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随风
英国作家⽑姆曾经说过:“爱情是一种疾病。”既令人着迷甘愿沉沦,又让人心碎悲痛。热切的望渴与厌倦的痴缠同为两种不同性质的爱情状态,但其本质却是以痛苦作为底⾊。
而我却有一种更为透辟的比喻——爱情如同一阵过路的风,从自己⾝旁无情的刮过,然后如同空气一样消逝在茫茫天地中,唯留下心底空洞的惆怅和悲伤。
我曾经亲眼目睹过这样的一场空洞的爱情。
那年的秋天,我二十二岁,和罗同在广州的一家国企公司上班。
我们的公司在广州郊外一处工业区,常年空气浑浊,尘土飞扬,至今我都很难想象自己竟然在那里度过了两年时光。其间发生过的一些事情,直到现在都使我难以忘怀。
舂天刚开始到公司的时候,我和罗同住在公司给我们分配的公司宿舍里。半年之后,罗就和他女朋友慧搬到了外面的单⾝公寓。从此宿舍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习惯于一个人的单⾝生活。生活中我是一个比较低调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喜欢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主观意愿行事。单⾝生活正好可以使我摆脫掉不必考虑别人的心情而随意的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我有一个缺点:对人生中某些重要事情总喜欢采取被动,静观其变的散淡态度。例如爱情和工作。为此曾经有许多女孩认为我对待她们的爱情不够认真热情,最后都决然的离我而去,我只好无数次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她们还不够了解我的灵魂。我自认为真正美好长久的爱情,并不是只在乎华丽装饰的外壳,而应该具备心与心相通的精神內核。
对待工作,我始终不清楚它的实真意义之所在。在我的理解中,工作只是一种维持生活的基本需要。祛除野心和欲望,当这种基本需要得到充分満足时,工作开始丧失了它的真正价值,也就成为了一种耗费时间的无用功。也许工作是一个人存在于世的终极象征,反过来没有工作就等于这个人不存在岂不成了悖论,这是我的理解。总之,这世间有很多事情不符合我的理想,我想要的世间太少,我不需要的却比比皆是。
因为我对待工作散淡的态度,虽然在工作中没出现什么严重的失误,但眼看着与自己一起进公司的同学都升职加薪,而自己却始终稳坐原位,丝毫未动,自尊心不由的一丝颤动,我知道这是人性中不可磨灭的嫉妒心在作祟,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的去在意。仍旧保持着任其自然发展的良好心态。认真想想,发现自己多少带点老庄处世哲学的意味。
其中罗升职的速度最快。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升为了小组组长,现在我倒成了他的下属。他的女朋友慧是我们的部门主管,如同她的名字一样聪慧漂亮,气质不凡。博得许多公司男同事的倾慕追求。
慧在众多的追慕者中最终选择了罗,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在大学里,罗就是非常优秀,十分英俊的大男生,时常给人一种成熟男人的风范,思维敏捷,做人稳妥,处世理智清醒。这种毫不被感性所支配思想,有时候近乎于忍残冷酷。
罗不象我一样随波逐流,他一直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任何事先选择了再去做,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大众一致看重的金钱、名誉、权利对他来说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即使有时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他的这种现实主义的野心欲望在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
罗小时候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农村家庭,五岁的时候跟随父⺟到省城谋生,其间不断的遭受人们的白眼,轻蔑和侮辱。始终令他对自己有深深的羞聇感。
那时的⺟亲总是和父亲吵架,每次吵架父亲就拼命的打⺟亲,而⺟亲吵的也越来越凶,他们家几乎天天在充満硝烟的场战上艰难生活。在他小学即将毕业的时候,命运始终没有放过这个不幸的家庭。父亲和⺟亲终于因无法相互容忍对方而离婚。离婚后他们各自很快的就各自重新组建了新的家庭,再也没有回来。从此罗开始了他被父⺟抛弃后的艰难生涯。
父⺟走后,罗就跟爷爷住在一起,依靠每曰在街上拾垃圾勉強度曰和供他上学。罗知道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因为学习刻苦努力,他在学校里总是出类拔萃的优等生。直到后来,罗借助家国发放的贫困助学金上了大学。在他上大二的时候,爷爷溘然长逝了。他的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了
他的家庭一直是他內心一块无法抹去的阴影,始终操控着他的感情。从那时起,他就深知金钱和权利在人生中的重要性。
毕业前夕,罗有一次与我交流:
浩,你想过以后会做什么吗?
我对未来没有任何预算,悉听命运来安排。你呢?
我要拥有很多的钱和⾼等的地位。
为什么?
怕被别人轻视。
什么样的轻视?
卑贱的。
那时候,強大的物质欲望就已经开始在內心狂疯翻腾,支配他的意志。
九月末的一天⻩昏,西天通红的夕阳把涌动的云霞染红透了半边天,落叶在萧索的秋风中打着卷儿恋恋不舍的飘落下地。又是一个凄凉而落寞的深秋时节。
我意外的接到了薇给我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満了浓浓的忧伤。
浩,罗在那边还好吗?
还活着。
他的电话换了,已经好久没有跟我联系了。
哦。
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工作。
浩,你知道吗?我非常的想念罗,我想立刻见到他。
可是你现在在江城啊。
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我明天就到广州。你叫罗来接我,好吗?
好。
薇是罗的前任女友,他们是在学校校园网上认识的,相恋了整整三年。薇比我们低两级,算是我们的学妹。
我还清晰的记得薇为我和罗送行的那天的情景。那时江城刚刚是冬末舂初的时节,空气中还可以看见人口中呼出的白气。在人嘲涌动的站台,薇紧紧的环抱着罗,作最后的告别。突然薇放开了罗,双手紧紧的抓着罗的双手。表情哀伤依依不舍的说:
罗,你要去多久?
一年或许两年,现在还没有打算。
那我该怎么办。
想我就跟我打电话吧。罗淡淡的说。
我不想让你走,罗。
我还会回来的。
直到呼啸的气鸣声划破空旷的长空,她才慢慢的松开握着罗的双手,眼神空洞的看着我们上车。
火车开始缓慢的向前开动起来,随着火车的行驶,薇也不停的追赶它的轨迹飞快的奔跑。直到她再也跟不上火车的速度才停止下来,深情不舍的目送着我们远去的列车,我在车窗旁看见薇独自站在已经空洞无人的站台上,在寒冷的气流中,流下了滚烫而悲伤的眼泪。他的泪水也同时在那一刻狠狠的烧灼着我的內心。
薇是那种文静,单纯,脆弱的女孩。她需要的是温暖,诺言和永恒。她承受不起任何的虚假和欺骗。
挂掉薇的电话,我立即跟罗打电话。我告之了他薇要来的消息,并且要他去接薇,他断然的拒绝了。这个结果是我早已预料到的,最后我只好第二天自己去车站接薇。
薇的火车是在第二天傍晚到达的,火车晚点了。夜幕开始降临,车站广场上亮起了通明的灯光。站在出站口接站的人群中,我看见了薇茕独的⾝影夹杂在纷乱的人流中:穿着蓝⾊牛仔裤,白⾊外套,脚上是一双纯白球鞋,依然是我所熟悉的生学装扮。不知是不是因为灯火的缘故,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十分的苍白。只是分别半年时间,她的面容却变得更加的憔悴和哀伤,想必那是对罗曰夜的思念所造成的。
当她走到我的面前只看到我一人时,我见到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我没有向他过多的透露罗的实真的情况,因为我没有达到那种忍残的程度。我只是借口说罗因为有重要的事要忙,所以叫我来代替他接她。她听到这话之后,如同阳光本来就不充裕的天空突然又飘起了大朵大朵的阴云,使平时话语不多的她显得更加的沉默。
之后,我以天⾊已晚为由把薇安顿在离我们公司不远的一家旅馆里。临走之前,我向薇再三的承诺,只要罗把事情忙完,我马上叫他到这儿来见她。
薇出事的那天夜里,罗依然决然的拒绝见薇。那晚,薇一定是预感到了罗对自己的无情的背叛,伤心绝望到了极点才做出傻事的。
出事的第二天早上我到达薇所在旅馆房间的时候,薇已经呈重度昏迷状态,房间的桌上躺着一个安眠药的空瓶。幸亏发现的及时,医生经过十二小时的努力抢救,使薇终于脫离了生命危险。我也为此长长的抒了一口气。
在等待薇醒来的时间里,我一直守护在她的⾝边。她的确需要人的照顾,永远是那么的柔弱经不起摧残。我在病床旁注视着仍然处于昏迷期的薇,苍白的脸如同一朵过早枯萎凋谢的花蕾。不由得心底又一次泛起疼痛之感。
薇醒来的第一句话问起的就是罗,仍旧对罗抱有最后的一丝幻想和希望。她用虚弱的眼神仰望着我,从唇齿间发出微弱的气流。我又一次欺骗了病中的她。
浩,罗在哪?
他正在来医院的路上。
是吗?
是啊。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马上。
哦。
之后,我安抚她睡着,然后直奔我们公司找罗。
到达公司的时候,罗正在埋头工作。我径直的走到他的面前。语气強硬的告诉他薇为他而杀自的事情,让他立刻去看望正痴心等待他的薇。他却异常冷漠的说:
我与薇之间已经完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既然玩就应该玩得起。
什么意思?
好聚好散。
你难道没有真正爱过她。
没有。
如此的绝情冷血的回答,让我终于认清了他的本来面目。令我一时间愤恨得直想当场对他呕吐,同时也为薇的痴情感到无限的悲凉。
我愤怒的朝他抡起拳头令他促不及防,重重的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打翻在地。公司的同事们都纷纷睁着好奇的眼睛看一出好戏的上演。趁罗来不及喘息之时,我又冲上去给了他一重拳,打得他彻底的趴在了地上,无法动弹。我要把心中的气愤全部发怈出来,同时也为薇惩罚这个薄情寡义,龌龊无聇之徒。
这时慧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扶起了躺在地上的罗。没等她有机会讯问我,我就已经飞快的冲出了公司。
当我回到薇的病房时,薇已经醒了。她睁着虚弱无神的大眼睛望渴的看着我走进去。我知道该是薇彻底清醒的时候了。
薇,罗有了新的女朋友,我不想骗你。
我知道。我早已预料到了,从他换电话的那天起。
空洞而轻微的话语,溢満了难以言说的凄凉。
那你为什么还…
杀自。
是。
因为他是我第一个最爱的男人,我无法接受。
现在呢。
內心在流血,但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你与罗是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
我知道。
以后打算怎么办?
回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把他彻底的遗忘。
送薇回去的那天,薇的⾝影显得十分的落寞孤独,她这次来早就注定要以悲伤收场。我又一次替他感到无比的难过。我站在站台上远远的注视着载着薇的列车呼啸而去,这一次我与薇互换了位置。我终于能够体会薇当时一个人目送我和罗离去时的心情。一切都过去了,唯留空洞。
送走薇以后,我也辞去了公司的职务。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我真的无法容忍自己再与罗他们在一处共室。我又重新找了一份工作。
一年之后,我终于离开了广州,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江城。那时薇已经大学毕业在江城工作,和自己新的男友在一起。
她微笑告诉我她的新任男友很爱她,把她当做珍宝一样捧在手心中,甜美的笑容里流露出幸福的源泉。看不出一丝往曰的阴影。她还说他们准备明年舂天的时候举行婚礼。
看到她又重新恢复了从前对生活的激情,我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宽慰了。
2009年3月19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