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即便留了一手

　　“季寒初…小混蛋…”季寒初低头，往她脸上看去一眼，又像被烫着一般收回了眼睛。红妆虚虚地叫了十几声后音便也低了下去。

　　最后喃喃地喊着：“小古板，我疼…”季寒初胡乱地说：“你，我…”他面皮泛起红晕，不知所措，想不出法子应对，局促地不得了。“季寒初…”“季三哥哥…”

　　“季郎…”季寒初面颊越来越红，盼着她能别再叫了。叫得他心头慌乱，如小鹿撞。可她不依不饶，声声喊着。越发可怜。季寒初微微侧过身，心绪纷，再三稳住气息。

　　“小古板…”季寒初闭了闭眼，试探着伸出手，摸到了红妆的指尖，轻轻勾住，将她的手指勾到掌心，那绵软的触感握在手里，如刀刃归于剑鞘，不偏不倚，像本就该这样。

　　他也不敢转头去看她，只在她再一声喊着“季三哥哥”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应了一声。

　　“嗯…我在。”他道：“红妆，我在。”＊＊＊从前，多年前。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出江花红胜火，来江水绿如蓝…”红妆趴在窗子上，脑袋枕着手臂，猫儿似的眼睛眯成，惬意地享受着夜间的江风。

　　临江的客栈要价高了些，可她一出手就直接包了天字号的上房，不让弟子为钱财发愁是七星谷历来的好规矩。店小二大约是不怎么见过南疆女子，瞅着她的脸一时都失了神，被天枢师伯用一锭银子打醒，脸红得像火烧似的。

　　想到小二惊慌失措的模样，她眼里泛起笑意。“中原人真有意思…”她改趴为坐，轻轻闭上眼睛。中原少见异域女子，她一点也不遮掩地脸，胆大到肆无忌惮。

　　看清楚好，最好下了地狱也要记得取他们狗命的到底是哪位女罗刹。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缓步走了过来。

　　红妆侧靠着窗望着江边，笑道：“天枢师伯来了。”白衣黑冠的老人约莫七八十岁，头白发，背手而来，端的是仙风道骨，除却那双眼看起来并不如老人家慈祥和蔼，与路边常见的年迈之人并无区别。

　　但红妆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普通老人。南疆的“北斗星”中，论武力第一当属开，可最危险的却是面前这位天枢师伯，他擅蛊，当年为炼活死人蛊与尚未投诚的南疆皇室联手。

　　在与中原对决的青霭关一战中中大肆以活人制作傀儡，竟仅凭一己之力挽回了南疆战局颓势。一人，能抵隐州十二城。红妆却不怕他，笑颜越发明朗“开师伯怎么没来？”

　　“提那疯子作甚？”天枢云淡风轻道：“他听说姑苏季氏的第一门门主武艺甚高，提着钩月就上门找人挑战去了。”红妆一挑眉：“钩月？”她摸上间。

　　那儿一把小巧弯刀藏匿着。刀如弯月，以此得名。钩月弯刀是双刀，一把在开那里，另一把在她身上。天枢一板一眼：“你的钩月和他的钩月，不同。”

　　刀都是好刀，用的人不一样罢了。红妆收手，嗔怒：“师伯又笑话我，我本就不擅使刀，钩月于我不过防身之用。”她本就极的脸庞，因着这似嗔似怒而变得更美动人。像能将人的心掏空了去。

　　“不使刀更好，”天枢头也不抬，说：“那疯子的破刀，切菜我都嫌钝。”开是真正的战斗疯子，一生好武擅斗，他们此番前来各有目的，开的目的便是挑战高手。至于挑战后是死是活，开说了。不要他们管，只是。

　　“姑苏季氏第一门门主？”天枢倒杯茶，指尖浸至茶水中，一只小虫子顺着手指爬到杯盏里，很快那茶水便变得血红血红。天枢：“季靖晟，季宗主的二哥。”季氏有五扇门，第一门司暗杀，第二门司情报，往后各是药理、兵器、银财。

　　“听说这第一门的门主，也是个疯的？”天枢：“是。一疯一傻，臭味相投。”然而此疯非彼疯，开是疯子，季靖晟却是实打实的天才。

　　季靖晟脑瓜子痴痴傻傻，练武却天赋异禀，他的危倚刀刀法已至大成，不比季宗主的逐风逊。天枢：“管他们这许多，左右不过两个疯子罢了。”

　　红妆一想也是，以开师伯的武功，只有别人吃亏的份，她轻快地从窗上跃下，行至天枢面前，悠然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刚搁到边，倏地听到天枢开口…“殷远崖没死。”

　　拿着茶水的手一顿，杯子离不过分毫，却再也饮不下去，红妆不敢置信：“怎么可能？那可是‘往生’！”

　　“往生”剧毒，无无味，只要沾了一点便顷刻融入血。初时无异，但会让人从五脏六腑慢慢溃烂，直到烂到喉头、鼻尖、眼，彻彻底底成为一具发烂发臭的尸体。

　　死相难看，过程凄惨，下毒之人称得上恶毒无比，其心可诛。天枢：“摇光在你临走前，难道没给你解药？”“给了。”红妆应道“但我没给他解毒！”

　　天枢睨她一眼：“摇光能调出解药，中原自然也有人可以，又不是多厉害的玩意儿。”“可是…”天枢抬手，制止了红妆要说的话。

　　“我早就和那婆娘说过，不要总是留一手，既是毒，就应该冲着非死不可去，可她倒好，每次都不听我的。”红妆：“…”天枢：“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天枢师伯恋慕她师父几十年，至今痴情不改，二人纠了大半辈子，到现在却依旧没有定下终身。红妆私以为，和天枢这张嘴不了干系。

　　但她识相，这话就是憋死在嘴里也不能说出来，除了摇光，世间人包括她在天枢眼里都不过蝼蚁罢了，她可不想惹了他，再被他的宝贝虫子咬。相比起来。

　　殷远崖没死倒更令她好奇。有人能解往生，这真是从未想过的事。红妆觉得有趣，中原人比她想象中有趣多了。南疆的“北斗星”里。

　　她师父摇光是唯一的女子，擅制毒、暗器、轻功之，用天枢师伯的话说，所有下作的杀人手段都占了个全。可她的手艺，即便留了一手，也是素来难有人解。如今却被一个中原人破了。

　　有点儿东西，她轻敌了。中原人比她想的厉害。红妆站起身“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天枢抱手，赞赏地点点头：“比你师父好学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