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还能说话
“那公子可愿救我?”男人的面上也染了薄红,灵巧的舌像中了药,僵得说不出话。“你有什么委屈,尽可说与我听,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也尽管说来。”
红妆目光凄婉,眼泪不断“我见公子是个好人,只求公子救我出这火坑,可好?”男人抿,点头说:“若你当真孤苦,我自然救你。”
“真的?”男人认真道:“家父自小便有教导,医者仁心,应当爱天地万物。心怀仁义,平等待人乃医家本分。”“公子要怎么救我?”
“我乃医者,救了殷二爷的性命,我会求他以此换,换夫…姑娘自由。”红妆一笑:“挟恩图报可不是好汉所为。”“若能换得姑娘不再伤心委屈,季某的名声算不得什么。”
她总算放开他,男人仓皇地收手,皮肤上的触感微麻,似乎那处也跟着耳朵一起红了。
“可我自幼便遭逢苦难,公子即便换了我自由,于我而言怕也徒劳。”男人闻言,自以为有理。江湖纷。
她一个女子无能力立足,再加上她这样的容貌,若真让她自由而行,恐怕只是从殷二爷处落到殷三爷,殷四爷罢了。思及此,他沉声道:“姑娘若不介意,可以随我回季家。”红妆:“哪个季家?”
“姑苏季氏。”竟然是那个季氏,她眼中泛出冷光,冤家路窄,果真如此。季氏一脉人丁并不兴旺,如今的家主季承暄在上一辈排行第三也是最末,本不应由他继任,但无奈季氏长子早逝,次子疯傻,这才由他接掌了季家,而据传闻,那是个十成十的武痴,使的刀名唤“逐风”刀法凶悍,速度极快。
而他此人也同这刀一样,冷漠严厉,不近人情。红妆忍不住又摸了摸袖中刀。逐风,钩月。风月双刀,江湖双绝。呵。季氏。
红妆努力抑住边冷笑,细细地回想,季家或许真是命中少子,到这一代更是凋零地厉害,只活下来两个。
据说季承暄和殷萋萋本育有两子,可惜在娘胎里没有养好,一出生就生了大病,一早夭,一残废,终生离不得轮椅。
而活着的另一个,是那位早逝的长子留下的幼子,相传在季家“五扇门”中掌管司药理的第三门,待人亲善,极为端庄雅正,有“小医仙”的美名。思及此,红妆故意道:“公子竟是季氏的人?”男人微微点头,垂眼看她。
正经地行了一礼,伴着低沉的声音…“在下姑苏,季寒初。”***真是他,季家早逝长子唯一的儿子。红妆闻言不觉得有什么。摇光从来教她要恩怨分明,他与那事无关,便算不得仇人。
她娇滴滴地笑:“季三公子要收我这么个通房丫鬟进季家,不怕季家人反对?”季寒初道:“你同我回季氏第三门。
那儿由我掌管,我能护你周全。”他字字句句都是诚恳,为她这个一面之缘的“可怜人”铺好所有后路,红妆信了外头传出的他的好名声,这人确实温厚儒雅,不是假装。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装不出来,她滴溜转眼,装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季三公子大恩大德,奴家定然铭记于心。”
了半截的泪又滚滚而落“只是我不过低通房,断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若不嫌弃,我愿长久侍奉公子左右,不求名分。”
季寒初却是皱眉,首次拂开她伸出的手,缓慢且坚定地后退,他说:“我早说过,姑娘不应自轻自。我救你,并不图你回报。”“公子…”
“但是,”季寒初顿了顿,道:“但是你别骗我。”红妆一惊,慌乱乍起,好在她自认伪装得好,很快稳住心绪,正经道:“我从不骗人。”季寒初笑了:“我信你。”…季寒初有过猜疑。
她身上有若有若无的药香,像是长年与药物打交道,行走间轻盈过度,不时踮起脚,江湖之人大多是这种走姿,是练习轻功所致…可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眨眼间扑簌落泪,双目通红,仿若心头万千苦楚无法言说。
望他的眼神,分明是期待。季寒初沉息,把心头杂念全数抹去。女子下盘本就轻些,她为殷二爷试药,来往于药堂,有药味也不足为奇,他唤她一声:“姑娘。”红妆乖巧地应答,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总要问了名字,才好向殷二爷要人。红妆笑起来。
眼睛像极了狡黠的小狐狸,眼波转,妖气四溢,神容有一股子野劲儿,眼里却依然清澈又无辜。季寒初看得一时失神,慌乱低下头,心跳如鼓。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心腔起伏极大,剧烈的情绪来势汹汹,他应对不及,只能放纵隐秘的欢喜和庆幸在心头萦绕。
季氏小医仙救人无数,却第一次庆幸殷家求他出面帮忙解毒时,他没有拒绝。不然,不然…他红着脸,不敢去想到底为何,只在心里对自己说…不然这可怜的姑娘怕是要一辈子都困在殷家了。
还好她遇上了他,他想些什么,红妆自然不清楚,她也不想清楚,玩够了。便收心,冲那人笑得越发娇媚,她道:“红妆。”
又笑说:“奴家名唤红妆,公子,我等你来救我。”***那晚的事情在红妆眼里不过趣事一桩,很快抛之脑后。
她奉师命前来中原复仇,目标只在殷家,虽知季殷两家是亲家,但报仇便是报仇,只对人,不对事。可当她将定骨鞭住那哀嚎的殷氏门徒,钩月将划破他心脉之际,她还是恍惚想到了他。季寒初,姑苏季氏的三公子。
这一恍惚,便给了将死之人机会,那是个三四十岁的门徒,心知自己恐怕难逃一死,几近疯魔地垂死挣扎,他撑着口气,嘶哑道:“你可知我是谁,你敢杀我,你信不信将来你死无全尸…”
利器的锋芒一闪而过,映照出面前女人美的容颜,只是那双眼杀气太重,不像美人,像无常,在那忽闪的一霎后,门徒扭头,看到了地上落下的残肢。
那是完整的一只手,是他的手。“啊…”凄厉的喊声堆在喉头,用尽全力也只发出微响,声音更如砾石磨过,破败不成样。
门徒的神情由惊惧变作惊恐,偏偏连那微响也几近湮灭,他早就被毒哑了嗓子,分量算得刚好,还能说话,却无法大喊求救,不过很快,他也不必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