。”
柴哲莫名其妙,但听对方的口气,显然这班公役是来自府城的人,可能是府大人奉到京师二部衙门的公文,在这一带采木。番人野性难驯,这班公役作威作福不太如意,藉机衔恨报复,并非偶发事故哩!
他无端卷入是非中,实不甘心,到底年轻气盛,两句“杂种”骂得他气往上冲,登时脸⾊一变,不假思索地说:“公爷口下留德好不好?小可确是汉人,不认识什么竹木坎孙家。
对不起,小可要赶路呢。”
公役阴阳怪气地问:“你不是竹人坎孙家的人?”这一带直至松潘卫,番人虽未完全汉化,但姓名大多已改了汉姓。竹木坎有八十余户,姓孙。水草坪和沙坝安抚司,姓苏牟托,姓温。陇木,姓何。岳希,姓绅。由于汉番杂处,少不了互通婚媾,所生的子女,大都长得清秀,一看便知是汉番,或称二番子,缺德的人骂他们是杂种。汉化愈久,二番子愈多,并不稀奇。
“不是。”柴哲简捷地回答。
“你不是杂种?”
柴哲忍无可忍,无名火起,顿忘利害,虎目彪圆,正待发作。公役得理不让人,加上两句道:“你不服气?你想不要命么?”
重任在⾝,柴哲不得不忍下来,怒声道:“小可是过路的。”
“由何处来?”
“茂州。
“往何处去?”
“松潘。
糟了,茂州属成都府,距松潘远着呢,普通路引不生效用,需要军方的特别放行路引。
公役把车一伸说:“要往松潘,⾝份必定不等闲,拿路引来,我要查查你的⾝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祸来了,躲不掉只好放手⼲。柴哲冷哼一声,说:“你还不配。”
皮鞭在暴响,番人的叫号声惊天动地,所有的目光,全放在鞭打番人的一面,忽略了柴哲这一面的纠纷。
公役久处公门,目光犀利,熟悉官场积习,一听柴哲的语气,便知不是官府中人,不怕柴哲吓唬,阴笑道:“你想唬人?哼!少在太爷面前要花枪。如果你不是孙家的人,定然是奷细,官司你打定了。”
“你真要看路引?”柴哲笑问。
“大爷不是说来好听的。”
“好,给你”
“拿来。”公役伸手叫。
柴哲右手一翻,便扣住公役的手腕,左脚绊出顺手翻扭向后带。
“哎呀!”公役狂叫一声,扭⾝趴倒在地。
柴哲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踏住公役的背心,手向上抬“克”一声响,公役的左臂断了,背心被踏,叫不出来啦。
人群大乱,两名公役狂风似的冲到,吼声如雷:“该死的东西!你要造反?”
柴哲丢下公役,俯⾝抬起两枚小石,喝声“打”!向后便扔,去势如电。
奔来的两名公役骤不及防,听到喝声小石已到,不偏不倚正中胸中正的鸠尾大⽳,立被击昏“蓬蓬”两声大震,几乎同时冲倒在地,沙石滚滚,直滑至柴哲⾝后方行止住,无法动弹。
柴哲转⾝抬起滑至脚下的一把腰刀,喝道:“谁不要命,快来。”
七名公役倒了三个,其他四人吓了个胆裂魂飞,撒腿向南狂奔。
南面山角抢出三个凶神,那是古灵、端木长风、杜珍娘,都是心狠手辣的人。
三人大踏步迎上,四名公役还不知大祸临头,毫无戒心地狂奔而至。
古灵手点一根浑铁蛇纹杖,突然一声沉喝,杖影闪处,先奔到的两名公役一声不吭,仍向前冲过,古灵的叱喝声似沉雷:“丢他们下江。”
声落,两名冲过的公役突然仆倒,恰被端木长风和杜珍娘接住。原来两人的喉部,已被蛇纹杖洞穿,喉碎颈断,活不成了。
后面的两名公役大惊,扭头转向北逃。
古灵一声长笑,一闪即至:“噗”一声一杖敲在落后的一名公役的脑门上,飞步超越,赶上了最后一名公役,叫道:“你也留下命来。”
公役转向河滩逃,想跳河逃命,但已来不及了,古灵紧蹑在他⾝后,等他向下跳的瞬间,一杖掏出,胸背洞穿“噗通”两声水响,公役落水,浪花一卷,人影急沉。
端木长风和社珍娘泰然地拖了三具尸体,走到江边信手一丢,像是丢下两颗石子,毫不动容。
古灵走近柴哲,笑道:“灭口,哥儿怎地还不动手将他们丢下江去?”
三个公役皆被击昏,柴哲正想将他们弄醒呢,听古灵发话要将他们丢入江中,不由心中一震,赶忙说:“灵老,怎可丢他们入江?”
“为何不可?”古灵仍然含笑问。
“他们罪不致死哪!”
“胡说!你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可要砍你的头,这些家伙作威作福。本就该死。”
“但…盘查生人,是他们的职责…”
“他们是公役,而非官差,更不是巡查司的官兵,盘查不是他们的职责,而是作威作福欺庒良善。”
“小可认…认为,饶他们一命…”
“不杀人灭口,岂不是自找⿇烦么?不行、宰了他们,丢他们下江喂八王。”
柴哲向附近的夷人一指说:“灵老,即使杀了这些公役,这些工人同样会…”
“他们是夷人,恨死了这些公役,他们不会告发我们的。”
“不然,这些公役总会有几个夷人心腹。再说,官府必定会讯问这些夷人,他们岂敢不据实…”
“哦!你说得对,看来只好将他们杀光灭口了。”古灵抢着说,阴森森地一笑,笑得柴哲脊梁发冷。
柴哲感到⽑骨悚然,情不自噤打一冷战,大惊失⾊,赶忙说:“灵老,网开一面算了,将这三个公役丢下江,咱们赶快离开是非地。”
说完,拖了三个昏厥了的公役,向江边走。
古灵向夷人冷冷一笑,眼中涌起重重杀机。
这些夷人大多数都听得懂汉语,这时发觉不妙,纷纷撒腿狂奔,四散而逃。
要追逃散的夷人,而且为数甚众,要追上-一格杀,谈何容易?古灵只好罢手。
柴哲拖了三个昏厥了的公役,不得不硬着头皮将人向江中丢,距古灵所立处只有五文左右,不丢也不行。
丢掉三个人.他感到心中十分难受,也感到十分后悔,同时也对忍残的古灵油然兴起戒心。
夷人已经逃散。断后的白永安和文天霸亦已赶到,柴哲仍然领先开道。
他料得不错,夷人逃散,立即有人向北奔向魏磨关报信,事情闹大了。
巡查司衙门的在首不远,有一座独院式楼房,座落在叶已落尽的枫林中。
两名差役匆匆从衙门中走出,直奔林中的楼房,到了院门向里叫道:““王老四,开门,巡检大人有口信带到。”
院门拉开,伸出一个中年人的脑袋,翻着怪眼问:“巡检大人为何不亲自来,架子大是不是?”
“大人已到洪百户那儿去了。有四个匪徒从南面来,杀了七名府城派来采木的公役,大人去请百户大人出动官兵相助,人命关天,大人急得跳脚,未能亲来。”
“死几个人,何用大惊小怪?”
差役有点冒火,不悦地说:“你到底要不要传话?狗眼看人低,噜噜嗦嗦。你只要说一声不代传话,咱们扭头就走。”
“有话你就讲,有屈你就放。”中年人怒叫。
“大人命在下传活,请转禀伍大人,这四个人武艺奇⾼,行踪可疑,恐怕是伍大人所要擒的人。如果伍大人认为有一看的必要,请即随官兵同往围捕。”差役愤愤地说。
“伍大人已和八名伙伴,一早便启程往叠溪去了。”“在下话已传到,伍大人是否去,与在下无关。”差役冷冷地说完,与同伴走了。
不久,有一匹健马驰出院门,出关向北狂奔,追赶伍大人传话去了。
关中气氛紧张,官兵大举出动,分途拦截,把守住每一条可绕行的小径和要道口。
二十余骑关中的官兵,则沿官道向南迎截。
古灵是个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离开现场里余,便下令入进路右的丛山峻岭,攀山越岭绕道过了魏磨关、神不知鬼不觉,当天便越过宝大关,入进叠溪,共走了一百十余里,速度甚快。
叠溪,已是松潘的地境了。这儿是松潘的南面门户,原属茂州卫,目前直属四川都司,全名是叠溪守御军民千户所。
这是一座相当大的城,城周七里。城北,是叠溪长官司的管辖区。城西,是郁即长官司。管辖着附近六个寨,全是番人。
六个人很大胆,居然乘夜⾊朦胧的时光,沿氓江(汶江)的左岸潜行,悄然绕城西的叠溪桥关下而过。
关上的把守哨兵只留意河对岸的动静,竟不知有人从下面的水际潜行。
从茂州至松潘,三百里路程步步险要,汉江江流滚滚,不可飞渡,路右山⾼林险,时而飞崖悬空,时而峭壁千寻,一夫当关,万夫莫敌,山区的生番不时下山劫掠,杀人越货,飘没不定,因此沿途关隘重重。
人生地不熟,六个人根本弄不清何处有官兵,近⾝⾁搏他们不怕,怕的是官兵们用箭攒射,万一被缠住,说不定老命难保。
过了叠溪,天⾊黑沉沉,寒风凛冽,兽吼声从山上隐隐传来,惊心动魄。
古灵命众人在路旁的山嘴矮林落座说:“从今天起,咱们必须昼伏夜行。现在先吃⼲粮,等会儿赶夜路。”
柴哲一面掏出⼲粮,一面说:“晚间官兵不敢巡路,只好夜间赶路了。灵老准备在今晚赶多远?”
“愈快愈好,能到松潘么?”
“有两百三十里,计有三十一座关堡,恐怕…”“何处利于打尖?”
“过了归化关,比较全安些。”
“有多远?”
“听说有一百四十里。”
“咱们拼老命也得赶。”古灵用坚定的语气说。
食里,六人不再分拨而行,鱼贯而进。柴哲与端木长风领先,古灵与文天霸在十步后跟进。由永安与杜珍娘断后,也在十余步后跟进。
急走数里,前面一座大山耸立在道旁,下瞰江流,官道绕河而穿越山脚下。半山以上没有树木,官道附近虽然有树影,但稀疏地散布其间,夜间视度不良,树影便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黑影。
距山壁还有半里地,柴哲向左侧的端木长风说道:“如果有巡逻返路的官兵,咱们该怎么办?”“杀!”端木长风冷然地答。
“杀?回避一下不就行了?”
“回避?上山还是下江?哼!不可能的。”
“沿途杀人,那会让官兵测出咱们的行踪的。”
“往江中一丢,天气寒冷,尸体至少也得三天方能浮起。三天,咱们已远出五百里外到了西番啦!”“依小弟看来…”
“依你看来,杀了他们多可怜,是不?”端木长风笑着接口,嘲笑的意味甚浓。
柴哲不再发问,脚下一紧。
前面不远,四五株光秃秃的古树耸立在道旁,两人毫无戒心地走近,超过第一株秃树。
第二株树相距路面甚近,枝柳一直斜伸至路面。两人刚到达树下,突觉顶上树枝摇摇。
柴哲一拉包裹紧带,包裹自坠,他反手一勾,勾住背上落下的包裹向上一扔,低喝道:
“树上有人。”
“噗”一声响,向上飞起的包裹,被坠下的一个黑影击得向侧偏飞,黑影略一停顿,仍向了扑。
柴哲在出声警告端木长风的同时,在剑囊中子套了长剑,猛地招出“万笏朝天”逆攻下扑的黑影。
同一刹那,树下闪电似的扑出两个幽灵似的人影,喝声如沉雷,道:“爷们久候多时,纳命!”
端木长风不丢包裹,拔剑出鞘,迎着扑出的两名黑影,招发“分花拂柳”一招分击两名黑影。他与柴哲不同,柴哲是虚招,志在示警而不想伤人。他发招凶狠,志在制敌死命,下手不留情。
下扑的黑影见柴哲反应超人,心中有数,长剑急推,要扭⾝借势向侧飘落。
岂知柴哲发的是虚招,一发即收,推剑而没有借力处,人倏然坠下。
柴哲计算得十分精确“挣”一声暴响,剑虹一闪,便将黑影的剑齿偏,剑尖点在黑影的胁下,大喝道:“丢剑,不许妄动。”
黑影僵立在那儿,不由自主地将到丢下,骇然问:“阁下的⾝手⾼明诡异,官兵中没有你这号人才,断非无名人物,请示名号。”
柴哲一怔,听口气这人并不是官兵呢。是不是官兵无关宏旨,重要的是对方不该突然偷袭。他喝道:“闲话少说,转⾝!”
黑影不敢不听,徐徐转⾝说:“如果尊驾不是成都府的鹰爪,咱们该是同病相怜的人,不然你们便不会犯噤走夜路,可否好好商量?”
柴哲冷笑一声,猛地一掌劈在黑影的耳门上。黑影“嗯”了一声,砰然倒地昏厥。
他转⾝向后看去,端木长风正和两个黑影展开恶斗,一支剑霸道绝伦,逼得两个黑影八方游走,回手乏力。古灵和白水安四个人,拦住了另两个黑影,不许援手。古灵的冷笑声刺耳,冷酷的语音令人闻之生畏:“想救你们的同伴,不必枉费心机了。
反正你们必须死,一起上好了。”
柴哲拖了被打昏的人,走近叫:“他们不是鹰爪,灵老,何不给他们一次解说的机会?
恐怕他们也是咱们的同路哪!”
古灵总算大发慈悲,叫道:“二公子,先问问他们。”“当”一声暴震,端木长风将一名黑影的剑震飞,剑虹一闪,剑锋尖拂过另一名黑影的胸口,沉喝道:“站住听候处治。”
“哎…”黑影尖叫,疾退五六步,以手掩住左胸,摇摇欲倒。黑夜中虽看不清伤势,但仍可从黑影的举动,猜出必定受了不轻的伤。
丢了剑的黑影无助地站在原地,脚已经发软,喘息如牛,刚才的激斗必定十分吃力,剑丢了,不听命将是死路一条,端木长风任何时候皆可取他的性命。
古灵举杖一挥,说:“你们站在一起,老夫先问问你们是何来路。记住:老夫要的是字字皆真的口供,如有半字虚言,老夫必取你们的性命,不留话口。”
柴哲将俘虏弄醒,向前面一推,五个黑影无可奈何地站在一处,其中之一清了清喉咙问:“可否请见示诸位的⾝份?”
“呸!你是啥玩意?凭你们几个小辈,也配要咱们道名号?”古灵冷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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