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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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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了吗?湘云用力眨眨眼,努力想记起自己⾝在何方。她记得她被浪卷入海中,然后不断地往下沉,在她几乎要放弃挣扎时,恍惚中好像有人拉住她,硬将她带回海面上,接着她就记不清了。

  她支起⾝子,脚着眼观察四周环境,在她左侧是一大片白⾊沙滩,右侧则是椰子林,看样子她很可能是漂流到某个热带岛屿。她的视线搜寻了一圈,触目所及除了白沙、椰林,就是湛蓝的海。

  老天!她该不会是流落到荒岛了吧!

  湘云沮丧地收回目光,却意外地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但心中的惊喜还没来得及表现,她便发现他的脸⾊苍白得吓人,双唇也没有一丝血⾊。

  他已经死了?这个念头如闪电般穿过她脑中,登时她脸⾊一白,全⾝不试曝制的颤抖个不停。

  “不要!”湘云一声哽咽,接着哭喊了出来。“俞子城,我不要你死!你怎么可以死!你说你不会丢下我的!”

  她用尽所有力气,死命摇着他的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着:“俞子城,你醒醒啊!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在这里!你如果听见我说的话就回答我啊!不要不理我,俞子城…”

  “听…见了。”子城?壑良暮陧沼谖⑽⒄隹坏老⾩欤弈蔚赝爬婊ù甑那謇鋈菅眨衅蘖Φ靥镜溃骸拔颐凰馈!?br>

  湘云的泪水因为他的清醒才稍稍止息,但目光一触及他苍白的脸⾊,惊恐的浪水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她忧虑地轻扯着子城皱巴巴的衣菗,菗菗搭搭地问:“俞子城,你…你会不会…”“死”字还没脫口,她便已哽咽得说不下去。

  “会…”子城气若游丝的轻叹一声。

  可怜兮兮的小脸登时变⾊,红艳艳的小嘴颤抖个不停。子城见状,连忙伸手捂住她即将爆发的哭喊,另一手则横过她的背,将她拉向自己,让她伏卧在他胸前。

  “你再不让我好好睡一觉,我会累死。”

  他口气中的倦意与?廴孟嬖撇桓以俪乘簿驳夭嗔撤谒砝男靥派稀?br>

  怦怦!怦怦!她耳畔传来他有力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部落中狂野的战鼓,击发出源源不绝的生命力。

  “好好睡一觉。”低沉醇厚的男声轻语“醒来后,你会发现事情并不家你以为的那么糟。”说完,子城耝糙厚实的大手温柔地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一下又一下,渐渐拂去她的不安。

  慢慢地,大手的动作变得愈来愈迟缓,最后停在她背心不再移动。

  怦怦…怦怦…规律的节奏依然在她耳际响着,不曾间断。

  怦怦…怦怦…令人心安的声音缓缓放松了她內心的紧张情绪。

  怦怦…怦怦…海天一⾊的白⾊沙滩上,只剩下平稳的呼昅声和海声,交织成大自然的和诺乐章。

  吵醒湘云的是一连串细碎、轻巧的脚步声,接着她便发觉到原本舒适、软硬适中的“人⾁枕头”变成了冷硬的大石头。

  “俞子城…”她不安的轻唤,微睁开惺忪睡眼,长长的眼睫眨了眨,试着眨去眼中的困盹。在迷蒙的视线中,她隐约见到一对细瘦的土⻩⾊爪子立在她眼前。

  爪子?湘云愣了一下,跟着定睛一看,目光不偏不倚地对上一对又黑又圆的眼睛。“啊…”骇人的尖叫声立时划破寂静的沙滩,一人一鸟逃难似的向两方奔离三尺远。

  正在椰子树上采椰子的子城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一吓,脚下一滑,差点跌下树来,幸好他反应够快,连忙稳住⾝子,才没成为这片美丽沙滩上的一缕亡魂。

  他低头望了底下一眼,见没什么事发生,又继续为今天的晚餐努力。

  树下,一人一鸟远远对望着。

  “叫魂啊!”⾊彩斑斓的大鹦鹉用极标准的合语斥道,振了振翅膀又飞回大石头上。

  她竟然被一只鸟用台语骂?老天,她一定还没睡醒!湘云重重拍了下额头,完全无法相信眼前所见所闻;

  “⽑都被你吓掉了好几根。”大鹦鹉一边斥道,一边忙着收集掉落的羽⽑,它收集完毕后,它又用力抖了抖⾝子,抖落几根老旧的羽⽑。

  湘云的思考能力完全停摆,只能傻愣愣地瞪着眼前的大鹦鹉。她知道鹦鹉的发音构造不同于其他鸟类,只要给予适当的指导,要教会它们说话并不困难,但人类的话语对它们来说只是单纯的音节,并不具备任何含意,可是这只鹦鹉却好像真的懂自己在说什么。

  “看啥?一脸呆样。”大鹦鹉横了她痴呆的模样一眼,抬起头对着树上喊道:“喂!她害我掉了好几根⽑,你要赔啊!”“扣掉你自己故意抖下来的。”子城的声音从椰子树上传来。

  “我怎么可能自己故意抖下来!”

  “我看见了,再罗唆我就不赔了。”

  “实在坏人喀。”大鹦鹉用台语嘀咕着,不太甘愿地用爪子把自己抖落的羽⽑踢开。

  湘云扶着额头,觉得自己快晕倒了。这只鹦鹉不但会骂人还很爱钱,更夸张的是,俞于城竟然还很正经地跟它讨价还价。

  她在作梦,她一定是在作梦!

  “喂,她看起来好像快昏倒了。”大鹦鹉昂起头提醒在上头采椰子的男人。

  “旁边有没有石头?”子城随口问道,注意力显然还是放在手中的椰子上。

  大鹦鹉晃着小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下,回报道:“没有。”

  “不用管她。”

  湘云不敢相信的瞪着⾼踞树上的男人,脑中的晕眩感被他没良心的话一激,气得血气直往上冲,连昏倒都不知道该怎么昏。

  不管她是不是在作梦,他至少也该表现一下绅士风度,下来扶她一把吧!

  “咦,你还没昏倒啊?”子城探头下望,对上湘云气嘟嘟的小脸“那好,娃娃,你跟它去抓几条鱼回来当晚餐。”

  要她去抓鱼?湘云伸手指着挺俏的小鼻子,愣了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怎么可能抓得到鱼!平常吃鱼,她妈咪都会要厨师先把鱼刺剔⼲净,他竟然要她去抓鱼!

  “走了啦!还杵在这里做啥?傻头傻脑的。”大鹦鹉不耐烦地催促道,没有一点服务热诚。

  “可是…”湘云为难地看向子城“俞子城,我…”她连没煮过的鱼长什么样子都不是很清楚耶。

  “娃娃,我会生好火等你抓鱼回来烤啊!”子城没看见她脸上为难的神⾊,朝她大力挥了挥手。

  “喂,你到底走不走啊?”

  湘云看着大鹦鹉不屑的神情…她确信它那副斜眼看她的表情真的是不屑…心中觉得无限悲凄。竟然连只鸟都瞧不起她的无能!

  去还是不去?她犹豫着。如果不去,俞子城会不会就不给她东西吃?可是去了,她一定抓不到鱼啊!

  你连试都没试,怎么脑葡定自己一定抓不到?她心里突然窜出一个声音反问。

  可是…湘云咬着下唇,依然下不了决心。如果…如果鱼咬她怎么办?

  “喂!”大鹦鹉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黑珍珠似的瞳眸轻侮地斜睨着她。

  湘云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噤不起激的,她愤然地抬⾼下巴,不再任由它那“双“鸟”眼看人低。

  不管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受过⾼等教育的人类,怎能让只鸟瞧不起呢!

  她鼓起勇气跟着大鹦鹉走过椰子林,踏上一条⻩泥小径,约莫走了五分钟的路程,她和大鹦鹉来到一片幽暗的雨林前。湘云胆怯地停下脚步,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再向前一步。

  大鹦鹉仿拂着出她的迟疑,马上不屑的轻哼一声“胆小表。”

  “我才不是!”“那就进去啊!”“进去就进去。”

  不到一分钟,湘云就发觉自己中计了,不过为时已晚,她已经在浓密的雨林中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雨林里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嘲湿刚暗,阳光穿透叶隙洒落耀眼光辉,也为雨林带来几许明亮⾊彩与蓬勃生机,随处可见不知名的奇花异树散布林间,翠绿的蕨类植物在角落静静菗吐新芽。

  一股莫名的感动充塞在湘云的胸臆间,只为这林间蕴含的生命力,如此原始而单饨。她深深昅入一口清新的空气,闭上双眼沉醉在这绝尘的美丽世界里。在这里她是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生命与自由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湘云缓缓睁开双眼,却见那只聒噪又瞧不起人的大鹦鹉安安静静地停在树上等她。

  “好了?”它问道。

  “嗯。”湘云点点头。

  “往那边走。”小小的脑袋往左前方一指,它不往前飞,反而轻巧地停在她肩上。

  湘云呆了一下,有些讶异它竟然会主动亲近她,她以为它很看不起她呢!

  “发什么呆啊!”“喔!呃…往那边走吗?”湘云连忙回过神来,指着右前方的小路问道。

  “另一边!笨死了!”

  湘云惭愧地挤出一抹苦笑,往左前方的小路走去。相信很难找到有人比她更悲惨了,被一只鸟骂笨还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反驳。

  不久,湘云依稀可以听到潺潺的水流声由不远处传来,又向前走了一百多公尺,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赫然出现眼前。

  银白⾊的小鱼自水中跃起又落下,激溅起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中闪耀,圆润的鹅卵石散落在溪底,一阵微风吹来,溪畔的小⻩花迎风摇曳。湘云怔怔望着眼前的景象许久,以为自己误入画境之中。

  “你再不动手抓鱼,等天一黑,你就看不到回沙滩的路了。”大鹦鹉提醒她道。

  “喔。”湘云听见他的提醒,连忙僚⾼又皱又脏的白⾊裤管,小心翼翼地走到溪中,但她左着右看就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银白⾊的小鱼依然优闲地在溪水中游来游去,完全不理会这个鳖脚的捕鱼人。

  这些鱼看起来好像很温驯,应该不会咬人吧!湘云虽是这么想,但一有鱼游向她脚边,她还是紧张兮兮地闪到一边去,看得大鹦鹉猛摇它的小脑袋瓜。

  “他们不是食人鱼,不会咬人。”

  听了它的话,她终于鼓起勇气弯下⾝抓鱼,但那些鱼倒也不笨,三两下就从她手边溜走。几次失败后,湘云决定师法孔子不聇下问的精神,向大鹦鹉请教抓鱼的诀窍。

  “请问你知不知道怎么抓鱼?”

  “你看过会抓鱼的鹦鹉吗?”

  呃…好像投看过。可是也不能怪她问了这么一个笨问题,因为它实在聪明得不像一只普通的鹦鹉,她自然以为它什么都会。

  既然无人可请教,湘云只得自己摸索。她相中一条游得最慢又靠她最近的大肥鱼,蹑手蹑脚地慢慢接近它,接着奋力往前一扑,结果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仆倒在冰凉的浮水里,还擦破了膝盖。

  那条大肥鱼像是故意挑衅似的,依然悠哉地在她眼前游来游去,气得湘云忘了擦伤的膝盖,决意跟那条大肥鱼杠上。

  她霍地从溪水中爬起,斗志燃烧到最⾼点。一开始她只知道傻傻地扑过去抓它,几次失手后,她渐渐掌握住技巧,到后来她几乎算是抓到它了,但一下子又被它挣脫。

  “要是抓不到你,我就不叫林湘云!”湘云双手叉腰,魄力十足地对大肥鱼下战帖。甜软的嗓音依然,但此时此刻的她哪里还找得到半丝温柔婉约的形象。

  她静静观察着她的动作,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箝住它游动的⾝子,不论它如何挣扎也不松手,最后大肥鱼终于不再挣扎。

  湘云望着手中的肥鱼好一会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抓到鱼了。又过了三十秒,她忽然爆出‮奋兴‬的尖叫“俞子城,我抓到鱼了!啊…我真的抓到鱼了!我会抓鱼耶!”

  在她没注意到的角落里,有双眸子带笑的注视着她,柔声低语道:“娃娃,我看到了。”

  湘云和大鹦鹉回到沙滩上时,子城已经生好火,手里

  甚至还拿着一条刚烤好、热呼呼、香噴噴的鱼准备送入口中。

  “你们回来啦!”子城回头看见是他们,轻快地打了声招呼,毫不愧疚地一口吃掉半条肥嫰多汁的烤鱼。

  “你…”湘云瞪着正在火上烤的几条肥鱼,不知道该称赞他厉害,还是伸手把他掐死。

  “我很厉害吧!”子城咧开嘴笑,露出一排白得很碍眼的牙齿。“随便抓抓就这么一堆。”

  既然他这么厉害,⼲嘛还要她去抓鱼?故意整人嘛!弄得她膝盖擦破不说,全⾝边酸痛得像快散了一样。湘云不悦地瞅着他令人恼怒的笑脸,不发一语地走到火堆旁。

  “你先坐下,再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不用了,我自己有鱼可以吃,吃你‘随便抓抓’的鱼,我怕会拉肚子。”湘云火葯味十足地冷哼道。但天生的甜软嗓音听来就是冷不起来,反而像是在跟他撒娇,着实让她气恼。

  她拿起放在火堆旁削好的小树枝,打算自己搞定这条鱼,但她左看右看,还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让我帮你吧!”

  湘云獗着小嘴觑他半晌,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鱼和小树枝交到他手上,嘟囔了一句:“谢谢。”

  子城替她把鱼处理好,放到火上烤,又开了颗椰子给她解渴。

  湘云捧着椰子,与子城并坐在火堆前,静静注视着熊熊燃烧的火光,那只大鹦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寂静中,只有枯枝燃烧的爆裂声和?松氐丛谟陌档纳程采稀?br>

  又过了好一会儿,阵阵诱人的烤鱼香味慢慢飘散在空气中,让饥肠辘辘的湘云忍不住重重咽下几口急速分泌的唾液。

  “你的鱼好了。”

  她接过烤鱼就急急要往嘴里塞,子城连忙拉住她的手,提醒道:“小心烫!”

  “噢。”湘云強忍住嘴馋,耐心地等了三十秒后,马上迫不及待地大口咬下,一边咀嚼着,还一边孩子气的说:“我的鱼真好吃。”

  忽然,一个黑⾊头颅横过她眼前,轻咬一口烤鱼。

  “嗯,真的比较好吃。”

  “当然,我抓的嘛!”湘云得意地抬⾼小巧的下巴,神情骄傲极了。

  子城但笑不语,用小树枝拨了拨火堆中燃烧的枯枝。

  凝望着他温柔的笑脸,湘云垂下长睫,轻喃了声“谢谢你。”

  “为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还有给她机会证明自己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搪瓷娃娃,起码她学会了自己抓鱼。她忽然有种感觉,仿佛他是有意让她知道自己做得到。

  “不用客气。”

  吃完烤鱼,湘云起⾝到海边洗净双手后又回到他⾝旁坐下。她曲起‮腿双‬,眼神木然地呆望着亮度慢慢减弱的火堆,第一次抓到鱼的‮奋兴‬情绪渐渐被对未来的不确定感所覆盖。

  “俞子城…”

  子城抬眼看她。

  “肩膀借我靠一下。”湘云挪了挪⾝子挨近他,偏过头靠着他结实温暖的臂膀。

  在这个不知名的陌生小岛上,她只有他能够依靠,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子,除了他的姓名外,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教她如何能对未来不感到茫然与恐惧。

  一直以来,她生活在一座无风无雨的玻璃温室中,热切‮望渴‬能伸手触及外面世界的蓝天,但当她真的走出温室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恐惧这未知的世界。

  能追回温室內吗?该过回温室內吗?她问着自己,却发现有一部分的自己用力摇着头说不。

  “俞子城,我们…回得了‮湾台‬吗?”

  “嗯。”子城只是轻应一声。

  “俞子城,你知不知道从这里坐船回‮湾台‬要多久?”

  子城没有回答,只是拨弄着火堆中燃烧的树枝。

  湘云垂下头,额头轻只着膝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怕吗?说不定我们会在这座荒岛上困一辈子。”

  荒岛?他绝对不会把这座收费媲美马尔地夫五星级饭店的‮人私‬岛屿叫作“荒岛。”

  “不用担心。”子城的大手搭上她瘦削的肩给予她温暖与信心。他现在只担心他微薄的存款被那家伙昅得一滴不剩。

  “只要你想回去,就一定回得去。”

  湘云静默片刻,忽地抬起头对他绽开笑颜“我相信你!我们一定回得了‮湾台‬。”

  子城嘴角微扬,但笑容中却没有太多笑意。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似乎并不想回‮湾台‬。难道‮湾台‬没有任何让他眷恋不舍的人吗?他没有思念的情人吗?这念头才起,一抹傻里傻气的浅笑不试曝制地在她唇边微绽。

  湘云惊觉自己在傻笑,连忙伸手捂住小嘴。

  开心什么?她问自己。他在‮湾台‬有没有情人与她何⼲?

  不过她可以靠着他结实温暖的臂膀,而不用担心有人会突然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坏女人。”

  湘云再次偏过头靠着他的臂膀,嘴角微微扬起安心的笑意。

  后来她才知道那只不凡的大鹦鹉果然有个菲凡的名字…爱因斯坦!把天才发明家的名字用在一只爱钱如命的鸟⾝上实在是亵渎了。

  湘云无聊地单手支着下巴,盘腿坐在椰子树下的大石头上,看着一人一鸟为沙滩使用权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她到现在还是不仅一只鸟赚那么多钱要做什么?买饲料吗?最奇怪的是,俞子城还很认真的跟它杀价,好象真的打算付钱给它。这里应该是荒岛吧!她怎么不知道漂流到荒岛上还得付钱。

  “你要教她游泳就要交场地费,这是规定。”

  “我已经租下这片沙滩的使用权,要怎么使用是我的事。”

  “你的使用权只包括你下海捕鱼的权利,没说你可以教别人游泳。”

  “再罗唆,我就一辈子不回‮湾台‬,看你跟谁收钱!”

  “一辈子不回‮湾台‬?哈哈哈,真好笑!你放得下你那一家子怪人吗?”爱因斯坦沙哑耝嘎的冷笑声听来实在刺耳。

  子城不悦地沉下脸,阗黑的瞳眸倏地变细,诡谲的笑意才在他唇边浮现,下一秒爱因斯坦已经被他牢牢擒住,连逃都没机会逃。

  一落入子城手中,爱因斯坦马上以吵死人的超⾼分贝喧呼道:“救命喔!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在哪里?有人虐侍动物喔!快来人喔!不来会死鸟喔!”

  子城对它刺耳的呼救声充耳不闻,迳白偏过头,扬声问湘云:“娃娃,你喜欢吃红烧鹦鹉⾁还是烧烤鹦鹉⾁?”

  湘云还没来得及回答,爱因斯坦又爆出更凄厉的惨叫声“救…命…啊!头家啊…你才出去没多久,我就被人家欺负…”

  “闭嘴!”子城终于受不了它魔音的摧残,腾出一只手箝住它叫个不停的鸟嘴。

  “你刚才说我那一家人怎么样?”温和的口吻隐隐透着骇人的威胁性。

  爱因斯坦虽不是俊杰,倒也识得时务,连忙点着小脑袋,待子城松开它的嘴后,连声赞道:“好人!你一家人都是大好人、大善人。”

  “那我教娃娃游泳还要付场地费吗?”

  “这个…”爱因斯坦迟疑了好…会儿。

  他一只黑眸再次眯细“嗯?”

  “不收了,不收了!”

  “很好,你可以走了。”子城満意地点点头,松开手放它走。

  “大欺小,不要脸。”爱因斯坦心不甘情不愿地咕哝道,慢呑呑地振翅飞起。

  “我听见了。”温和的语声再次扬起。

  “我什么都没说!”爱因斯坦急忙振翅‮速加‬离去。

  子城笑眼看着爱因斯坦落荒而逃的小小⾝影,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竟显得空茫。

  湘云的目光捕捉到这极短暂且微小的变化,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不是,那空茫的神情虽只是一闪而过,却清晰无比的深深烙印在她心版上。

  到底是什么事竟会让看来总是胸有成竹、信心満満的他觉得茫然?她着实想不透。

  湘云有些出神地望着举步走向她的子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没有半点绅士风度,取笑她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大声,可是他却肯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他的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浪迹天涯的流浪汉,但他的淡吐与气势却又像是惯于发号施舍的‮导领‬者。

  他到底是什么人?她想了解他,她想知道每一件与他有关的事,她想…

  天!湘云被脑中不停浮现的念头所震慑住。她是何时变得如此在意他?

  “想什么?”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俊脸猛地震动她的心弦,原本平顺的呼昅忽然急促了起来。湘云心虚地痹篇他的注视,生怕被他看穿心里的秘密。

  “没…没什么。”

  “要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她一脸茫然的反问,庒根忘了学游泳这回事。

  子城好笑地轻拧她的粉颊“是谁要我今天教她游泳的?”

  “噢。”湘云傻愣楞地点了下头。

  “脫‮服衣‬。”说完,他开始动手脫去上衣,露出黝黑结实的上⾝。

  “脫‮服衣‬!”湘云尖锐地倒菗一口气,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圆睁的大眼惊愕地瞪视着子城。戒慎的目光被他強健结实的上半⾝分散了注意力,但她很快便将注意力拉回,呃,偶尔偷瞄几眼应该没关系吧!

  “‮服衣‬浸水会不容易活动,而且还会把你往下拉,所以我才要你脫‮服衣‬。”

  “可是…”湘云绞着手指,一时间也做不了决定。他说的是很有道理,但要她在一个大男人面前只穿着內衣裤,她实在做不到。

  子城掏出口袋里的万用小刀,盘腿坐下。“你背祗着我坐下,把‮服衣‬脫下来给我,我帮你修改,”

  湘云小心翼翼地祗着他的背坐下,再三确定他没回头偷看,才把上衣脫下拿给他。

  他的背涸祈,体温比她的略⾼,平滑的‮肤皮‬靠起来很舒服。她挺直腰,让自己几近半裸的背贴着他的,偷偷蹭了蹭。

  真的好舒服!湘云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便慢慢转过⾝,用脸颊轻蹭他的背,感觉那舒服又温柔的‮感触‬。

  “我不介意你继续,不过我不能保证结果会如何。”子城的声音绷紧,但又带了点好笑的口气。这娃娃难不成把他当成没感觉的死人?如此嫰滑柔细的肤触,哪个正常的男人抵挡得了?他没反⾝把她扑倒在地就算是自制力惊人了。

  被捉到了!湘云连忙背过⾝坐好,不敢再乱动。她虽然不太清楚他所指的“结果”是什么,但多少能猜出不是什么好事。

  “裤子给我。”子城把拆掉袖子又修短长度的上衣递给她。

  湘云先套上上衣,才把长裤脫下拿给他。改短后的上成长度仅达胸部下缘两公分方右,随便一抬手就可能舂光外怈。她皱起秀眉,低头看着比內衣多不了多少布料的上衣。

  “俞子城,你会不会改得太短了一点?”

  “不会,我看起来很舒服。”

  什么叫他看起来很舒服?湘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你这个⾊情狂!”她又气又恼地回过⾝用力捶他的背怈愤。“裤子还我。”

  “来不及了。”子城把已经改短的裤子丢回去给她。原本长度及踝的长裤变成了臋下两公分的小短裤。

  湘云穿上短裤,低头审视一⾝辣妹似的装扮,接着惨叫一声。她竟然忘记这是她仅有的一套‮服衣‬!弯弯的柳眉随即皱成八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是‮服衣‬而已,有那么糟吗?”子城轻点她眉心,抚平她眉间的纠结。

  “可是…”湘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可否认的,这⾝装捞实在轻便了许多,但她总觉得不对劲,好似这样的她不是她,但真正的她又是如何?

  在还没遇到俞子城之前,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她的动作总是优雅细致,她的穿着总是得体大方,她是人人眼中温婉、没脾气又易碎的搪瓷娃娃,可是那不是她,这些曰子来,她清楚知道她会生气、她不服输,她甚至会骂人。

  但她若不是搪瓷娃娃,她又是什么?

  湘云猛然拉起子城的手奔向蔚蓝的大海。

  “教我游泳,我要学自由式。”她要学会所有的东西,也学会做回她自己。

  “不管‮服衣‬的事了?”

  “剪都剪了,想也没用。”湘云信话是对子城说,也是对从前的自己说。

  她松开他的手,冲进冰凉的海水里,忽地扯开嗓门大吼:“喂…””个?舜蚶矗皇泵徽疚龋蚝蟮菇铩映羌奔泵γΡ脊ィ醇簧硎芰艿卮铀锱榔穑箍┛┬Ω霾煌!?br>

  “好好玩!俞子城,你有没有被?舜蚬?喔,你一定有,可是我以前都没有。我妈咪只肯让我到健⾝俱乐部的温水游泳池泡泡水,我一直想知道海水尝起来是什么味道…”湘云伸舌轻舔手背上残留的海水,随即皱了皱小脸,吐舌道:“咸咸涩涩的。”

  子城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时而大声吼叫,时而发疯似的冲进?酥小浪诜⑿梗腿缤蹦甑乃僖踩淌懿涣四亲艚约旱奈扌卫瘟⒘丝竦卦谙伦徘闩璐笥甑男T鞍巫憧癖肌8籼焖挛赐瓿傻牟┦柯畚模妓牧骼松睢?br>

  湘云气喘吁吁地走回子城⾝旁,原本整齐柔顺的长发像疯婆子似的披散开来,一向轻柔的声音几乎快被她喊破,但她脸上満足的笑容却灿烂得像八月的骄阳,让子城完全移不开目光。

  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又喘了几口气才道:“告诉我,自由是什么滋味?”

  “你会知道的。”子城注视着她澄澈的双眸,为她拂去额际散乱的发丝。

  他没有看错,从她眼中他看见与他同样‮望渴‬自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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