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阶前瘫卧的女子,有张如新月清辉、花树堆雪般娉婷媚颜,两弯青黛下的秋瞳浅
浅合着,素⽩容颜唯有瓣带点红嫣。
四下众人皆不约而同的屏息静气,因她美得出奇的容貌。
“人死了还能这么好看?”无双憨憨地问。
“笨蛋,她还没死。”云娘怕惹⿇烦,不肯近⾝查看,只隔着三、四步远,遥遥盘
算一旦将这女子救醒,该怎样才能她下海接客?
“让开。”仇生将她打横抱起,直接走向自己的厢房。
“喂,你看…”罢了,说了也是⽩说,仇生几时拿她的话当回事。云娘两眉拧
蹙,一径冷眼旁观。
夜寒渐浓,雨丝忽地飘落。
仇生定定望着榻上,这女子秀目凤长、恍如谪落凡间的仙子。
只见她穿着蓝⾊⽔衫儒裙,裙裾迤俪曳地,披纱罗画帛,盘绕于两臂之间。单刀半
翻髻,⾼竖发顶,如云朵一般,脑后耳旁斜斜揷着一朵⽩花。
簪⽩花的素服贵妇?
无双捧着温⽔,为她洗涤脸上、手上的尘泥。“生哥,要不要请大夫过来?”
仇生默然头摇。她非但死不了,甚且连外伤都没有。之所以昏厥,可能只是因为饿。
这样的女子,怎会饿倒在烟花柳巷?实在教人费解。
“去端一碗清粥和一壶热⽔。”经过长久挨饿的人,绝不可喂以大鱼大⾁,只能一
点一点的,让她恢复体力。
“好的。”无双悄悄步向长廊。
仇生狭长的眼敛过一抹寒洌幽光,心绪芜杂地锁住她绝美的丽颜。
良久。
“⽔。”她缓缓吁了一口气,星眸微张,惺庥邙茫。
“我去拿。”仇生待要起⾝,她左臂微微抬起,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攀在他腿上,令
他悚然一愕。
短暂的惘过后,女子眨眨眼,困难地翻开襟口,将布钮一一解落。
仇生起初还以为她热,于昏寐中了无意识地袒露⾐衫,目的只为纳凉。等到她扯开
安在前的⾐裳,现出巴掌大的一记⾎痕,才知道她中的竟是险恶的剧毒。
“痛!”女子蛾眉深蹙,遽痛迫她自寤寐中幡然转醒,清莹的⽔眸仓皇无措地映
⼊一具大硕颀长的男体。
“我没死?”她喃喃自问。“为什么不让我死?”潸然泪下的她益发显得楚楚可人。
“蝼蚁尚且偷生。”仇生不善劝慰他人,虽是一番好意,说出来仍是硬梆梆的,不
带一丝感情。
“我没有苟活的理由。”她用力推开他,霍然支起⾝子,不料,一个踉跄,整个人
跌跪在地面。
“这是何苦?”牵住她的柔荑,扶她躺回上。那因挣扎而敞开的⾐襟,裸裎中绽
出眩人耳目的香,直挑仇生的魂魄。
惶急菗回右臂,痹篇尴尬。“你休息一会儿,我叫无双来照拂你。”
“不必。”跌撞触动她前的伤,阵阵疾咳,倏然吐出大口暗黑的污⾎。
“你伤得太重。”他岂能见死不救?这女人分明需要他及时救治。
可,一旦出手,他的⾝份即时暴露。这儿不是林间,亦非荒野,救了无双已是情非
得已,再要多管闲事,只怕惹祸上⾝。
“无妨,正如我愿。”她一意求死,极度疼楚中,笑面却依然灿如朝。
见危不救?他做不到。
仇生念头一动,随即伸手点住她的⽳道,让她盘腿安坐上。然后到廊下嘱咐端来
清粥的无双,要她守住房门,切莫让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是的。”无双忠心耿耿,不问缘由地唯他的命令是从。
扒上木门,仇生不敢再做延宕,立即以真气打通她的⾎脉,替她化瘀疗伤。
她真是累了,也许疼,促地口齿不清,又是一阵惊逃诏地的⼲咳,呕出的⾎比方
才更黑更暗。
“怎么会?”仇生以手指蘸了一点浓⾎往鼻间嗅闻。
薰人的诡香?是苗疆的红佛千手毒。这种残酷的下毒手法,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了十几年,何时又重现武林,戮戕无辜的人。
难怪他一时没察觉异状,误以为她只是饥寒迫。
“你中了奇毒,为了救你,请恕在下唐突了。”转过她的⾝子,令她和自己面对面。值此紧要关头,他仍不免迟疑。
“你要不就让我死,要不就快救我,别害我受椎心的痛楚。”他不打通她的⾎脉
还好,这一股真气贯⼊,恰恰令毒畅行无阻,宛似百指千爪,纠拧她的五脏六腑。
“那么,得罪了。”他耝大的巨掌按庒住女子⾎瘀伤痕处,另一手将毫针在火中转
动了下,接着往她颈后发际的天柱⽳扎下。深三分、直、稳、快,一如他纯的剑法,
不偏不倚。
俄顷,一缕紫淡烟雾,袅袅氲散。原本浮泛的异香蓦然绸缪得醉人,半晌过后,绸
香转淡,女子青⽩的面庞亦逐次现出嫣然的绯红。
女子幽然眨着倦眼,荧荧晶眸一抹黯然和更多的感。她本⾝立起,却不料一
头栽进他怀里。
他昂然的⾝躯陡地僵化,讶然于她羸弱的⾝躯柔软甜腻如一好被,且恰到好处地
包覆着他久经飘泊,倍觉沧桑的心灵。
不,他向来习于独自伤,何时需要旁人慰藉,何况还是个女人?
半褪的冷衫下,她的肌肤晶莹剔透,全⾝雪⽩粉嫰。啂房上一颗朱红⾊的小痣,于
婉约微贲的蓓蕾旁,如一滴⾎⾊的眼泪,说不出的惑,正狡猾牵引着他。
女子努力睁大那双能魂勾摄魄的眼,凝视着仇生。“你是谁?”
“我姓仇。”他想回避,但无论如何逃不过她的眼。
“名字?”失神涣散的眼闪出一道亮光,她慢慢恢复体力神智了。
“雁申。”为什么要告诉她真名?冥冥之中谁在牵引安排这段偶遇?仇雁申一出口
就后悔了,然,覆⽔难收,他所能做的,便是⾝承担一切后果。
“厌生?”女子忽尔凄婉一笑。“没想到你也是个断肠人。”
不待仇雁申回答,便又开口问:“这是哪里?”她凝目顾盼这陌生之地,⾝子仍倚
偎着他,如同匝绕的菟丝花。
“院。”他一个弯也不打转,明⽩告之。
“好极。”她居然笑得眉目飞扬。“山穷⽔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青楼窟乃颓靡之地,何来柳暗花明?”滥用辞汇!
仇雁申心想,她也只不过是个金⽟其表的女子罢了。
“既然不是个好地方,那你待在这儿做什么?”同流合污?
她怎敢又怎能脸带讽肆的笑意?
仇雁申愀然生怒,忿而推开她跃下榻。“你已经无恙,走吧。”
“回去嫁给知府大人当妾?那我这一掌岂不⽩挨了。”女子晶纯的清瞳,瞬息黯然
变⾊,惨淡得了无生趣。
此间的知府大人名叫德绍风,年逾花甲,好渔⾊,家中已妾如云,犹喜假公
济私,拈花惹草。是城中人闻之叹息的可恶狗官。
他盯上她,仇雁申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没料到德绍风会用这么狠的手段,对
岸他挑中的女子。
“是德绍风伤了你?”据闻,他本不会武功呀。
“不是,是他的爪牙梦无痕。”提到此人,她似乎仍心有余悸,双手不自主地哆嗦
着。
是他?这就难怪了。梦无痕是苗疆童老崔莫言的弟子,他自然懂得如何使毒害人,
一条虫和一只毒物勾结上,不啻是江浙民人的大不幸。
“我送你出城,远离此地,德绍风找不到你,自然不会再加害于你。”他把一包银
子抛给她,供她做路上盘之用。
女子将银子置于掌心掂了掂,约莫百来两。“你看起来不像个有钱人,出手却恁他
慷慨大方。”
“你可以签下借据,⽇后还我。”他素讨厌牵牵扯扯,今儿却一反常态,企图留
住一线他⽇重聚的契机。
女子涩然一笑。“我孤苦零丁,手无缚之力,他⽇…拿什么还你?”两翦汪洋
美目略黯,再睇一眼仇雁申冷洌的黑瞳,无奈地把银两递还给他。“萍⽔相逢,你已经
被仁慈了,请别让我背负太多,我真的还不起。”
“我说过了我…”
“别…”女子疾然按住他的,原本抓在手里的⾐襟猝地抖开,现出她玲珑曼妙
的⾝段。
仇雁申心头一震,她蛊惑的体已深镌他眼底。
“你救了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要我走,只需一句话,可请你千万记住,我已
经是你的人。”说完,又径自整好⾐衫,朝仇雁申一揖及地,才缓缓地转⾝离去。
仇雁申没拦住她,他的心池如琉璃平滑。伤感和颓丧突袭而来,人从没如此软弱过。
他原可以功成利就,扬名天下,爱其所爱,却因一念之仁…
必于那件尘封往事,他从没懊悔过,事实上他还以此为傲。人间情与义,他至少保
住其一。
“生哥,她走了。”无双温驯地立在门外。
“唔,她已经无碍。”转⾝平视苍茫夜⾊,星斗阵列,翠竹如墨影影幢幢。仇雁中
不噤喟然长叹,他曾经致力于无怨无悔无爱无恨,澹泊以明志,但今晚…却无故心念
颤动。
“不留她?”这么晚了,她一个孤弱女子上哪儿投宿?无双心地纯良,只觉得好不
忍心。“她没地方去,万一跟我一样遇上坏人,那…”
“各人吃饭各人,各人生死各人了。”云娘衔眉竖目⽩了无双一眼,辣火辣的从
月洞门转过来。“还不去⼲活,想我⽩养你啊!”“喔。”无双撇着小嘴,本想再劝仇雁申几句,但一瞥向云娘卸怒挟仇的脸就自动
放弃了。
“问清她的底细了?”云娘一见到仇雁申马上堆満腻死人的笑容。
“我意在救人,何必在乎她是谁。”
“你啊,不是我说你,下回路见不平时,⿇烦招子放亮点,能救的才救,不能救的
就随她自生自灭。”瞧仇雁申沉默不语,她又道:“我问过了,那女子叫穆飞烟,山西
人氏,到此地投亲不遇,倒霉被德绍风那狗官撞见,想将她纳为小妾,她不依,搏命逃
出,结果就惨兮兮的啦!”
怎地她的⾝世和无双如此雷同?仇雁申心中一笑,疑窦丛生。
“喂,我跟你说话,听到没?”死没良心的!她说了一长串,他竟然摆出一副怔愣
相,当她的告诫是耳边风?
“唔!吓着你了?”云娘待他不薄,他的确不该增添她的烦恼。“我熬一碗浓汤,
帮你庒惊。”
嗳!今儿是了什么好运道?
云娘听了马上心花朵朵开,和仇雁申相识一千多个⽇子,他还不曾这样善待过她哩。
她的喜悦犹维持不到片刻,前厅兴起一阵鼓噪,接着喧嚣沸腾。出事了!
“是哪个倒运背时的贼煞星,敢来砸我的场?”面对滚滚“红尘”她马上恢复泼
辣尖酸的本。
***
华丽的花厅上,坐了満満的宾客,这些人八、九成是来自江湖上的各大门派。
有四川唐门、五毒教派、南海七残、天山逍遥二仙、青城派、华山派…今儿是怎
么回事?
按理,以云娘一名女流之辈,又深居青楼之中,是不应该会认得这些豺狼虎豹,可
她却知之甚详。有哪个免崽子瞎了眼,胆敢在她的筷子边拔⽑,她发誓,一个也不轻饶。
正从屏风后出来虚应招呼,不想喧闹声又起。
只见五毒教的两名徒子徒孙叶千秋、叶千寿,着家伙蛮横无礼地挡住穆飞烟的去
路。
“小美人,叫啥名字?过来陪咱爷儿俩喝两杯如何?”叶千秋涎着脸笑,一双三
角獐鼠眼不住地上上下下打量穆飞烟纤细婀娜的⾝段。
“你弄错了,我不是这儿的姑娘。”穆飞烟拂开叶千秋⽑茸茸的手,自顾往大门口
走。
“哪有下了⽔还怕弄⾝体的?你不是女到这儿做什么?摆清⾼?省省吧!”
叶千寿看她爱理不理,遂放耝嗓门加以羞辱。
不料穆飞烟对他的污言秽语本充耳不闻,一心只想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站住!”叶千秋或许觉得脸上挂不住,加上他原本即为好⾊之徒,贼心一起,更
非強迫穆飞烟坐陪不可。
孰知他一出手探了个空,再反掌擒拿又被穆飞烟轻巧避了过去。叶千秋恼羞成怒,
和叶千寿互望一眼后,马上起武器,准备施展卑鄙的手段。
眼看两柄大刀就要架上穆飞烟的颈项,她却不躲不闪,⾝形忽尔踉跄地仿似踢到了
什么东西,回⾝倚进四川唐门欧淳的怀中。
“唉!真对不起。”她俏脸红,原已姝丽的容貌益添三分人丰采,震得欧淳
和其余众人一阵惊低呼。“无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君子所当为,何况现在还有一个更冠冕堂皇的理
由…英雄救美。欧淳主意既定,移⾝已挡在叶千秋和叶千寿面前。
“你是她的恩客?否则就别多管闲事,让开!”叶千秋恻恻的冷哼,顿时已扫腿
扬臂动起耝来。
青城派三名弟子和逍遥二仙也觉得姓叶的这家伙太不上道,哪有这种死⽪赖脸的求
法,简直丢尽武林人土的颜面。“天下人管天下事,不准你再为难这位姑娘。”
“活得不耐烦的鼠辈还真不少。”叶千秋明知不是对手,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企
图以声势取胜。
一时间,酣醉淋漓、莺声燕啼的宜舂苑无风掀起三层浪,几乎要让这批江湖客翻凳
击桌搅得一团。
云娘正要扬声制止,忽见仇雁申赫然出现在楼阁廊前,一时心中忐忑,言又止。
她素来敬他三分,怕他七分,宜舂苑里里外外九成七是由着他做主的。所谓一物克
一物,大约就是此等状况吧。比较匪夷所思的是,云娘似乎颇心甘情愿臣服于仇雁申的
羽翼下,这和她強悍的泼辣作风完全不搭调。
此刻,仇雁申会怎么做呢?
帮着她把一⼲闹事的乌⻳八王蛋统统踹出去?还是只顾着穆飞烟的安危,志在救美?
楼下欧淳和叶千秋已斗过数回,叶千秋明显落居下风。穆飞烟觑个空,匆匆迈步
往大门外奔出,欧淳亦不再恋战,袖底翻出一记虎形拳将叶千秋面痛击,遏止他无
赖式的纠后,即刻夺门追上去。
“师兄!”唐门另一弟子上官平见他师兄竟撇下他和另一名小师弟兀自离去,错愕
之下不噤⾼声呼唤:“师兄,等等我们。”
一场纷,就此平息。云娘低一口气,欣然地回首楼阁,想看看仇雁申做何表示
,却见他原本伫立的珠帘下空幽幽,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
仓皇奔出宜舂苑,她急不择路,心如絮地来到宜江河畔,幸亏那票人并没有追上她。
为什么惶惑失措?因为他?那双宛似了无波澜,实则汹涌如滔滔百川的眼睛,仿佛
得以贴近她的灵魂,窥伺她內心深处的最⾼机密。
但,她不该怕他的,明知他正置⾝⾼处,睇视她的一举一动,她就更应该竭尽全力
演好这出精彩绝伦的好戏。她这番前来,负有崇⾼伟大的任务,怎能表现得像个幼稚生,
狼狈不堪?
穆飞烟永远也忘不了,十四岁那年获选⼊宮,适逢刺客潜进谋逆汉皇,她以十二招
“笑拈梅花”协助御前带刀侍卫尉杰生擒刺客,两人自此情愫暗生。
对他那近乎崇拜的恋,曾经令她以为那就是爱。那是爱吧?可她今天究竟又是在
躲避什么?
“为什么不乘机杀了他?”陡地一道⽩影自顶上疾掠而过,轻巧矫健如同天降神兵。
“尉郞?”穆飞烟惊唤。
“你失去杀他的大好机会,下次想再他上勾恐怕难如登天。”尉杰一⾝素⽩,拧
眉竖目,面上殊无久别重逢的喜⾊。
他正是名震大江南北的御前一等侍卫,曾与仇雁申同为汉皇的心腹重臣,两人虽不
免衍生“瑜亮”情绪,但私甚笃。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三十出头的年岁,瞧来英姿发,踌躇満志,浑⾝充斥着一股难以描绘的霸气。在
他眼里只有汉皇,为了表明忠诚,他可以六亲不认,置⽗⺟手⾜于度外。更逞论她。
“你下的毒太深,我一时本无法运⾜真气,为免稍有差地,所以…”
“够了。”他侮慢地抬起袖摆。“我们的时间急迫,不容一再出错。你确定他就是
仇雁申?”
“我…”她突然犹豫起来。“仅见过二回,只怕…”“无所谓,宁可错杀一百
,不可错放一人。”对他而言,汉皇的旨意胜过一切,为了达到目的,任何牺牲都是值
得的。
“是。”穆飞烟无可置喙地望着眼前她倾心不已的男人。于公,她是他的部属;于
私,她是他的未婚,因此,唯命是从便是她无可违逆的选择。
谈完公事,彼此陷⼊沉凝的默然。他英勇的武将作风逐渐换成温柔的情人。
尉杰定定视她的凝望,边勾出一抹不甚自然的笑面。“千里跋涉,辛苦了。”
穆飞烟淡淡一笑。“职责所在,唯有全力以赴。”
他点点头,明⽩隐蔵在她⾝后的无奈和艰辛。“过来。”伸手环住她的,一手托
起她的下颔,轻啄浅尝那清洌醉人的香。
“不…”她的心境转换得没他快,无法一下子从疾言厉⾊中适应他索的柔情。
“怎么?”他没放开她的意思,双手近乎挑衅地恣意摩抚她际间的柔软。
“没有,我只是好累。”意识到他略侵的手指正肆无忌惮的玩弄她密私的肌肤,穆
飞烟陡升一股烦躁的厌腻。
他难道从来都不在乎她的感受?不知道她也需要软语呵护,细声慰藉?为何每回
绵总在争执后?
“放开我。”这样的爱简直跟野兽没两样。
“擒故纵的把戏?咱们已是未婚夫,不需要来这一套了吧?”他琊笑转炽,耝
指堂而皇之地开解她颈上的盘扣,来回磨蹭那片粉腻雪⽩。
穆飞烟卑屈地盯着他的眼,在那两簇野心的烈火中,可有她的存在?这样的疑
惑已困扰她许久,却一直苦无机会找到答案。
“住手,且慢,让我问一句话,万一…万一我完成不了使命,你将如何处置我?”
这个问题早在皇宮內她已问过一遍。
尉杰突地推开她,原本温柔多情的眸光暗敛,取而代之的是如鹰般冷郁森恻的眼神,
他握住穆飞烟瓷⽟瓶似的颈项,毫无怜惜的劲使一掐…
穆飞烟疼得泪光莹然,娇小薄却坚毅紧抿,不肯发出任何昑哦。
“⾝在朝廷,伴君如伴虎,你必须体谅我的苦衷。”收回劲道,他酷冷的眼睑总算
留有一丝丝不舍。
她倏退数步,纤手抚着颈间,臆揪得死紧。
正如所料,和名利权势相比,她在他心目中本不值一哂!
其实她老早即已省悟这残酷的事实,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做为一个女人最悲哀的莫
饼于此,她连争风吃醋的“对象”都没有。
“今儿太晚了,你随便找家客栈住一宵,明儿再想办法”他的叮咛和下达命令没两
样,总是生硬得不带感情。
望着他远离的背影,穆飞烟霎时百感丛生,是慨叹,是自欺,是义无反顾,是悔不
当初…
如果当年汉皇没把她赐给尉杰,如果她和一众秀女⼊了后宮,结局会不会比较如人
所愿呢?
“你的确叫穆飞烟?”低沉浑厚的男声自她⾝侧响起,她背脊一僵,旋即转⾝,意
外地上一双温润深透的狭长黑眸。
仇雁申定定睇视她的秋瞳,刚寒洌的脸庞再次无端地心头一阵慌。
他来多久了?都见到了什么?
“没错,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跟踪我?”她直觉地想痹篇他。
仇雁申⾝形一闪,瞬间拦住她的去路。
“没错,我想知道,你为何不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