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开卷有益
洪汉东闭上了眼睛，就算他不闭上眼睛也看见周围的任何物体，塞在嘴里的那块布⽑绒绒的刺激着口腔，他的嗓子发出低低的咳嗽，鼻子里流出鼻涕。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到自己这样很没风度。然后是比黑暗更黑暗的黑暗，冷洌清凉的水浸透了⾝体。
商号名字为“伊人服装坊”的公司在蔡华运行下进展顺利，几位有股份的大亨，比如武大郎比如金枝比如成村比如岳悦都给予了支持，于是从工商所到检验局一路绿灯，只是张维翰在从“华城”辞职时遇到了阻拦。按照和“华城”签订的合同，张维翰需得五年时间內把设计的服装提供给公司，本来蔡华预计就算毁约引不起多大的浪花，不曾想华城一曰换主，新上台的太子爷丁祝密令下属不可放走张维翰。
丁祝倒也不是因为杨小阳或者傅威故意为难张维翰，只不过⾼层变故的当儿，任何容易造成人心惶惶的行动都是要极力避免，何况傅家在“华城”影响力惊人，动荡的局面从傅林涛下台之初便掀起了悍然巨浪。答应担保“华城”基金的行银明确表示不再继续合作，蒋讯颇有意料之外的失望。当初他设计种种陷阱让使傅林涛的资金难以为继，不过傅威种种的应对倒是使他眼前一亮，比如这份应急基金便坚定了他得到傅威的决心，只是傅大姐小不加婉转的一再拒绝，蒋讯气愤之余免不了更有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期盼，这样的念头在完成对“华城”的战略收购后越发明显。
“我还是不会放弃。”越败越勇的蒋讯再次腾生战斗的欲望。这时秘书的禀告打断他的浮想联翩“丁大山先生要和您通话。”
“接进来吧。”蒋讯懒洋洋的说道。他知道对方的来意，不就是焦虑要拍卖“华城”的传闻吗。蒋讯心中冷笑：若不是我你怎么能坐在董事长的位子上，就算你坐上去了，既无外援资金內有人心惶惶的公司还能继续？本来还有一丝保存“华城”的心思在行银断绝一切担保后化为乌有。蒋讯接通了电话，很热情的叫道：“丁董，您好！”丁董一点也不好，结束和蒋讯的通话后心情更加不好。再是聪明的人被某样事物迷了眼也不会有以往的睿智，丁大山也是如此。他赶走了傅林涛満怀信心接手“华城”后才发现公司近况如此艰难，想到很多困难是由他们一手包办，丁大山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再想到蒋讯对是否抛售“华城”一事没直接回答，而是一再重申“威斯康星”不是上帝不可能把滞销商品变成紧俏物质，言下之意便是你好自为之。丁大山狠狠地锤了锤桌子，蒋讯这八王蛋，他不是答应过得到“华城”后注入大笔的资金吗！
“丁大山这个老糊涂，他还以为蒋讯真的不会放弃‘华城’！”笑语嫣然的岳悦对武大郎说道。
一脸崇敬的武大郎恭恭敬敬端上一杯清茶，奉承道：“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
岳悦喝了一口茶，算是给武大郎一个面子。武大郎急忙问道：“我们手中的股份已经全数抛给了蒋讯，余下没我们什么事情了。”
岳悦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说道：“哪能有始无终？洪汉东不是说过‘威斯康星’总部并不同意拍卖‘华城’。”
武大郎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也许他们改变了注意。这个洪汉东，这几曰死去哪里了，一点消息没有。”
岳悦不关心一只鼹鼠的死活，她边想边说：“一笔生意要做到最后，要做到赚够钱又不树立強大的敌人，我们再合计合计，其中还有没有变数。”
“当然有！”武大郎的话冲口而出“如果我们把蒋讯的打算公之于众，他死定！”
岳悦“嗤嗤”发笑，一根葱白般白皙的手指戳着武大郎的额头：“‘威斯康星’国中区的总裁到国美述职你知道不？”
武大郎不解的问道：“当然，若非如此蒋讯不会趁机中饱私囊。”
“你和丁大山一般的蠢！”岳悦冷笑道“要是他故意制造不在场的假象呢？”
武大郎顿时打个机灵：“他，他也是知情人？”
岳悦叹息道：“蒋讯真是聪明人，他用‘威斯康星’的财力把‘华城’逼到绝路，再用最小的代价暗中收购‘华城’，转手也好堂而皇之接手也好，他才是大赢家。”
武大郎点着头连声称是，不过也嘟囔了几句：“傅威太意气用事，她接受蒋讯的求婚又有何妨？”
岳悦哈哈大笑：“傅家的财产岂不更是归他所有？财⾊双收才是过分了。”
武大郎看到岳悦眼中闪过的一抹冷光，暗道岳大姐小还有后手不成？这点武大郎倒是所料偏差了，岳悦只是想就算傅威接纳了蒋讯的求婚自己也是一定要破坏的，江城有个傅威没什么，但多一个不受管制的蒋讯万万不行。
在一帮人精各自打着主意的时候，江城的夏季更加炎热。坐在“伊人”店门口的杨小阳懒洋洋摇着蒲扇，躲在写着“大处理”字样的大纸板后只露出一个头，活象被马戏团遗弃的猢狲。“活该”欢欢姐远远的送来两个字和一双白眼球，杨小阳瘪了憋嘴不敢言语。他没法辩解，特别是接手了荦荦的店才从进货单里发现商店里所谓的名牌全是盗版的假货后。
不得不佩服荦荦啊，杨小阳手里的蒲扇摇得更快。她怎么能把无商不奷运用得如此精妙呢，甚至没有人看出他们⾼价买来的胸罩內裤是原汁原味的国中制造？除了杨小阳而外，蔡华、乐乐乃至张维翰都是由衷赞叹的，蔡华因此记下这家造假厂的地址，看他的模样是不会报告府政的。
杨小阳被太阳光刺得眼发昏，摸出墨镜带上。披着公司虎皮的“伊人服装坊”还没有开业，蔡总那边不拿出钱扔进“伊人內衣店”难为了杨小阳为了生活费大热天减价处理店里的存货，也难为了上门的顾客在没有空调的商店里挑选商品。科级是生产力么，杨小阳认为归根到底民人币才是一切。
杨小阳焦虑的事情还有很多，昨天杨爸爸杨妈妈打来电话问他回不回安阳，杨小阳这才想起暑假到了。他像一位老人一样感叹一年来的境遇，然后断然决定回家。
这次回家不是杨小阳耍小孩子心态了，一来久不见父⺟十分挂念，二来不敢让两位大人前来江城。要是他们知道宝贝儿子不仅失去童子⾝，还和有夫之妇纠缠不清，估计重视论理道德的杨氏夫妇不会在乎大义灭亲。
还有威威姐姐的事儿，还有点点怎么办，还有…金枝。
说曹操曹操到，金枝的红⾊跑车在阳光的照耀下和欢欢的泠嘲热讽中“吱溜”停在路边，带着墨镜的熟女迈着碎步，拿捏着仪态走了过来。欢欢姐把原本想给杨小阳的冰激凌放在嘴边恨恨咬了一口，冷哼道：“墨镜也有情侣型？瞧她穿的什么，有本事光了庇股上街！”
耷拉脑袋的杨小阳欲哭无泪，他生怕不饶人的金枝出言反诘，幸好有客人上门欢欢姐进店招呼去了。杨小阳抹了一把汗水提心吊胆的看了看鞋城，金枝站在他面前微笑道：“我不会和嫉妒中的女人一般计较。”
“得，你少说两句，她是我姐姐。”杨小阳小声说话。他没注意对金枝越来越不见外，也对，两人赤裸相对无数次，你揷过我我抱过你不至于见外了，可金枝还是很⾼兴。她摘下墨镜溜进商店走了一圈，埋怨道：“怎么不开空调？”
杨小阳没吱声，金枝顿时明白男孩已经穷到没钱支付电费，但还是忍了帮忙付帐的话没说。小情人的性子外柔內犟，大处掰衬得很清楚。
杨小阳问道：“下午没打⿇将？”
金枝抬了一根板凳坐在杨小阳⾝边，摇着手回答道：“打牌没意思了。”她朝着杨小阳叫道：“扇子扇重一点成不？我热死了。”
杨小阳哗啦哗啦把大蒲扇重重扇了几下，他瞄瞄金枝：“你穿得够少了，还会嫌热？”
“少吗？”金枝看看⾝上薄如纸的纱裙，把裙子的背带拢了拢，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有意见就直说，要是我穿得有伤大雅被人占了便宜我可以换，你不明说嫌我招摇过市我怎么知道你不満意我穿得暴露呢。”
又听见熟悉的台词，杨小阳背上的汗珠像伊拉克的石油大颗大颗滚动着，他很直接了当的说道：“是的，你去换了。”
金枝咯咯的笑了，腻声腻气的轻声说道：“我以后只穿给你一个人瞧。”
杨小阳不由自主转首狠狠用眼挖了挖女人两座大硕的山峰，大蒲扇放在部裆挡住异军突起的部位，很⾼雅的指着店门外痴痴看着金枝的两名背书包的小生学：“你要为祖国的未来负责！”
金枝笑得夸张，胸口的波浪动得更夸张，想必东南亚的海啸也不过如此。杨小阳急忙抬起蒲扇挡在她的胸前，恶狠狠的对那两个尤自眺望的小孩子骂道：“小小年纪⾊眯眯，回家看你妈去。”
金枝掐了杨小阳一把，嗔怪道：“你才是小小年纪⾊眯眯。”小生学们也不畏惧杨小阳，大叫一声“小白脸翘鸡鸡羞羞脸”跑了。金枝看着弄巧成拙的男孩笑得喘不过气，好半天才说道：“我把‘威斯康星’总部的传真给你。”
“⼲嘛呢？”杨小阳重新用蒲扇遮了仍然旗杆⾼举的裤裆问道。
“你写一份‘华城’的资料发去国美。”
杨小阳差点被口水呛死，他喃喃的问道：“为什么？”
金枝抓过大蒲扇呼呼扇着：“能做多少算多少吧。”
杨小阳失了挡枪牌急忙翘了二郎腿，扭扭捏捏说道：“英文？”
金枝笑嘻嘻的说道：“中文…可能吗？”
杨小阳苦着脸说不出话，英文，他又有可能用英文写文章吗？
金枝摆摆手：“那是你的事情，别找我。”说完话扭庇股上车去幼儿园接点点了。
杨小阳托着下巴坐着发呆，等到放学的乐乐跑来摇他的手臂。杨小阳眼睛一亮：“好乐乐，你帮帮我…。。”
不等杨小阳说完写传真的事儿，乐乐很无辜的望着杨小阳：“亲爱的阳阳哥哥阳阳叔叔，您觉得我是能完成这项光荣任务的人选？”
“也是。”杨小阳叹口气“你要是英文好，⺟猪会上树。”
“说什么呢？”旁听的欢欢姐终于忍不住了，她鼓着眼球对女儿说道：“一个月之內学好英文，我让某人变⺟猪！”
“…还是算了，不要为难阳阳哥。”对玩耍精益求精对上课愤世嫉俗的乐乐小心翼翼说道。
恨铁不成钢的欢欢姐用眼神把女儿浑⾝扫成筛子后才冷冷说：“罗伊娜不是假洋鬼子吗？”
杨小阳很犹豫，因为他们之间一直相互不对路，虽然以后融洽了许多，可由于他和金枝不⼲净关系的暴露使罗伊娜彻底鄙视这个啂臭未⼲的男孩。果然，罗伊娜接到杨小阳需要帮忙的电话本意当即拒绝，但眼珠一转却又答应下来。
杨小阳再三考虑后颤巍巍问道：“晚上去“不对称”酒吧请你喝酒？XO、白兰地、伏特加…”他很聪明的加了一个“等”字：“XO、白兰地、伏特加等等之类的我请不起。”
“我是借机敲诈的虚伪女孩吗？”心里更加不屑一顾的罗伊娜冷笑着说“啤酒，我们喝啤酒。”
我其实连喝啤酒的钱也没有，杨小阳掏出钱包看了看，觉得它空旷如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瞧你的没出息劲儿。”说话的人居然是乐乐，小姑娘“刷”的拍出三张红红的钞票“利息每曰一分，一月不还以⾝抵债！”
------老安的话：保卫啂房营造的环境比较平淡，任何波澜壮阔的事件和情感冲突都在浅⾊的笔调中被有意冲刷了一层的激烈，这是杨小阳二十岁前的生活，属于最意气飞扬的年代，属于留在记忆里只有淡淡伤感和深深眷恋的年代。
二十岁后，如果还能写到那个时候，杨小阳会有另一种的生活。
截然不同的故事和讲故事的不同语调，属于不写俗套的老安，这点，我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