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卡利达整夜在等马里奥回店酒。店酒关门后,她又去他的房间等。早上四点钟左右她终于睡着了。
考特尼也在等,等卡利达回家。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越想越生气。十点钟时她听见玛玛参加完聚会后回来,过后屋子里又静了下来。最后,她不愿再等了。除非到店酒去当面对质,可能得等到第二天早晨。她睡了。
尽管睡得少,礼拜天早上卡利达和考特尼俩都早早地醒了。对卡利达来讲,这近乎是个奇迹,因为她总是睡得很晚才起。可是她急切地想知道她亲手促成的那出戏的结局。
马里奥始终没回来,这样她估计他终究将那个国美佬弄到了手,与她同床共欢了一通宵。绝对没错,她转而筹划如何用最佳方式把这条消息捅到钱多斯那里。她満面舂风地离开了店酒。
马里奥看着她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他爱那个贱货,但是他也恨她。这次对他的捉弄是她的最后一次了。他知道她正在想些什么。他忍着没回家,因此她定会想入非非。料到她会待在那儿,等候盘问个一五一十,他便转而去了伯莎之家,喝得醉熏熏的。他根本没睡。
他几乎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天一透晓,他便站在伯莎之家的窗边,等着卡利达出现。伯莎之家座落在镇子的一端,因此整条街道他都能清楚地一览无遗。
十五分钟前,他看见他表妹家中那个国美佬卧室的窗子打开了,这样他知道她已起床。五分钟前玛玛离家去了教堂。
马里奥希望自己现在能在那里亲眼看个一五一十,可是光知道卡利达的阴谋没有按她所设想的发展…破例的头一次…他就不得不感到心満意足了。让她尝尝被一个愤怒的女人用枪指着是什么滋味!最后,他准许自己结束了在窗边的监视,在⾝后床上那个呼呼作鼾的妓女旁边睡着了。
考特尼站在厨房的火炉旁,倒了一杯玛玛去教堂前煮好的咖啡。她肝火正盛,就跟这滚烫的咖啡一般。每次想起昨晚险些遭遇的不幸,她便怒火中烧。
卡利达进到厨房,迎头碰见了考特尼。卡利达惊奇地发现她起了床,眼神也掩饰不住地露出了惊讶:考特尼是独自一人。
卡利达慢悠悠地信步向前,动扭着腰肢。看着考特尼憔悴的面容,她面露喜⾊。
昨晚过得怎样,贱货?她一边咯咯地笑,一边问道,马里奥还在这里吗?马里奥没作停留。考特尼慢慢地、不动声⾊地说,他怕我开枪打他。
卡利达的笑意慢慢消失了。撒谎。他不在这儿在哪儿?他没回家,我清楚着呢。既然他没达到来这屋子的目的,他可能上了另外什么女人的床。那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可是我不知道钱多斯会不会相信。卡利达恶毒地说。
现在考特尼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做给钱多斯看的。她本来应该想得到。
她扔下咖啡杯,突如其来地一把抓住卡利达,狠命地搧她。卡利达扯起嗓子叫唤起来,两个女人扭成一团,又抓又咬。不一会儿她俩便在地板上打起滚来。卡利达是个于架的老手。她出手下流。而这边,考特尼甚至连想都没想过打架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一回是她満腔怒火的渲怈,她一生中还从未这么愤怒过。被人利用,被人辱骂,一肚子的怨恨,她发疯似地跟她厮打。
考特尼又结结实实地搧了她两耳光,后一巴掌打破了她的鼻子,直淌血。可是卡利达用一只膝盖顶向她的部腹,然后全⾝重量都庒了上去,考特尼只好松了手。那年长些的女孩腾地一下站起⾝,向厨柜跑去。等考特尼站起来时,卡利达旋过⾝来,狰狞地笑着,手中握着一把刀。
见此考特尼停住了,面无表情。一阵刺痛掠过她的头皮。
你愣着⼲嘛?卡利达出言相讥,你不是想放我的血吗,来啊,动手啊。考特尼恍恍惚惚地看着那把刀子一前一后挥舞着。她盘算着就此作罢,可是一旦那样卡利达便大获全胜了。她的百般恶语诋毁就此得逞,而代价只不过是流了点鼻血。远远不够。为了面子,考特尼也得赢得这场战斗。
卡利达把考特尼的迟疑当成了拱手认输。她以为把她给镇住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便是考特尼朝刀子迎⾝扑来,抓住卡利达的手腕。
卡利达脑子飞快地转着。她不敢杀死一个国美佬,尽管是考特尼先动手打她。他们会绞死她,因为她是个墨西哥人。然而,这个国美佬却可杀死她。考特尼那副眼神充分显示出,只要她拿到了刀子,肯定会物尽其用。
卡利达真给吓坏了。那姑娘发了狂似的。
考特尼把她的手腕抓得更紧,她向卡利达靠近了一步。
扔掉!她俩飞⾝弹开,惊呆了。钱多斯站在门口,脸⾊阴沉怕人。
我说了把他妈刀子扔掉!刀子咣啷一声跌落在地,两个女孩离得更开了些。卡利达开始整理服衣,擦除脸上的血污。想不出⼲什么别的事,考特尼走过去捡她扔在地上的咖啡杯。她不敢看钱多斯。被他发现自己在同人打架,她愧羞难当。
我等着呢。钱多斯说道。
考特尼怒视着卡利达,但卡利达甩甩头,正眼回视。她一惯精于为自己谎言开脫,什么情况都不在话下。
你带来的这个国美佬,她动手打我。卡利达忿忿地说道。
这话当真,考特尼?考特尼转头看看他,眼中満是惊奇。考特尼?她満怀狐疑地模仿他的声音。此时此刻你叫考我特尼?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叹口气,将鞍具包丢到地上,接着慢慢朝她走过去。到底什么事惹得你火冒三丈?她吃醋啦,亲爱的。卡利达低声呜噜道。
考特尼倒昅一口凉气。胡说八道!如果你准备开口胡说八道,你这⺟狗,我想我非得把真相告诉他不可!那就告诉他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是怎样一脚把我踢出你房间的。卡利达迫不及待地说道,接着又添油加醋说了好多。她对我恶狠狠的,钱多斯。我只是问了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她便对我大嚷大叫,说那不关我事。据我回忆,那天大嚷大叫的全是你。考特尼义愤填膺。
我?卡利达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我过来向你表示欢迎并且…闭嘴,卡利达。钱多斯吼道,他那有限的耐性消耗殆尽。他抓住考特尼的双臂,将她拉近⾝边。姐小,你最好口齿伶俐点儿。我骑马跑了一整夜赶回这里。我累得不行,可没心思来从一大堆谎言中淘出真话。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吧。感到自己像一只被逼急了的野兽似的,考特尼只好主动出击了。你想知道出了什么事?好的很。昨天半夜里我醒来,发现床上有个男人…跟我一样赤⾝裸体…而且是你的…你的妇情派他来的!他的双手抓得更紧,可是他的声音却异常地柔和,哦!
你受他欺负啦?这声询问刺透了那层愤怒的烟霾。她知道他已怒不可遏,一触即发,而他什么话没说先问了那个问题,令她心头一热。
没有。他占了多少便…?钱多斯!当着卡利达的面说起那事儿她可受不了,可是钱多斯正在失去控制。
要是他把你服衣脫下了还没弄醒你,那你一定跟死了似的。他说道,他占了多少…?上帝份上,她赶紧打断,我上床觉睡前自己脫了服衣。外面太吵,我先关了窗,因此房子里很热。他溜进我房间时我睡得正香。我估计他穿着服衣,后来在爬到我⾝上来之前全脫掉了。他占了多少便…?他仅仅吻了我,钱多斯。她再次打断他的话,我一触到他的胡须,就知道他不是…她停了一下,话说完前声音变得细弱如丝,你。然后呢?片刻沉默之后他问。
自然我…明确地表示反抗。他没料到。他起⾝去点灯,他从我⾝上一下去,我便抓起了枪。他吓坏了,对我交待了实情。他俩都扭头看卡利达。
一个精采的故事,国美佬,卡利达说道,但是马里奥昨夜没回家。假如他没跟你一起过夜,那他上哪儿去了?钱多斯把考特尼从⾝边轻轻推开,转向卡利达,双眼逼视着她。卡利达从未见过钱多斯这副样子。她这是头一次意识到他不会如此轻易地相信自己。她开始攥紧了双手。
马里奥?他暴怒地问,你派马里奥来她这儿?卡利达直往后退。派他?没有。她连忙抵赖,我告诉过他她在这儿。我只是建议他来跟她会会,也许会让她⾼兴,因为地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要是这个国美佬邀请他上了床,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你这谎话连天的⺟狗!考特尼又惊又气。
钱多斯也没信这鬼话。他猛然伸出手,手指掐住卡利达的喉咙。
我该拧断你的脖子,你这诡计多端的⺟狗!他对着她那张惊恐万状的脸狂叫道。你恶意陷害的这个女人是受我保护的。我本以为这里可以让她全安停留。可是你非得玩这么一个恶毒的把戏,而且现在我不得不去⼲掉一个同我无冤无仇的人,因为他陷入了你那该死的阴谋。卡利达脸⾊惨白。⼲掉他?她叫道,凭什么?他什么也没⼲!她说的他什么也没⼲!钱多斯一把搡开她。他闯进了她的房间,吓着她了。他的手碰过她№由够充分了。他朝门口走去,考特尼从他⾝后跑上来,抓住他的胳膊拉住他。一时间她又是害怕、又是生气、又是激动。
你有时做事太严重,钱多斯…不是说我不欣赏。可是,老天,假如我想让他完蛋,我本来自己就可以开枪打死他。你骨子里没这股劲儿,猫咪眼。他低声说道,并非毫无幽默之意。
我可不这么有把握,她反驳道,不过你不能去杀马里奥,钱多斯。那不是他的错。她骗他说我来这儿是要到伯莎之家去做事。考特尼估计他知道伯莎这个人。她跟他说我是个…是个妓女,还说我需要个男人,说我…我…考特尼的脾气又爆开了。渴饥难耐!钱多斯差点没呛着。你还敢笑!她叫道我做梦也想不到这种事。她満腹疑惑地看着他。哦,好了,至少他眼中不再杀气腾腾了。
嗯,那就是她对他说的一番鬼话。这么说他实际上是前来帮我,有那么点意思。哦,上帝。相信你也是那么认为。不许说风凉话,钱多斯。本来可能会更糟的。即使知道我不想要他后,他本来也可以強迫我就范的。可是他没那么做。好吧。钱多斯叹口气,我不杀他了。但我还有点事要办,在你房间里等我。他对她说道。她犹豫着,神⾊不安,他轻轻抚着她的面颊。不会是你反对的事,猫咪眼。去吧。照应好自己,或者睡一会儿。你看上去是需要休息休息了。我不会太久的。他的声音令她欣慰,他的轻抚告诉她什么也不必担心了。她遵从其竟.留下他在厨房里奉陪卡利达。
一进到房间,考特尼同卡利达打架时受的处处抓伤挠伤便痛开了。她的脚伤比以往疼得更厉害。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梳妆台上那面椭圆形小镜前,仔细照照镜子,不由得发出一声呻昑∠天,让钱多斯瞧见了自己这副模样。这副模样!哦,上帝。
她的头发乱成一团⿇。裙上溅着一点一点的黑⾊咖啡渍。服衣被撕了好几处口子。肩上一处撕破的衣缝里露出三小块月牙儿形的伤疤,周围沾着⼲血渍。几滴血⼲在了她脖子上,眼角和耳根各有一道抓痕,手背上也被抓出了五六道印子。
她知道曰后⾝上也会留下些疤痕。该死的卡利达。不过至少钱多斯相信她,而且亲眼见了卡利达是个什么东西。考特尼不信他还会再同那种货⾊上床,对此考特尼倒是心存感激,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先得洗个澡,她回到楼下,却发现钱多斯和卡利达都不见了。趁烧着澡洗水之时,她用拖布擦掉了洒在地上的咖啡。玛玛恰好从教堂回来,帮她把澡洗水抬到楼上。考特尼对刚才的事什么也没说,只提了句钱多斯回来了。
她洗浴穿戴完毕,正要倒澡洗水时,钱多斯进来了。门也没顾得敲,她不介意,到现在她已习惯在他面前不存多少隐私。
他的情形令她有些惊讶。他双手捂着⾝侧,浑⾝上下几乎同地刚才一样乱糟糟的。
正是我需要的。他看着澡盆里她的澡洗水说道。
别想着不准备告诉我。她话音坚决。
没什么好说的。他一口痹篇,接着又叹了口气。我没⼲掉他。可是我也不能不闻不问。你一离开厨房卡利达就溜掉了否则我非掐死她不可。可是,钱多斯,马里奥什么也没⼲!他碰过你。她惊呆了。这是个十足的独归我有性质的回答。她刚准备说出来,想想还是不说的好。
谁赢了?可以说平分秋⾊。他说着坐到床上,呻昑了一声,不过我想那狗娘养的打断了我一根肋骨。她赶紧跑过去,伸手解他衬衣的扣子。让我瞧瞧。没等她碰到自己,他抓住她的双手,她疑惑地盯着他的双眼。他那双明亮的蓝⾊眼睛里饱含深情,然而她还领会不透。她不知道自己的触摸对他会产生什么效果。
她往后退了几步。
你说想洗个澡,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可以就留这儿。我信得过你会背朝我的。那太不合适…留这儿,他XX担?遵命。考特尼转过⾝,大步走到窗边,拖了把椅子坐在那儿,挺着脊背,咬住牙关,一言不发地等着。
你脚脖子怎么样了?他问。
好多了。他皱起眉头。别嘟着嘴,猫咪眼。我只是不想让你在没有我时撞见卡利达。她听着他脫服衣扔到地板上的声音,一件接一件,拼命想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窗外之物上。去教堂的人三五成群,两个小男孩穿着礼拜天的盛装,正将一只球扔来扔去。一个小姑娘追着-只狗,那狗衔着她的童帽跑开了。考特尼全看见了…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见。钱多斯的靴子掉到地板上,她坐在椅子上惊得一颤。
他想让她待在眼皮下,好来保护她,本来无可厚非,可是那样的场合考特尼心下未免有些不乐。难道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令她浮想联翩吗?她以前不是曾屡屡见他袒胸露背么?他⾝上哪儿⾼哪儿低她清清楚楚,而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正生动地描绘着他的样子,就跟能看见他似的。她的脉搏跳得厉害。
水声溅动,她听见他昅了口凉气。水肯定凉了,她想像着他的胳膊上、胸脯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接着又看见自己把那些小绊瘩一一擦去。
考特尼猛地站了起来。他怎么敢让她受这种煎熬?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正在冰销玉碎似的,而他却轻轻松松地澡洗,丝毫没想想对她是什么滋味儿!这个糊涂的畜牲!
坐下,猫咪眼。或者去躺下休息会儿,那更妙。他的嗓音深沉吵哑,听着仿佛是一种轻抚,摩抚着她的周⾝上下。她坐了下来。
想点别的事,考特尼…别的什么都行!
你在巴黎的事搞定了吗?她的话音柔弱无力。
瞰…瞰。我还得到圣安东尼奥去一趟。在你送我到韦科之前还是之后?之后。他答道,我得抓紧时间,因此接下来我们要全速骑行。你能对付得了吗?我有什么好说的呢?听到自己话音中的露出的怨恨,她吓得一缩,可就是忍不住。她确信他是在拿圣安东尼奥那子虚乌有的事做借口,以便尽快甩开她。
怎么啦,猫咪眼?没事儿。她冷冷地回答,我们今天就走吗?不。我得休息休息。而且我想你昨晚也没怎么睡。是的。沉默了好一阵,他才说道:能帮我找点东西凑合着把这根肋骨包扎一下吗?什么样的?一条衬裙就行。我的不能给你,她回绝了,我只有两条。我去问…算了,他打断话头,可能根本就没断,只不过受了点伤。老天,难道她离房开间稍稍一会儿都不行吗?我是不是受着谁的威胁,钱多斯?让我同你待在这儿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认为你该习惯同我单独待在一块儿,猫咪眼。你怎么突然间这么紧紧张张的?因为这太不雅,你在澡洗,我却待在这儿!她不噤大怒。
假如就这点事令你不快的话,那我完事了。考特尼环视一圈。澡盆的水倒掉了,钱多斯正坐在床沿上,上下光光的,就一条⽑巾围在腰间。她赶紧转眼看窗。
上帝份上,你穿几件服衣好不好!我把服衣丢在下面厨房里了,恐怕。我把你的包裹带上来了,她不依不饶地告诉他,那边,梳妆台旁。那么好事做到底,行吗?我想我再也动弹不了了。她突然有个印象:他是在逗她玩,不过她没去多想。蹙着眉,她拿过他的鞍具包,放到床上,眼睛一直躲着。
要是你累成这样,她说道,那就睡我的床吧。我可以另外找间房过夜。歐…歐。他那语调让人没有争辩的余地。这床够大的,睡得下两个人。她急遽地昅了口气。不是在和你逗趣!我知道。现在她完全正视着他了。你⼲嘛这样?假如你以为有你躺在⾝边我能睡得着,那你简直疯了。你还没有在床上被抚爱过,是吧,猫咪眼?他给她一个懒洋洋的笑,令她止住呼昅。她双膝发软,不由得伸手扶住床架。
他站了起来。⽑巾滑落到一边,再不容她怀疑他是真事真做了。他的⾝体油亮滑光而且嘲乎乎的,而且哦,天哪,她真想扑进他怀里。
然而她没有。她太想爱做了,可是她受不了他事后的冷漠,再也受不了了。
过来,猫咪。他把她的脸抬起来,贴近他的脸。你整个上午都在叽叽喳喳的,现在为我呜噜一阵吧。别。就在他的嘴唇触到她的嘴唇前,她低语道。
他向后仰仰,但并没放开她。他两只拇指在她双唇上蠕动着,她的⾝子本能地向他靠过去。
他会意地一笑。我很抱歉,小猫咪。我并不希望此事发生。你知道这点。那就别这么做。她哀求道。
我无能为力。要是你学会别让你的感情表现得那么明显的话,我就不会如此尴尬了。然而当我知道你想要我,那简直让我狂疯。那不公平!你以为我乐意像这样失去控制?钱多斯,求你…我需要你…但还不止如此。他把她拉得更近,嘴唇灼烧着她的面颊。他碰过你。我需要把那事儿从你的记忆里清除⼲净…我必须。都那样了,她怎么能够继续推阻呢?他也许从不会承认,然而那些话表明他是多么在意。
夜空宛如点缀着闪亮的钻石的逃陟绒。远处传来牛群的哞哞声,更远的地方,有一只红猫①在哀号。这夜里凉气袭人,尽管算不上冷;一阵阵微风吹得前头山坡顶上一棵树簌簌作响。
几匹马吃力地爬上山坡,在那棵树下停了下来。好几处摇曳的灯光在山坡底下那一马平川上的小平原上忽隐忽现。考特尼叹息一声。
那是个什么镇子?那不是个镇子。那是巴M牧场。可是看来奇大无比!没错,钱多斯说道,什么事情弗莱彻·斯特拉顿⼲起来都是大模大样的姿态。考特尼知道这个名字。她在刊有她父亲照片的那篇报刊文章中读到过。弗莱彻就是那个牧场主,是他手下的人逮住了那个盗牛赃,并将他交给了韦科的察警。
我们这是停下来⼲嘛?钱多斯下了马,绕到她的马边时,考特尼问道。韦科就在眼前了,你不是要在这儿扎营吧,是吗?离镇子还有足足四英里。他双手揽在她的腰际,扶她下马。打离开阿拉梅达后,他还从没那样过‰了阿拉梅达他还从未对她这么亲近。
她双脚一着地,便将双手从他肩上拿开了,可是他的手还留在她的腰间。我们不能去韦科吗?她大胆地问道。
我不是要扎营。他柔声说道,我是要说再见。大惊失⾊,考特尼僵僵地立在原地。你…你不带我进韦科?我从未有此打算。镇子里有几个我不想见到的人。而且无论如何我不能把你独自一人留在韦科。我得知道你是同某个我信得过的人待在一起。巴M里有位女士,是我一位朋友。这是最佳方案。?你要扔下我,让我同你诸多妇情们中的又一个待在一起?她大叫道,简直不敢相信。
不是,他XX担旮窭鎏亍ぢ蘩撬固乩俚墓芗摇俏挥⒐浚晃荒盖装愕娜宋铩!?我猜,是位稍稍老点儿的女士?她劈头来了一句。
他没理会她的尖刻,轻轻说道,你⼲什么都行,可千万别耶么称呼她。有次我那么叫,她啪地给我一耳光。有个疙瘩从她腹中慢慢爬到她的喉间。他真的要扔下她了。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就这样。曾经她还有几分相信,自己在他心中份量不轻呢。
别那样看我,猫咪眼。?他转⾝离开。她神情呆呆的,看着他生起了火,发怒似地折着小摈儿,把它们扔到一堆。很快他让火堆熊熊燃烧起来,火光中他面部的棱角更为清晰。
趁还来得及,我得赶往圣安东尼奥!他有力地说道,我腾不出时间看护你在镇上安顿好。你不必看护我安顿好。我父亲是位医生。如果他在那儿,要找到他不是难事。如果他在那儿。几颗火星进到空中,如果他不在,至少在这儿,你会有个人帮你出出点子,筹划下一步怎么办。玛格丽特·罗利这人很好,而且她认识韦科的每一个人,她会知道你父亲是不是在那儿。这样今天晚上你就会知道。他満怀关切地说着。
我就会知道?你连等个结果都不准备等?不等。她満眼疑虑地瞪大了双眼。你甚至不准备带我下山去那儿,是吧?我不能够。巴M里有我不想见到的人。不过我会在这儿等候着,直到看见你全安进到里面。最后,钱多斯看着她。他心如刀绞。委屈、不信任、困惑不解,全显在她脸上。她双眼亮晶晶的,因为她正拼命抑制住泪水。
他XX?他怒了,你以为我想把你扔在这儿?我发过誓再不靠近这鬼地方的厂泪水冲破她的防线,考特尼转⾝擦泪,为什么,钱多斯?她哽咽不止。如果你不喜欢这地方,⼲嘛把我扔在这儿?他走到她⾝后,双手放到她的肩-卜。他这番亲近更让考特尼受不了,又一阵泪水流过她的面颊。
是这儿的人我不喜欢,猫咪眼…除开那位老太太外的所有人。他的声音平静多了,因为某种我难以想像的、不明不白的理由,玛格丽特·罗利喜欢在巴M的工作。如果我认识这附近其他任何人,我都不会带你来这儿。可是我想得起来的就她一个。把你托付给她我就不必牵挂你了。牵挂我?太气人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了。你还有什么好牵挂的?他把她拉过⾝来,面对着他。别这样对我,娘们。你?她叫道,那我呢?我是什么感觉?他摇摇她,问道:你想让我怎样?我…我…不。她不愿说。她不愿乞求他。她不愿请求他别离开自己,不管这声再见会多么令她心痛欲绝,她也不愿对他说她爱他。假如他能就此扔下她,就这样,那么说什么他也会无动于衷。
她一把将他推开。我不想让你怎么样。别再把我当小孩对付了。我需要你带我来这儿,不需你看我安顿下来。我自己会应付。上帝份上,我并不是无依无靠的。而且我不愿被人随手打发给一个陌生人,而且…:你有完没完?他问道。
没有。还有我许给你的东西,她生硬地说道,我去拿给你。;她想从他⾝边过去,他抓住她。我不想要你他XX党羟?别丢人现眼的。那才是你之所以同意…钱根本沾不上边儿。我以前告诉过你不要对我胡猜乱想,猫咪眼。你并不了解我。你对我一无所知…是不是?他这套伎俩再也吓唬不住她。你希望我把你想像成坏蛋,可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坏。没有?他的手指将她的胳膊抓得更紧,要不要我告诉你我⼲嘛要去圣安东尼奥?我宁愿你不说。她不安地说。
我要去那儿杀一个人。他冷冰冰地、又満含痛苦地说道。这事儿也谈不上什么合法不合法的。我审判了他,发现他罪大恶极,而且我打算处决他。只有一点障碍。察警将他抓获了,他们打算绞死他。那有什么不好?他得死在我的手里。可是要是察警将他抓获…你不是要同察警作对了?她菗了口凉气。
他点点头。我还没想好怎样把他弄出来。我主要得做的便是在他们没绞死他之前赶到那儿。我确信你有你的理由,钱多斯,可是…别说了,他XX?他并不希望得到她的理解。他希望她与自己决裂…就在此刻…这样他以后就不必想方设法返回这里来。什么才能让你睁开眼看看清楚?我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他对她说道。
你⼲嘛这么做,钱多斯?她大声说道,你要离开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这还不够吗?你还想让我恨你,是不是?你的确恨我,他沉沉地说道,你只不过还不知道而己。他从腰带上子套一把刀子,这时一丝冰凉的不祥之感透过她的脊髓。你要杀了我吗?她満腹疑惑地问道。
我四年前就下不了手,猫咪眼。是什么使你认为我现在能下得了手呢?那么你这是…你这是什么意思?四年前?他把刀刃在他的右手食指上划过,她双眼死死地盯住那把刀子。你这是⼲什么?她嘘声问道。
如果我觉得你仍就想着我,那么那个结子便永远割舍不开。必须割舍开来。什么结子?焦虑不安令她的噪音都发哑了。
我们四年前结成的那个结子。我不明白…刀刃现在又切人了他的左手食指。钱多斯!他扔下刀子。考特尼盯着他抬起双手放到脸上。两只食指在他的额头央中会合,然后向两边移动,朝着他的太阳⽳,恰在他的眉⽑上方留下两道鲜红的血印。那两只食指接着在鼻梁上相交,然后沿着双颊划向下,又在下巴上会合,留下更多的血迹。
一时间考特尼只看见那些血红的印迹把钱多斯的脸切分成四个部分。可是片刻之后,他两眼之中那层浅蓝⾊活了起来,衬着他那青铜⾊的肤皮,鲜活生动。
你!那是你!哦,我的天哪!她几乎不能料想到的旧曰的恐惧源源涌出,她飞⾝跑起来,漫无目的。在山坡半腰处他抓住她。两人撞到一起,都摔倒硼地,是他用⾝体缓冲了这一撞。他双臂搂在她⾝上,保护着她,他们一直滚到山坡下。
两人停下后,考特尼努力想站起来,但他把她按在地上。
恐惧将她带回到埃尔罗伊·布劳尔的谷仓。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为什么?她叫喊着,惊惧万分,上帝,把血擦了!那不是你!是我。他无情地说道,这就我的本来面目,我一直就是这样。不。她左一下,右一下,狂疯地摇着头。不,不。看着我!不!是你抓走了我的父亲。是你抓走了我父亲!听着,我并没⼲那件事。别动,他XX?他抓住敲打着他的双手,将那两只手按在她的头发上,头发铺散在地。我们只带走了那个农夫。其余我们留下的都死了,那个农夫。她呻昑一声,记起来了,我知道那些印第安人是怎样处置他的。马蒂有次偶尔听到人们谈论此事,她告诉过我。你怎么能让他们把他一刀一刀割成那样?让他们?他摇头摇。哦,不。你不能那样欺骗自己。那个农夫是我的。他死在我手中。不!她失声尖叫。
他本来可以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他没有。他让她在他手中挣扎,最后挣开了,然后让她从自己⾝边跑开,消失在往巴M去的那个方向。他看着她离开,然后慢慢地站起⾝来。
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不管她对自己怎么想,他是豁出去了。现在他再也不必知道他注定要带给她的生活够不够好。他让她解脫了。如果把自己从她那儿解脫出来也如此容易该多好…钱多斯擦掉脸上的血迹,回到山坡上。见他过来,几匹马騒动起来。早些时候那个牧牛工过来时,它们肯定也騒动过,但是钱多斯当时太全神贯注于考特尼,以致没听见那人过来的动静。即使是现在,他还是如此的心神不宁,以致他一直走到离火堆只有三英尺远时,才看见蹲在火堆旁的那个家伙。他从来没想过会再次看见那人。
放松点,凯恩。见钱多斯如临大敌地站地那儿,那人说道。你总不会因为一个人四处闲逛,到这儿时间已晚,便要开枪打他,是吧?我总不能对你的这堆火视而不见,对吧?你本该视而不见的,锯齿,钱多斯语含警告地说道,唯独这一次你应该。但是我没有。而且你忘了是谁教会你用那只枪的?没忘,可从那时起我操练过无数次。年长者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就是这排牙让他得了那个绰号。据他讲的那段故事是,他的牙曾经太参差不齐,吃东西不仅没法嚼,反而添了许多⿇烦,因此他⼲脆找了把锯子,引锯就齿,就为想看看锯过之后能不能嚼得舒服些。
他不胖,却结实得很,四十多岁的年龄,长着一头灰棕相间的头发。锯齿对牛、马、枪颇为了解,其精深程度也依此为序。作为巴M的工头,他大概算得上是弗莱彻·斯特拉顿最亲密的朋友。
呸,你还是老样儿,一点变化都没有,是吧?锯齿见钱多斯并未松弛他紧张的站姿,嘟哝了一句。我看到你那匹花斑马,简直不敢相信。对于马我可是过目不忘。我建议你把看到那匹马、看到我的事儿都忘掉为好。钱多斯说着,弯腰捡起他之前扔在地上的那把刀子。
你的声音我也听出来了,锯齿一笑,忍不住,只好去听,你和那个女人你叫我嚷的。你吓唬她的方式真是奇特。愿意満足一位老年人的好奇心吗?不。出我所料。我可以杀了你,锯齿,而且在他们发现你的尸体之前,我已离开这儿数英里之遥。为让我自己确信你不会把见到我一事告诉那老头,那是不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你仅仅是路过,他知道了又何妨?我不想让他认为可以利用那女人来同我接触。他可以吗?不。你说得太快,凯恩。你保证那话靠得住?去你妈的,锯齿!钱多斯吼道,我不想杀你。好吧,好吧。锯齿慢慢站了起来,双手向外摊着,手中显然没拿东西,你要对那事儿如此坚决的话,我估计我会忘记见过你这码事的。可你得离那女人远远的。听我说,那可有点为难,是吧,说说你是怎样把她安置在这儿的?同罗利待一起。她不会待太久。弗兰彻肯定会想知道她是什么人。锯齿一边小心看着他一边慢呑呑地说。
他不会联系到我⾝上。只要你守口如瓶,那就得了。那就是你吓唬她的原因…好让她一字儿不吐?你是在刨根问底,锯齿,钱多斯厉声说道,不过你一直爱狗咬耗子多管闲事。那女人对我无关紧要。而且她对弗兰彻也无话可说,因为她并不知道我是谁。假如你改变那种状况,哪你只会是点起火来没水浇灭,因为我不会重新返回到这条路上来的。你要去哪儿?跟他妈警犬似的。钱多斯嘘道。
只不过是个友好的提问。锯齿一笑。
见鬼吧。钱多斯大步从他⾝边走过,翻⾝上了大脚力。他抓起特拉斯克那匹马的缰绳,说道:这另外两匹马是她的。你可以将它们牵进去,或者不去管,让别人来收拾。她大概会说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了,这样一位牧牛工便会来找的…除非你在她到达牧场场房之前能赶上她。不过你要是真赶上了,把你他XX涤押玫奶嵛识急镌谛睦铮挥?今晚她再也忍受不了别人的审讯了。钱多斯骑马走了,锯齿踏灭火堆。对他无关紧要,啊?他笑了。他到底以为谁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