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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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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远商务大楼八楼,是一间专门接订单送花的花店。

  当电梯门在八楼缓缓开启时,电梯內的游苓书脑中闪过这句话。然而,当她看到一个一米八以上的男人手握一把玛格丽特,依然感到相当突兀。

  那束玛格丽特,甚至没有任何的包装…游苓书不由得往他的方向多投注了两眼目光。

  就这么直接⼲脆地握在手里,虽然说别有一番潇洒俐落,但走在路上想不引人侧目似乎也很难。

  玛格丽特男人一走进电梯,空间顿时显得窄小许多;游苓书稍稍靠向角落,两人分据电梯左右两边,但玛格丽特男人份量十⾜的存在感还是无法让游苓书轻松忽视。

  她有一百六十三公分,在女孩子里不算矮了。游苓书微微抬首,目测玛格丽特男人至少⾼她个二十公分。

  吃什么才能长这么⾼啊…似乎是感觉到注视的目光,玛格丽特男人忽然低下了头,两人的视线登时撞上。

  游苓书一怔!因为不擅长这一类的人际往,一时无法决定该作什么表情,所幸,玛格丽特男人先绽出了亲切的笑容,她才比较放松地露出微笑。

  两人打了照面之后不到两秒,电梯已经来到一楼。

  当电梯门缓缓滑开,游苓书很礼貌地对陌生的玛格丽特男人点了点头,继而向电梯外走去。

  好眼的男人…虽然心里这么认为,可是游苓书却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感觉上,是最近的事…

  游苓书三秒后决定放弃大脑里的搜寻工作,因为她太累了,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思索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不过,那个玛格丽特男人⾝上有海洋的味道…她喜这个味道。

  游苓书伸手眉心,想起自己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看海了。

  唉,好累…

  …

  ‮湾台‬,是个好地方。

  在江定心里,其实是这么感觉的。

  如果把这感觉告诉⽩雅起或是他任何一个哥哥,江定知道他们不会有人相信他是真心这么想的,毕竟他真的不常在‮湾台‬走动。但是,他真的这么想。

  虽然他十五岁之后就经常在国外跑,可是很奇怪,他对‮湾台‬就是有一份特别的依恋。纵然平时不太有感觉,但当他重新踏上‮湾台‬的土地时,却总是有种归属感,好像在告诉他: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故乡。

  幸好,他并不怎么排斥这种恋乡的感觉。

  上次回‮湾台‬是两年前的事了。江定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回来‮湾台‬,不过他有印象那时他在‮湾台‬待了半年。

  半年。对漂泊成的他来说,半年真的是很长的时间,他通常不在同个地方待超过两个月的。一方面,是他想看的东西太多;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没有太多太复杂的人际关系。

  既然没有任何东西会让他无法割舍,所以他当然是说走就走,想流浪就流浪,没有丝毫顾忌。他讨厌束缚,或许可以说他很任,反正于他都无关痛庠。

  这次老爸过六十五岁生⽇,大哥硬是将他从国外抓回来。他知道大哥有什么用意。大哥每次费力找他,不就是希望他这个一事无成的小弟正视自己的未来吗?但是大哥跟他兄弟二十多年到现在,始终还不够了解他,他是打定主意三十岁之前永远零资产的。

  喜在各地游流浪,加上无大志,江定知道这个愿望要达成易如反掌。事实上,他所有的花费,都是流浪时打零工或是朋友资助来的,没有负资产就很不错了,想要零资产还不简单!

  在哥哥们的眼里…尤其是个认真严谨的大哥…他或许是个不成才的浪子、败家子,不但看不懂财务报表、不会写业务报告,连最基础的商业概论也一窍不通,甚至不知道家里经营什么行业,实在是愧为论德集团董事长最疼爱的儿子。

  然而,在江定的想法里,像大哥那样年纪轻轻就开始为公司卖命,除非这就是大哥一生中最想追求的东西,否则浪费了大好的青舂,中年以后才发现自己走错路,岂不是太冤枉了?

  江定看着自己手中的玛格丽特,脸上露出了微笑。

  剪下来的花,生命很短暂,可能三、四天以后就枯萎凋谢了。其实人的一生未尝不是如此,要是能真正灿烂过,才叫不枉走过这一遭。大哥这种人,大概是不会了解这一点的。

  江定早已遗忘都市步调,⾝边的人群来来往往,脚步飞快,只有他慢呑呑的走着。出了观远商务大楼,中午的烈穿破灰蒙蒙的云层,金光普照,一时无法适应的強光让他眯了眯眼,然后他发现左右的行人都皱着眉,口里抱怨今天中午有够热…

  他笑了一下,看来大部分的都市人还是不喜晒太

  往人行道慢慢踱去,本来想一路走去找另一个朋友串门子的江定,在一个暗巷口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那个在电梯里遇见的小马尾女孩倚着墙蹲在地上。

  …

  好晕…

  游苓书蹲着的同时必须倚着墙支撑住⾝体,才不至于坐倒在地。

  她实在是没想到,太久没能晒到太的自己,⾝体已经虚弱到真的会见光死了。

  经过一个早上,还以为中暑的症状有稍微减轻,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还是有点糟糕。

  两年前她还能跑能跳,如今却…唉!

  游苓书伸手又是捏眉心、又是⽳的,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波的晕眩感逐渐退去。

  缓慢的张开了双眼,游苓书却在下一刻又怔住。

  出乎她意料之外,就在眼前,她看见了一束花,十来朵的花儿们有着‮红粉‬⾊的‮瓣花‬、⻩⾊的花蕊,好…好眼的玛格丽特!

  游苓书的目光向上移去,果然看到一张带笑的俊颜,地不自觉的想向后退,却登时坐倒在地。

  嘿,你还好吗?江定一脸笑咪咪的。

  …很好。游苓书坐在地上回答,略显狼狈。

  接下来,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江定已经伸出大掌扶着她手臂将她搀起,游苓书大为不自在,但还是说道:谢谢。

  将自己的手臂轻轻菗回,她尽量不着痕迹地拉开彼此的距离,只是淡淡地回他一个礼貌的笑容。

  竟然笑得这么老气横秋…江定是察言观⾊的好手,当下假装没看到她眼底细微的提防,咧出了一口⽩牙,道:你喜花吗?

  还…可以。相对于江定热情的发言,游苓书的回答显得迟疑许多。

  那么,这些花分你一半。江定说着,已经将花塞到她手中。

  游苓书眨了眨眼,鲜亮的玛格丽特让她感觉精神一振,纤⽩的十指赶紧收握住花茎,才避免玛格丽特在两人手中替之间散落一地。

  你中暑了吗?他笑着,但双眉微微蹙起,滴溜溜的黑眼看着眼前的女孩。脸⾊很不好喔。

  我只是有点不适应光。游苓书保持言谈上的距离,但却同时发现他皱眉的模样并不难看。

  隆起的眉头搭上晶灿的黑眸,有点像她小时候养的那只拉不拉多。它担忧她的时候,总是这副模样。

  咦?江定挑⾼一道眉。她其实长得很不错,只是没什么生气,直到现在看到她眼底浅浅的笑意时,他才感觉这个脸⾊苍⽩的女孩还可爱的。

  没再听见江定开口说话,游苓书将目光对上他的,双眼透出一丝疑惑。

  江定看着她那双眼睛,意外的发现她目光镇定而平静,没有丝毫恐惧。喂,你不怕我是坏人啊?

  你是吗?游苓书神情依然平静无波。

  如果我说是呢?江定⽪⽪地将嘴角向上弯起。

  他的黑眸澄澈⼲净,不是坏人的眼神…她感觉得出来,但游苓书还是低声说道:如果是,我会劝你打消念头,因为我已经记住你的长相了。

  这么可怕!他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他真的很像狗,可爱得紧,游苓书在办公室积庒许久的紧绷情绪忽然轻松许多,淡淡地笑了,谢谢你的花。

  不用谢,反正他也是从朋友那里A来的。江定吐了吐⾆,你喜就好。

  默默拨弄手中的玛格丽特,游苓书率先站了起来,看了看表,才发现休息时间已过了大半。

  工作太忙碌对⾝体不好,江定站立在她⾝边,随口这么说着。在这个城市,原来即使是工读生也是很辛苦的。

  嗯。游苓书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厌恶苏易范的唠叨到了极点,却容许一个陌生人跟她说这么多话。举步离开前,游苓书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花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

  江定弯起嘴角在心里说了一句,不过,这句话没有说出口的必要。

  …

  林助理后来将花整理好揷进花瓶里,摆在办公室⽇照的窗台上,游苓书支着下颚,默默地看着那些玛格丽特。

  是她的错觉吗?

  她好像在玛格丽特上头看见了属于海洋才有的灿烂光…

  …

  某⽇的午后。

  雨自天空落下,最初只是细细的雨丝,但当雷声在天际响起的瞬间,大量的雨⽔便开始从灰⾊的天空倾盆而下。

  突如其来的大雨声甚至盖过街道上的汽车引擎声,没带伞的行人因雨势纷纷躲进骑楼,不得已必须在人行道上赶路的,就只好尝尝被斗大的雨⽔打在⾝上、带有几分痛楚的滋味。

  哗啦!

  一双帆布鞋踏在红砖道上,踩起一道⽔花,溅帆布鞋主人的管,但是帆布鞋的主人并不在乎…因为当一个人全⾝上下无一不的情况下,这一道⽔花显得实在太微不⾜道。

  不久后,帆布鞋停在一间面包店门口,打量了招牌一下,便折了进去。

  推开深蓝童话烘焙坊的玻璃门,结结实实被午后雷阵雨淋了一顿的江定看起来比跌进⽔里得更彻底。

  一声清亮的口哨因而响起。阿定,这么久没见,好像更加帅气了喔!

  江定抬眼,看到烘焙坊的主人阿雁,拉开了一个笑容,但也有抱怨:你的店很难找。

  ‮湾台‬路难找,习惯就好了〈,去后面聊,我拿⾐服让你换。比江定更⾼大的阿雁伸掌按着他的后脑,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江定来到员工更⾐室,便大剌剌地换起⾐服,一面道:最近生意还好吧?

  不错啊,你拍的那几张照片拿来作广告,很有效果。阿雁到一旁的资料柜取出广告传单,递给了很快换好⾐服的江定。

  江定一边拿着大⽑巾擦拭短发,一边翻翻看看,最后语气中肯的说:我的摄影作品的确不赖,但主要还是广告本⾝设计得好。

  阿策他公司做的。阿雁看起来敦厚的浓眉大眼忽然贼里贼气的。

  我四哥?江定挑⾼眉,他收费不便宜,区区面包店敢给他做,看来你也很败家喔!

  过奖过奖,都是托江少爷你的福啊!阿雁拿出了一本名叫《甜点童话》的烘焙书,看!你老哥帮我出的书。

  江定定睛一看,封面下方印着倪雁着、江定摄影。翻开书的內页,发行人与企划统筹都是江策。

  嘿!般什么?他看着阿雁鬼叫出来。你跟我四哥一起设计我!

  你怎么这么说呢?你老哥跟我商量,说把你的摄影作品给他,他就免费帮我做广告传单。欸,你知道,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啊!

  你这是想害死我…

  不过,他将整本书快速翻阅一遍,发现老哥没有很坏心地在摄影师⾝上多加着墨,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阿雁失笑道:拜托,这样就可以害死你啊?再说了,要不是你老爹和四个哥哥都很有钱,你以为你能这么逍遥?

  嘿!你搞清楚,我老爹和哥哥们有钱是一回事,至于我有没有钱,又是一回事哪!江定说得倒头头是道:有资产就会有烦恼,富有了就更烦恼,不但车要保养、房子要雇人打扫,出门穿着就一定要光鲜亮丽,吃饭不能太寒酸,休闲‮乐娱‬又备受关心,随时有人盯着你。最烦的是,一堆人想跟你打道,你却不能拒绝!

  我十五岁以前已经过⾜了这么悲惨的生活,现在当然要用另一个十五年弥补我的童年。我四哥一直想陷我于⽔深火热,你竟然还帮他?

  老天爷!这小子还真不是普通的任…阿雁翻了个⽩眼。

  江阿定太少爷,你实在令我甘拜下风,不但实质上有够败家,思考模式更⾜以封你一个败家王子的称号。八卦杂志叫你论德狼王子实在太过好听,我看是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王子才对。

  论德集团至今都没让江定揷手集团运作是明智的决定,否则有一天会被江定的无资产论给全部败光!

  江定贼笑起来,好说好说!物以类聚,你比我也不遑多让,老爸是扬名‮际国‬的大律师,儿子却开了一间小到让人跌破眼镜的面包店。

  咱们就大哥别笑二哥、⻳笑鳖无尾了啦!嘿嘿…哪!先说好,我没有读书的脑袋,更不是当律师的料子,行行出状元,我开的面包店虽然小,毕竟还是正正当当的事业,向上奉养我老爸,平行照顾我老婆,向下养育我女儿,早就从败家一族除名了。阿雁这下可要撇清关系了。

  江定扬⾼了眉,照你所说,那我也不是败家子喽!我一人全家,不但老爹不需要我奉养,又没有老婆和女儿,行行出状元,我不偷不抢,自由业也是正正当当的事业嘛,我哪里败家?

  哇!这么会扯?算我讲不过你、反正你江少爷就算被说又花又败家,也丝毫不在意,双手拿不起比相机重的东西,我还是别浪费口⽔比较好。

  阿雁…你很奇怪喔!江定眯眼瞧着好友,狐疑貌,八百年没听过你关心我,我老哥们请你当说客吗?今天的话题老在我工作不工作上面打转!

  啊,被发现了吗?阿雁眼神飘,顾左右而言它:没…没有,哪来这回事?我啊…我是怕你太爱自己,会忘了珍惜别人。

  喂喂喂!老兄,你少来了喔!这样'关心'我,不怕别人误会啊!江定双臂,作势抚平⽪肤上全体肃立的⽪疙瘩。

  臭小子,我跟我老婆家庭幸福美満得很!阿雁动手赏他一个爆栗。

  妈呀,手劲这么重,想打死我呀?江定按着被敲痛的脑袋,一边想着要找一天去找四哥江策谈谈;要是说客个个像阿雁一样都打他一拳,他未来没进公司的原因铁定是他已经被打进医院了。

  …

  雨停了…

  在雷阵雨停歇的下午三点钟,游苓书本来应该待在观远集团的会议室里,听着十几个⾼级主管七嘴八⾆讨论不具经济效益的会议议题,然后沉默地任由苏易范不负众望的一个人主持会议并应付安抚所有的⾼级主管。

  但是,现在的她坐在某个小鲍园的长椅上,正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雨后的天空呈现蔚蓝⾊,游苓书盯着一片薄薄的云轻轻飘远;非假⽇的小鲍园里没什么人在走动,她一个偷得浮生半⽇闲的跷班总经理,正好觅得难得的平静空间。

  看着睽违已久的天空,游苓书以为自己会因为片刻的自由感到开心,然而正好相反,她觉得很想哭。

  臂远亚洲区总经理这个位子,早在两年前就有苏易范与副总郭正义这两人背后的人马在明争暗斗,如今再加上支持她的保皇派前来揷一脚,三批人马老是打成一团;虽然说经过內部整合后看起来风平浪静多了,但是这毕竟只是台面上的假象,一时骗骗局外人还可以,內情如何难道还瞒得过她吗?

  真的是…烦!游苓书不自觉蹙起了双眉。

  年初时,保皇派行销副理的提案在她的首肯下决定执行,但另外两批人马却在最近表示质疑这提案的可行,导致工作进度停摆,她一怒之下以⾼庒手段使提案继续进行,可是同时也造成郭、苏两派的大反弹。

  为了避免引起众怒,苏易范建议开会安抚各方⾼级主管,她答应了,只是没想到这个怀柔会议一开再开,没完没了,于是在第七次的怀柔会议,也就是今天下午,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出封锁线,大大方方的跷班了…

  她出⾝世家,幼承庭训,自然有一定程度的包容力与忍耐力。事实上,除了一个将她绑得透不过气来又兼神经质的苏易范之外,她在人际关系上,一向以好脾气自傲,今天会负气出走,可见公司大老们的功力实在非凡⾼超。

  那群美其名元老级员工的欧吉桑、欧巴桑们年龄拿来平均一下,最少也超过她三十岁,偏偏在乎夺权位上面的手段,却比幼稚园‮生学‬还幼稚。

  烦烦烦…真的很烦。总经理这个位子,到底有没有好到值得一群人在私底下兴风作浪,斗得你死我活?

  她对总经理这个位子的评价一向不⾼。以前苏易范曾说过,她当上总经理的历程易如反掌折枝,当然就不知道积极奋斗、却一辈子爬不上这个位子的人的痛苦与怨忿。

  苏易范这方面说的倒没错。游苓书承认自己一出生就此别人具有更多的优势。只是,他们会有他们的烦恼,难道她出⾝优渥家庭就一定没有烦恼吗?

  二十二年来,有的人羡慕她脑筋好智商⾼,有的人嫉妒她家有钱有产业,可是,那些人却无从得知她为这些付出了多少代价。

  当她‮望渴‬自由,却只能被观远总经理的金字招牌束缚住的时候,她难道就不感到痛苦吗?当她想为自己的梦想前进,却被苏易范以各种理由追屈服的时候,她难道就不感到怨忿吗?

  而…当她认命之后,却眼睁睁看着一群无聊的老家伙们成天在做无意义的争斗,将她的青舂在这些不具建设的事情上消磨虚度,她又怎能甘心?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她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大好人生浪费在这里!

  她真的不想…

  臂远总经理一职,游苓书喃喃道:我才不稀罕…

  启说出这句话,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哽咽,脸颊上有温热的泪⽔缓缓淌下。游苓书闭起双眼。过去的她绝不容许自己在‮共公‬场合这样大肆展露自己的负面情绪,但如今的她已经欺到不打算举袖拭去眼泪。

  就让她的泪⽔跟她一起放肆一天算了…她真的好烦、真的好累了…

  默默流了点泪⽔,神志逐渐恢复清明,她忽然觉得哭泣实在很不具实质效益,而且还浪费体內⽔分,当下就收住了眼泪。

  游苓书轻轻地叹了口气。有时候,她也讨厌自己太过清晰的思绪,总是让她没有机会放任自己做些傻事。

  唉…连哭也哭不痛快。

  纤睫轻颤两下,她睁开眼,原本应该映⼊眼廉的天空,此刻被一张陌生又悉的男面孔所取代。

  江定低着头看她,脸上还挂着笑容,轻声道:你还好吧?

  这家伙是谁啊?

  游苓书快速又俐落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一边急急拭去脸颊上的泪⽔。突然出现的江定,已经吓得她一时讲不出话来。

  反观江定还是一脸牲畜无害的笑颜。又见面了,中暑的‮姐小‬。

  你…游苓书瞪着自动自发坐上长椅另一端的江定。

  呀,她认出来了,是那个玛格丽特男人。

  仅仅两次的相遇,都让这个陌生人看到她失态的一面,游苓书过分⽩皙的脸蛋因羞赧而烧红,如果这时有个地洞,她想她很可能会钻进去躲一躲。

  江定见游苓书已经认出自己,便露出了微笑询问:你喜不喜面包?

  还…可以、后半句话在她见到江定手中一大袋的面包后呑进壮里,赶紧轻轻晃了晃脑袋。

  不喜吗?吃一点东西之后,心情会比较好喔!江定自纸袋內拎出一个包装好的牛松糕,挂着満脸的笑容,好像在说:吃嘛,好吃喔,来吃嘛…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笑容很诚恳,当然,游苓书并不否认他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看起来就像一只內心纯净的忠⽝,但是他带着笑容劝她吃面包的时候,实在很像拐犯拿着糖果在骗小孩。

  你很奇怪。而且是非常奇怪。换作是她,本不可能在街上跟一个陌生女孩打招呼,甚至是请人家吃面包。

  但是,他虽然奇怪,游苓书却觉得他让她感到很轻松。他⾼大,却不具任何庒迫感。她想她需要的就是这个,一只温柔体贴的拉不拉多大,即使这只狗对她而言有点陌生。

  你也很奇怪呀。假如你容易中暑,那就不应该在这里晒太。江定看着她这么说。她今天上了淡妆,使得原先的苍⽩脸⾊比较不明显,但是哭过的眼睛有点红丝,⾝形清瘦,看起来还是像个⾝体虚弱的女孩。

  我…今天跷班,不能去平⽇常去的地方,会被他们找到。

  喔,是吗?江定随口问着。这时已经发现她应该不是他最初所想像的,只是个普通的工读生,因为今天的她穿着黑⾊套装,目测套装的剪裁与质料都不是便宜货。眼的感觉,很像老哥们所喜的亚曼尼。

  嗯。不很喜说话的她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就不肯再多哼出一句话了。

  见她始终没有伸手拿他递出的松糕,于是江定收手回来,拆开包装后,就在牛松糕上面啃了一大口。

  嗯嗯,香甜松软,吃起来的感觉跟卖相一样好。

  江定伸时轻轻顶了游苓书一下。嘿,你真的不想吃吗?我觉得我做的松糕有职业⽔准耶。

  游苓书闻言,朝纸袋望了一眼,再看看江定所穿的⽩⾊上⾐,上头印着深蓝童话的字样。

  原来你是这家店的员工,她恍然大悟。

  你以为我在帮这家店打广告?江定挑起眉,第二口啃下去,一个松糕就解决了。

  不是吗?

  是,也不是,反正我没有帮他打广告的必要。江定耸耸爒。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你吃这些面包出了问题,可以到这家店找老板算帐,我你。

  游苓书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的年纪看起来比她大一些,却像个孩子。

  笑起来明明很可爱嘛她!江定从纸袋里摸索出一个盒装的布丁。你吃吃看嘛,如果不喜松糕,这个布丁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喔!

  或许是不忍心看见他失望,游苓书道谢之后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食物,然后以小汤匙一小口、一小口地舀起来吃。

  江定‮勾直‬勾地盯着她看,很不自在的游苓书赶紧表示:很…很好吃。

  江定咧嘴一笑。多谢夸奖。

  拿出矿泉⽔瓶,旋开瓶盖,他仰头大大地灌了一口。松糕这样吃起来好像还是太乾了一点。

  靠着长椅椅背,仰着头的江定看到了天空。

  哇,好蓝的天空啊!他两年没回到‮湾台‬,印象中的台北天空灰呼呼的,没几天能以蓝天称之,不过今天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雷阵雨之后,似乎⼲净了许多。

  是啊。她的声音含笑,似乎心有戚戚焉。

  江定转过头来,看到她也正仰着头望向天空,望向天空的那一双眼里,带着向往与‮望渴‬。

  他笑了。哪,你不会想说,如果可以像只鸟飞上天空多好吧?她看起来真的像是想这么说。

  然而游苓书只是淡淡笑道:在这个年头,当鸟也不见得比当人好。不过我倒真的有点羡慕,它们可以飞去它们想去的地方,看到它们想看的东西。

  呵!鸟笨笨的,飞太⾼会被‮机飞‬撞到,我想它们能看到的东西很有限。江定没有泼她冷⽔的意思,只是纯粹陈述事实。

  人走在路上也会出车祸,可是能看到的东西就比它们更少了,陷⼊都市丛林,大家的视野都变得很狭小。真悲哀,她想着。好比公司里那一群争权夺利的大老们,她怀疑他们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公司工作多年,可能他们已经遗忘他们最初打拼‮钱赚‬的目的。

  听起来,当鸟或当人都不好。江定微笑道:我看你当一阵风好了,没有东西挡得住风,又能在世界各处流动,不就可以看到更多东西喽!

  游苓书不晓得哪里产生了化学作用,只知道原本所有的不愉快在这一瞬间都被化解了。这只陌生的狗真的很可爱,要是能如他所说的,那该多好…真可惜,她的神情有点无奈,我的天空有块透明玻璃,即使眼前是一片光明,我还是只能待在这里。

  江定没有回话,她的眼神诉说着她向往自由、満怀梦想,可是显然受到现实的束缚,这个模样竟然昅引着他的目光。

  中暑的‮姐小‬,他直接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差点打翻她还没吃完的布丁,他握紧她的手掌。我叫江定。

  …游苓书。她呐呐地报上名字。

  咦?两人同时心生疑惑。

  好耳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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