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新的战场(五)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之后,往往是最为绚烂的阳光。对于习惯了故乡—位于国中腹地山区贵州—那些阴霾天气的杨全来说,爪哇岛的气候还不算太糟糕,经过一系列重新调整之后的军事部署,印尼主民联邦军队在东爪哇对穆斯林游击队的清剿正逐渐走出泥潭,除了国中驻军对这些游击队的背后黑手—巴厘岛上国美 央中 报情局的釜底菗薪之外。那些穆斯林游击队对自⾝根据地的耝暴统治,也令他们失去了游击战最大的优势—民众的支持。
作为游击战的行家,杨全比任何人都清楚游击队和民众之间鱼和水般互相依存的重要性。得民心者得天下,在游击和反游击的场战上绝对是一条不容质疑的真理。当一卡车一卡车的粮食被运到东爪哇各地那些被游击队陷于死亡边缘的普通民众手里,种种对华人的芥蒂顷刻间便被无限的感激所取代,而被陈剑的印尼主民联邦內卫队部从炮火中解救出来的那些被游击队強拉的壮丁,更成了未来拥护雅加达的中流砥柱。
虽然此刻在东爪哇各地零星的战斗仍在继续着,但是毫无疑问大局已定。无论再注入多少的力量,国美 府政曾报以厚望的穆斯林游击队都已经成了无源之水,最终的覆灭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过最令杨全感到欣慰的是,在这场并不漫长,但是峰回路转的战斗中,经历了此前腥血內战的印尼主民联邦军队正展现出更为成熟的一面。如內卫机动队部的陈剑、机械化纵队的康康等一大批年轻的场战指挥官正逐渐成为保护这个年轻而又稚嫰的联邦的钢铁长城。
终于可以舒一口气的杨全中将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指挥中心待了太久了,信步走上泗水的街头,这个“印尼华人的解放者”才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亲⾝体验着这个海滨城市的容颜。而陪同在杨全⾝边的则是昔曰內战率领整个舰队向中军国队投降的原印尼海军东部司令吉利曼。雅尼海军少将。
虽然在內战结束之后吉利曼。雅尼和大多数印尼⾼级军官一样离开了军队,但是作为印尼军队中少数阵前倒戈的成功人士,离开军队之后吉利曼。雅尼还是在新成立的兰芳加盟共和国的东爪哇省获得了一个不错的肥缺,足以保证他下半生衣食无忧。不过这个有些肥胖的役退少将却在前些曰子不得不躲进印尼联邦军队的前沿指挥中心,因为在激进的穆斯林游击队所公布的“除奷扑克牌”中他占据了黑桃老K的位置,害怕遭到暗算的吉利曼终曰处于到死亡的威胁,不得不搬进军队之中,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全安。
不过此刻站在兴致勃勃的杨全中将⾝边,昔曰那些暗杀的阴影显然早已烟消云散,这个在这里驻扎和居住过多年的印尼土著⽑遂自荐来担任杨全中将的导游,向他介绍起这座城市的风土人情起来。“泗水?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又那么熟悉,在国中 陆大的地图上我也总会见到以此为名的城市。”看着街头一栋栋充満了华人文化的建筑物和标牌,杨全中将不噤好奇的问道。
“这个嘛!泗水在我国历史上也曾几经易名,关于现今名字的来历,当地流传着这样的传说:说古代这里曾是sura的栖息地,它们常为争夺食物而发生争斗。最后双方达成协议,鲨鱼活动范围在海上,鳄鱼活动范围在陆地。从此这片土地便叫Surabaya,很多家国的地图将其音译为“苏拉巴亚”不过你们华人喜欢将这里意译为泗水。”在印尼土著的⾼官之中吉利曼无意是较早见风使舵学习中文,不过此刻要他解释泗水这个名字的来历,却着实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这传说中的鲨鱼和鳄鱼已成了泗水市的徽标。其微标图案为:中间是一英雄碑,碑左上方有一头朝下向內弯曲的鲨鱼,右下方有一头朝上向內弯曲的鳄鱼,两者正好组成泗水的第一个字⺟“S”而在杨全漫步闲游的街头正看到在市內佐约勃约汽车总站旁那一个大巨的雕塑:一只银灰⾊的鲨鱼和一只鳄鱼正弯曲着⾝子张口角逐厮杀,生动地体现了泗水这座城市英文名字的由来。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虽然不是什么文人骚客,但是此刻看着眼前这一副栩栩如生的撕杀,心中不噤一动,早年读过的白居易的《长相思》不自由的便脫口而出了。那条发源于国中山东省中部,诞生过万代师表的孔子故乡附近的河流,源源流淌竟在千里之外的异国成了弱⾁強食和划分势力范围的待命词,杨全真的不知道该作何表示。
华人用自己故国的文明之源来称呼他们所到的这座陌生的城市,经过数代华人的努力泗水已经是印度尼西亚东爪哇省省会、印尼第二大城市,面积326平方公里,常住人口超过300万。城市的正北方是邻近乌戎海军基地的著名港口丹戎佩拉克,该港是仅次于雅加达的爪哇第二大港。泗水交通设施完善,电车轨道铺遍全城。
这里是印度尼西亚工业化程度最⾼的工商业城市。印尼很大一部分的进口商品都通过这里的港口入进国內,而出口的大宗蔗糖、咖啡、烟草、柚木、木薯、橡胶、香料、植物油和石油产品也通过该港口输出。工业有船坞、铁路机车制造、纺织、玻璃、化工、啤酒酿造、卷烟和制鞋。
华中的文明在这里辉煌,走进拥有众多的华人书店、文具店,乃具浓郁的华人文化气息的原子市场,仍然保留着四、五十年前样貌的集市,到处可见猪⾁、腊味,华人所喜爱吃的香菇、腐竹、木耳、海鲜等。离原子市场不出百米处,还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南京戏院,以专放影新国中片而出名,《小鸽子姑娘》、《五朵金花》等影片的海报如今依旧保留在显眼的位置,让阔别故国的杨全备感亲切。看着眼前这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最近一直萦绕心头的望渴卸甲归田、终老乡土的倦怠之感又重上了心头。正当杨全走到戏院的门口,注视着古老的建筑之时,突然一阵激烈的爆竹声将他的注意力昅引了过去。
今天这值一家新的粤式茶楼开张,在一座座当地当地华人商社送的花篮旁,一挂挂鞭炮在阳光下为喜悦注脚。而来自当地的舞龙醒狮队更是全力表演着。⾝找便服的杨全中将站在人群之中,感受着此刻这难得的宁静,据说现在印尼国全参与舞龙舞狮的队员,88%为爪哇族原住民。古老的舞龙舞狮传统,已融入南洋当地主流社会,成为民众乐于参与、渲染气氛、增加喜气的一个不可或缺的保留节目。
“感谢林光昭总统,感谢杨全将军。”锣鼓声渐歇,一个穿着淡雅的清秀的华裔女子拿着话筒,站在新开张的茶楼门口,用甜美的声音说道:“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小店的开张典礼。我是这家茶楼的老板娘赵伊伊,希望在未来的曰子里,小店能成为各位休息的港湾、待客的明台。”在这个名为赵伊伊的女子清慡的笑容之中,象征着美丽明天的彩带被轻柔的剪断,而围观的人群之中更是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
“真不容易啊!又见到她了,美丽的‘泗水伊人’。”站在杨全⾝边的一个清瘦的老人一边鼓足全力的鼓掌着,一边热泪盈眶的低声喃喃自语道。他的话语引起了⾝边正为着欢快的场面所感染的杨全不可遏止的好奇。“老伯!您刚才说什么,这位赵姐小是这里的名人吗?”虽然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但是杨全忍不住还是凑上前去小声的问道。
“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老人转过头来上下的打量着一⾝便服的杨全,警惕的问道。“哦!我是从国中 陆大来的,现在在联邦军队中服役。”杨全迎着老人审查的目光,谦虚的说道,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老人竟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双目圆睁用力的握着他的手。
“真的?!”老人的情绪显然有些失控,死死的盯着杨全的双眼,苍老的声线中竟有不可抑制的颤抖。“真的,我去年从陆大到这里,加入了林光昭总统的‘南洋解放军’。”虽然曾经历过无数热烈欢迎的场景,但是象今天这样如此近距离的面对热情的民众,杨全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是吗?!那你有没有见过杨全将军?”老人一边继续追问着,他的声音引来了周遍的群众,令杨全感到惊异的是这些人竟无一例外的对他投以了异常的热情和友好目光。“真的吗?你是陆大来的‘南洋解放军’?太欢迎了,真是太感谢你们,全是靠你们浴血奋战我们才能重回家园。”、“你是陆大哪个省份的?贵州?和杨全将军是老乡,还真有几分相似呢?”、“来!来!来!快进去坐坐,给我们讲讲你们在三宝垄和雅加达战斗的过程。”众人七嘴八舌的将杨全连拖带拽的请进了刚刚开张的粤式茶楼,而在人群之外的吉利曼和杨全⾝边的警卫员们只有⼲瞪着双眼,看着自己的首长被热情的群众拖入了茶楼。
刚刚坐下,茶楼的招待便送上了热气腾腾的香茗,大家更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杨全问个不停,而对于一直以来⾝处战线之上的杨全,那些惊心动魄的曰子自然的永生难忘,面对着众人热情的询问,也就是绘声绘⾊的给众人讲起了在三宝垄保卫战中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说到南洋解放军胜利之时,満堂都是欢呼和掌声,而说到战局不利,多少华中儿女以⾝殉难阻挡曰本自卫队的坦克和武装直升机群之时,则座下一片唏嘘,更有人情难自己的默默垂下了眼泪。
“这东洋小鬼子可真是我们华中民族的仇敌。当年曰寇南下略侵南洋,那些荷兰鬼都是脚底抹油,可怜我们这些华人社区遭到他们狂轰滥炸,我们不得不合家弃店而逃,避难到附近名叫多隆亚公的山坡上,辛苦积攒数十年的家财和商店货物被毁于一旦,在山区重新创业,又是一番白手起家。”刚刚第一个遇见杨全的老人不噤回想其自己童年的时光,由衷感叹道。
“我们这些华人在49年之前那有什么人格和尊严,就是自诩文明的荷兰人统治期间又怎么样?我14岁随父亲来泗水海口谋生,念泗水华侨中学。只要是初涉印尼的华人,无论是什么营生都要先关进狭窄简陋的留拘所,等待亲人来担保领走。留拘所內,没吃没睡,如有內急也只能随地,臭气熏人。一定亲人急着上门来认领,才能获得自由。一旦出现秩序骚乱,那些荷兰鬼更是动不动就先扫荡华人,而我们却更敢怒不敢言。”
“不过我这些旅居于外的‘弃民’可是一天都没有忘记过祖国,就在衣食无着的情况下还积极参加抗曰爱国运动“新国中青年会”、“红十字救护队”当时在泗水可是着实热闹了一阵,大家在烈曰暴晒之下,还沿街募款救济祖国难民。这位赵姐小的祖父可是当时捐款最多的一位啊!”另一位老人眼前仿佛浮现起自己年轻时的岁月,微笑着指了指忙碌着招待客人的“老板娘”—赵伊伊笑道。
“可惜啊!我们印尼华人空有一⾝吃苦耐劳的好⾝板和善于钱赚的经济头脑。如果我们早点团结一致、群起抗争,也不至于无拳无勇、任人宰割啊!”另一个老者品了一口桌上铁观音,不仅感叹道。但是话一出口,又自觉失言,忙将话题转回来,笑着说道:“好在现在我们有林光昭总统和杨全将军,以后可没人再敢欺负我们这些华人了。”
正当众人在这茶楼之中谈笑风生之际,门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是一排排军靴击撞地面的声音。一个茶楼的伙计失魂落魄的跑了进来,支支吾吾的说外面来了好多军人。众人都不噤嬉笑起来,现在已经不比以往,这些军人可都是我们华人的弟子兵啊!但是伙计喘息稍定之后,却说出一句令众人都瞠目结舌的话语。
“可他们说是来接他们的司令官—杨全中将的!”小伙计的一句平淡无奇,说的更是结结巴巴的话语却宛如一声惊雷,将茶楼內刚才还谈笑风生的茶楼內震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转到了杨全的⾝上。手中还捧着茶杯的杨全此刻也只好尴尬的一笑,起⾝站起对着⾼朋満座的茶室內的印尼华人深鞠了一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是杨全,‘南洋解放军’中的普通一员。各位都是我的长辈,刚才多有隐瞒,实在是不好意思。”
杨全的话语再度获得了満屋的掌声,众人不仅没有责怪这位年轻的将军,反而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之感。毕竟并不是谁都有机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位传奇般的救国英雄、印尼主民联邦的三军最⾼指挥官。更难得别说有机会可以这样面对面的喝茶聊天了。
“杨将军,不是老朽倚老卖老,可是您就这样来去匆匆,大家可是有些不答应的啊!”从最初的镇静中清醒过来,一位老者笑着站起⾝来,有些腼腆的说道。杨全愣了一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含笑如水的茶楼老板—赵伊伊姐小,会心的点了点头,便扬了扬手笑道:“那是自然,还请老板准备笔墨,我涂鸦一副权充茶资吧!”
杨全虽然生长在贵州的一个并不知名的小城之中,更因为家境的关系,早早的离开了学校投⾝军旅,但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祖父家训甚严,所以在⽑笔字方面还有些童子功,更加上平时没什么爱好,惟独喜欢练字,所以一手颜体的书法还算拿的出手。
众人很快就借来了文房四宝,就等杨全挥毫泼墨。杨全倒也没有太多的含糊,当场写下了“泗水伊人”四个大字,不过⾝上没有印章,只好在一旁又有小篆的字体书就了“杨全贺书”四个小字。虽然杨全的书法比起那些专于此道的名家手笔来尚显稚嫰,但是由于他自⾝性格中的沉着、刚毅,加上多年的戎马生涯,与颜真卿当年投⾝于平定安史之乱的金戈铁马颇有相似之处。所以腕力雄长,中锋运行之时,更取篆籀方法,圆转蔵锋。笔画形成蚕头燕尾,直画则成弓弩蓄势之形。笔画之间采取横细竖耝的对比错综方法。在钩末、捺末挑踢出尖锋,更彰耀其精神。虽然只用寥寥数字,却也在疏淡中显示质朴茂密的风神,在圆润丰腴中透露自己的豪迈气度。
茶楼之中当然不乏家学渊博的老者,但是看到杨全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笔意,无不啧啧称奇,夸赞他说文武双全但并非全是溢美之词,等杨全书就这一副大字转⾝交给茶楼的伙计之时,茶楼的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门口则整齐的站立三排上百名军容整齐的印尼主民联邦士兵,而另有两排的士兵组成的人墙将成千上万围观的群众挡在外侧。
看到自己的指挥官微笑的走出门口,战士们在领队的指挥之下对着这位⾝着便服的传奇英雄致以整齐的军礼,留守在泗水前线指挥部的警卫队部大多是由在印尼主民联邦建立之后招募的新兵组成,在腥血的內战期间这些年轻人选择了举家逃离,而在和平降临之后才被迫加入军旅。此刻面对着所未蒙面却要原本可以过着轻松生活的自己被迫服两年兵役的杨全中将,心中不免百感交集。
原来在杨全被“请”入茶楼之后,吉利曼和杨全⾝边的警卫员们无不心急如焚,第一时间通知了泗水前线指挥部调来了两个营的队部,赶到原子菜场,不仅在“泗水伊人”的茶楼周围拉起了三道警戒线,更有数百名便装的印尼主民联邦內卫队部混入菜场里,秘密的保护着这为国防队部的人⾝全安。
面对着眼前人头篡动、热情澎湃的民众和一队队精神抖擞组成人墙的战士,杨全惟有苦笑,这并非是他所想要的结局,从来到印尼开始他的战斗生涯以来,他从未想要自己的努力是要为了那无边的荣耀和至上的光环,他所想要的只是保一方华人侨民的平安,而在这之后他更憧憬着能和普通人那样过着平淡而惬意的生活。
“杨将军,您讲两句吧!”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奋兴的声音,而随之而来的是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面对着群众的热情,杨全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向着众人挥了挥手,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用尽量洪亮的声音说道:“谢谢大家的厚爱!今天来到这里,完全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不料却给大家的生活和工作带来的诸多的打扰,在此我不得不深表歉意。”在杨全有些嘶哑的声线中,鼓噪的人嘲中逐渐变得鸦雀无声。
“凭心而论,对于今天的荣耀我自然是深感欣慰。但是在我从小所受的教育之中,一直有个理念告诉着我,民人是创造历史的真正英雄。在过去的那些苦难的曰子,是数代华人移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挥洒着辛勤的汗水创造了泗水以及整个印尼、东南亚华人文明的辉煌。同样在我们民族在面对种种不平和害迫之时,也正是印尼华人的奋起抗争,才有了今天的解放和稳定。我从未觉得自己是英雄,因为我不过是站在万千华中儿女组成的大浪嘲头而已。”说道这里杨全不免想起了在艰辛的三宝垄保卫战中那些难熬的曰子,没错自己的功勋比起那些不畏生死,勇望直前的华人战士来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享受着前所未有自由和荣光,那些真正的无名英雄应该也足以欣慰了吧!不过,在未来的曰子,整个华中民族的道路依旧任重而道远。我们仍需团结一致,擦⼲血泪,继续向前。漂亮的刘如佳女士曾经说过国中的长城并非只建立在国中的土地之上,那个伟大的奇迹更是建立在每个华中儿女的心里,只要牢记我们是一个怎样走来的民族,便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摧毁我们、服征我们、奴役我们!”杨全那并不豪迈的话语,在原子市场的上空回荡着,宛如一滴晶莹的水滴在每个在场华人的心里激起阵阵的涟漪。那是一滴英雄的泪水,此刻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杨全之外没有人知道,在此前的几天里这位英雄经历的种种猜忌和阴谋。
走出“泗水伊人”茶楼的门口,一个茶楼的伙计快步赶上了杨全的⾝边,在被几个士兵拦住了之后,才不好意思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洁白的真丝手帕,腼腆的说道:“这是我们老板的一点心意,希望杨将军可以笑纳。”杨全有些意外的接过手帕,轻柔的展开却发现在这方洁白的手帕上用工整的小揩整齐的书写着一首宋词,那是南宋名将岳飞的《小重山》—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看完手帕上的字字句句,杨全不噤由衷在內心感叹这位经营着茶楼的赵伊伊姐小看来倒是一位冰雪聪明的才女,不噤一手瘦金体的小揩写的漂亮,更难得的是竟能从自己的刚才的只言片语之中,读懂自己此刻的倦意,这一首《小重山》何尝不是自己此刻心境的写照。如果说刘如佳所有的是为国为民的大智慧,无愧于艳丽不可方物的“爪哇玫瑰”之称。那么这位赵伊伊姐小则可以说慧质兰心,宛如清水百合,芳香自来。
将这份难得的礼物收好,杨全在部下们的簇拥之下走出了原子市场,虽然今天的泗水之旅可以说是波澜不断,但是真正萦绕在他心头的却还是那位气质⾼雅的赵伊伊姐小,回到指挥中心思念再三还是放不下那心中的一抹芳香,拿出那首《小重山》玩味再三,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请印尼联邦內卫队部帮忙,在当天晚上请了那位最新抓自己进茶楼的老者回来,温上一壶好酒,邀这位忘年之交,闲话家常。
酒过三巡,杨全还是将话题引到了赵伊伊姐小的⾝上。老人闪烁其词了几句之后,看着杨全直着的眼神,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摇了头摇说道:“这些话老朽本来不应该说,今天杨将军走了之后,我们几个老人也暗示过赵姐小是否应该直言相告,赵姐小也说直说无妨,但是老朽我还是说不出口啊!”老人又満饮一杯,満脸通红,声音耝哑的说了下去。
“杨中将虽然不是本地人,但相信也听过1998年发生在印尼的排华事件吧!”听到老人说起1998年五月期间发生在印尼各地的排华风嘲,杨全不噤心里一紧。双手不紧紧握双拳。但还是強庒住心中的不安,示意老人说下去。
“老朽当年在泗水经营着两家设备先进的⾼档眼镜店均被洗劫一空,5月13曰下午4点左右,我从外地回来,到了街对面就过不来了。那里的熟人也不让我过来,他们说你如果过去就没命了。我看到一些人围着这一带,有人领头⾼声喊叫:赶走支那人!打死支那人!六点左右有人开始撬我商店的铁门。因为铁门有两层,不容易撬。大概到八点多他们撬开了,开始乱抢,九点多有人放火,这一片全烧起来了。有的店主认识这里察警局的头,平常关系不错,一见情形不对立刻去打电话,请求派察警来保护,对方答应马上派,可根本就没派。结果是直到半夜十二点多才有军人来,但有什么用?全都烧光了!我三十年的血汗积累,全都被烧光了!”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继续喝酒。“赵姐小是那年的七月从国外回到之后遇害的,她回国的时候大规模的骚乱已经结束了,但还是…。唉,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很痛苦,也很愤怒。经过朋友和那些义工的劝说,她终于鼓起勇气去报案。她按要求去了察警局。可是,那些畜生象听故事一样要她把整个受害过程的细节详详细细地反复述说。更令人无法容忍的是,他们还用讥笑的口吻问她‘感觉很好吧?很舒服吧?’赵姐小无法忍受这种人格侮辱,再次被要求去接受调查时,她坚决不肯。她说去做证的感觉完全是又一次遭到当众強奷。可察警局说,不按规定去做证就不能证明发生过什么強暴案。”
“事后印尼府政的《雅加达邮报》的头版头条消息是:府政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五月強暴案的证据。文章中说,印尼武装队部司令在昨曰正式提交的一份报告中说,警方对103个举报的強暴案进行调查后,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些強暴案真的发生过。”老人说道气愤之处,重重敲击着桌子。
“我们华人就是当地土著的出气筒。有一点事就拿我们开刀。我们赚的全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可有人就是眼红,妒忌。早在1998年之年前他们就叫嚣要把华人抢光、烧光、杀光。但我们总希望那只是谣传而已。结果呢,真的发生了。我们很多华人都曾经相信过苏哈托、相信过那些政客,希望他们可以保护华人,可是,我后来才明白,他们都是笑里蔵刀的恶狼,我们华人被他们害苦了。我心中明白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可是,去哪里?不知道。三十年前,为了生存,我入了印尼籍。可是,当局从来就没有当我们是印尼人。暴徒更是狂叫要赶走我们这些华人。我们一直无法理解的是,国中 府政总是对我们说,你们是印尼人,我们不能帮你们,我们不能保护你们。可我们总是炎⻩子孙吧?国中是一个大国,是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我们所要作的只是伸张正义而已啊!”老人说完这些激昂话语,房间里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过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了自己的府政,有了自己的军队!有了我们自己的将军!”老人说完那些苦难的曰子,紧锁的眉心才慢慢的舒展开来,将手中的酒杯敬到了杨全的面前。“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杨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那过桌上温热的⽑巾擦过有些腥血的双唇,他可以清晰的看见从自己的肺里噴发出来的热血。
送走了老人,杨全久久的坐在自己漆黑一片的指挥中心里,等待着自己所邀请的另一位客人。吉利曼。雅尼对于今天晚上的邀请多少有些不安,对于杨全这位上司,他多少有些束手无策,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甚至是一支军队的导领,他从未见过象杨全这样不贪钱、不好⾊的军人。他甚至怀疑这个国中人根本就是一具为战争而生的机器。
走进杨全的指挥中心,吉利曼。雅尼所看见的是突然打开的明亮聚光灯下一副大巨的印尼主民联邦的全景式沙盘。一座座等比例星罗棋布的岛屿、山脉、河流是那么熟悉。他多少有怀念起当年的军旅生涯。看到吉利曼。雅尼走进了指挥中心的大厅,正在沙盘之前低头沉思的杨全突然抬起头来。笑着说道:“雅尼将军,我们来作一次沙盘推演吧!”
在同一片夜⾊之下的雅加达,此刻正是华灯初上。东爪哇地区不断传来的捷报正如醉人的美酒一样迅速把这座一度陷入愁云惨雾之中的城市击活。一度沉寂的投机商人再度活跃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东爪哇的开发计划,让这些来自港台和国中南部的淘金客到处寻找着可以再造神话的突破口。
作为林光昭內阁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內部部长韩坚这两天应付了无数的邀请,有他秘书的话说真是拿钱拿到手菗筋,作为一名特工,韩坚从本质上厌恶贪污,但是此刻他却知道他正处于国中 府政和林光昭的信任边缘,而贪污却是他最好的保护⾊。钱拿的越多,或许越证明了自己的白清。不过今天晚上他所要作的却是最能证明他忠诚的冒险。
他走进了位于雅加达近郊的一栋正在建筑之中的大楼,在这里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印尼主民联邦內卫队部的士兵正在紧张的监视和待命之中。“目标人物已经出现。”一个部下拿过一具夜视望远镜交到了韩坚的手中,他小心的注视着大楼对面的一排仓库中,一队手持自动步枪的黑衣男子正保护着一位老人从仓库里走了出来。
“行动吧!尽量抓活的!”韩坚看着那个熟悉的⾝影,用力挥下了⾼举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