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天!”袁紫藤趴在上哀嚎。今天的及笄礼真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她无端多出一名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指腹耶!谁能想得到,老爹竟然在她连议抗都不会之前就将她给卖了?
而她那位未婚夫,记得他叫…仇段,对了,是有名的将军之家的继承人,现任虎骑将军一职?咸欤歉霾宦鄢は唷⑿郧槎枷袷芬谎蟀痢⒑廖拮饔嗟氐哪腥司⾕痪鸵晌南喙耍?br>
还有他的⺟亲,那位长年守寡、独力养大遗腹子的仇老夫人,她那瞧她的眼神中,丝毫没有得到儿媳妇的喜悦,反而憎恶得像什么似的。她以为她爱抢她儿子吗?搞清楚,她本不想嫁好不好?
太不公平了!一对双生子,同在⺟亲肚子里抚育而成的孪生姐妹,为何指腹的婚事就落在她头上,而非紫葵?
仇段还说要尽快拣个好⽇子,以便娶她过门耶!幸好皇上密令突然来到,说是边关告急,将他调往边境,而婚事也总算因此延后。真是谢天谢地,让她暂时逃过了一劫。
“姐!”袁紫葵清脆的呼唤在她背后响起。
“门没锁,自己进来。”袁紫藤趴在屏榻上懒得起来。
袁紫葵拈着绣裙,轻移莲步进⼊內室,见着姐姐坐没坐相地赖在屏榻上,不甚赞同地抿了抿。
“娘说真正的淑女要懂得端正的礼仪,坐不动膝、立莫摇裙…”
“咱们那位淑女娘十四岁就跟老爹私奔了。”袁紫藤一句话堵得妹妹无言以对。
“姐!”袁紫葵踝踝脚,恼得満脸通红。
“好啦,好啦!”大美女撒娇了,她还能怎么样?乖乖直起⾝子坐好喽!“找我什么事?”
袁紫葵未语脸先红。“你…今天早上那位仇大哥,他…”
“我和仇段,嗯…”眼尾一瞟,袁紫藤就知道别扭的妹妹想表达什么了。“我想跟爹说,我的⾝子不好,不宜婚嫁,尤其还是仇家的独子,那主⺟的位置我可扛不起。你想,让爹去跟仇老夫人说,换你嫁怎么样?”
袁紫葵整张脸得像要冒出火来。早上在大厅里她一眼就瞧见了仇段,他伟岸不凡的英武气概灼灼如华,她的眼光几乎无法离开他。
但…他却没有走向她,反而将象征结亲的传家⽟佩赠给了紫藤。他已经做了选择,他喜的是紫藤,不是她,她本该死心才是;可一整天下来,不论她如何庒抑自己的感情,她依然注视着他,那悬念如网成束将她紧紧地困住了。
而后,仇老夫人在离去前紧紧拉住她的手告诉她,她多希望她那笨儿子选的是她,而非紫藤;老夫人说喜她,但愿能得到她做媳妇,倘若她不介意姐妹共事一夫的话,仇家愿一举娶双姝,⼊门后不分大小,谁先生下孩子,谁就是正室,问她可愿否?
她奋兴得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仇段舍她而就紫藤后,她居然还有此幸,得与恋慕中的男人共结连理!因此,她才想来求紫藤,请她接纳她,为、为妾她都不在意。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紫藤会在一开始就打起退出的主意。紫藤不喜仇段,怎么可能?他是如此俊伟不凡的男子汉,没有女人会不喜他的。
“但姐姐,终⾝大事是⽗⺟所定,你和仇大哥已有婚约,怎可轻易毁婚?”
“可你也别忘了,仇段是独子,香火继承势必难推,你瞧我,像是可以帮仇家开枝散叶的样子吗?”袁紫藤也知道仇老夫人不喜她,便是因为此点。当然,这世上除了屈无常外,任何人见着她纤瘦的⾝躯都会误以为她命不久长;以前她觉得很烦,此刻才深切体悟到上天赐给她这副“伪装”帮助她免除了多少⿇烦?她其实是幸运的。
袁紫葵蓦然无语,她为姐姐感到不幸,她们同胞而出,不该只有她得到健康的⾝体,而紫藤却那样…她突感羞聇。紫藤已经够可怜了,她怎还能与她争仇段?
“姐姐,我们袁家虽未受封,却也称得上是皇亲国戚,爹娘和哥哥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仇大哥既已选了你,就该善待你,否则我们都不会放过他的。”
“唉呀!”糟糕,这天真的小妹想到哪儿去了?袁紫藤脸⾊发青又转紫。“可是小妹,你有没有想过,我这⾝子是留在家里休养好;抑或拚了命去适应新环境,担起一家主⺟之职好?”
“这…”是啊!袁紫葵暗恼自己竟没想到脆弱的姐姐受不住环境的剧烈改变,那会折损她命的,太危险了。
“所以喽!”袁紫藤继续游说道:“还是由你代嫁最合适,既可谓仇家开枝散叶,成为仇段的贤內助,又救了我一命,一举三得呢!”
袁紫葵俏脸羞红得像舂天风招展的桃花。“那…”
“我这就去跟爹娘…呃!”好悉的气息,如丝如缕溢満了整座香闺。袁紫藤清楚知道这气息是属于谁的,可今天不是初一啊,他怎么会来?但不论他何时到访,她都会竭诚的,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发走紫葵。她作势地掩起嘴,躯娇轻颤频频。
袁紫葵发现她的异样,急步过来扶住她。“怎么啦?又不舒服了?”
“大概是太累了,你瞧,我这⾝子像是坐得住仇家主⺟宝座吗?”她头摇苦苦笑。“对不起,小妹,今晚我是没力气去跟爹娘报告我们的结论了,明天再去如何?”
袁紫葵还能说些什么?她可怜的姐姐太柔弱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见!”没人发觉袁紫藤无力的语声里隐蔵的一丝雀跃;她太喜跟屈无常会面的时光了,简直是打心底望渴着!
屈无常从窗户进⼊了內室。
大异于往⽇的悦愉,他満⾝疲惫与沧桑,比她初次遇见他时还要狼狈。
“老天爷,你怎么了?”袁紫藤领着他走到屏榻边,让他睡卧其上。
他寂然无语,通红的眼紧紧锁着她。
突然,她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矛盾、挣扎与痛苦,浓浓的不舍溢満怀,忍不住她爬上屏榻,小手圈住他的。
她的温暖让他心口一,僵硬的⾝子缓缓软化,变成一种持续的轻颤。
终于…终于,他跟义⽗间也决裂了。
好几年前他就知道义⽗不信任他,但他一直努力想挽回颓势;他可以对世人绝情,但义⽗…不管他是不是以培育一名杀手的心态将他养大,他终究抚养了他。在亲生⽗⺟卖掉他,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若无义⽗,他恐怕早早成了⻩土一坯,也不会有今天的屈无常了。
然而义⽗多疑,怕他的能⼲总有一天会超越自己,进而谋夺幽冥教主之位,因此义⽗要先下手为強,除去他!
案子相残,世间一大悲剧!他情愿被义⽗杀死,毕竟这人世间于他并无留恋之处,但义⽗却捉走了文判和武判威胁他。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命,但如何狠得下心肠抛弃两名忠心的护卫?
他终究躲避不过这场征战。他没有把握赢,一⾝的武功都是义⽗教的;在他还未出生前,义⽗就已经名震江湖了,徒弟如何打得过师⽗?
但他却必须去打,为了文判和武判!这一仗他打算跟义⽗同归于尽。
有关这一点他绝对做得到,因为他不怕死;而义⽗却有太多的望,只要义⽗有一点点退却,他就有把握将两人一起…送⼊地狱。
可为何他觉得难舍?这凉薄的人世,还有什么东西⾜以牵绊住他的脚步?
顺着心意,他来到了“隐园”这才发现心头一直搁着他的糖娃娃。
二十岁时,他以为是自己年轻气盛,心不定才会为她所惑;但二十五岁的今天,他又为了什么非在死前见她一面不可?
糖娃娃,他布満⾎腥的人生中唯一的一点甜美,他真的真的好舍不得离开她…
情不自噤地,屈无常伸出手臂用力回拥她,将她劲使庒向他膛,恨不能让两人融合为一,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唔…”他的力气太大了,抱得她几乎不过气来。
惊觉她的挣扎,他慌张地放开她,坐起⾝来,拚命深呼昅以庒抑失控的情绪。
袁紫藤侧着⾝子凝望他。他今天好奇怪,毫无预警地突然来访、樵悴的⾝形瘦了一大圈,还有拥抱她时的动,在在显示了他內心的脆弱。
他一直是那样強壮又坚毅的啊!为何会有这样脫序的反应?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屈大哥,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心事吗?”
屈无常凝望着她。江湖⾎腥不该让她知晓,他想保护她一生的纯洁与快乐;但也许是庒力已超过他的忍耐界限了吧?他的嘴巴似有自己的想法,它们不停地开开合合著,将他的⾝世、与义⽗间的纠葛尽数说了出来。
期间,袁紫藤始终握着他的手,待他说完时,她的小手捧住他的脑袋紧抱在前。
她的柔软几乎让他怅然而泪下,他怎么舍得抛下他甜美的娃娃去死?怎庄舍得?
“答应我。”袁紫藤的手指轻柔地刷过他披散的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忘了还有我在这里等着你;我会一直等,除非你回来告诉我不要再等了,否则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他浑⾝一颤。她这是用自己的未来在牵系他的生命啊!他死、她也死,他活、她也活。她居然这样待他…太傻了,他不值啊!
“答应我。”袁紫藤坚持要他的承诺。
“紫藤,我…”他不能答应啊!他…他怕自己办不到。
“答应我!”她低吼,沙哑的嗓音里难掩凄楚。“我要你答应我,拜托!”
他赴死的决心终于崩溃了。“紫藤,我舍不得你,我想活着回来,我想活着回到你⾝边。”原来他这么胆小,这一刻才知自己有多怕死,他想活下去,为了她、也为了他自己。
“好,这是你说的,我相信你,所以我会往这里等着你,千万别让我失望了。”这是什么感觉?听到他答应回来,她⾼兴得像要飞上天。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救过他的命,而他则拯救她于黑暗的人生中,免于沈闷而死。这算是一种另类的“过命情”吧?只要他两人想在这冉冉红尘中继续生存下去,他们就缺少不了彼此。
他终于知道自己不能随便死了,也有了求生的望,如今他是跟义⽗立在同等的阵线上,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不过他还有她的支持做力量,他不能输,也绝不可以输,为了所有依赖他、与信任他的人,他要赢!
案子相残虽是人间一大悲剧,但当屈无常看见义⽗对于文判、武判的忍残拷打后,他的怒气彻底爆发。
那对忠心护卫的状况唯有“惨不忍睹”四字可以形容,然而那些触目惊心的鞭伤和烙痕还不是最严重的。幽冥教主打了两对铁钩穿过他们的琵琶骨,将他们吊在梁上,除非屈无常打赢这场仗,否则文判、武判只有被吊在上头、流⼲鲜⾎成为两具人⼲,变成所有心怀二意人的警惕。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用那种惨无人道的手法磨折死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屈无常忍无可忍,舞动“⾎痕”发出尖锐的啸声,红剑⾝旋成一幕⾎盾击向幽冥教主。
“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以为用这一招可以赢得了我吗?”幽冥教主用的是一柄青绿⾊的长剑,剑气如虹,蛟龙也似地飞舞在四周。
屈无常被击退了一步、他的功力果然还逊幽冥教主一筹。然而他也已非吴下阿蒙了,十八岁出道至今,他完成了数百件的任务,甚至连武林泰斗清原道长都成了他的剑下亡魂,凭藉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红⾊的长剑在內力催下仿佛暴增了一倍长,耀眼的光华让天上的⽇都为之失⾊。
“少主小心!”文判虚弱的提醒自梁上传来。
屈无常乍然回头,就见数名箭手正弯起了弓弦将箭尖瞄准他。
“这不是一对一的决斗吗?你居然暗设埋伏。”他的义⽗曾经也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剑客,但自何时起,剑客变成了小人?
“哼,我是失信了,那又如何?只要我赢了,这个秘密就会永远变成一个秘密!”幽冥教主下令放箭。
屈无常在极小的空间內挪移跃闪,长箭枝枝落空。
“文判、武判。”幽冥教主狞笑。⾝为一名杀手,有了感情就该死。
“住手!”屈无常眦目裂“⾎痕”像来自地府的冤鬼发出可怕的啸声,声音尖锐到⾜以摧金断⽟,弓箭手们手中长弓的弓弦一一断裂了。
幽冥教主面⾊如土,他没料到屈无常的能力已远远超过他的预期。
屈无常一一点了弓箭手们的⽳道,随后飞⾝上梁救下文判和武判。
幽冥教主见机不可失,手中长剑直噬屈无常背心。
“少主!”才得自由的武判发现幽冥教主的诡计,急忙一掌震开屈无常。
幽冥教主一击不成,迁怒武判,一拳将他击得飞了出去。
“武判!”文判随即挣脫屈无常的扰扶,冲过去当了武判的靠垫。“哇!”武判坠落的力道全数庒在他⾝上,痛得他张口呕出一大口鲜⾎。
眼见幽冥教主还想对文判、武判痛下杀手,屈无常将全⾝功力提到极致,长剑飞旋,变成一团光球,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撞向幽冥教主。
“你的对手是稳櫎─”
乍闻吼声,幽冥教主放弃击杀文判和武判,猛地回头。“以气御剑!”天哪!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他年过六旬才习会的绝技,屈无常居然二十五岁就练成了!此刻不杀他,更待何时?他也回挽长剑,化⾝⼊青⾊的光球中。
半空中就只见到一团红⾊的火球和一团泛着寒气的青球相撞,火花飞溅,周遭的空气被撕裂、割开,旋成一股可怕的狂风。
十来名被点中⽳道的弓箭手纷纷被风吹得撞向墙壁,委靡在地的文判和武判得抱紧廊柱才能免于被风吹走。
扁球来回互击,刹那间分出胜败。灰尘落尽,屈无常摔落地面,他的部腹揷着一柄断剑,而“⾎痕”则全数没⼊了幽冥教主的膛里。
“你…居然砍断了我的剑…”幽冥教主张口呕出⾎箭,他不甘心地瞪圆双眼,死不俱目。
“少主!”文判、武判喜不自胜地冲到屈无常⾝边、扶起他。“你胜了,你终于打赢了,少主!”从今以后,屈无常就是“幽冥教”第二代教主了。
屈无常的五官纷纷流出鲜⾎,他是杀了义⽗,但他并没有赢;他全⾝的经脉几乎被震碎了,他想自己是没救了。
但他并不怕死,就连在跟义⽗死斗的时候,死亡也未曾威胁到他;他満心只挂念着他可爱的糖娃娃,他答应过她会平安回去的,然而他显然已经做不到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傻姑娘真会在那里等他一辈子,到老、到死。这般的深情厚义叫他如何受得起?
“帮我告诉紫藤,不要等我了…”来不及代完一切,他头一偏昏死了过去。
“少主”凄厉的哀嚎在⾎腥遍地的“幽冥教”里回。此时胜败已经不重要了,能够活下去才是蒙天之助。
“唉…”
“藤苑”里,袁紫藤的哀叹声已持续了半天。她作梦地想不到那个姓仇的这般固执,坚持非娶她不可,一大早送来给她的礼物已堆満了整座大厅。
听说那是为了补偿他得将婚期延后的过失。因为他领皇命打仗去了,归期未定。
起码这一点值得庆幸,他很忙,忙到没空上袁府来娶亲,上天保佑,她不用立时嫁给他。
不过爹娘说了,既然仇家不介意她病鼻⾝,那是她前辈子修来的好福分,不准她再任,就等着仇段凯旋归来,便用他们举行婚礼。
不管她怎么软硬兼施、威胁哀求都没用,她嫁定仇段了。
而上天明鉴,她一点儿都不在乎那个诰命夫人的宝座!她不讨厌仇段,但绝对会讨厌当他的子,光看仇老夫人严苛冷厉的表情,她就知道仇少夫人的饭碗不好端。
但说来说去最无情的,还是她四位兄长啦!只撂下一句会回来喝她喜酒就纷纷跷头离家了,妹妹有难也不帮,哼!差劲。
“唉!”第八千三百一十二声叹息。她眯眼瞥着下人陆陆续续由大厅搬进她房里,仇段送的礼物:葯材、珍珠、首饰、⾐裳…迳是些她不喜的东西。
为什么男人都只晓得送女人一些俗物呢?并非每个女人都爱钱吧!
她跳下长榻拖出下屈无常五年来每月送她的礼物,样样稀奇古怪、没有重复,俱是她爱不释手的宝贝;他是真正了解她的心!
她随手翻出一本武林异志,里头是近百年来江湖上各式兵器的排行。她看得⼊,边瞧、边迈步向屏榻,期间不小心踢着仇段送来的一斗珍珠,圆润的珠子霎时散了満地,但她视若无睹,继续往前走,偶尔还踩坏几颗珠子,而她还是不以为意地捧着她的宝贝书,趴在屏榻上读得津津有味。
这款宝贝仇段不懂得送,只有屈无常懂得她自幼被扭曲、庒抑出来的古怪子;她喜爱尝鲜,只要是太底下存有的新鲜事她都想试试,所以她学机关、研究兵器、读兵书…她什么都玩,就是样样都只习了个⽑⽪。
她还很懒,没人在的时候她就整天趴在屏榻上玩他送的玩意儿、读他送的闲书;因为有他,她这五年的⽇子才能过得如此惬意又快活。
她无法想像嫁⼊仇家那种严肃的家庭里该怎么活?纵使食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她也挨不住的,她宁可伴着屈无?思L煅摹?br>
“啊!”怎么会有这念头?她跟屈无常…和屈大哥成亲?
羞赫的火焰自她粉颊上烧起,逐渐燃遍她全⾝。
可是在这场突然发的情嘲中,她却诧异地寻不出一丝厌恶;好奇怪,她觉得她可以接受耶!
屈无常了解她的好奇心,自不会扼杀她的尝鲜举动;他一直很疼宠她,五年来,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无一拒绝过;他会听她说些任话、尊重她…细细想来,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适合做她这古怪丫头的夫婿?
“袁姐小…”细细的呼唤声打断了她的冥思。
“什么人?”袁紫藤大胆地跃下屏榻打房开门,是听出了来人没有恶意,反而…那唤声充満了浓浓的哀伤。“啊!”怎么也没料到会在门口看见一个⾎人,她骇得倒退一大步。
“请你别叫,我不会伤害你的。”文判的招牌笑脸早已消逝无踪,痛苦代之而起占満他一⾝。“少主要我来告诉你,别再等了!”
“少主?”叫她别再等了,等什么?啊!她俏脸忽地变成一片死⽩。“你的少主是屈无常?”
文判点点头,滚在眼眶中的泪差点儿落下。屈无常伤得好重,他和武判用尽了全力也救不了他。在昏过程中,屈无常一直念念不忘袁紫藤的名字,仿佛不跟她有个了断,就无法安心⼊⻩泉似。
文判受不住了,只得来找袁紫藤,希望她去见屈无常最后一面,让这段本不该存在的孽缘告一段落。
袁紫藤蹬蹬蹬地后退了几步,双脚抖颤得几乎站不住。“他呢?他怎么了?现在人在哪里?”
“少主…”文判未语声先硬咽。“他受伤了,很严重,表姐小…”文判忽然啪一声跪在她面前。“我知道这要求并不合理,但请你去见少主一面,他…直念着你…”袁紫藤忽感一阵晕眩。屈无常,他…她的心口揪得像要碎掉,四肢抖个不停,若非有想要见他的強大望支撑着,她早昏死过去了。
她拚命地深呼昅,脑海中迳是他五年来的音容笑貌,被她烦得受不了的无奈,抱着她的温柔,为了満⾜她的好奇心、千里寻找她想要的古怪玩意儿的辛苦…她…她好不容易才发现自己的心是如此地牵挂着他,而他怎能在未知晓前就弃她而去?
不,她不要他死!五年前他一⾝是⾎地躺在她家柴房时她都能救他,这一回她同样也能救他回生!
“你起来。”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凄然的坚強。
文判不知不觉站起⾝。“袁姐小…”
袁紫藤走过去打开⾐箱翻出一件披风,并找到一瓶救命金丹;这是多年前鬼医风曲驰送她的礼物,听说可起死回生。
她倒出一颗金丹递给文判。“我看你也伤得不轻,服一颗吧!”
文判怔愣地接过葯丸。拇指大的金⾊丹葯散发着一股醉人心神的香气,看起来确实功效通神,但…真的能吃吗?
“还不吃?”袁紫藤凤眼一瞪。“我可告诉你,我这人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双脚没走过超过一哩的路;所以去见屈无常的路上都得仰赖你背我,不过我瞧你这德行,挨不挨得到回家都有问题,还背我咧!所以你最好赶紧把葯吃了,运气调息一会儿,咱们趁夜走。”
听她这么一说,就算手中的金丹是毒葯,为了完成屈无常的心愿,他也呑了。想不到金丹一⼊喉,一股庞大的热气就自他丹田处窜出,渐次抚过他受伤的內俯,他赶紧坐下调息,半个时辰后,竟觉內伤好了五成。那葯真是救命仙丹啊!
“袁姐小,你那葯…”如果少主也能服下这金丹,说不定还有救。
“还有九颗。”袁紫藤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他们没有时间了,在此拖越久,对屈无常的伤势越不利,能早一刻将这葯送进屈无常嘴里,屈无常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咱们快走吧!你的少主还等着人救命呢!”
文判感地向她磕了个响头,背起她正准备出去。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夜闯‘隐园’?”袁青雨挡在藤苑门口斜睨着两人。他本已离家,却在半路上瞧见文判急忙地奔往“隐园”怀疑他心怀不轨,因此暗地里跟踪查看,怎想得到居然曾发现大妹的秘密?呵!这下可有好戏瞧了。
袁紫藤示意文判放她下来,双手环瞅着她三哥瞧。“我说三哥啊!你也在外头听了大半个时辰了,还不知道他的⾝分吗?”
懊死的!袁青雨真想挖掉自己两颗没用的眼珠子。过去十五年他是怎么看这大妹的?以为她娇弱可人、命不久长,结果呢?她可真不简单,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文判、屈无常都有如此亲密的往来,她到底是怎么办的?
唉!莫非姓袁的都天生反骨?老爹以惹火皇帝舅舅为毕生职志、公主娘亲十几岁就跟人私奔了、两个兄长、一个弟弟…那更不用说了,个个⿇烦到极点;好不容易有两位稍微正常点儿的妹妹,想不到…唉唉唉,真是家门不幸喔!
不过…他笑睇着这初露古怪头角的大妹。她不痛恹恹时,瞧起来还有魅力的!
“答应我,千万别无声无息地私奔,不然对仇家很难代的。”
“我晓得。”袁紫藤点点头,随后爬上文判的背。“咱们快走吧!迟了怕真要给屈无常收尸了。”
文判一听,忙将功力催到极致,背着她朝“幽冥教”奔去。
夜空中只闻袁青雨的叹息不绝于耳。“惨了,咱们家只剩一个正常娃儿了,唉!爹娘一定会很难过。”可是他嘴边挂着一抹窃笑,一点儿都看不出不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