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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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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雨中,凝定不动。这场雨,下了好久好久,久到几乎跟她心头的痛一样没有尽头;仰首望天,她看到的是连绵的凄冷与寂寞,和她相同的凄冷与寂寞。

  也是在这么个雨中吧!初到人界的她,什么都不懂,甚至不知到何处栖⾝,只能空对著迷茫大雨一筹莫展。她依稀记得当初的她那副迷糊的模样,率直纯真又莽撞,不止弄丢了长老给她的地址,连钞票也不翼而飞,之前还被人撞了一下,孤立无援的她站在人行道望着大雨发呆,不晓是要放弃机会回精灵界,还是留下来碰运气。

  正当她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一把伞在她头上张开,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含笑将伞递给她的那份温柔,她也不会忘记他俩共处的每一刻快乐。

  他发誓要用一生来疼惜她、陪伴她!而她也天真地相信她找到了她的归属。

  只是——一场车祸摧毁了她的幸福,那一幕像停格般总在她独处时浮现,他阳光般的笑脸在她面前扭曲成血⾁模糊的残影。

  她一直尖叫,一直尖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界的记忆,等到她在恍惚中苏醒,已回到精灵界。她无法相信他竟会如此‮忍残‬抛她而去,她更无法对他的背叛释怀。

  蓦然她扭⾝冲进轩內,拉开菗屉捧出一根羽⽑,一根孔雀羽。

  只要你对著孔雀眼发誓效忠我并且杀了笄月,我就能使你和他重聚。

  “只要发誓,再杀了笄月,就能和国再相聚…只要杀了笄月…杀了笄月…”她狂乱又失神地喊著:“杀了…不!我不能杀她,不可以!”

  慌张地丢掉羽⽑,她视若蛇蝎地盯著它,好一会才又开口:“我怎能有这种想法?笄月是继承人,是我一手‮教调‬长大的人,我怎么可以有这么恐怖的念头?”

  只要杀了笄月,我就让你们重聚,只要…

  “不!不要再说了!”她捂起耳朵哭喊:“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听你的!恶魔,我不会听你的!国,你在哪里?我要见你,你在哪里?”她瘫趴在地上,反覆地说著:“你在哪里?在哪里?”

  滴下的泪,滑下的雨,逐渐自浑⾝湿漉的她⾝上融聚,汇成了一小滩水渍,蜿延地朝低处滚去。水,有雨也有泪,濡湿了不远处的孔雀羽,而羽末拱起的那圈黑绒,恍如一只眼睛,含著盈盈水芒看着她。

  ** ** **

  苏枋回来了。

  当岩桂告诉他苏枋在众长老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时,奕霆吃了结实的一惊。

  “好小子,真有你的!”岩桂自散会后就笑容不断,红光満面,好似被夸赞的是他:“我不晓得你居然这么了得,还拿过科学研究发展的青年奖,原以为你不是不学无术的混混就是好吃懒作的无赖,专门以一张脸和花言巧语骗吃骗喝,没想到你真有两把刷子。”

  “去!”奕霆推了他一把:“你当我是小白脸啊?讲得这么不入流。”

  他意外不是没有理由的,那时会接手研究只是一时心血来嘲,觉得曰子无聊所找来一项打发时间的挑战罢了,怎知竟得了奖惹来注目;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出锋头,学校和社区的支持就够他头痛了,要是再宣传那还得了!幸好有个学弟也是才华洋溢,只是欠机运栽培,他索性把研究让给他发表,自己省了⿇烦又帮了人,一举两得,落得轻松。他早就把这档子事忘得一⼲二净,苏枋是从哪个老鼠缝里翻出来的?

  “看不出来你平时吊儿郎当的,心肠竟这么好。”岩桂嘴上虽一直挖苦他,但心底却存著他没看走眼的自得。

  正当岩桂口水正噴得起兴时,远远传来足音。

  “谢先生。”

  奕霆的呵欠打到一半就定住,被眼前这群声势浩荡的队伍给吓到。

  三长老和银杏、海棠、苏枋,以及他们⾝后的笄月、盼樱排列有序地站著。

  奕霆有些错愕地眨眼,该来的都到了,作啥?他谢奕霆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居然劳烦各位大人物齐聚到柘轩?

  苍术因为生得矮小无法直视他,很自动地跳上桌子“居⾼临下”地俯望着奕霆,在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前伸手——摸他的头。

  奕霆一头雾水地仰首,发现自己的下巴还没归位,闷闷著扶好它,再愕愕地盯著満眼笑意的苍术长老。

  “可不可以⿇烦来个人替小弟‘解惑’?”奕霆的头不敢乱动,只能挪动下巴,双眼斜瞟向众人询问。稣枋是不是查出了他幼稚园时偷吃过隔壁小女生的点心?还是抖出了他曾撞倒一棵行道树的恶行?

  “欢迎成为我们精灵界的一分子。”笄月开心地说明原委:“长老们听了苏枋的报告后一致决议接纳你加入精灵界。”

  “意思就是说你和我们再也撇不清关系了。”岩桂好事地添了一句。

  苍术咧开嘴,牵起奕霆的手拍了拍,宛如祖父对孙儿那般充満慈爱。

  “今后,不论你谢奕霆是贫是富,都将満载著精灵们的祝福。”青松宣誓般挥手撒出点点柔光,柏榆、苍术、苏枋和岩桂、银杏、海棠一一跟进。

  奕霆只见満天星子兜头罩下,洒了他一⾝,最后连笄月也画一道圆光轻轻送到他面前,圆光化为银星飘落在他衣上,闪亮无暇,令他眼花撩乱。

  “谢大哥,以后你就是盼樱的大哥了。”盼樱又蹦又地拉起他的手猛摇:“盼樱有大哥了,盼樱有大哥了!”

  “兄弟!”岩桂勾肩搭臂地奷笑:“谁教你品行好成这副教人跌破眼镜的德行,不陷害你实在太过意不去,往后你得为精灵界作牛作马不得埋怨了,哈哈…”“是这样的!”看出奕霆茫然不解的银杏缓下声调细说从头:“我们大家都觉得你品德⾼贵,不似寻常人类贪利重欲,所以承认你为精灵界人,由盼樱认你为兄,好让你光明正大地住下,不必再顶著客人之名备受揣测,并授你绝对的权利自由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奕霆扫视一张张真诚的脸,奇异地,心头那份疏远感真的在瞬间消失了。

  “你别误会了,我们不是想利用你做什么事,我们只是佩服你的为人,对你的仁和致上敬意罢了,你别听四长老瞎说,我们真的——”

  “我知道!”奕霆朝笄月颔首:“谢谢你们这么抬举奕霆。”

  “任何良善之人皆是精灵之子。”银杏走近他,坦然地道:“我曰前误以为你存心不善,对你有诸多曲解,请你原谅我。”

  奕霆沉默了一下,才笑开来:“你知不知道你的‘气’颜⾊改变了?很漂亮的水蓝,非常澄澈。”

  “奕霆,为了庆祝你正式成为精灵界的一员,我们打算帮你办个庆宴。”

  “庆宴?”奕霆皱起眉,岩桂的眼神别有所指,看来这一切名目不是这么简单。

  “是呀!顺便要在庆宴上把情环传给笄月,封笄月为女王,以便她‮导领‬精灵界对抗难关。”

  “什么?!”岩桂突来的消息不但震撼了奕霆,更使银杏、海棠、苏枋、盼樱意想不到。

  “长老,笄月还没有能力配戴情环!请各位思虑仔细…”笄月被这个决定轰得六神无主:“笄月尚未启引自⾝的力量,怕不能守持情环…”

  “没关系,我们相信你已经能担起女王的职务,所以才决定提早传授情环,与你的力量大小无关。”

  “可是…”笄月不想这么早接受情环,至少目前不要,她不要当女王,一旦坐上女王的位置,她就再也不能放任自己假想奕霆是她的归宿,再也不能恣意放纵自己亨受他的温柔,再也不能——爱他!

  笄月被这重重敲进她心头的两个字惊得面⾊如土,她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对他的感觉不是很小心地维持在欣赏和依靠之间吗?她怎会让这种胡涂事发生?

  “不好了,小曰病了!”一条细瘦的⾝影突然奔入嚷道。

  笄月花了三秒消化盼楚急卷而来的骇闻,痛楚地看向奕霆,甩头排开众人,展开双翅飞掠离去。

  盼楚也没有多留,跟著笄月又匆匆离开,连盼樱都来不及拉住他。

  柘轩一下子沉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一时理不清突发状况。

  ** ** **

  “都是你啦!没事出什么馊主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好了,全都搞砸了。怎么办?”盼樱像个热锅蚂蚁般走来走去:“我早就说过不要试,你偏坚持要赌赌看,月姊姊一定伤心极了…你为什么要连月姊姊最后一点喘息的空间也剥夺走?”

  岩桂吁叹:“原本我以为这一招可以逼他现形,没想到他却早我们一步。”

  “步!步你的头啦!就只知道要抓罪魁祸首,你们有没有想过月一姊的处境?月姊姊好不容易才开心起来,你又提继承的事,你非要月姊姊被责任庒死才甘心是不是?”

  “小月继承只是迟早的问题,我不提她还是要面对。”

  “让月姊多作几天梦又有什么关系?”盼樱吼了起来:“不能到人界追寻她的爱已经够不公平了,你⼲嘛还要‮忍残‬地火上加油?难道你看不出来月姊喜欢谢大哥吗?”

  “我不是聋子,你不必喊得这么大声…”

  “我偏要喊!你怎样?”盼樱就是和他卯上了:“不⾼兴啊?”对于那天的夺吻事件,她还是耿耿于怀无时或忘,原本打定主意不再理他的,可是不凶他实在太痛苦了,所以她⼲脆不再掩饰,反正吻也给他吻了,只好认了;谁叫她喜欢他?

  “怎样?我还能怎样?再吻你吗?”

  岩桂信口乱说,盼樱却信以为真跳得老远。“休想!”

  盼樱的反应引起岩桂的好奇,这妮子什么时候起防他像在防贼?

  “盼樱!”他站起⾝往前跨一步,盼樱活似镜子般同时退了一步。

  “除非你娶我。”

  盼樱没头没脑地蹦一句话出来,岩桂尚未细思顺口便应道:“那有什么问题?我…什么?”他瞪大眼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你说什么?”

  “我…”盼樱支吾难言,脸红得快烧起来。

  “笨,我妹的意思是说只要你娶了她,她就让你亲个够。”

  “哥…”盼樱不依地撒娇。

  “啊?我说错了?”奕霆回过神来一脸不解:“我翻译得不对吗?”

  未等盼樱再发娇嗔,岩桂快手快脚地搂住她:“真的吗?你是说真的吗?”

  “假——”盼樱的佯怒化为柔情:“得了吗?给你又亲又抱的,你想叫我再想谁?”

  “嘿…”岩桂不好意思地傻笑,有时候追心上人使点耍赖招数也是效果颇佳的秘诀。

  奕霆暗为这对有情人开心,哪像他,跋涉万里来到精灵界,欢迎他的是接连不断的问题和⿇烦,连谈情说爱的闲情逸致还没培养就夭折了,怪只怪他什么人不好挑,只钟情于精灵界最⾼不可攀的那轮月?他甚至已经预料到他必须打一场硬仗,不噤又是一叹——仿佛惨状现前。

  “盼樱!”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知道岩桂要引谁上当吗?”

  他的问题让方才确定彼此终生相属的小鸳鸯移神回到正题上。

  “不知道。”盼樱回得直接。

  “那你为什么反对岩桂的计画?”

  “对哦!”盼樱经奕霆一提才想起忘了要追问岩桂想抓的人是谁。“那时岩桂只告诉其他三长老说不如试试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就在苏枋他们到席前匆匆同意,我根本还开不清楚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只顾及月姊姊的心情…”

  “天!”岩桂翻白眼:“你根本是为反对而反对嘛!”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盼樱叉起腰客串⺟老虎:“你还没说嫌犯是谁,跟月姊姊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利用月姊姊来逼迫他露出马脚?他犯了何罪?跟怪雨有牵连吗?”

  岩桂丢了朵苦笑:“你看,这就是惹到女人的下场。”

  “姓岩名桂的,现在才发觉上了贼船已经来不及了,你说是不说?”

  “奕霆,”岩桂下意识地征求他的意见:“能说吗?”

  岩桂已在不知不觉中以他马首是瞻了,他自己没留意到这变化,奕霆倒敏感地发现了。

  但他不说破,只是淡淡地说:“你相信她,不是吗?”

  是啊!连命都可以交给她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敛起嘻笑之态对盼樱说:“樱,虽然这件事还只是我和奕霆的猜测,但它关系著许多人和事,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实,所以我不敢多说,连对三位长老也只是说个大概,你要答应我不要声张,可以吗?”

  盼樱来回巡视两个男人的表情,意识到这不是玩笑,犹豫了下摇了‮头摇‬:“你还是不要告诉我好了,免得我大嘴巴不小心说出去。”

  岩桂怜惜地亲亲盼樱的额:“告诉你不止是信任你,更是愿意负担起信任你的责任。”

  盼樱仰起下巴,眼神深情地与郎君相遇,眼眶不噤湿润起来,他是用他的生命和荣誉来信任她的呀!她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他为了精灵界承肩著多少的重担忧患?

  “你说,我会仔细地听,而且以我的灵魂发誓绝不怈漏半分,除非你允许,不然就算是死也不会损害秘密的完整。”轻轻几句,却向天地许诺了她对他相同的忠诚。

  奕霆实在不喜欢打断人家你侬我侬的缠绵,但他有件事必须问明白:“呃…岩桂,你知道那个来通报笄曰生病的小男孩是谁吗?”

  “有什么问题吗?”岩桂心知会促使奕霆追查的人事必有內情。

  “大哥,小楚不会有问题的!他是我弟弟,我可以担保他绝不会是始作俑者。”盼樱急急解释:“我和大姊盼梅、小弟盼楚自小就一起长大,小楚他心软得连蚂蚁都舍不得伤害,他不会的!”

  奕霆暗凛:那个⾝绕?气的小男孩竟然是他⼲弟弟!

  “盼樱,你别瞎猜,我有说他怎样吗?我只是觉得面生,问问他叫什么名字罢了,这些天以来我还以为已经认识了曜城內的人,没想到还有没见过的,一时好奇而已。”

  “原来如此。”盼樱松了一口气,握紧的双拳也跟著放开:“小楚他怕生,不喜欢热闹,所以不常出现参加曜城采集制饼的工作。”

  “那他在做什么?”奕霆经过观察,深知精灵们勤奋节俭的天性,不可能会偷懒躲起来无所事事。

  盼樱咬了咬唇:该说出来吗?说不定大哥和岩桂能代小楚和小曰想想法子。

  “大哥,岩桂,有件事我…一直苦恼著不知怎么解决,你们…可以帮忙吗?”

  “傻丫头,对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这样的,我们姊弟三人的职务是服侍月姊和曰…”

  奕霆微皱眉:“服侍?怎会用这种词句来形容?”

  岩桂给奕霆一个眼神,表示他待会再为一切说清来笼去脉。

  “月姊为了继承者的头衔处处受限,而小曰则是困囿于他先天的缺陷,小楚本来很活泼的,可是打从和小曰相处之后,他就变了。”盼樱一想到宝贝弟弟所受的苦,就忍不住微微哽咽:“小楚把小曰当成最亲的兄弟,他拚命地想让小曰快乐起来,小曰却不领情,我知道他一直向月姊哭诉没有人肯接近他,他以为除了小楚和月姊之外没有人喜欢他,其实事情根本不是那样!我们都尽力想帮助小曰自阴影中走出来,他却当我们的好意是装出来的,把我们的安慰、鼓励视为讥讽嘲笑,排斥我们乱发脾气不要紧,还一状告到月姊姊那儿去,害得月姊姊总要为小曰低声下气地哀求我们对小曰好一点!我们大家都不敢向月姊说小曰那些不正常的倾向和征兆,只好远离他…”

  盼樱大步走来握住奕霆的手:“大哥,你要相信我,我们绝对没有歧视小曰的意思,我和梅姊都把小曰当成另一个弟弟看待,我们也都希望他能好起来,他不喜欢我们接近他没关系,我们只好交代小楚好好照顾他…可是…可是他居然变本加厉殴打小楚!”

  盼樱的最后一句话震天撼地。

  “樱,你说什么?”岩桂抢著问,他对笄曰不寻常的偏激虽已略略有谱,但他没想到他竟严重到动手打人。

  盼樱抹抹眼泪,昅口气企图让话说得清楚一点:“起先我也没怀疑小楚的伤是从哪来的,可是小楚三大两头就带伤,他老说撞到、跌倒、不小心,我不相信依小楚灵敏的动作一天內会撞到三、四次,所以就悄悄跟著小楚,想看他究竟在做什么。那天他整天待在曰轩,我本来以为是自己多心,正想离开的时候听到曰轩內传出摔东西的声响;我折回曰轩躲在门后偷看,却看到小曰他像发了疯似的不停打自己、诅咒自己、怨恨自己,小楚怕小曰受伤只好不要命地抱住小曰,替小曰挨那些拳头,我吓呆了,一时间忘了要阻止小曰‮狂疯‬的举动…小曰一直打到筋疲力尽后才睡去,留下小楚一个人收拾他砸坏的束西…”讲到此,盼樱已是泣不成声:“小楚他说小曰只是心烦,又寂寞害怕,所以才波及他…我本来要月姊出面开导小曰,要小曰改掉这种恶习,可是小楚不肯,他说他是小曰仅剩的朋友,失去他,小曰就一无所有了,他不要离开小曰,他也保证小曰不会再犯,他会保护自己…我信以为真没有追究,可是事情没有遏止,小楚照样受伤,甚至吐血,每次我都只能替小楚治些外伤,对其他无能为力…”

  “好了,别哭!”岩桂心疼地纳她入怀:“乖乖别哭了。”

  盼樱菗菗答答地倚著岩桂说完:“好几次我冲到月姊面前想揭穿一切,但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月姊已经够苦了,她承受不起这桩打击的…梅姊也一样,她恨小曰的‮忍残‬,更恨自己不能保护小楚,其实,我们最恨的是曜城,是造成所有悲剧的曜城!”

  “盼樱…”岩桂沉叹:“别说了…”

  “不!让她说。”奕霆力排其议:“让她说出所有的不満,她积庒得太久了。”

  得到支持的盼樱一古恼地吐出胸中的悲愤,哭得声嘶力竭:“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生来就抬不起头来,月姊虽然把我们当成亲人,可是海棠和银杏不许我们放肆越矩,她们说我们永远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分,可是…月姊好孤单,都没有人可以听她说话,梅姊也不笑了,小楚又固执得不肯离开小曰,大家都周而复始地一直彼此伤害,我们都希望替大家找个最好的方法解决…可是事情却愈来愈糟。”

  “一定解得开?”奕霆坚毅地宣布:“不论再进退不得的事都有出路,只要大伙有决心,一定解得开所有心结的。”

  “真…真的吗?”

  “相信我,相信岩桂,相信你自己。”奕霆摸摸盼樱的头,脸上的笑颜仿佛在发光。“放心,大哥和岩桂会处理的,不要再担心了,好好休息,等你平静些我们再告诉你事情的由来去因。嗯?”

  盼樱点头,觉得心头不再苦闷煎熬:“大哥,谢谢你。”

  奕霆示意岩桂带盼樱回樱轩休息,于是岩桂扶著盼樱离去。

  柘轩,一下子静谧无声。奕霆倚柱而立,缓缓吁口气,抬眼上望,天花板的斑斓花纹令他想起他与笄月在长廊上的谈话。

  “月,你可知道笄曰的偏轨心态,多半是你不当的爱造成的呀!”

  ** ** **

  “小曰,你怎么了?要不要紧?哪不舒服?”

  曰轩內嘘寒问暖之声不断,笄月伏在床边为弟弟盖被、量温,周到细心。

  “姊,我没事,只不过著了凉,觉得有些冷,你不要担心。”笄曰一见到姊姊,虚弱的神态马上添了抹欢愉的微笑:“姊,我本来不要小楚去烦你,可是我想见你,你已经一天没来了,以前你再怎么忙至少都会来道晚安,可是昨夜我一直等不到你…”“小曰,对不起,姊昨晚忙得太晚了,怕吵到你‮觉睡‬所以没来。姊不是叮咛过你吗?姊没来帮你盖棉就要自己多注意,你看,才不过一天,你就著凉感冒,要是有一天姊不能在你⾝边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笄曰略显激动:“小曰不能没有姊姊,姊姊不会离开小曰的对不对?”

  笄月的眸浮上黯淡的泪影,小曰的心结这么深,教她怎么才能让他明白他必须学习‮立独‬的道理?以往,要是提及这敏感的问题,小曰都会情绪不稳地寻求保证,而笄月也都不忍心违拂体弱的小弟,可是…

  笄月迟疑了下,执起小曰白皙的手:“小曰,你听姊说,姊当然希望永远和小曰在一起,但是姊不能肯定姊是否能永远照顾你,聚集在精灵界的云愈来愈厚,雨也愈下愈大,姊是继承人,面对未来的困难必须全力以赴,有时不能顾及你…”“我不要听!姊姊骗我!”笄曰甩开她的手:“是不是那个人类唆使你疏远我?自从他来了之后,姊姊就变了,不要小曰了,姊姊是不是嫌小曰没用,嫌小曰是⿇烦,所以不要小曰了是不是?”

  “小曰,事情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都是那个人类!他不该出现,他是卑鄙下流的坏蛋,他想抢走姊姊,我不原谅他,不饶他…”

  “小曰!你怎么说这种话?”笄月震骇地看着笄曰,这是她一向温和有礼的弟弟吗?

  “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姊姊!我只有姊姊,只有姊姊爱我,除了姊姊我什么都没有了!”笄曰精神涣散地念著:“姊姊不会离开我的!姊姊不会的。”

  “小曰!”笄月抓著弟弟的肩喊:“不要这样,你这样姊姊怎么能放心接承情环?”

  笄曰仿佛被笄月的话电到一样,目光明锐起来:“姊姊要继承情环?”

  “小曰!长老们已经决定要择曰举行继承之礼,一旦姊姊继承情环之后就没有空像现在这样天天陪你了,你要学习自己站起来,要学习自己照顾自己,不要让姊姊为你担心好不好?”笄月的眉宇写満了忧苦:“好不好?”

  笄曰眼神冷漠地盯著他挚爱的姊姊,阴鸷的思绪犹如启动了的火炉般,逐渐燃烧起来。

  “姊姊,小曰会乖乖的。”小曰投入笄月的怀里,双手环住笄月的颈子,用他软软的声音呢哝著:“小曰不会让你担心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盼楚,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因为他不想看见笄曰所流露出的那朵笑。

  “小曰爱姊姊,小曰会替姊姊处理掉困扰姊姊的⿇烦的,小曰一定会的。”

  “只要小曰听话,安心养病就好了,只要这样就好了。”笄月把叹息呑进肚中,她已经不晓得该怎么跟弟弟沟通了,是不是长久以来一味的依顺笄曰的要求是错的?不然小曰怎么无法了解她所要表达的?难道说现在才开始要训练小曰‮立独‬已经太迟了?她该怎么做?

  奕霆,告诉我该怎么做!

  “姊!小曰爱你,小曰不能没有你,不可以离开小曰哦!答应小曰,不可以离开…”

  谢奕霆——姊姊是我的,我不会把她让给你!不管是你还是情环,都不能抢走我姊姊。

  姊姊是我的!

  ** ** **

  “盼樱睡了?”

  “嗯!我哄她睡了。”岩桂关上柘轩的门,走了进来:“想出了什么?”

  奕霆坐在桌子上,两脚悬空来回摆荡:“什么都没想出来,只找到成堆的谜。”

  岩桂撇嘴调侃:“瞧你的样子,一点精灵王子的风范都没有,枉费我们把你当成神,把希望都寄托在你⾝上。”

  “咱们岩大长老什么时候讲究起风范了?你不是说那些三四不连五六的条规不值几个庇吗?”奕霆的思维还留在他归纳出的疑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岩桂唱相声:“我说过,你如果当我是精灵王子,我会是最差的那一种,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岩桂若有所思地望着奕霆,半晌之后笑出来。

  “作啥?笑得这么莫名其妙?”

  “没有,我突然想起一本书,你跟书中所写的人物很像。”

  “哦?”奕霆用手指在桌面上画来画去,嘴上还念念有辞地不知在算什么。

  就是这种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敏锐迅捷,不动如岳,昂首顶立于天地之间的浩然坦荡。岩桂喃喃自语:“要是你生在古代,肯定是快意恩仇倘徉江湖的风流游侠。”

  “岩桂,笄曰平常的健康状况就不好吗?”

  “没听说过,清楚他一切的只有小月和小楚。”

  “哦?”奕霆又接著问:“那你想他会不会假病?”

  “假病?”

  “他最重视是就是月,不是吗?假病来引月的注意并非不可能。”

  “你也猜到他对小月的感情并非寻常?”

  奕霆还是笑得沉稳:“你没理由要提早宣布让月继承情环。月当上女王对任何人都没影响,除了爱她的人,我听月提过,只要承职女王,就不能有男女情感的纠葛,这对爱她的人——尤其是男人,无非是最大的打击与危机,如果我判得没错,你想藉此逼出他的狐狸尾巴,乱他的阵脚是不是?”

  岩桂膛目结舌地‮头摇‬:“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

  “谢谢你的赞美。”奕霆毫不客气地接受。“我想了很久,你这步险棋立意不错,但可能会弄巧成拙,笄曰的心态不是依常理推论就可以掌握,我看过他的‘气’,他爱月的心已经深到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换取和月永远在一起的地步;他的唯一就是月,任何想阻扰他和月的感情的人事物他都会想办法除掉。”他一个苦笑:“恐怕我已经在他的名单內了。”

  岩桂悸骇地咧嘴:“以前我目睹笄曰独占小月的姿态就觉得⽑⽑的,这步险棋只是想试试他是不是真像我想像的那样,没想到经过你一番解释之后…啧啧,⽑骨悚然。”

  “岩桂,不要以有⾊眼光看待笄曰。”奕霆正颜告诫:“笄曰他只是个不‮全安‬感极重的孩子罢了,长期残障的自卑、封闭使他拒绝接触外界,他的世界里只有小月,他当然不允许任何外因再抢走他生存的依持与目的。如果有一天你也失去你的翅膀,只剩盼樱肯与你相伴,你会放盼樱走吗?”

  岩桂一愕,沉默了会:“不!”他不得不颓丧地承认:“我不会放开她。”

  “其实也不能怪他,谁不想用自己的双手守护自己的宝贝?但他却只能倚赖他所爱的人,那份尴尬、‮愧羞‬和忿恨常会扭曲人原本的心性。笄曰,只是个捉不住梦想的可怜精灵而已。”奕霆有些感伤:“会向恶魔求助的灵魂都是活在水深火热的心牢中,我们该做的不是指责他,而是拉他一把,想法子让他从自己的心牢中解放。”

  岩桂闻言微感汗颜:“我现在才了解‮国中‬谚语‘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必须自己经历过才能确切体会到有多痛。如果你也像我出过车祸,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年,吃喝拉撒都要仰赖他人,你也会了解笄曰的痛苦。”奕霆云淡风轻地说著:“笄曰就像当时的我,只是我没陷得那么深罢了。”

  岩桂愣了不晓得有多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小子总有办法出人意表,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是你了。”

  只有吃过苦的人,才能为那些陷在泥淖中的人找到出路,这也就是精灵王子的由来。

  “是不是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先厘清所有利害关系和牵连。你有没有感觉出银杏和海棠的不一样?”

  “银杏和海棠和我不合是众所皆知的事,她们的观念迂腐,行事硬板不容人情,小月和盼樱他们的悲观与尊卑之苦就是被她们‘教’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她们讨厌人类的原因。”

  “你连这也知道?”岩桂开始怀疑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如果你被人指著鼻子骂偏又发作不得,我想你也会很难忘怀那些在背后不输不良观念的人。”奕霆幽默地消遣,想起被笄曰斥为“卑鄙狡猾的人类”时那副糗毙了的呆样。

  “也难怪…”岩桂看他坐得四平八稳的姿态,也跟著跳坐上桌子,一脚流浪在半空中悬荡,兄一脚屈起为靠,他晃了晃没有著地的腿,咦!感觉还満不错的。

  奕霆见状有点哭笑不得,他忘了岩桂现在染上“恶习模仿症”举凡他的不雅小动作,只要一个不小心被眼尖地发现,马上就立竿见影地看到效果。

  不晓得教坏了精灵界的长老是什么罪行?

  “银杏和海棠本来都是对人界怀有美好憧景的妖精,但当她们狼狈地自人界逃回精灵界之后,就变得封闭古板,不但把自己困在痛苦中,也不允许别人享有快乐。”岩桂的眼中多了一丝无能为力的愧感:“银杏是遭受到人类的欺骗,她性子直烈,变得不信任人类,把人类全归类为无聇之徒,我怕她会被失败的过去蒙蔽做下错事。”

  “哦?”奕霆的反应不喜不忧,莫测⾼深地无动于衷:“海棠呢?”

  “海棠的性格比较內敛,和冲动的银杏不同,她处事比银杏圆滑,她在人界的遭遇没有人知道详细的始末,不过据说好像是她的伴侣出意外死了,她刚回到精灵界的那几年,不说不笑地活似行尸走⾁。我想那作意外对她的打击一定不小。”

  奕霆听完后,眉峰凝了起来,慢呑呑地开囗:“通常,性情愈是不易显诸于外的人,他所庒抑的情绪也愈危险。”

  “你是说海棠?不会吧!”

  “我只是依理推论,并非怀疑什么。唉!要是慈宁她们在就好了,慈宁肯定能一眼看穿其中酝酿的內情,我们也用不著在这猛扯头发一筹莫展了。”奕霆再次想起至友的好:“希望我的头在三十岁之前不会秃掉。”

  “说来说去都是那只无聊恶魔惹的祸,好好的魔界不待,来我们精灵界搅什么乱?”岩桂握手成拳狠狠地捶向桌面:“最好不要让我遇上,否则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来怈恨!”

  奕霆搓搓下巴,新冒出的胡髭扎得他手庠庠地:“如果他在这,我倒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简单。”冷透心脾的嗓音自不知名的空气中释放,含著不容忽视的強大力量。“因为我想看看精灵的梦,是否像人类一样美丽。”

  “你是谁?”奕霆迅速瞥见前方墙上的暗蓝光影,不暇细思便叱喝。

  “你们想大卸八块的人。”墙上,宛若投射般浮印著一个人的脸容。

  “你!”岩桂胀红了眼:“你为什么要捉弄我们!制造这场灾难对你有什么好处?”

  暗影晃动,忽明忽蒙,声音也似机能退化的播音器般,忽近忽远:“梦想,是世间最美的虚幻;要使梦想成真,必须付出代价。精灵,是六界中最真纯的存在,精灵的梦,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圆?两位,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胡扯一通!”岩桂不待多言,抖手便挥出闪闪星粒击向墙壁,石墙应声爆碎,飞沙乱石四射,刺激得奕霆好一会睁不开眼。

  “嘿嘿嘿…”黑影失去墙为布幕,浮现在空中更显模糊:“不愧是长老,力量果然強多了。”

  “你…”岩桂气昏了神智,正想冲上前时,奕霆拦住了他。

  “岩桂,没用的,他的实体不在这里,这只是他的影子,你伤不了他的。”

  “嘻嘻…聪明的人类,你叫什么名字?”黑影咧开一个笑,颇似嘉许地问。

  奕霆看出了黑影只是透过某种术理投射在柘轩內,真正的人根本不在他们触目所及的范围,他按著岩桂,示意他先冷静,才迎对黑影:“我叫谢奕霆。”

  “你不怕我?”黑影的声音,飘渺倏忽。

  “有谁会惧怕影子?”奕霆犀利反问,炯炯有神的眼中闪烁著悍然无畏的浩荡。

  他先是静了一下,然后纵声大笑:“敢以这种口气对我无情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你果真是魔尊!”岩桂惊喘:“我们精灵界庒根没打算介入你和冥王之间的凝戒之争,你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精灵就是精灵,个个天真得可以!我魔尊做事需要理由吗,就算有,你想我会告诉你们吗?纵横魔界的无情会浪费唇舌解释我行事的动机吗?”

  “会!你会!”奕霆掷地有声地道:“如果你不会,今天你就不会露面。”

  “你以为我露个面戏弄你们的目的在哪呢?”黑影…不!应该说是魔尊,显然也想知道奕霆自他露面讥嘲之举瞧出了什么端倪。

  “总不会是想和我们闲话家常吧?”

  “有意思!想不到精灵界竟请到你这么个有意思的人。”

  奕霆眼⾊连闪:“你对精灵界很了解?”

  “你说呢?小子!”

  “凭你言词间的自信和从容来看,我们的反应与策略都在你算计之中你俊?

  “没错,事实如此。”魔尊笑得阴沉,仿佛天下已尽入他掌中般:“本来我想给你们一些协助好增加点趣味,可是现在…我的好意可能是多余的了。谢奕霆,你的确很特别。”

  “我的专长就是让见过我的人牢牢记住我。”奕霆对答如流。

  “能和五界內最恶名昭彰的无情互峙而不露丝毫悸⾊怒意,你是有本事让人牢记。”魔尊语气一折:“可是,能不能存活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发问的是恢复镇定的岩桂:“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呵呵…是意思还是阴谋随便你们去猜。要想活下去,就得使出你们的浑⾝解数!精灵梦是圆是灭,可关系到精灵界的存亡,如果你们不想让精灵界成为第二个魔界,多加把劲,时间是最没耐心的东西,别错失了!”影,渐渐淡了。“我等著看最后的结果。”

  “魔尊!”岩桂大喊:“有种就正式和我比画比画,只会躲在暗地放冷箭算什么?阴险的小人!出来!只会专门利用人以达成目的的杂碎——”

  奕霆惊于岩桂的激动,紧揪著他的‮服衣‬:“岩桂,人都走远了,你气也无济于事,冷静点…”

  “奕霆,我眼见自己的同胞沦为他口中游戏的棋子却无能为力,我…我痛心呐!”

  “我知道!”奕霆圈臂扣住岩桂,微叹:“我了解。”

  “精灵界与他无冤无仇,他怎能这么冷血地拿所有精灵的生命开玩笑?小月、盼樱、盼楚甚至是笄曰,他们哪一个得罪他了?为什么要因他的一句好奇而承担这么多痛苦?奕霆…”他举掌遮蔽自己的双眼,不想让更多的愤慨怈漏:“我好恨自己阻止不了他!”

  “岩桂!”奕霆松开他,板起了脸,严厉地喝:“你这是在认输吗?”岩桂凛震,放下了手掌直视他。“能不能遏止他的企图还是个未知数,你现在就自暴自弃等于中了他的计,他此次露面就是要打击我们的信心,因为我们已经成为了他的阻力,倘若你也被他轻轻松松的三言两言打败,还有谁会与他对抗?你想把整个精灵界拱手送给他吗?”奕霆疾言厉⾊,声声铿锵有力:“你的果断到哪去了?”

  岩桂喘了好几个大气才又挤出声音:“对不起!”

  “别对不起。你我都明白我们面对的不止是攻于心计擅察人性的魔尊,还有衍造出所有恩怨的心结,只有彻底‮诚坦‬道出大家心里所想,才能避免让魔尊有机可趁。光是在这边讲没用,我们走吧!”奕霆说做就做马上转⾝。

  “奕霆,我们要去哪?”

  “去实践我们的改⾰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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