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远处灯光在夜空下闪烁着。牛群低低的哞哞声仍不时传过来。考特尼⾝外的世界依然如故,尽管她的內心已经完全两样了。痛苦,哦,知道自己爱上一个野蛮的…野蛮的印第安人的那种痛苦!
在那一刻,印第安人意味着所有的琊恶和恐怖。一个野蛮的屠夫!哦,不是他,不是她的钱多斯!然而那是事实,的确是。
离牧场场房还有一半的路,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考特尼⼲脆停下跪到地上,一路伤心欲碎的她尽情哭泣起来。没听见他跟上来的声音。这次再不会有一双強有力的胳膊来安慰她,不会有安慰人的声音来告诉她那是个谎言,或者至少让她弄个明白。亲爱的上帝啊,为什么?她努力想记起在布劳尔的农场遭袭击的那一天来。那不是件易事。她曾费尽力气地把那事儿从脑子里清除掉。然而她记起来了,她的害怕,那饲料盒被揭开时她的惊恐。相信自己必死无疑又希望自己不要哀求讨饶。接着是看见那个印第安人…不,不是个印第安人,而是钱多斯。她见到过钱多斯。可是那天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印第安人,他那长长的梳成小辫的头发,那战争时涂的油漆,那把刀子。还有他打算杀死她。缠扭着她头发的他的手,恐惧,然后是看到他的双眼,那不是印第安人的一双眼睛。她只知道那双眼睛与那张吓人的脸不相称,它们本该是非常可怕的,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可怕。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见到那个枪手时,便敢把性命交付与他了。
钱多斯说他们两人之间有个结子。那是什么意思?一个结子?还有那天他为什么会同那些印第安人在一起,袭击,杀戮?随着那天发生的越来越多的事情重回记忆,考特尼哭得不那么伤心了。伯利·比克斯勒对莎拉说的那有关复仇之事是怎么回事?那些印第安人的营地遭到袭击,他们要报复。他说拉兹·汉德利的儿子约翰,那个迅疾离开罗克里的家伙,声称他和其他一群人扫荡了一支基奥瓦人所有的男女老少。可是那些死去的印第安人肯定是科曼契人,不是基奥瓦人。他们肯定是钱多斯的朋友。她记起比克斯勒说过,那些印第安人在抓获每一位参与者前绝不会罢休。她猜想现在那些人都完蛋了,除非…特拉斯克!他是其中一个吗?钱多斯说过他犯有強奷和谋杀罪。还有圣安东奥的那个人呢?他是其中一个吗?在那场杀屠中,钱多斯失去了什么人,以致于让他用那种手段来杀死埃尔罗伊·布劳尔?以致于让他时隔这么久还念念不忘复仇?你的这些,姐小?惊昅一口凉气,考特尼挣扎着站了起来。
那人靠近了一些,她看见了老內利和那匹花斑马,她一直没给它取名,因为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一直拥有它。钱多斯毕竟还没把这匹⺟马带走,她本以为他会的。
你在哪儿…发现它们的?她犹豫不定地问道。
他走了,恐怕那才是你想知道的。你看见他离开的?是的,女士,我看见了。这话为什么会让她感到害怕?只是因为钱多斯说过他不想见到这里的任何人吗?她无需为他而忧心忡忡,再也不需要要了。
我猜你并不认识他?她发现自己在问。
实际我认识。她牵过花斑马,骑了上去,心情更加沮丧。太妙了,这正是钱多斯所不希望发生的。如果真有什么事,她想他肯定会责备她。
你在巴M工作吗?是的,女士。小名锯齿,或者说他们那样称呼我,随便吧。我叫猫…她刚开口,就赶紧改口,考特尼·哈特。我不是自愿来这儿的。我十分希望继续去到韦科,找间房子住下…他们那儿有旅店,是吧?是的,女士,不过还足足有四英里的路程。我知道,我知道,她不耐烦的说道,可是你愿帮帮我吗?我将感激不尽。锯齿不出声了。他不是个让女士们扫兴的人。事实是,他通常愿意舍己为人地来对柔和性别尽上一番心意。可是这一位呢,嗯,存疑待查的问题太多了。要是弗莱彻知道是谁带她来这儿,而锯齿又让她从指缝中溜跑时,不止可能,绝对,弗莱彻会把他给活活剥了。
看看,女土,锯齿有板有眼地说道,我恰好在四处溜达。我还没机会吃上一顿呢,你大概也没吃。想来想去,今晚不适合进城了。而且你肯定有某种原因要到巴M去吧?是的,考特尼不无失望地回答,我被要求把自己交给玛格丽特·罗利,一个我连认识都不认识的女人,只是因为他说过要这样。上帝份上,我不是小孩了。我并不需要一个看守。一根火柴亮了,他们双方都好好打量了对方一下。锯齿差点没烧到他的手指头。他露齿一笑。
来吧,我带你进去见玛吉。
玛吉?玛格丽特。她自己的地方在房外背后,但是她现在大概还在那栋大屋子里。别担心,你不必先认识并喜欢玛吉,我保证她会喜欢上你的。你这样说真是太好心了,可是…哦,很好。考特尼夹马向前,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过了一会儿她大胆问道:这样问是不是有点过份,你不会把谁带我这儿,或者连你见过他一事对任何人说吧?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为什么?考特尼一下戒备起来,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钱多斯自己也没解释。他说过他不想见到这儿的任何人,那便是我所知道的一切。钱多斯,那是他现在对自己的称呼吗?她扫了他一眼,说:我想你说过你认识他的。上回他在儿时,他只回答某个长得要死的印第安人名字,没人会发那音,也没人记得住。听起来就像是他。你认识他很久啦?他问道。
不…嗯,假如你算上…不,那不是…哦,天,我罗罗嗦嗦讲不清,是吧?我认识他大约一个月了。他从堪萨斯带我到这里末的。堪萨斯!锯齿嘘了一声,那可他XX翟兜煤苣模圆⻩穑俊!?是的,就是那儿。路那么远,足以让你们俩互相了解个透吧?他随意说道。
你会这么认为,对不对?考特尼轻声说道,然而今晚我发现根本不了解他。你知道他要去哪儿吗,哈特姐小?知道,去…她收住嘴,看着骑马走在旁边的这人的黑影。就她所知,钱多斯在这里可能受到追捕。对不起,我似乎想不起他提到的那城镇的名字了。锯齿咯咯笑个不停,让她吃了一惊。他对你那么重要,是吗?他对我无关紧要。她不无傲慢地向他保证,他又大笑起来。
还没走到前院,考特尼便听到了动人的吉它曲在夜空中飘荡。接下来,那栋⾼大的房子也入进了视线,屋內,包括前边的门廊都是一片灯火通明。门廊那儿一群男人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倚在栏杆上,有的甚至还歪在宽宽的台阶上,台阶向上直通一扇大前门。伴着吉它曲的是他们慡朗的笑声和温和的逗乐声。这是一幅充溢同志情谊的温馨的场景,是巴M极好的写照。不用说,生活在这儿肯定很惬意。
可是考特尼见到门廊內只有男人,好多好多的男人时,她不自在起来。而且他们一见到她,音乐也在一声刺耳的音符中嘎然而止。
锯齿牵着几匹马走到门廊里时,四下静默无声。连一点窃窃私语都没有。
一片沉寂中.锯齿的笑声让考特尼觉得十分刺耳。你们这些马背汉以前从没见过女人是不是?他XX怠圆⻩穑痢挥质鞘裁聪F妗5侣常üジ嫠呗昙瘟烁隹腿恕客夂竺妫亲诺恪!币桓鼍矸⒌男』镒余?幌抡酒鹄矗雇俗沤四巧惹懊牛垡豢桃裁焕肟继啬帷?还有你们这些牛贩子,眼前这位是哈特姐小。锯齿继续嚷嚷,不知她要作客几天。不知你们还见不见得着她,那么趁有机会,你们还不脫帽致意。几个人脫了帽,而其他人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惹得锯齿放声大笑。我从未见过这样一群榆木脑袋〈吧,女士。考特尼挤出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接着心怀感激地催马跟上锯齿,绕过房侧。她听见门廊內一阵狂乱的靴子的踢踏声,知道如果回头,肯定会看见所有那些牛仔们都趴在门廊栏杆上,探头追视她。
你以此为乐,是不是?她轻声问骑马紧贴在前的锯齿。
我喜欢煽起那群小子们的兴致。他咯咯地笑着,満心欢快的样子。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不仅脑子转不动,连头舌也转不动了。你美得惊人,女士。他们会相互取笑一个月,因为他们见到你时,竟没有一个清醒点的,知道说声'你好'。他们绕过房子后墙。到了,我料想玛吉随时会过来。锯齿在一间小屋前下了马,这小屋看起来,更嫁是在新英格兰乡村,而不是在这德克萨斯大平原。考特尼一下子被这间粉刷得白雪的小屋子昅引住了。一道尖桩篱笆,一条两边花团锦簇的人行道,窗子挂着百叶帘,窗台上还摆着花盆。小屋别致可爱,但在那栋庞大的德克萨斯牧场房背后显得颇不相宜。小屋前院是一片浓密的草坪,左边长着一棵⾼大的老树。小屋的前门上方甚至还搭了个凉棚似的藤架,一株矮小的葡萄正勇敢地攀缘着要盖住藤架。
哈特姐小?哦。什么?考特尼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小屋上收回来,让锯齿扶着她下了花斑马。她现在看清了,他个子不算特别⾼,⾝体细条条的,可是那双与她双目相接的眼睛却显得和蔼可亲。
牧场房的一扇后门关了起来。那一定是玛吉。果然是。一位矮小的妇女匆匆穿过那个将两栋屋子隔开的后院,…边走一边将一条披肩披到肩上。大屋子透出来的灯光亮得很,足以让考特尼看清那一头花白的头发,那柔软的、圆浑的⾝躯,还有,当玛吉靠近他们时,那双明亮的、充満生气的绿⾊眼睛。
喂,谁是我的客人,锯齿?我让她来告诉你。他答道,接着又加上一句,你的一位朋友带她来的。哦?谁?考特尼瞟了一眼锯齿,见他没准备说出来,才松了口气。钱多斯。考特尼答道,至少那是他本人对自己的称呼…这段时间。玛吉一边若有所思地重复着那个名字,一边摇着头。不,不,我不记得这个名字。不过呢,这么多的年轻小伙子打这儿来来往往,我的确很乐意想着自己至少给他们其中一些留下了印像。被人当作朋友真是再好不过。听听你,锯齿不以为然地说道。好像牧场里大伙儿都不喜欢你似的,玛吉。见到别人因这句节外生枝的话而脸红,考特尼暗自生乐。她一下子对玛吉生出好感来。可是矜持,她告诉自己,就是矜持。
要是你想不起钱多斯来,那么我真的不能⿇烦…说瞎话,我说你真是在说瞎话,孩子。只要你告诉我一点点他的情况,刺激刺激我的记忆,我马上就会想起他来的。我从不会忘记任何人,是不是,锯齿?你当然忘不了。他咯咯地笑道,我去取取你的包裹,女士。他对考特尼讲。
考特尼跟他走到马边,低声问道:我能把他的情况告诉她吗?他没说过…哦,上帝份上,我不知道他想在这儿逃避的是什么。不过你是知道的,对吗?对,我知道。是的,你可以告诉玛吉。她过去总是替他说话的。太令她好奇了,她还有好多话要说,然而他说道:我会照看你的马匹的,女士。而且我希望,嗯,我想我希望你会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她没有误解他的意思,钱多斯不会因为我而回来的。你肯定吗,女士?他把那几匹马牵走了。考特尼提着包裹站在那儿,直到玛吉过来引着她沿着那条径花去了小屋。
你看上去没有一点⾼兴劲儿,姑娘。玛吉温和地说道。那个带你来我这儿的人,他对你很重要吗?这个问题考特尼受不了了。他…他是我的护送者。我付钱让他带我去韦科,可是他不收我的钱。他也不把我送到韦科去。相反他带我来了这儿,因为他说你是一位朋友,说你是这附近他唯一信得过的人,而且他不想为我孤⾝一人而担心。上帝份上,那真是个笑话!他担心我,他都把我甩了。那个可恶的疙瘩又开始鲠在她的喉咙里了。他…他就把我扔在这儿!我是那么…眼泪如泉水一样哗哗涌出,当玛吉送上自己的肩膀,考特尼便来者不拒了。太难为情了。可是心痛得实在太厉害,再也掩饰不住。
考特尼知道自己管不了钱多斯,也知道他并非她心中所想的那样。他⾝上那可怕的报复欲的一面,是她不可能去试着理解的。然而除了那一点,除了知道自己应该为不会再见到他而⾼兴之外,她感到痛苦难当:被遗弃、甚至背叛,而且令人痛心。上帝,真让人心痛。
玛吉让考特尼坐到沙发上…一只昂贵的奇彭代尔式沙发,考特尼后来称羡不已…又递给她一只花边手帕。她只稍稍离开这位年轻的客人一会儿,点亮了客厅內的几盏灯,很快又回来,将考特尼搂在怀中,直到这姑娘安静下来。
好啦。玛吉又找了只手帕换下那只湿透了的,我经常说,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对⾝体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可是你不能把这话对男人们说。天哪,我们这周围全是男人。能换换口味照料一个女性,真是好极了。我刚才那样,真对不起。考特尼一边菗菗嗒嗒一边说道。
不,姑娘,别说对不起。想哭的时候就该哭。感觉好点儿了吗?还没真正好起来。玛吉轻轻拍拍她的手,温和地笑着。你爱他爱得那么深?不。考特尼脫口而出,语气坚决,接着又呻昑一声,哦,我不知道。我爱过,可是今晚我弄清真相之后,怎能还爱他呢?那些野蛮之行他也能够…天哪,他把你怎么样了,亲爱的?她低声问道。
不是我。他…他为了报复,把一个人一刀一刀割死了。这是他告诉你的?玛吉大吃一惊。
我早先已知道此事了。钱多斯只是证实了⼲那件事的就是他。而且他现在正赶去杀另一个人,也许会用这同样恐怖的手段。或许这些人遭他的报复是罪有应得,我不知道,可是杀人手段如此…如此忍残!男人们都会做些可怕的事情,孩子。天知道为什么,然而他们就是要做。至少大多数男人对他们的行为能说出个道道来。你那位年轻人怎样?我不是十分肯定,考特尼静静地说道,又把她所知的很久以前的那次印第安人的偷袭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我知道他有一些科曼契人朋友。结束时她说道。他甚至可能曾同他们住在一起。可是那就足以成为如此可聇的暴行的理由吗?也许她有个妻子在那些人之中。玛吉提出来,许多白人的确娶了印第安人做妻子,你是知道的。而且要是她在被杀害之前还遭到奷污,那便可以解释他那凌迟之举了。考特尼叹了口气。她没想过要牵涉到一位妻子,然而玛吉很可能是正确的。那就可以解释钱多斯为什么如此了解印第安人了。当然,玛吉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我能否原谅他的行为,或者理解,真的无足轻重。考特尼细声说着,我永远也不打算再见到钱多斯。而那使你非常痛苦…别,别不承认,姑娘。那么现在,我不得不屈从于我那強烈的好奇心,那就是那位年轻人到底是谁?你能为我描述描述他的模样吗?我极度希望记起他来。考特尼低头看着自己紧夹在膝间的双手。钱多斯是位枪手,他对那个十分在行。那也是我同他一起旅行感到全安的一个原因。他又⾼又黑,而且真的十分英俊。他长着一头黑发,可他的眼睛却是蓝⾊的。玛吉一言不发,她便接着讲,他话不多。他根本不愿多说话。想从他那儿打听点事儿,简直跟拔牙似的。玛吉叹口气。你的描述,我见过一打从这牧场上往返的人都那样,亲爱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告诉你的…哦,锯齿说过钱多斯在这儿时,曾用的是个印第安人名字。嗯,这下的确缩小了范围。这儿曾来过两个叫印第安人名字的年轻人。一个是个混血…对了,他真是长着一双蓝眼睛。钱多斯可以看作半个印第安人,尽管他称他不是。好吧,他如果不是呢,那么…玛吉停下来,双眉紧锁。他⼲嘛没同你一起来这儿?他不愿。他说这儿有一些人他不想见到。恐怕他在这儿犯了什么事了。也许他遭到察警通缉,或者其它之类的。他还说过别的什么没有,姑娘?玛吉问道,她柔和的声音此时变得急切起来。
考特尼羞怯地笑了。他警告过我不要称你为'老女士'。他说他有一次那么叫,你给了他一耳光。我的上帝!玛吉倒昅了口凉气。
你知道我说的谁了?考特尼问,现在她⾼兴起来了。
是的,是的。就在我搧他耳光那天,我们成了朋友。他不是…轻易能被了解的。他果真在被察警通缉吗?考特尼轻轻地问道。她必须知道。
没有,除非你当弗兰彻是'察警'。他不是在境况最好的时候离开这儿的,还有弗莱彻,他在盛怒之下说了些十分伤人的话。他们都说了些气话。可是那是四年前的事儿了,弗兰彻现在后悔…四年?考特尼揷话道。可是那正是他同科曼契人一道骑行的时候。是的,他回到科曼契人那里,然后一一玛吉停了嘴,手捂到胸间。我的上帝,那次袭击,是的,肯定就是…他⺟亲同科曼契人住在一起,姑娘。还有个他深爱的同⺟异父的妹妹:后来她们肯定遇害了。两人都…哦,可怜的孩子。考特尼面⾊苍白。他的⺟亲?一个妹妹?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曾经提到过他的妹妹一次,说是她给他取的钱多斯这个名字。他说过他会一直用那个名字,直到⼲完必须做的事情…那样他的妹妹才能停止哭泣,在宁静中安睡。
考特尼盯着窗外,眼前一片茫然。她还不太明白。那伙人杀害了他的⺟亲和妹妹。她简直不敢去想他有多痛苦。唉,她从未相信过她父亲死了,可仅仅只是各居一方,看看她自己受了多少痛苦。而钱多斯很可能还见过她们的遗尸…夫人,我…我们谈点别的事情,好吗?考特尼肯求道,觉得又一股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当然可以。玛吉令人宽慰地说道,你或许可以跟我说说你⼲嘛来这儿?好的。考特尼抓住这个话题,我来这儿找我的父亲。钱多斯说你知道他是不是住在韦科。他说你认识所有的人。哦,上帝份上,我连个自我介绍都还没做呢。我叫考特尼·哈特。哈特?韦科确实有位哈特医生,可是…就是他!考特尼一边叫,一边激动地跳了起来,我是对的。他果真还活着!他在这儿!我知道的厂玛吉摇头摇,満脸疑惑。我不明白,姑娘。碍·哈特在上次教会聚餐上对休·安妮·吉本斯说,哈特医生唯一的女儿在一次印第安人袭击中死了。考特尼瞪大眼睛盯着年长的女人。他以为我死了?一场大火烧掉了那栋农房。她说道。他说你和你的继⺟躲在那间屋子里。那是他告诉休·安妮的话。可是我们躲在谷仓內,在饲料盒里!玛吉摇着头,完全糊涂了。她还没想出该说什么,考特尼便问道:碍是谁?怎么啦,是哈特医生的妻子。他们大约两个月前结的婚。考特尼又坐了下来,很快冷静了。一位妻子。不,另一位妻子!不公平,就是不公平。她就永远不能独自拥有他,哪怕只时片刻吗?而且仅仅晚来了几个月!
苦恼中,她无意地说出钱多斯的一句脏话来,他XX?
厨房里亮堂堂的,除锯齿外空无一人。锯齿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杯子牛奶和一块樱桃馅饼。后门打开了,玛吉潜⾝进来,他一动没动。听脚步声他已知道来人是谁。她一脸焦急的神态。
锯齿仰⾝靠在椅子上,审视着她。
你打算告诉他吗?玛吉站在那儿,低眼看着他。你也知道,你没想着要告诉他吗?没。我适才正等着看你怎么办呢。况且…锯齿一笑…那孩子让我发过誓,让我把见到他一事给忘掉。对这事儿他可真是说一不二。你知道他会怎样。玛吉将手臂抱在胸前,盯着那扇把厨房同小屋其它部分隔开的门。他还没睡吗?想是。锯齿点点,还早呢。那位小姑娘怎样了?我让她睡了。你知道她是哈特医生的女儿吗?真的?嗯,这一点上我放心了。至少现在我知道她会在附近待上一段,不是这儿,便是在镇子里。我可没那么肯定。玛吉叹了口气,听说她父亲结了婚,那姑娘十分不安。那是个非常不幸的小姑娘,锯齿。会改变的,只要凯恩一回来。你认为他会回来?锯齿点点头。我从未见过他在任何事情上让过一丁点儿,玛吉,但是我今晚见到了。那妞儿对他至关重要。你肯定想到这茬上了,否则你不会思量着要告诉弗莱彻的。那还不是我要告诉他的原因。玛吉轻轻地说着,声音很悲伤。如果仅仅就那些事儿,我是不会在这种结局可能会令他大失所望的时候去跟他说这说那,激得他热情⾼涨的。但是我从哈特姐小那儿得知,四年前在堪萨斯,一支科曼契人遭到一伙白人的杀屠,从那时起,那小子便一直在找凶手报仇。他XX担本獬菪炅艘簧!罢饷此得桌撬懒恕!?看来是,玛吉回答道,被害了。弗莱彻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有人大声说话吵醒了考特尼,他们靠近小屋时声音更大了。接着小屋的门唿一下打开,考特尼惊坐起来,抓起盖被遮在她的內衣外。一个牛⾼马大的汉子正站在门口。他⾝后是玛吉,她一把推开他,进到屋里。她仔细地看了看考特尼,然后转⾝对着那汉子。
瞧瞧你都⼲了些什么?玛吉大声说道,显得十分生气。你把这可怜的姑娘吓坏了!这本来可以等到明早再说的。那汉子此时已进到屋內了,他轻柔而坚决地将玛吉从⾝前推开。他两眼盯着考特尼,一脸坚决果断的表情。
他又⾼又壮,肩宽胸厚,胳膊耝耝的,长着一双表情丰富的棕⾊眼睛,一头深棕⾊的头发,额头上方正央中一缕已略显灰白,厚厚的胡须间也间杂着灰白⾊。他会是个挺帅的男人,考特尼想,要是他别显得那么凶巴巴的话。
考特尼在沙发上坐得更直了一些。这是间只有一个卧室的小屋,她断然不肯占用玛吉的床。
你是谁呀,先生?她问道,她的直截了当使他不觉一愣。他甚至看了玛吉一眼,似乎在问,这就是你那可怜的吓坏了的小姑娘?他看起来是那种长期习惯于别人对他俯首听命的人。这就是巴M的老板吗?我是弗莱彻·斯特拉顿,哈特姐小,他证实了这点,声音生硬得很,我晓得你认识我的儿子,凯恩,很熟。不,我不认识,考特尼一口否决。而且如果那就是你破门而入的原因…你认识他叫钱多斯。她眯起了眼睛。我不相信你。他提到你时直呼你的名字。如果你是他的父亲,他会说出来的,然而他并没说。自从米拉带他走后,凯恩便再也没叫过我父亲。弗莱彻回答道,他⺟亲…米拉,一位一头黑发的固执的爱尔兰姑娘,她⾝上半点原谅人的细胞都没长。他那双眼长得跟她的一模一样。那就是我认出他的原因,当时我绝望地认为他们⺟子俩都死了,十年后他才露面。考特尼惊呆了,她看了玛吉一眼,希望得到她的证实。
是真的,姑娘。甭昙嵘档溃耙皇撬腥ɡ勒庑乙膊换峁几耗愕男湃巍!彼哪抗庖葡蛩约旱乃帧!案ダ吵梗慊姑蝗菸野驯匦敫嫠吣愕幕八低辏推炔患按爻宓秸舛纯垂匦〗恪皇裁辞崴苫汉偷陌旆ɡ此嫡饧隆铱峙旅桌丫懒耍切┯胨谝⻩鹕畹目坡跞艘坏烙龊?恕4庸匦〗愀嫠呶业那榭隼纯矗坪跏強骼肟舛螅厝シ⑾炙侨疾以馍焙?6幽鞘逼穑鸵恢痹谧飞蹦切└上麓耸碌陌兹恕!?那条汉子的沉着镇静一下瓦解了。那种最凄惨的痛苦在他面部显露,使他突然间看上去苍老了好多。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控制,表情更加严厉了。
凯恩跟你说过他⺟亲死了吗?他问考特尼。
她本来很想给他一些希望。她不清楚是为什么,可是她但愿自己能够。她奇怪⼲嘛这样。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是个严厉的人。上帝份上,显然连他的儿子也不喜欢他。可是仍然…
钱多斯从未对我提过一次他的⺟亲。她照实说道,我知道有过一场杀屠。我见过钱多斯同那些杀屠后幸存下来的人在一起,他们袭击那个农场时,我正待在那儿。那天钱多斯饶了我一命,当时差不多所有人都被杀死了。他处置那个参与对印第安人杀戮的农夫时手段惨不忍睹。不过假如他的⺟亲遭到強…杀害的话,我至少能理解是什么驱使他⼲那种事的。她停了一会儿,接着小心翼翼地说道:但是如果你是在向我询问他⺟亲去世的证据,那我给不出来。你得去问钱多斯。他在那儿?我不能告诉你。不能…还是不愿?他问道。
在他这种敌视的状态下,考特尼的同情心消失殆尽。不愿。我并不认识你,斯特拉顿先生。可是我的确知道钱多斯不想见到你。考虑到那一层,我⼲嘛要告诉你上哪儿去找他呢?忠诚,是吧?他大声吼叫,不习惯被人驳了面子,但是让我来提醒你,年轻的女士,你是睡在谁的屋顶之下。说那些,我走就是!考特尼厉声说道。她站起来,随⾝拽着毯子,遮住⾝子。
坐下,他XX?我不!在一阵怒气腾腾的沉默之中,玛吉轻声笑了起来。我认为你最好改改你的策略,弗莱彻。这位姑娘一个月来一直与你的儿子为伴。他的桀骜不驯早已传染给她了…至少在同你交涉时。弗莱彻绷脸看着玛吉。考特尼绷脸看着玛吉。一声激动的长叹,玛吉站起⾝来。
我认为,弗莱彻·斯特拉顿,像你这样一个老古怪,应该从自己的错误中昅取教训。玛吉严厉地说道,难道你以前不是搞这一套吗?难道我没有听你说过不下一百次.说假如你有机会你一定重头来过吗?好啦,你也许能获得那个机会,但是就我看来,你会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你已经犯了弥天大错。不来问这位姑娘,跟她解释,告诉她探听凯恩的情况对你有多么重要,你却反而仗势威胁她。她⼲嘛非得跟你说不可?她只不过在这儿过个夜…在我的屋顶之下,我得多说一句。她并不靠你什么,弗莱彻,那么她⼲嘛非得对你说呢?要换成我,我也不说。说完这番话,玛吉出了小屋的门。小小的客厅內随即而来的静默颇令人不适,不好开口说一句话。考特尼又坐到沙发上,开始为自己动了脾气而感到羞惭起来。毕竟,这位就是钱多斯的父亲。而且他们双方都掌握着对方想知道的钱多斯的情况。
我很抱歉。她开了口,接着又笑了,因为弗莱彻不约而同地也说出了这句话。也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斯特拉顿先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钱多斯不愿靠近这块地方吗?钱多斯。他反感地嘟哝着这个名字,他XX担圆⻩穑呛⒆邮裁疵侄加茫褪遣挥梦腋〉哪歉觥谡舛钦螅兴魉疾淮鹩?D憬兴裁炊夹校踔两猩四恪辽倩够峥茨阋谎邸5墙兴鳎透惶频摹!?别要求我叫他凯恩,考特尼坚决地说道,对我来说他是钱多斯,简简单单就是钱多斯。好D2,好吧。弗莱彻轻声嘟哝道,不过也别要求我叫他钱多斯。我不会的。考特尼莞尔一笑。
关于你刚才的问题,他一边说,一边拖来一把椅子坐下,凯恩不想让我知道他在附近,这并不使人惊奇。四年前,当他出走的时候,我派我的伙计们去追他,想把他带回来。当然,他们从来没赶上过他。他牵着他们逗乐似的追了近三个礼拜,百般捉弄他们,我认为,直到他感到厌倦之后,才甩开他们。
他有理由认为我会再一次想方设法将他困在这儿。那大概就是他⼲嘛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就在附近的原因。你会想方设法将他困在这儿吗?我他XX担圆⻩穑隙ɑ岬模备ダ吵怪崔值厮档溃安还薄僖闪恕拢屯房醋潘且凰笫帧暗没桓龇绞健U獯危一崆肭笏粝吕础一峋×?蛩允荆樾位岽笪墓郏幌褚郧耙谎恕!?是什么情形…以前?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误,弗莱彻懊悔不堪地承认,我现在都知道错了。我一开始便把他当个小孩对待,而对科曼契人来讲,十八岁已经是成人了。他回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十八岁。我做的第二件蠢事是,我总想让他忘掉从科曼契人那里学到的一切,就是那些对他来说,同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是习惯成自然的东西。是我让他惹我生气,一次又一次。他本想要我必须给他的一切,对此我无法接受。你说过你以为他死了十年了。那段时间他都同科曼契人生活在一起吗?是的,同他⺟亲一道。她从我⾝边跑掉了,知道吧。哦,我不能责怪她离我而去。我真算不得一个最忠实的丈夫。可是她不必将那孩子一块儿带走。她知道他对我是多么的重要。你不能指望一位⺟亲抛弃她的孩子。是的,不过两人合不来时,有其它的方式来分开嘛。本来随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本来可以随她挑个地方来安置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能有一半时间同凯恩待一起。相反,她消声匿迹了。我一直不明白她何以能这样,直到凯恩露面。那时我才知道这么些年他们一直躲在哪儿。
哦,一开始还不是在躲蔵。事情是,他们被基奥瓦人抓获了,又卖给了科曼契人。有个年轻的科曼契小子将他们俩都买下了。他娶了米拉,又收养了凯恩。他摇着头。
凯恩跨着他那匹马闯进这里来时,肆无忌惮,那样子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印第安人:披一⾝鹿皮,留着他XX担圆⻩穑恢辈豢霞舻舻哪切┏け枳印业囊桓龌锛泼豢勾蛩拐媸歉銎婕!?考特尼完全想像得出年轻的钱多斯骑马闯进巴M时那副模样,还面对一堆生面孔的白人。不像她,他肯定毫不畏惧,甚至是目空一切。而他的父亲会是什么感觉呢?儿子回来成了个野蛮人?她看得出哪里会出⿇烦了。
突然她想起了钱多斯的那个噩梦。
他是叫你…嗯,'老头'吗,斯特拉顿先生?他嘟哝着。他只愿意这么叫我。他跟你说过那事儿?没有。我们赶路时他被蛇咬了。她解释道。越来越多的事重上心头,她又来了气。那个顽固的傻瓜竟然连向我呼救都没呼。我们闹了点别扭,你看…好吧,无论如何,那晚他同蛇毒相抗时,噩梦不断,还说了不少梦话。有一句话他说…她停下来,不想原封不动地复述钱多斯的话。好吧,他很反对你剪他的头发。你真的要剪吗?弗莱彻坐立不安起来。那是我最大的错误,是这个错把他逼走了。我们又吵了嘴,无数次中的一次,我气急败坏地命令我的手下把他关起来,割掉他那些该死的辫子。那场混战遭透了。凯恩拿他那把刀子刺伤了三个小伙子,后来锯齿才开枪将他手中的刀子击落。就是那个教他打枪的人,锯齿。不过凯恩在这儿的时候不愿意带枪,就那把刀子。简直把我气疯了,他就是不肯做个,他XX担圆⻩穑褪遣豢献龈霭兹?除了那些鹿皮,偶尔一件马甲外,他什么也不愿穿。天冷了,可能还穿一件茄克。但就那些了。不穿衬衣,虽然我给他成打成打地买。我认为他那么做是故意来气我。但是为什么?难道他不想待在这儿?一点不错。一声长长的、心力憔悴的叹息,其中充満了悔恨。凯恩来这儿时,我以为他要长留在这儿,我以为是他自己想来。那就是我之所以从一开始,就一直搞不懂他时时表现出敌意的原因。他从不与人打交道,甚至吃饭也单独在一边,除了有时他在牧场里累得筋疲力尽外。没有哪天他不带些⾁到餐桌上,尽管他必须等天没亮便起来去打猎。他甚至不吃我他XX担圆⻩穑急傅氖澄铮腔坏舨恍小!?劳驾,斯特拉顿先生,考特尼打断他的话,你不必为那个字眼不停地说对不起,那话我已耳熟能详…承你儿子的美意。是吗?头一次,他露出了笑容,他起初露面的时候,根:本连脏话也话不说,除了用科曼契话。我很⾼兴他在这儿还学有所获。考特尼转了转眼珠子。上帝份上,为了这种事儿而骄傲!
你刚才说?是的,嗯,如我所说,他不与人打交道,不愿结识那些人,更别说我了。你跟他没法交谈,除非你自个儿磨破嘴皮。我想不起他哪一次先跟别人说话过。然而我十分清楚他脑子里装満了疑问,因为我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得出来。可是他真他妈有耐性。他能等着,直到他的疑问不问自解。你瞧,只要我们能教的,他什么都想学。他也学了。一年以后,这牧场上没什么事情他不会做的。我以为那是他是选择来这儿的另一个原因。但他不是自择的?不是。尽管他没告诉过我。我不得不从玛吉那儿打听,嘻,还是在他来这儿两年以后。那时他已经对她敞开心扉了。实际上,她是唯一一个对他了解颇多的人。他⼲嘛要来这儿?他⺟亲,弗莱彻简单地说道,可以说是她強迫他来的。然而事实是,他为她⼲什么都义无反顾。瞧,他已到了年龄,在那支科曼契人中他本可以成为一名完全立独的成员,享有做一个男人的各种权利,包括娶个老婆。我猜她考虑着趁他在那个世界安⾝之前,他应该来这个世界体验体验,这样曰后他便没有任何后悔之事。我由衷赞叹米拉这种举动。他对考特尼说着,更像在自言自语。她是在为那孩子着想啊,不是为她自己。她曾要求他在这儿待五年。三年后他便走掉了。她希望他好好享受有钱的好处,而且不瞒你说,我有的是钱。可是他对业那椭员恰蟾畔嘉坏悖谧鋈魏尉龆ㄖ澳芰粲杏嗟亍5堑秸舛澳呛⒆拥乃嘉阋丫ㄐ土恕!?同那些印第安人们相处十年之后,凯恩真成了个科曼契人,除了血统外,从哪儿看都是。他从没想过要入乡随俗。他只是在熬时间,在尽其所能地向我们这些白人学习,他肯定那样看待我们。嗯,至少他那思维还没有将知识拒之门外。谁知道呢,要是我没有对他那些他XX当枳臃⒛训幕埃踔了挡欢ɑ岽迥甑摹!?钱多斯不再留着辫子了。考特尼平静地说道。
是吗?好吧,无论如何,那还像回事。但是他也不再有那支科曼契人了。不完全正确,考特尼简明扼要地解释道,在追杀那些袭击过科曼契人营地的坏蛋时,他一直不乏帮手。实际上,我们在通过印第安人保留地时,一路上他的好几位朋友一直跟在附近。要不是答应护送我去韦科的话,他本来是要同他们一道赶路的。他⼲嘛要答应护送你,哈特姐小?弗莱彻十分好奇地问道。听起来根本不像我所知道的凯恩。他起初并不愿意。他想方设法劝说我根本就不要跑这一趟。
说真的,我本来都对他不抱希望了,这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不管怎么说,我认为那是因为他正好也要来德克萨斯。我答应如果他带上我,我就把全部的积蓄都给他。我认为我同他是做了笔交易。可是今晚我刚要给他钱时,他生气了,还说钱与那毫不相⼲。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接着轻声说道,他说我不应该对他瞎猜猜,也不要想着弄明白他是什么动机。他说的也对。我一点也不懂是什么促使他这么做。我认识的人当中,就数他最温柔了…然而又野蛮之至。他一会儿十分可爱,处处护着你,一会儿又翻脸不认人,还总想让我恨他。可爱?护着你?我从没想过会有人用这些话来描述凯恩。四年的时间可不短,斯特拉顿先生。你还是四年前的那个你吗?正是,不幸之至∠骨头本性难移。
这么说你仍旧想着要让钱多斯脫胎换骨?不。我想我已知道那样是不现实的。他就算是我的儿子;可他是他自己的。可他XX怠愀詹潘档氖恰氯帷?考特尼双颊发热,想着要为自己开脫一番。她事实上已经承认了他们之间的亲呢关系,否则还有什么其它原因会让钱多斯那种人变得温柔呢?我说过钱多斯是我所认识的最温柔的人,斯特拉顿先生,可是那样的情形太罕见。大多数时候他冷漠、耝率、万般可恶,顽固不化,不要让我忘了他还凶险可怕,杀人不眨眼,而且残酷无情。哦,还有没心肠。另外,还喜怒无常…我知道他那副样儿了。弗莱彻咯咯地笑着打断了她。看来他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可是假如他全是那副德行,小姑娘,你怎么又爱上他了呢?他平静地说道。
她想矢口抵赖,可又有什么用呢?玛吉大概已经告诉他,说她承认过爱钱多斯了。
并非心甘情愿的,我向你保证。考特尼生硬地说道。但是你、玛吉,甚至连锯齿…恐怕你们都有点误会了。看来你们认为我会把钱多斯拖回这里来。那不可能。我说过他可爱,并不是说他就爱我。如果有一天他真回这儿了,那也不会是为了我。无论如何,我希望你就待在这儿,哈特姐小,费用算我的,好吧,我打算待在韦科,斯特拉顿先生:我是说这里,牧场里。她摇头摇。
玛吉难道没跟你说我父亲在韦科吗?他是我来德克萨斯的原因。我是来找他的。是的,我知道。爱德华·哈特。可那并不意味着你会希望同他住在一起。他又娶了位新娘。你肯定同他们待在一起会快活吗?她真不希望他那么问。在见到我父亲之前,我什么也不清楚。不过无论什么情况,我不能待在这儿。我看不出为什么不能。我们现在已不是素不相识的路人了。而且我们俩在一件事上有着完全的一致,哈特姐小。我们都爱我的儿子。
这镇子现在漂漂亮亮的,面积也大了。锯齿驾着平板马车'走在韦科的主街上时,对考特尼说道。战争爆发前它还没这么大。可战后,一大批南方人涌人这镇子,开始另谋生新。运牛队驶往北方时在此歇脚,也起了作用。这儿不会又是一个牛市镇,是吧?考特尼深为不安地问道。
像堪萨斯的那些?不,女士。他咯咯地笑了,牛仔们途经这儿时,还没把这儿搞得乱七八糟,不像他们在通过了印第安人的领地之后。考特尼笑了。当然德克萨斯不会同堪萨斯一模一样。她记得在穿越了近二百英里无人居住的地带后终于到达一个城镇,终于能洗个热水澡、吃上一顿真正的饭菜、找个床觉睡,那时她有多快乐啊。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些跋山涉水的赶牛汉们需要狂欢、需要瞎腾折一番。她只是希望他们别在这儿腾折。
有为数不少的人带着枪,可是他俩沿街走了一程,她却没看出几个真像枪手的。
至少韦科有个市镇察警局长维护治安,而罗克里却没有。而且尽管很多男人带着枪,同时也有好多不带的。衣着华美的姐小们,由先生们伴着,在铺着木板的人行道上溜达。考特尼还见到好些墨西哥人,两三个印第安人,甚至还有个国中人。这一切使韦科看起来几乎像个大城市似的。
那儿是你爸的地方。锯齿指着前头,他在那儿也有个工作室。与他们在芝加哥的家完全不一样,这是一栋精心收拾过的漂亮的两层楼房,在房子四周和围着小院的篱笆沿线,有一些新栽培的花木。楼房坐落在一条小街角上。铺着地毯的门廊里摆了好几把椅子,突伸在外的屋顶下吊着一把有坐垫的条椅,像个秋千似的。她想像着在暖洋洋的傍晚,坐在条椅上,感觉肯定美极了,因为你从那里可以将整条主街尽收眼底,而你本人却被遮掩得好好的,一点不招眼。
他妻子什么样儿,锯齿?考特尼颇为紧张地问。他们在那栋房子前停下时,他作了回答。
碍姐小?啊,她可真是位漂亮的女士,至少大家都这么说。她在学校教书。战后她同她兄弟一块儿来到这儿。她兄弟是个律师。他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支胳膊。我们原先那位教师返回东部之前,碍姐小一直在他的律师事务办公室里帮他忙这忙那的。她主动接替了那位教师的职位,从那时起她就一直在学酗。考特尼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天,又一位得竭力周旋的继⺟!她所能想起的尽是上次那位有多么的令人不堪忍受。然而她父亲这一次肯定是想要结婚,这就大不一样了。他不是为了些合不合礼的原因而结婚的,看来也许他爱碍。
喂,女士?又一次她让锯齿站在那等着扶她下来。对不起。她一边说,一边牵住他的手下到地上。我想我有点儿紧张。那么长时间没见过我父亲了。而且近来四年我的变化太大。我看上去还正常吧?她问道,声音发着颤。
你美丽得简直可以做新娘,即使在我这种坚定不移的独⾝者眼里也是如此。意思是还正常?她抬头对他露齿一笑。
他只是咯咯地笑个不停。去平板马车后取她的毯制旅行包时,他对她那匹拴在车后的马点头示意。
我把你的马儿牵到代养马房去。他说道,我晓得你父亲放了一辆四轮轻便马车在那儿。谢谢。考特尼倾⾝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还谢谢你带我到镇上来。你认为我会很快再次见到你吗?太可能了。他笑了,弗莱彻大概会派我或某个伙计每天到镇上来看望看望你。来看钱多斯有没有露面?对。要么那样,要么他会安排某个人来监视你父亲的房子。我认为他很可能会那么做。考特尼懊悔不迭地摇着头。那样会一无所获。我希望他能看到这点。他所看到的只是又一次找回他儿子的机会。除此之外他一概不顾。他正指望着凯恩现在也许甚至会愿意安顿下来,为了你。为了让他住得离家近一些,他愿意付出一切,不是一定得在牧场里,而是只要近得他能够时常见到他。了解到他们过去相互各不相让的事儿,你对此会不理解,但是弗莱彻爱那孩子。钱多斯曾有一次问过我是不是能够过他那种方式的生活,一直奔波不定,从不会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超过几天。我认为他:永远不会安顿下来的,锯齿。那个话题是怎么说起来的…如果你不介意我问的话?她脸一片绯红。我当时问他会不会娶我。他不会的。对她问这个问题锯齿还不怎么惊奇,倒是凯恩说的让他吃了一惊,你是说他直言不讳地回绝了你?不。他只是问我能不能像他那样生活。然后你回绝了他?不。我对他说那样不是个养家的办法。他也承认。谈话到此就结束了。你能过他那样的生活吗?锯齿试探性地问。
她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我过去一直认为,平平安安的,生活有保障,这对一个家庭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可是最近几年我逐渐懂得,一个家庭靠的是每一位成员来维系,其它都是次要的。她知道对一个几乎还不认识的人,她说得太多了,但她打定主意说就说个痛快。我同钱多斯在一起一直有种全安感,即使深入到印第安人保留地时也是,可是我的确希望将来某一天会有几个孩子,孩子们是不能一年四季流离不定的。因此我就是不知道。她说完叹了口气。
什么最重要,对此男人们据说也可以改变观念的。有些男人也许会,考特尼想,可钱多斯决计不会。
因知道同她父亲重逢她紧张得要命,锯齿便离她而去了。
下定决心,因为要是换了钱多斯肯定会那么做,考特尼径直走到房子前举手拍门。门一下子就开了,一位细⾼细瘦的女人眼巴巴地站在那儿。
碍?哟,错了。那女人咯咯笑道,我是曼宁太太,这儿的管家。如果你想找哈特太太,每天的这个时间你得去学校教室找她。不,啊,事实上,我是来找爱德华·哈特的。进来吧,不过你得等会儿。他去镇上某处看病人去了。曼宁太太领着考特尼进了病人候医室,一间摆満了直背椅的屋子。考特尼并不介意。她不想将自己的⾝份告诉这位妇女,而且在见父亲前,她需要时间使自己镇定一下。运气不错,这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因此她独自坐在那里,等着医生回来。
这是她一生中最漫长的二十分钟。她坐立不安,一会儿扯扯⾝上的绿裙,一会儿摸摸头发。她站起来踱几步,然后又坐到另一把椅子上。
终于,她听见前门开了,听见她父亲的声音、叫着曼宁太太说他回来了。他穿过大厅去办公室时,从那扇开着的门口走过。
令考特尼惊讶的是,她似乎不会说话了。她想对他呼喊,却一点声音也叫不出来。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站在门口。她站了起来盯着他,还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她站在屋子央中,像个傻瓜似的,张着嘴,话堵在喉咙里。
足足有一分钟,他还没认出她来。她⾝上某种异样的东西让他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回视着她。也许是因她那双眼睛之故。她那双眼没变样,那一刻瞪得又大又圆,満是恳切地望着他。
我的上帝…考特尼?爸爸。她叫道。
他朝她飞跑过去。她扑到他怀中。在他的胳膊紧紧地搂住她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一种最令她不可思议的喜悦。他父亲正拥抱着她,正是那种她时时刻刻、梦寐以求的他的拥抱。
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爱德华才从怀中放开她,又仔细地打量。他的双手抚着她的脸,轻轻擦去她的泪珠。他自己也是泪流満面,在那一刻考特尼知道了他是真真正正地爱她。他一直爱着她。只是因为她自己疑心重重,才别生了些枝节。上帝份上,那时她真是个蠢姑娘,如此深深地把自己裹在一片黯然伤神中,以致看不到那些一直伴随着她的东西。
考特尼?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我以为你死了。我知道,爸爸。你没被抓走。我看见那些印第安人离开的,他们只带走了那个农夫。我当时躲在谷仓里。可是我在谷仓里找过了。我拼命地叫你,直到嗓子叫不出声音来。你没朝那饲料盒里看。她的话音里没有丝毫指责的意思。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当然没有。它根本蔵不下…我的上帝,怎么回事?布劳尔先生在它下面挖过一个洞。他为他妻子准备的。袭击开始时他也在谷仓里,他便让我们躲到里面。萨拉和我都昏过去了。我猜那就是我们之所以没听见你叫唤的原因。显而易见的事情却让他捉摸了好一会。
萨拉也还活着?考特尼点点头。而且又嫁人了。她解释说大家都认为他被抓走了,说他死里逃生根本不可能。她告诉他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从来没有,接着又迅速交待了这四年生活,还跟他说了在一张旧报上看见他的照片一事。
萨拉认为我疯了。可是跟你说实话,我认为她并不想相信那真是你。她很乐意嫁给哈里。我也又结婚了,考特尼。我知道。我昨天在巴M同玛格丽特一起过的夜。她跟我说了碍的事。双手扶着女儿的肩,他盯着窗外。老天,我有两个妻子了!我得为此采取点行动。而萨拉有两个丈夫,考特尼微笑着说道,我保证她会同意一纸解约书的,那好于两头离婚,难道你还这么认为?我只好希望如此了。爸爸,考特尼问道,你为什么离开那个农场了呢?你受了伤。你⼲嘛没在那儿等着救助?我受不了,宝贝,想着你死在了那栋熊熊燃烧着的房子里。我必须离开那儿。我知道那样做不明智,可是当时我简直不能正常连惯地思考问题了。我甚至连一匹马也没带上,因为那会又让我想起你来。我跌跌撞撞地一直跑到了河边,后来就人事不省了。一位教士和他的家人发现了我。等我清醒过来,意识到他们正带着我往德克萨斯去时,我们已经深入到印第安人保留地中了。看来你就那样来到了韦科。是的。我拼命想忘掉那一切。我自行谋生。这儿好人多。他突然停下来,接着又问道,你昨晚怎么待在巴M內,而没有到镇子里来呢?钱多斯就把我带到那里。钱多斯?那是个什么名字?这个名字我会一直使用直到⼲完我必须做的事。这是他妹妹给他取的名字。他实际上是弗莱彻·斯特拉顿的儿子,或者不如说是他一个形同路人的儿子。要解释清楚钱多斯不是件易事,爸爸。告诉我你是怎样从堪萨斯到这儿来的。钱多斯带我来的。就他一个?他惊呼道,她点点头,你单独同他一起旅行?那种迫使他娶了自己的管家的道德模式在他那惊异的表情中显露无遗。考特尼不噤生起父亲的气来,这倒让她自己吃了一惊。
瞧瞧我,爸爸。我不再是个孩子了。我长大了,完全可以自作主张。而且如果我选择单独同一个男人旅行的话,那是因为我到这儿来只此一途,就那些。无论如何,完了事了。她用一种更为平静的语调说道。我到了这儿。可是你…都还好吧?有钱多斯保护我。他不会让我有任何闪失。那不是…我的意思。哦,爸爸。考特尼叹了口气。
'爸爸'?从门口他父亲⾝后传来一个惊异的声音。爱德华,我本以为你只有那一个女儿呢。这及时的打断使考特尼觉得很⾼兴。她担心她父亲会持一种典型的家长作风来对待钱多斯。不过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怯生生的小东西了。她不会为她根本没做错的事情致歉。然而以此作为他们父女关系的新开端,并不是个好方式。
因此尽管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对站在门口的那位女士以眼还眼,她还是绕过她的父亲,优雅地伸出一只手。
你一定就是埃位。考特尼热情地微笑着,是的,他的确只有一个女儿…我…还活着,好好儿的,就在你眼前。不过我让他来告诉你前前后后的经过。我的包放在门廊里了,曼宁太太能不能带我找间屋子…?她正要从那位莫名其妙的碍⾝边寻个出路出门,他父亲把她拦住了,用警告的口吻对她说道:以后我们再继续谈谈此事,考特尼。如果我们必须谈的话。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兴一点。不过我真的希望先住下来。而且我敢肯定碍现在也没有很多时间…还是学校今天已经放学了?不,不,我确实得回去。考特尼离开那间屋子前,又对那位云里雾里的女士笑了笑。一出来门便关上了,她靠在墙上,合上双眼。她能听见他们在一墙之隔的屋子里说个不停,她父亲在解释,碍听上去好像很为他⾼兴。
碍真是美貌的女子,而且又年轻。考特尼没料到她会这么年轻,只有二十五岁上下。长着一头光润的红头发,一双淡绿⾊的眼睛,这一生动的搭配,使碍看上去当然同考特尼以前所认识的任何一位老师都大不一般。
她父亲大概很爱碍。他们并不需要考特尼即将给他们生活带来的诸多烦乱。
她叹了叹气,从墙上挺起⾝来,去取她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