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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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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啸月见他不理睬自己,便很没趣地转身往海滩走去,心想如果他生气,也是自己活该,谁教她要骂脏话的?

  那她还是去捞海鲜吧。这一季正是蚝仔螃蟹盛产的时节,肥味美又容易寻。就她的经验来看,吃后,人的脾气都会好一些,尤其是吃了极品美味后。

  可是她才走出几步,就被一双胳膊抱住了。“去哪里?”

  罗宏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心里一喜,抬头看着他。

  “你生气了,我去找蚝仔螃蟹,等吃了,你会不会还生气?”

  “你不再骂脏话,我就不生气。”面对她清澈的黑眸,罗宏擎相信没人能对她真的生气,再摸到她后脑勺的肿块,除了心疼,他哪里还有气?

  啸月赶紧发誓。“我是被气坏了才学他们骂人的,以后我保证不骂了。”

  清澈的黑眸跳跃着讨好的波光,罗宏擎俯身在她眼睛上亲了一下,用拇指她眼眶下的黑影问:“饿了吗?”

  “饿。”

  “去吧,火堆里的螃蟹说不定都糊掉了。”

  “螃蟹?”啸月欣喜地问:“你已经捉到海鲜了?”

  “是的,去吃吧!”

  啸月往他身上看了看,笑得贼贼的。

  “啊,罗大哥,你是不是也子了?”

  罗宏擎捏捏她的鼻子,轻斥道:“又胡说八道,抓那不会跑的东西还需要那么麻烦吗?快去吃去。”

  啸月知道他一定是用功夫捉到的,便不再逗他。“那你呢?”

  “我得先料理这两个家伙。”

  “吃了再来料理不行吗?”啸月不想独自一人。

  “没时间了,他们既然传送信号,等会一定会有船来。”罗宏擎看看暂时平静的大海,提醒她。”等会儿他们的同伙来后,你要听话,跟在我身边,知道吗?”

  “同伙?”啸月一惊。“会有很多人吗?”

  “还不知道。”罗宏擎安慰她。“不要怕,我会对付他们。”

  “我们一起对付他们!”啸月严肃地纠正他。

  罗宏擎笑笑。“好,我们一起对付他们,现在你还是先去吃东西吧!”

  “那好吧。”啸月转身往石走去。

  罗宏擎没有猜错,大海上果真有船向他们行来。而且就在这一天一夜中,泉州也发生了变故:琉球国的两个贡使打起来了!

  起因是宇川因见英武介太郎仗持自己的武力强、人手多而一再当面污辱他,坚称自己才是真贡使而心中不,便私下找到孙大人,将出访前本国国王亲授的,本该在进京面呈大明皇上时才奉上的密函给孙大人看了。

  那个密函有琉球国王的亲笔御印,其上明确写着宇川是琉球国赴明朝的贡使。

  不料英武介太郎竟得知了密函之事,于当夜突然对宇川动武,夺取密函,暗杀宇川。

  早对其有防范之心的宇川也不示弱,双方登时在来远行馆大打出手。

  然而宇川虽出身武士,有一身不怕死的胆气,但仍敌不过英武的人多势众。幸好关键时候孙大人调兵介入,才让宇川占了上风。

  英武介太郎见自己假贡使的身分已暴,又无法击败对方,便率众逃到船上,企图利用他手中掌握的王牌,以另外的方式完成他的“鸿图霸业”

  当啸月匆匆吃后,再用树叶子包了一包海鲜回到海滩时,看到罗宏擎正在审问朝天鼻。

  “…小的发誓所言全是真的,小的只知秦姑娘是主上要的人,可小的们真没见过主上,所有命令都是老大代传的。”

  依然被绑着的朝天鼻跪在罗宏擎面前磕头作揖。

  当成至号被打得不能动时,紫铜脸拉着他和几个人跳入一艘逃生小船,企图逃命,可是风大,炮火急,其他人慌乱中纷纷落水,最后只剩下他们俩一路挣扎着顺而来,逃到了青蛇礁。这里不仅是前往琉球日本的重要必经之地,也是他们的据点。

  令人惊奇的是才靠近小岛,他们就看见那个害他们落入此刻窘境的祸首秦啸月正在礁石间跑来跑去,于是老大让他发信号,自己则跳上岸想抓住那个主上最想要的女人,没想到人还没抓住,就引来了功夫骇人的罗宏擎!

  “南湾码头的石屋是谁家的?”

  “独眼老黑的。”

  “他是琉球人?”罗宏擎看了眼礁石那端的紫铜脸问。

  “是…他娘是汉人,他爹是倭人。”朝天鼻小声说。

  知道这人跟以前抓住的人一样,只是听令行事的小喽啰,问不出更多东西,罗宏擎不再问了,但他知道这个海盗集团必定是被组织严密的倭寇掌控着的。

  这时,远处海面上出现了帆影,一直注视着海面的罗宏擎挥手一点,朝天鼻仰天倒下,昏睡不醒。

  “罗大哥,你看,大船!”啸月也发现了远处的船。

  “没错,快跟我来。”罗宏擎一手一个抓起地上昏不醒的男人对啸月说。

  “去哪里?”

  “走吧,先躲起来观察清楚再说。”

  啸月立即跟在他身后往半山的岩石后走去。

  可是让他们奇怪的是,那艘大船行走得很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罗大哥,趁这时间,你先吃点东西吧。”

  “不用,我不饿。”罗宏擎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渐行渐近的大船。

  那是艘气势不凡的大船,当它终于慢慢靠岸后,并没有拋锚,而是用铁锚爪钩住岸边的礁石,将船锁住,这意味着这艘船无意久留。

  啸月紧张地靠近罗宏擎,他马上伸手搂着她的肩,在她耳边说:“别怕!”

  随后,当看清从船上走下来的人时,他惊讶不已,因为那人居然是他的恩师,已经离开泉州回京城的中使提督杨邕大人!

  “杨大人?!怎么是您?”罗宏擎拉着啸月上去,啸月也向他行礼问安。

  “哈哈哈,宏擎,秦姑娘,老夫观风向,猜着你们会在这里。”杨邕朗声笑着走过来。“大家都在寻找你们,可是海上雾太大,所幸终于找到你们了。”

  “大人不是回京了吗?”见到自己的恩师兼朝廷重臣,罗宏擎心里的重负终于解了,但还是对他的突然出现十分意外,尤其是看到他身后那艘陌生而威武的大船时,更加纳闷了。“大人昨才回京,怎么今便换了大船回返了呢?”

  杨邕笑道:“皇上听说琉球一国二使之事,特赐宝船往广州港,令老夫前来通关,陪同各位使者赴京。来来来,先随老夫上船去,我们慢慢再聊。”

  “好。”听他如此解释,罗宏擎也就放了心。“关于琉球贡使的事,宏擎也正有事要与大人商议。不过,这里有两个贼人得一并带回。”

  “谁?”杨大人面,声调略高地问。

  “等会儿大人就知道了,他们是重要人证。”罗宏擎对他的反应十分不解,但并没有多想,匆匆走到岩石边,将依然昏不醒的紫铜脸和朝天鼻提了出来。

  “死了吗?”看到那两人,杨大人急忙问。

  “没有,只是晕了。”罗宏擎终于忍不住问:“大人认识他们?”

  “喔,不!不认识,老夫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杨大人赶紧摆手否认。这时他身后的卫士接过了那两个男人。

  “走吧,我们可以结束这赵忧心的航程了。”杨大人避着罗宏擎锐利的目光,急忙招呼着罗宏擎和啸月走上踏板。

  “杨大人,这船以前没有见过,是新造的吗?”走在软软的踏板上,罗宏擎巡视着眼前的大船,颇感兴趣地问。

  这是一艘福船样式的大型船,但结构似乎更坚实。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它的顶部覆盖有防护板,板上遍布向外的利刀刀尖,船首设有龙头,船尾是尾,头尾均有孔,虽然那些击孔都隐藏得很好,但对于极熟悉战船也十分细心的罗宏擎来说,要想瞒过他的眼睛可不容易。

  而看到那些装置,他心里对朝廷制造这样过于歹毒的船感到很是讶异,从未听说过有这型船,如今怎么杨大人倒用上了呢?

  “嗯,是啊,是啊。”杨大人随意应答着,带着他快步登船,似乎并不想让他看得太仔细。

  罗宏擎对杨大人的表现感到有点费解,特别是他的目光为何好像是在回避着什么似的,这让他很不舒服,可是基于内敛的个性,他也没有多问,但眼睛却仔细地观察着这艘过于坚固的船。

  登上甲板,顺舷梯而下,他发现船舷两侧有夹层,其中隐藏着数个孔,孔下还有八至十支橹,这说明即使在风力不足的无帆条件下,这艘船都脑旗速行进。

  对这样周全的设计,他赞叹道:“大人,您这艘船果真是特级战船,有这样一艘船,挡三军百帆又有何难?”

  “宏擎过奖了。”杨大人客气地说。

  船上有不少士兵和船工,当他们看到罗宏擎时都没有反应,这让罗宏擎诧异。可心里又想,也许是自己的一身便装,没人认出他来,便也就释然了。

  杨邕将他们带到靠近后舵的舱房前,门口守着的人马上为他们打开了门。

  “宏擎,来吧,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因为门比较狭小,罗宏擎俯身正想进去,却被啸月从身后拉住。

  从踏上这艘船起,她就有一种本能的不安。

  “罗大哥,我们就在甲板上吧。”她看看杨大人,对罗宏擎说。

  “甲板上风太大,到舱里饮茶休息更好些。”杨大人和蔼地说。

  啸月不再说什么,但仍拉着罗宏擎。

  罗宏擎想也许她是害怕晕船,便轻轻捏捏她的手。“没事的,你需要休息。”

  啸月无法坚持,只好跟随他进了舱房。

  这是一间不大但十分整洁的房间,只摆设了一张榻、两把椅子和一张茶几。高悬于顶部的舷窗覆盖着琉璃瓦,墙壁上挂着幅巨大的图画,那图看起来很像佛堂里供奉的神像,可一时又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总之,这里不像是战船上的卧室,倒象是庙宇里高僧们住的禅房。

  等坐定在茶几旁,罗宏擎对一直站在门边的杨邕说:“大人…”

  杨邕举手阻止他。“我们等会儿再谈公事,现在你们先休息一下,喝点茶,我去安排一下就来。”

  “大人请便。”罗宏擎礼貌地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而杨大人才离开,那门就被关上了。

  “罗大哥,你有没有觉得…”

  就在啸月想跟他说话时,门上传来敲门声,接着门开了,一个杨邕的侍卫端着两碗茶水进来,他将其中一碗递给啸月,另一碗则放在罗宏擎面前的茶几上。

  “你很面生,是新跟随杨大人的吗?”罗宏擎看着他问。

  “跟随一年多了。”那侍卫低头回答,然后退出了舱房。

  “这茶真好喝!”闻到茶水的清香,正感口渴的啸月暂时忘记了不安,一口气把那碗水喝光,遗憾地说:“他们怎么只给我们两碗茶呢?这哪里够嘛。”

  她的情绪感染了罗宏擎,他立即将自己的那碗抬起,送到她嘴边。“那就喝我这碗吧。”

  啸月笑嘻嘻地急忙把嘴凑上,但突然又离开了。“算了,万一他们没有了,我把你的喝光,你怎么办?”

  “怎么可能没有?喝吧,我不渴。”罗宏擎把杯子再送到她嘴边。

  抵不住茶水的芳香,啸月张嘴喝了一大口,咽着说:“罗大哥真好!”罗宏擎怜爱地擦去她边的茶渍。“坐下慢慢喝。”

  然后他走到墙边,仔细端详着墙上挂着的那张似图又不像图的画。

  恩师何时喜欢起这种风格的画来了?他好奇地想,这幅图远看是艘船,但线条硬凌乱,正当他想将目光收回时,忽然认出一个字,那是一个印在他脑海里很久的图像。他赶紧凑近图画,搜寻那个瞟眼而过的字。

  找到了!在图画的凌乱线条中,他看出了那是一个异体汉字“幡”

  一种本能驱使他沿着这个字往附近搜索,很快,他陆续找到了其他几个汉字,将那些字排开,便是:“八幡大菩萨”!

  看到这八个字,他的脊背一阵发凉。

  稍对倭寇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自日本室町时代起,八幡菩萨即成为了海盗的保护神,所有日本海盗船都以此为旗帜作恶海上,被称为“八幡船”

  身为朝廷主管海防的大臣,杨大人的船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

  “啪哒”一声异响让他倏然回首。

  啸月跪在地上,双手抱着腹部,茶碗碎片和剩余的茶水溅在地上。

  “啸月?!”他纵身一跃将她抱起。

  “罗…大哥!茶…有毒…”她抓住他,脸上是痛苦的神情。

  她的手冰凉,脸色更是苍白得可以看到血丝。

  罗宏擎将她轻轻放到上,马上点她手腕和腹部的几处位,想替她止痛,可是丝毫不起作用。这下他慌了,连忙用手在她的腹部按摩,发现自己的手在哆嗦。

  船启航了,船身轻轻摇晃,啸月的眉头皱得更紧。

  罗宏擎放下她。“你等着,我去找杨大人…”

  “不要!”啸月猛地坐起来抱住他,眼睛张得很大。“不要去,他要害你!”

  “不会的,他是我的恩师…”

  “他…”啸月深气,腹中的绞痛让她不过气来,但她不能让他去。她用尽全力说服他。“你那杯茶跟我的不同,他要害的是你!”

  说完这几句话,她的脸色更白,额头渗出汗水。

  见她如此痛苦,罗宏擎十分不忍。他替她擦拭着汗水,拉开她圈在自己上的手,将她按倒在上。“不管怎样,我得去找解葯!”

  “不!”啸月抱住他,既然已知这船上的主人要害他,她如何能让他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杨邕在几个侍卫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看到罗宏擎安然无恙时,杨邕脸上出惊讶的神情。原以为此刻他应该已经中毒失去内力了,可从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和紧握的双拳看来,他根本没有中毒。

  “你…没有喝茶?”惊骇中,他本能地问。

  听到他的问话,罗宏擎自然明白了,尽管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这个自己最信任的恩师要害自己,但事实已经说明啸月说的没错“恩师”确实要害他。

  “杨大人为什么这样问?茶水里究竟放了什么?”他克制地问。

  失望和愤怒让他比以往更加冷峻,也更加威严。

  杨邕心虚地说:“这、这是误会…”

  罗宏擎不想再跟他多说,他要先解除啸月的痛苦。“给我解葯!”

  “解葯?”杨邕摇头。“宏擎,你听我解释…”

  “我不需要解释,我要解葯!”罗宏擎厉声说,不再有往日对他的尊敬。

  “宏擎,你不要忘记,我对你有恩…”他面色一整,企图挟恩他。

  罗宏擎仰头一笑。“恩?是的,你曾经对我有知遇之恩,为此我一直感激你,尊重你。可是如今,在你的船上,你居然供奉着日本海盗的八幡大菩萨,对我下毒图谋不轨,我还能跟大人你讲什么恩?!”

  “啪啪啪!”门口传来击掌声,身穿一袭华丽的斗篷,间挂着一把醒目的宽口长剑的英武介太郎走了进来。

  看到他,罗宏擎十分震惊,虽然对他已有所认识,但要将这样一个曾经臭名昭彰的大海盗跟曾经是自己恩师的杨邕联系在一起,还是让他相当难以接受。不过,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得很好。

  “罗大人不愧是科考头名,允文允武,聪明绝顶,才上船就看出那里供奉的是什么,佩服!佩服!”他指指墙上的图,再优雅地转身看着杨邕。“不过大人说错了一点。这船不是杨大人的,是在下的,杨大人不过同阁下一般,是在下的贵客!”

  说到这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上躺着的啸月一眼。“今照顾不周,是在下失礼,还请罗大人海涵。”

  在他说这番话时,罗宏擎迅速分析着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决定先救啸月。于是他冷冷地说:“既然英武贡使是船主,那么请贡使解释下毒一事,并立赐解葯。”

  英武虚假地一笑。“茶里下毒并非我所为,此乃大人恩师杨大人惧于阁下武功所做的防范,不料姑娘误服,如要解葯,得大人先给在下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罗宏擎凌厉的目光往杨大人脸上一扫,让他当即低头。

  “大人稍安毋躁。”英武得意地摇摇手。“那是在下的独到葯方,无人能解。此葯虽不致命,但能让人内力尽失,腹痛如绞,生不如死!不过…”

  他拉长了声调。

  知道谜底就要揭晓,罗宏擎冷然不语,锐利的目光盯在他脸上。

  从未见过如此冷硬的目光,英武介太郎心中微懔,但看看上的啸月,又自信地将杆一。“如果大人能像杨大人那般合作,在下可以考虑提供解葯。”

  “合作什么?”他的眼睛瞇起,知道这就是所有阴谋的关键。

  “签发进京公凭,让我的船队进京!”英武介太郎一副成竹在的模样。

  罗宏擎明白了。“藏匿火器的巨型蜡烛是你的?”

  “没错。”英武介太郎不介意地说:“在下并无冒犯贵国皇帝之意,只是想请尊皇开关贸易。”

  “以大佛朗机炮『请』吗?”罗宏擎讥讽道。

  “既然贵国不通融,我等无法通过正当的贸易途径来足对大明货物的需求,自然得藉助武力的方式,这有何不可?”英武居然大言不惭地说。

  “好一个强盗理论!”罗宏擎因为愤怒而全身紧绷。

  不料他的话丝毫没有让英武介太郎难堪,他踱到罗宏擎面前,带着几分奚落地说:“罗大人不必这么慷慨昂。在下知道大明朝官员年俸微薄,如果大人与在下合作,在下保你锦衣玉食、财路无忧。”

  罗宏擎淡然一笑,同样以奚落的口气问:“杨大人如此合作换得什么?”

  杨邕当即面色一变。

  可英武介太郎则得意地说:“如果杨大人有记帐的话,这两年来,也有数万两白银进了帐。”

  “两年?!”罗宏擎盯着杨邕,那严厉的眼神让他急忙痹篇。

  “大人只要退一步,让在下过了这关,在下同样可以给大人万两白银。”

  罗宏擎怒极而笑。

  “哈,我罗某人格无价,岂是万两白银便可收买的?”

  “宏擎…”在英武介太郎的示意下,杨邕趋近想劝导他,但被他凌厉的眼神阻止。

  “你住口!”罗宏擎厉声斥责。“身为朝廷重臣,不替朝廷分忧;身为皇上亲信,不忠皇上之事。枉你身为读书人,居然卖主求荣,害人害己,做出这不忠不义无信无的勾当,你简直是读书人的败类!”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英武介太郎的脸色不再平静,他指着上的啸月道:“如果想要你的女人平安无事,就在两个时辰内给我答复,否则别怪我英武介太郎心狠手辣!”

  说完,他一甩斗篷,出了舱门。

  “杨大人留步!”

  杨邕正要随他出去,却被罗宏擎喊住。

  听他对自己的称呼不变,杨邕一阵心喜,急忙站着回望他,英武介太郎见状对身边的侍卫做了个手势后就出去了。

  那侍卫点头站在大开的门外,罗宏擎冷冷一笑,对他们的防备毫不在乎。

  “宏擎,先答应吧,他那人不好对付…”杨邕低声对他说。

  “看来你根本没有离开,而是躲在了贼船上!”罗宏擎截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说:“事已至此,你就告诉我,是怎么跟他勾搭上的?”

  杨邕面,还想摆出以往那威严的样子,但罗宏擎却不买他的帐,严厉地说:“说实话吧,不要让我对你的最后一点尊敬都丧失了。”

  说着,他走到边,将啸月抱起,为她按摩腹部。

  “好吧,我都告诉你…”杨邕气势顿消地坐在茶几边的椅子上说了实话。

  两年前,刚成为琉球贡使的英武介太郎就找到了他,贿赂他提供通商公凭。由于受不了金钱的惑,加上身为主管各通商口岸的大臣,他要得到几张公凭并不困难,于是他出卖了良心,从此英武家族的走私船就常在中国沿海自由出入。

  可是一年前,罗宏擎调来泉州任职,对公凭的控制趋严,明令必须有自己的签章才得放行,而朝廷又规定了日本、琉球等国的贡使只能由泉州入港,这样一来英武介太郎走私的路就窄了,于是他亲自来见罗宏擎,想用金钱收买他,却发现他很难被说服,于是他进京见杨邕,要他以恩师的独特身分说服罗宏擎。

  杨邕深知罗宏擎的个性,便一直搪他。

  不料两个月前英武介太郎突然派人找到他,迫他去找罗宏擎,还要他帮忙抓住秦啸月,否则就要将他的劣迹捅出来,这吓坏了他。

  因为他知道,依法而论,身为朝廷命官的自己私自通番是要被处死的。因此他不得不接受了英武介太郎的条件,帮他抓到秦啸月,再胁迫罗宏擎出具公凭。

  而他得到的好处是黄金三千两,外加替他过去的行为保密。

  然而就在他们的行动按计画进行时,琉球国内出现了变故,不知琉球国王听信了何人之言,就在贡使团出行前夕,将英武介太郎撤换,由大臣宇川接替。

  面对这样的变故,早已蓄势待发的英武介太郎如何能甘心?他经过多年苦心准备,建立了海盗网,买通贪钱好财的官吏,就是为了打开通往明朝的海路。

  此番进京,他在贡品里藏火器,以火炮手充当船工,指使杨邕做内应,就是为了一旦游说不成时,可以用武力迫大明皇帝取消海

  他相信明朝皇宫虽然森严,但绝对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抵挡住他近百门大佛朗机炮的进攻!

  在他看来,大明皇帝必会为了保命而向他屈服,而一旦明朝解除海与日本琉球经商,那他就成了功臣,既可要求特赦于日本,又能挟恩于琉球。

  如今失去贡使的身分,他的所有计画无异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如何能放手?

  于是,琉球国就有了真假两个贡使,获取鲍凭进京成了他的目的…

  他急于进京,趁明朝尚无防备时动手!

  因此他要杨邕先行回京安排,让他能以琉球贡使的身分进京。不料昨天下午发生了与宇川的事,为了保存实力,他撤到船上,派人连夜追回杨邕,迫他回来帮忙寻找坠海的罗宏擎,得到由泉州进京所必需的公凭!

  听完他的叙述,罗宏擎暗自庆幸自己当初跟杨邕商议要私下调查英武介太郎底细时,没有把提供线报的僧人朋友说出来。

  不过,他还有另一个困惑。“为什么要害啸月?”

  杨邕摇头,讷讷地说:“具体的理由我不知道,只听说因为秦姑娘害死了他弟弟,他发誓要用她活蹦跳的心做祭品…”

  “他弟弟?”罗宏擎的眉毛隆起。

  “一个叫英武介三郎的人。”

  “英武介三郎?三郎?!”这下罗宏擎明白了。

  “怎么,你认识他。”

  “英武介太郎有弟弟?”罗宏擎一惊,没说那个三郎正是死在自己拳下的事,而是想起了日本、琉球一带的命名风俗,好奇“太郎”不是应该为独子吗?

  杨邕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听说他的弟弟与他是同母异父的关系,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他的名字保留了独子的特点吧。”

  “你可知英武介太郎的底细?”

  杨邕点头。

  “被他控制后,为了找到他的弱点反制他,老夫花了不少力气打听,方知他乃二十年前横行海上的日本大海盗中山狼!”

  “当初我要打听他的事,你也告诉过他?”

  杨邕垂下头默认了。

  罗宏擎冷笑。

  “哈,难怪你那么关心我的辖区,而我每次抓到的人犯,总是在送给你去的半途,莫名其妙地发生意外死掉!”

  “宏擎…”杨邕想为自己开,可是罗宏擎无意再听他解释。

  “这艘船藏于何处?”

  “八仙湾。”面对他犀利的目光,杨邕知道无法说服他,也无心再隐瞒。

  “八仙湾!”罗宏擎冷然道:“难怪你那么急着要走,原来是番主有令啊!”他的讥讽,让杨邕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但又无法反驳,只得悻悻离去。

  等他走后,罗宏擎陷入了沉思。

  事情已水落石出,他终于知道了一直隐藏在啸月附近的敌人是谁,以及要加害她的原因,也知道了自己过去几个月追击海盗屡遭挫折的原因,原来他身边竟有杨邕这样掌握着实权的内

  如此想来,英武介太郎在他上任不久后的那次拜访中那么嚣张,并能轻易拿到公凭也就不足为奇了。

  “大…大哥…”啸月虚弱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嗯?”他抱起她,让她改换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

  “不要…为啸月…改变…”她靠着他的怀里气,她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

  从知道英武介太郎以解葯为饵,妄想迫使罗大哥顺从起,她就决定疼死也不再呻。她不想再让他为她忧心,不想让自己成为他放手一搏的障碍,更不想成为英武介太郎迫他就范的工具,因为她不希望他为了她而成为不忠不义之人。

  罗宏擎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她眼睛好像更大了,总是洋溢着光彩的黑瞳黯淡无光,脸上除了那两道浓黑的眉毛外,全无一点色彩。同样在他的怀里,可是与昨晚那个热情美丽的女人比,此刻的她就像一朵行将枯萎的小花。

  他俯下头亲吻她,希望将活力传输给她,可是她几乎没有什么回应。

  “月,是大哥害了你!”他眼眶一热,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不是…”剧痛令她无法将话说完,她紧咬下,将脸埋在他的前。

  知道她的痛,却毫无办法,罗宏擎从来没有像这样无助过。

  他恨自己大意,没有想到恩师居然是敌人,没有料到这艘船原来是个陷阱,如今,啸月成了牺牲品,替他受煎熬,他该怎么办?

  忽然,船摇摆的幅度增大了,仿佛遇到了风

  门几乎同时打开了,一个侍卫走来,对罗宏擎说:“主上有请!”

  “让他到这里来!”罗宏擎不想离开啸月,便冷冷地回答。

  “那大人不想要解葯了吗?”

  “解葯?”罗宏擎看看怀里苍白的啸月。“好吧,我去!”

  他轻轻地把啸月放下,擦擦她额头的汗水,温柔地说:“等我!”

  啸月无神地看着他,嘴角微微弯起,出一个颤抖的笑容。

  罗宏擎替她盖上被子,随那个侍卫出去了。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船摇晃得更加烈,舱内悬挂于顶上的物品猛烈地在啸月的眼前摇摆,可怕的晕船症状夹杂着剧烈的腹痛直向她袭来。

  啊,老天爷,这要我怎么活?

  她哀叹着从上爬起来,艰难地穿上鞋,踉踉跄跄地扑到门上,她得出去,到甲板上去,马上!否则她要吐了!

  当她拉门时,那道铁门被顺利地拉开了,而且门外也没有守卫。

  她走出门暗想,幸好英武介太郎和杨大人要防的只是会武功的罗宏擎,而不是手无缚之力、现在又中毒甚深的她!

  忍受着腹痛和晕眩,她艰难地走上舷梯,发现有不少人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好像很忙的样子。

  船身摇晃更厉害,这时,一个士兵挡在了她的面前。

  “一让…我…过去!”她抓着缆绳虚弱地说。

  可是那个上兵抓着她,想把她推回舱内。

  “放开我!”急怒之中,啸月迸发出了惊天怒吼,而随着这声怒吼,早已翻涌在她喉咙口的东西全部随之而出。

  忽地,她早上吃下肚的东西全部吐在了对面士兵的脸上、身上。

  那个士兵发出的怪叫声足以惊动全天下!

  可是啸月无暇顾及他,也无暇看自己的“杰作”她挣扎着扑向甲板。

  因为目睹了阻挡她的后果,再也没人敢上前阻止她,于是她顺利地奔到了船舷边,趴在那里对着大海大吐特吐起来。

  巨面而来,扑打在她的脸上、身上,眼前是一片的白…

  白、白云和白帆…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令她希望死掉的经历!

  船身再次起伏,她也再次呕吐。

  她不记得自己吃过这么多东西,没注意到海上正聚积的战火,没看见一道红色信号弹的烟雾正在头顶散开,她只是趴在那里猛吐,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全吐光。而她一心希望的是不要再有那种晕眩恶心的感觉,不要再肚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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