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江山谁主(132)
我瞧见,她的手腕上,又戴上镯子。却不是元承灏赏赐的那一个,而是换成了翡翠制的镯子,⾊泽圆润,剔透玲珑,一看就知道是好⽟。
“真漂亮。”我赞道。
云眉意识到了,只低头看了一眼,抿而笑:“这是我过门的时候将军送的,一直不曾戴过。还以为,都沒机会戴。”她似乎亦是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忙缄了口。
我仿若慰问,轻笑着:“孩子真可爱。”抬手摸抚着孩子的脸蛋儿,小孩子的肌肤就是滑嫰,让人忍不住就想亲上一口。
云眉怔了下,却是略庒低了声音:“二姐小,云眉要谢谢您。”
一怔,我沒有看她,依旧说着:“不必谢本宮,什么事都沒有发生过。这是将军的孩子,好好待他。”温颜⽟的事,她要谢我,那还得谢元承灏。他洞悉一切,亦是他的视而不见,才能促成了今⽇的一切。
“我会的,他也会是我唯一的孩子。”她低下头,亲亲孩子的脸笑着说。
我也跟着笑了,云眉终是熬出头了,以后,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孩子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像是懂了事似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两只小手还不止地挥舞着,嘴里“啊啊”地叫着,我看了,心里真喜。
较之上回见他,果真是长大了不少。孩子啊,真是一⽇都不能不见的,长得真快。
“王爷…”云眉的目光看向我的⾝后,她的眸中明显有着惊讶。
我不觉回⾝,瞧见元非锦正站在我的⾝后,他的神⾊看起來,倒真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此刻,也不拘谨,只上前來道:“本王是來恭喜夫人的。”
云眉忙道:“谢王爷肯赏脸來赴宴。”
他低笑一声:“将军设宴,本王怎么能不來?这次真是巧合,原來大家,都在京中。”他又笑了笑,继续道“倒是夫人叫本王吃惊呢。呵,不过也是,你是聪明之人,知道该怎么争取。”
他的话有暗指,云眉忽而⽩了脸,一句话都答不上來。
而我,亦是心有所动,他是那句“真是巧合,原來大家,都在京中”到底什么意思,怕是我与他,心知肚明。此事,不方便说出來,我只瞧着他,咬着牙道:“那王爷也算聪明之人么?”聪明之人,是以,才要盯着那不该盯着的东西不放么?
他只看着我:“娘娘你说呢?”
叫我说,我自然希望不是的,希望他蠢一点,也不要去碰那烫手的山芋。
他转着手中的酒杯,只低声开口:“娘娘你说,昨儿行刺本王的那些刺客,怎么知道本王在那个时候会中途离席出宮?”
我心头一震,他以为的什么,我难道还不明⽩么?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元承灏,他并沒有看过來,而是与杨将军还有几位大人说着什么。
我握紧了帕子开口:“昨⽇见王爷出去的人何其多,不止他一个。”
他低低一笑:“也是,你是他的妃子,自然偏向于他。有机会,娘娘替本王谢谢他,将金丝软甲送还回來,否则,本王昨⽇,还真不好说。”
金丝软甲…
他穿在⾝上!
以前的他,可不屑穿这个的。
我不该指望他不穿,我也不希望他出事。只是,他回京特意穿着它,意味着什么,我难道还不明⽩么?
我咬着牙:“那王爷何不亲自谢谢他?”
一侧,有人叫着他,他只转了⾝过去,留下一句给我:“如此,不显得本王太招摇了么?”
太招摇…
在元承灏面前招摇地告诉他杀不了他么?
我的脚下一个踉跄“娘娘!”阿蛮扶住我,我别过脸,到底,还是阻止不了了。
阻止不了他们兄弟反目啊。
云眉指抱着孩子站在我的⾝后,担忧地看着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孩子,像是也被谁吓着,竟一下子大哭起來。云眉忙哄着他,他却还是哭个不止。
我再回⾝的时候,见杨将军不知何时已经过來。云眉转了⾝,他小声道:“瑄儿大约是饿了,去后面叫娘喂他。”
云眉点了头下去。
杨将军的目光看了一眼远处的元非锦,开口道:“娘娘不必为这些事烦恼了。”
“将军是知道的。”他也是看着元承灏长大的,必然了解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越是深,越是痛。
他略一迟疑,才又道:“末将看多了皇室的斗争,很多时候,并不是你不想就会不做的。当年…”他的声音略低“当年辛王叛变,亦是以为是先帝设计要杀他,杀他不成害他残废了腿。”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楚明⽩地听见有人在我面前说及辛王的叛变。元承灏,他曾说过,他不是叛王的儿子。
“将军也说是‘以为’,先帝就不能解释么?”我也不相信辛王会叛变。
他叹息:“不管是以什么理由,做了就是做了,即便先帝解释,辛王也是做了,娘娘可明⽩这一点?再者,先帝也不可能特意从京城去渝州作解释的。在皇室,解释无用,靠的只是信任。”
他的话,叫我怔住了。
解释无用。
是啊,我也替元承灏解释过,可元非锦会相信么?只因为不信,是以,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
因为怀疑,是以出什么事,他们都会从疑心的角度出发。
元非锦方才与我的对话,不也正是如此么?
“那将军怎么看待此事?”他是两朝元老,懂的必然比我多。
他的面⾊不便,只道:“末将沒什么看法,唯有效忠皇上。娘娘,过去吧,云眉抱着瑄儿下去了,您再站在这里,不太好。”
不觉再次看了元非锦一眼,咬着朝元承灏走去。
元承灏回头,笑着问:“云眉呢?朕还不曾见过孩子。”
杨将军忙道:“哦,她抱孩子下去喂了,一会儿叫她抱上來给皇上看看。”
他这才点了头。
看了孩子,便回宮了。他自始至终都不曾与元非锦说上一句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连看他一眼都沒有。只在走的时候,吩咐了青大人过行馆去接叶蔓贞回宮。
我不噤开口:“她到底也是准锦王妃,锦王还不曾离京呢,皇上就叫人接她回宮好么?”
“沒什么不好的,她不是受了伤么?宮里那么多的太医,都等着为她看伤。”他只淡淡地说着。
而我知道,他不过是想从叶蔓贞的口中知道更多有关昨晚遇刺的原委。叶蔓贞是他的人,他可以放心地用她。
他的大手伸过來,握住我的,轻声道:“师⽗的孩子真可爱。”
“皇上不也有孩子了?”对于小皇子,他并不多在我的面前提及,我只以往他碍于我与皇贵妃的关系而不提,如今看來,倒是不像。
他似是怔了下,才言:“琦儿也可爱,只是,他现在还小,朕,教不了他。太皇太后,会很积极的。”
他的话,叫我狠狠地怔住。
还不明⽩他的意思么?
太皇太后会亲自教导小皇子的,他就不止是他的儿子,他更是太皇太后的曾皇孙。原來,这也是他不想立小皇子为储的一个原因。
我反握着他的手,低语道:“那也还是皇上的孩子,您是他的⽗皇。”
⽗子,却也不是所有的⽗子都同心同德的。
我忽而,想起苏衍和隋太医,他们,不正是很好的例子么?
环境,从來那么重要。
“我们的孩子,朕自己教。”将我揽过去,他轻轻说着。
我不免笑:“我教,皇上不放心么?”
靠近我的耳畔,他轻咬住我的耳朵,笑着道:“不放心,怕你把他教成一个无赖。”
我轻笑着打着他,究竟谁更无赖一点?
…
两⽇后,王爷侯爷们都离京了,他沒有出去相送。
又一⽇,杨将军也走了。
云眉依旧沒有走,偌大的将军府她也不再是一个人,少了温颜⽟,却多了一个儿子。
那些明着暗着的涌动,在很长一段时间居然慢慢地沉淀下來了,谁也不提及,谁也不动。
我甚至觉得,那些不过都是假的,西周的天下还是很太平,也沒有什么人觊觎着元承灏的皇位。每每这个想着,心情会无比地⾼兴。
可,在看见颐沅公主的时候,又会想起远在琼郡的元非锦。
我叹一声,不想多想。
炎热的天气很快便从⾝边溜走,天气渐渐转凉,不觉已到了九月中旬。院子里的落叶已经很多,宮人们一天扫上两次都还是抵不住秋风的势头。我坐在窗口,看着树梢的那一片叶子飞落下來,落在窗台上,伸手去取,腹中的孩子突然狠狠地踢了我一脚,吃痛地皱起眉头。
我的手抚上⾼⾼隆起的肚子,却是不觉笑了。
等着他出來,已经等了好久了。连着我自己都有些迫不及待。
阿蛮进來的时候,见我皱着眉,忙上前问:“娘娘怎么了?”
我摇着头:“孩子调⽪,踢了本宮一脚。”
阿蛮这才笑了:“都说不安分的孩子⽇后生出來才聪明呢。皇上如今不管多忙,每⽇也都会过馨禾宮來看看娘娘,可见皇上也是多喜这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