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种共同工作
车子象病人似的向前跳了一跳又退了回来,然后地前进。要是我推一推,便可以好好地走了。守猎人一边说,一边走列车后边去。不要动它!克利福喝道。
它自己会走!但是克利福!康妮在旁边嘴说,你知道车子自己走不动了,为什么这样固执!克利福气得脸色苍白起来,他在拔动机上猛推。车子迅疾地、摇摆地走了几步,然后在一丛特别浓密的圆叶风铃草丛中停着了。完了!
守猎人说,马力不够。它曾上过这个山坡来的。克利福冷醒地说。这一次却不行了。守猎人说。
克利福没有回答,他开始开动着他的发动机,有时紧,有时慢,仿佛他要开出个抑扬婉转的音乐来似的。这种奇异的声音在林中回响着,然后,他陡然地上了齿轮,一下子把制动机放松了。你要把车子碎呢。守猎人喃喃地说。
车子咆哮地跳了起来,向着路旁的壕沟滚去。克利福!康妮喊着向他跑了过去。但是守猎的已经把车杠握着了。克利福也用尽了力量,才把车子转向路上来,现在,车子发着古怪的嚣声,拼命向上爬着。梅乐士在后面紧紧地推着。小车儿于是前进无阻,仿佛在戴罪立功了。你瞧,走得多好!
克利福得意地说,说了向后面望着,他看见了守猎的人的头。你在推着么?不推不行的。不要推!我已经告诉你不要动它!不推不行呢。让它试试看!
克利福怒喝道。守猎的退开,回身去拿他的和外衣。车子仿佛立刻窒息了。它死了似的停着。克利福囚犯似地困在里面,恼怒得脸都白了,他用手推着拔动机。
他的脚是没有用的,结果车子响着怪声,在狂暴地躁声中,他把小把柄转动着,结果怪声更大,但是车子一点儿也不肯动,他把发动机停住了。
在愤怒中硬直地坐着。康妮站在路旁的土堤上,望着那些可怜的,坏的圆叶风铃草。再没有象英国的春天这么可怜的东西了:我能尽我统治者的本份。现在我们所要的是一条鞭,而不是一把剑。统治阶级!
守猎人拿了他的和外衣走了上来,佛萝茜小心地跟在他的脚边。克利福叫他看看机器。康妮呢。
她对于机器的技术是毫无所知,但是对于汽车在半路坏了时的滋味,却经验得多了,她忍耐地坐在土堤上,仿佛她不存在似的。守猎人重新俯卧在地上,统治阶级和服役阶级!
他站了起来忍耐地说:现在再试一试罢。他的声音是安静的,差不多象是在对一个孩子说话。
克利福把动机开了,梅乐士迅疾地退到车后边去,开始推着。车子走了,差不多一半是车力,其余是人力。克利福回转了头,气极了。你走开好不好!
守猎人立刻松了手,克利福继续说:我怎么能知道它走得怎样!那人把放下了,穿着他的外衣。车子开始慢慢地往后退。克利福,刹车!康妮喊道。三个人立刻手忙脚起来。
康妮和守猎人轻轻地相碰着,车子停住了,大家沉默了一会。无疑地我是非听人摆布不可了!
克利福说着,气得脸发黄了。没有人回答他。梅乐士把挂在肩上,他的脸孔怪异而没有什么表情,有的只是那心不在焉的忍耐的神气罢了。狗儿佛萝茜差不多站在主人的两脚之间守望着,不安地动着,在这三个人的中间惑不知所措,狐疑地,厌恶地望着那车子。
好一幅活画图摆在那些倒的圆叶风铃草丛中。大家都默然。我想是要推一推了。最后克利福假作镇静地说。没有回答。梅乐士的心不在焉的样子,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康妮焦虑地向他望了一望,克利福地回过头来探望。
梅乐士!你不介意把车子推回去罢!他用一种冷淡的尊严的声调说,我希望没有说什么使你见怪的话。他用不悦的声调说了一句。一点也没有,克利福男爵!
你要我推么?请。那人走上前去,但是这一次却没有效了。发动机绊着了,他们拉着,推着,守猎人重新把他的和外衣除了下来。
现在克利福一言不发了,最后,守猎人把车子的后身从地上抬起来,飞了一脚,想使车子轮去因绊。没有用,车子重新坠了下去,克利福依在车子一边,那人在举重之后着气。不要这样做!
康妮向他喊道。假如你把轮子这么一拉,那就行了。他一边说,一边指示她怎样拉。不,不要再去抬那车子。
你要把自己扭伤的。她说,现在气得一脸通红了,但是,她向他的眼里直望着,点了点头,她不得不上前去扶着轮子,准备着,他把车子抢起了,她拉了一拉,车子颠缀起来,老天呀!
克利福吓得喊了起来,但是现在好了,发动机不绊着了。守猎人在轮后放了一块石头,走到土坡边坐下,这一番力使他心跳起来,脸孔苍白,差不多晕了。康妮望着他,气得几乎叫了起来,大家死寂了一会,她看见他的两手在大腿上颤战着。你受伤了没有?她向他走上前去说。
不,不他几分含怒地转过头去。一阵死似的沉寂。金黄头发的克利福的头,兀然不动,甚至狗儿也站着不动。
天上给云遮蔽着了,最后,守猎人叹了一口气,用他的红手巾撂着鼻。那肺炎病使我气力衰弱了不少。他说。没有人回答。康妮心里打量着,把那车子和笨重的克利福抬起来,那得要好一番气力。
那得要太大的一番气力呵!假如他没有因此而丢了命!他站了起来,重新拿了他的外衣,把它挂在车子的门钩上。你准备好了么,克利福男爵?
是的,我正等着你!他反身把石头拉开了,用全身重量推着车子,康妮从没有看过他这么苍白,这么无心的。山既陡峻而克利福又沉重。
康妮走到守猎人的旁边说:我也来推!她用一种生了气的妇人的泼辣的气力推着。车子走得快些了、克利福回转头来。何苦呢?他说。何苦!
你要这人的命么!假如刚才还没有坏的时候,你就让它走的话…她没说下去,她已经不过气来了,她推得轻一点儿了。因为那是十分费劲的工作。呵!轻点儿!守猎人在她旁边微笑着说。
你的确没有受伤么?她凶狠地说,他摇了摇头,她望着他的手,一只小小,给气候侵赤了的手。这手是爱抚过她的,她还没有端详过它呢,它的样子是这么安静,和他一样。
一种奇民蝗内在的安静。康妮看了怪想把它握着,仿佛这只手是不能被她接近似的,她整人脾灵魂突然地为他颠动起来,他是这么沉默,这么不可接近!
而他呢,他觉得他的四脚复活了。左手推着车,右手放在康妮的圆而白的手腕上,温柔地、爱抚地挽着她的手腕,一把力量的火焰在他的背上、下下降着,使他复了生气,突然地,她转身吻了吻他的手,这时。
正在他们面前的克利福的头背,却冗然不动。到了小山顶上,他们憩了一憩,劳力过后的康妮,觉得高兴地可以休息一会,她有时曾梦想过这两个男子友爱起来。
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孩子的父亲。现在,她明白了这种梦想是荒唐无稽的了。这两个男子是水火般不相容的。不是能两立的,她体会了这种奇妙,这是第一次,而这也是第一次,她分明地、决然地深恨克利福、恨不得要他从这大地上消灭。说也奇怪,她这样他。
并且她自己承认恨他,使她觉得自由而充生命起来了,她心里想:现在我恨他了,我再也不能继续和他同居了。
在那平地上,车子只要守猎的一个人推便行了。克利福向康妮谈起话来,表示着他是怪安闲的:他说起在锹浦的爱娃妨毋,说起麦尔肯爵士。
他曾写信来问康妮究竟和他一起坐汽车去威尼斯呢,还是和希尔达乘火车一起去。我情愿坐火车去。康妮说,我不喜欢坐汽车走远路。
尤其是有灰尘的时候,但是我还要看看希尔达的意思怎样。她会要坐她自己的汽车和你一起去呢。他说。也许!这儿我得帮一帮忙把车子推上去,你不知道这车子多么重呢。她走到车后守猎人的旁边,推着车子上微红色的小上径上去。
她并不怕给人瞧见不好看了。为什么不去叫非尔德来推,让我在此地等着,他是够强壮来做这种事的。克利福说。现在不过几步就到了。她着气说,但是当他们到了山顶时。
她和梅乐士两个人都在揩着脸上的汗,这种共同的工作,奇异地使他们更亲近了。当他们到了屋门口时,克利福说:劳驾得很,梅乐士,我得换一架发动机才行。你愿意到厨房里去用午饭么?我想差不多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