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奇葩
如果这一刻我能提前预知,暄帝追忆往事的⽟望会如⻩河滥泛般一发不可收拾,那么我绝对不会信口提出有关当年的问题。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是以,我只能耐着子听我这前世爹饶有兴致地向我诉说那些“我与故离不得不说的陈年趣事”
算了,权当是听故事吧。
唔?他让温故离男扮女装潜⼊青楼查案?噗——温故离扮女人?!
啥?他硬是要教温故离爬树看美人,结果误人弟子,害人家摔了个四脚朝天,愣是在上躺了⾜⾜一个月?囧——这哑巴亏吃的…
啊?他还想当月老给温故离做媒,到头来自诩京城第二美女的女方觉得自己长得还不如男方,当即就泪奔而去,发誓不再相亲?喂——您这是牵红线呢还是误终⾝?
时而忍俊不噤时而哭笑不得地听着暄帝滔滔不绝的讲述,我顿时觉得每一头老谋深算的狐狸都曾经是一只逆来顺受的忠⽝。
与此同时,温故离的冰山形象也随着暄帝不厚道的揭老底行径而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委曲求全、无怨无悔、宽容大度的好男人楷模在我心中拔地而起。
我告诉自己,下次见到温故离的时候,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这大叔太值得同情了,碰上的这是个什么人哪…
感慨着温故离曾经的“遇人不淑”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端量着眼前几近眉飞⾊舞的某人。
许是留意到了我意味深长的眼神,刚好说到“弱冠之年篇”的暄帝十分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呵呵…这些事你别跟故离提起啊…他孩子都跟你一样大了,要面子的…”
这家伙其实是穆清弦和唐圣僧的结合体吧?!
我菗了菗嘴角,开始考虑要不要叫回“坑爹”
“说起来还巧的,出秀这孩子,竟歪打正着地成了你的贴⾝侍女。”
暄帝话锋一转的行为令我也敛起了不怎么正经的神⾊。
“我走了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帮她认祖归宗吧。”
一语双关之词,让暄帝登时一怔。
“有一国之君的圣旨相护,将来定不敢有人嚼她的⾆。”我注视着他的眸子,扬莞尔一笑。
“丫头…”只一瞬间,暄帝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他皱着眉头,避开了我的目光“对不起,要是我能早些记起,早些回来…”
“这种事情没有‘如果’,也怪不得任何人。”我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依旧保持着微笑“对了,我还没问过你…”我打量着他的眉眼,成功昅引回了他的注意力“你既然早就知道回去的方法,为什么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
“呵…这里有我的亲人、我的爱人、我的友人,还有天下无数的子民…他们全都是我的牵绊,我又岂能撒手而去?”他闻言哑然失笑,微微垂下了眼帘。
“那在现代呢?你也一样有家人有朋友啊?”我当即反问。
“我现世的命不好,是个儿孤,朋友也不多。”他抬眼冲我清浅一笑,直截了当地道出了自己的过去“直至来到这个时空,我才有了真正的羁绊。”
“因此,你宁愿留在这里,把这儿当成你的家?”对方简洁明了的叙述让我忽觉了然。
“…”他含笑不语,微微点头。
“我明⽩了。”我亦随之略作颔首。
别说是他了,哪怕是我,若非因为那里还有我至亲至爱的亲生⽗⺟,也许我也会选择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因为,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我已经在这里拥有了太多的牵挂。
我真的…很舍不得。
“瞧我,拉着你说了这么多,累了吧?”就在我渐渐陷⼊愁思之际,暄帝忽然出言柔声询问“写完了诏书,就去歇一会儿吧。”
我闻声回神,对他扬了扬,算是接受了他的提议。
于是,我坐到龙椅上,摊开卷轴和温故离呈上的诏书拟稿,提笔专心誊写起来。
做完了这件事,我吩咐宮人将正式的诏书送去该送的地方,又执起朱笔,批阅了近二十来本折子。
毕竟眼下暄帝的⾝份尚未公开,我好歹也还是臣民心目中的最⾼统治者,不该偷懒偷得太过分了——何况,暄帝已有十二年未接触朝政,前朝后宮风云变幻,他需要一些时间去重新了解与适应。
抱着上述想法,我将批过的和没批过的奏本都递给了暄帝,告诉他我的用意,请他从今⽇起抓紧悉政务。
话刚说完,退朝后不知所踪的程肃忽然前来觐见了。
此时,屋子里没有外人,所以也不存在那些虚礼——不过…他怎么不忘彬彬有礼地同暄帝问好呢?
尚未等我思考出个所以然,就听得暄帝和蔼可亲道:“呵呵…这就是我前世的女婿吧?”
正举着杯具喝茶的我当场一口噴了出来。
“怎么了?小心点啊丫头…”我这边正慌忙擦拭着噴溅在奏折上的茶⽔和口⽔,那边厢,毫无自觉的罪魁祸首还在后知后觉地嗔怪着。
我闻言立马一个瞪眼飞了过去,却目睹了暄帝极其无辜的眼神。
只见他同时带着蒙之⾊和关心之情往我这儿走了过来,煞有其事道:“要不要紧?呛着没?”
说着,他还着手开始拍打我的背脊。
来人啊!快点把穆清弦找来跟这个坑爹作亲子鉴定!啊不,是滴⾎认亲!
尽管冷静下来想一想,暄帝和穆清弦也不是那么相像,但那一刻,我是真的忍不住冒出了上述念头。
无言以对的我只能将“这个人到底是天然黑还是天然呆”的目光倏地投向了跟在他⾝后的程肃,恰逢程肃的神情从微窘变到微笑。
前世的女婿…前世的女婿…我去他的自来…
咬牙切齿了片刻,我平复了心绪,⼲瞪着眼对暄帝说:“别拍了。”
前世爹乖乖地收了手,一动不动地瞅着我,那表情,竟然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嗷——这个扮猪吃老虎的怪胎爹!
胡给人扣帽的我直想仰天长啸。
“行了,丫头,你去休息吧。”就在我无语对苍天的时候,暄帝一本正经地摆出了家长的姿态“我好歹也是当过几年皇帝的人,有什么不明⽩的,我会去问故离的。”说着,他理直气壮地转向了程肃“准女婿,你陪丫头回寝宮去吧。”
准准准、准女婿?!嗷——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当即作西子捧心状,冲着暄帝一声低吼。谁知这坑爹只是稍稍为之一愣,旋即就笑得合不拢嘴。
“丫头害羞了,哈哈…”他倏地扭头看向程肃,一句话令我直想再噴一口热茶。
我到底哪里看起来是在害羞?!嗷——这个思维异常的怪胎爹!
中郁郁不得解,我总觉得再同他讲下去只会越描越黑,是以,我当机立断霍然起⾝,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去。
不管了不管了!让他一个人去跟前朝事务作斗争吧!反正他闲得很!
“准女婿,快去扶着丫头,可别让她摔着…”
⾝后叫人好想捶顿⾜的话语不绝于耳,我“痛心疾首”地捂上耳朵,脚底生风地往外冲。
那个正儿八经的温故离究竟是怎么跟这种奇葩成为挚友的?那个面⾊清冷的卫晞又到底是如何和他心意相许的?南浮两大未解之谜啊未解之谜!
兀自胡思想着,我的一只手臂忽然被人轻轻拉离了耳畔。
回眸一探,果不其然是追上来的程肃——他正噙着笑意凝眸于我,显然是比我淡定得多。
我啼笑皆非地放下了另一条胳膊,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爹平易近人。”程肃似笑非笑道。
“什么我爹?本就是个坑爹好不好?”我依旧哭笑不得。
程肃笑了笑,虽然并不是特别理解“坑爹”的含义,但光从我说话时的表情,想必他就已然推测出了我想表达的意思。
“可是我觉得,认识才不到一天,他都已经把你逗乐了。”轻笑过后,程肃冷不防提到了这个连我本人都未尝注意到的现象。
是以,我不由自主地愣了愣,随后缓过劲来道:“那是因为…他带来的好消息,给了我希望,所以我才会⾼兴的。”
程肃看着我,但笑不语。
“啊呀…”我一时无力接话,只得眼珠子一转打起哈哈来“依我看,他跟清弦在某些方面还像的,搞不好也是个双重或者多重人格。”
“清弦怎么是双重人格了…”程肃顿觉好笑。
“你不知道那个暄帝,昨天我见他的时候,他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不知道怎么搞的,夜一之间就自来了!”我绕开了问题的表面,直奔本质而去。
程肃弯着角轻轻摇了头摇,随后四下张望了一番,就若无其事地牵起了我的手,迈开了步子。
“回寝宮歇一会儿吧,你不宜太过劳。”
我瘪了瘪嘴,不再去想我那叫人捉摸不透的前世爹,跟着程肃径直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我从适才的对话中回味出了一件不得不为的事情。
“程肃,今晚我们跟清弦一块儿吃顿饭吧,算是为他送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