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雷龙书睡得糊糊的,一下子觉得自己像被火烧著浑⾝烫,一下子又像泡在冰⽔里,冷得让人发抖。
他也梦到了小珍珠。
她长大了,一张美丽⽩皙的脸庞担忧的看着他。
他握住她温暖的手轻声安慰她。
没事…别担心…我已经长大了…别担心…他不断说著语意模糊的字眼。
他隐约发现,有双手总会适时的拭去他的汗⽔,将冰凉的⽑巾放在他的额头上昅收热气,尽量让他感到舒适。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悠悠转醒时,只觉得浑⾝酸痛,整个人疲惫非常,感觉就像有人趁他睡著时,偷偷揍了他好几拳一样。
你醒了呀。
听到这声音,原本还有些倦意的雷龙书陡地清醒过来,一撇头,就看见坐在他旁边的艾玛。
你怎么在这里?他皱起眉头,拿下额头上的⽑巾后坐起。
艾玛一脸无辜。
我来照顾你呀!你睡了三天了,肚子饿不饿?我有煮稀饭。
我睡了三天?!你怎么不叫醒我?他大叫。
你在发⾼烧,需要休息,怎么可以叫醒你。艾玛提醒他道。不用担心,亚书已经帮你跟公司请假了,而且这几天公司也没有什么事呀,要不要吃稀饭?
这三天你都待在这里?亚书那混蛋呢?
这三天我都一直待在这里没错,亚书则在我们家照顾天翔跟天晴他们。
她起⾝走出房门,没一会拿了碗咸稀饭回来,放到一旁头柜上。
他要你来照顾我的?这浑小子!
他正气恼著雷亚书将他丢给她的事,没注出息到她刚说了'我们家'三个字。
他瞥了眼头柜上香气四溢的稀饭,突然感觉很饿,忍不住咽了口口⽔,毕竟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瞧了拿著⽑巾走进浴室的艾玛一眼,他端起稀饭开始狼呑虎咽了起来。
因为他说他不知道怎么照顾病人,所以叫我来,他就留在我们家照顾孩子们了。她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你们兄弟俩还真像,家里都是一样,我一边照顾你一边帮他整理屋子,时间都没浪费掉。她步出浴室时,发现他手里的碗公已经空了。
还要不要?!她指指碗公。
他沉默的将碗公递向她,用肢体语言表示还要。
艾玛又盛了一碗来,递给他后在边坐定。
他感觉有点古怪,生病时的意识有一小部分仍停留在他记忆里。
这三天我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他戎慎的问。
有,不过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据实以告。人在生病时作恶梦是正常的,我也常这样。
他放心了一些,拿起稀饭呼噜呼噜吃了起来。
谢谢你帮我们买的铺和⾐柜,夭翔开心得一直在他的上跳来跳去,婴儿天晴也很喜。
虽然他老是一副凶恶的模样,但其实他的內心还是非常善良、为人著想的。
要是他买得太贵,我会叫他退钱。他边吃边说。
应该不会,亚书说他认识家具店的女老板,女老板还给他打了折扣。亚书好像到处都有朋友,真是吃得开。
我一点也不惊讶。女老板大概又是亚书的前女友之一。那两个孩子还好吧?
他头一次问到两个孩子,艾玛露出极为温柔的笑容。
他们很好,天翔很照顾天晴,是个尽主贝的好哥哥,谢谢你愿意收留他们。
雷龙书花了一番精神,才将口口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两三口解决碗里的稀饭。
我家不担心多两双筷子。他放下碗公,下了。我要回去了。
艾玛讶异的站起⾝来。
你现在要回去?可是你还没有完全好。
我已经好了。他笔直往大门走去。
艾玛飞奔过去,挡在门口。
不行!你再休息两天再回去,不然传染给天翔跟夭晴就糟了,他们还小,抵抗力没有你那么強的。她強制的说。
雷龙书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理,但躺了三夭,他实在需要活动筋骨。
那我回公司去看看行了吧?让开。他瞪著她。
这女人真是愈来愈不像话了,连他的路都敢挡。
那我跟你一起去,冰箱里没东西了,我们再去大卖场买点东西回来。她拿起外套。
他皱著眉头。我不上那种地方的。大卖场?娘儿们才去的地方。
你总得吃东西吧?放心,亚书有给我钱,买东西的钱我来付。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千元大钞。
雷龙书眉间的皱摺包深了。
他没事给你钱做什么?
他硬要给我的,说是我帮他打扫房子的清洁费。她本来也不想收的,可是他硬要给。
雷龙书心里非常不慡。
不准花,下次见到他就还给他!他劲使的打开大门走出去。
这样我就没钱了。艾玛连忙锁好门,跑下楼。
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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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著购物车,艾玛看着雷龙书的背影,想着回到公司时,他的保全组员开玩笑的话。
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哩!
他们本来就在一起了,要不然⼲么出双⼊对的出现。
这本就是野兽美女配,不过还真的配的。
他们配的?是合适的意思吗?他们在说时,她在一旁听得很不好意思,也很佩服他们将雷龙书的愤怒当笑话看的勇气。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耝鲁、冷⾎又无情的一局大男人,直到现在,看着他仔细又耐心的挑选尿布的模样,她又觉得他是个好男人,脑海中浮现他怀抱著小天晴的模样,不噤噗啼笑了出来。
笑什么?雷龙书提著两大袋尿布走过来放进购物车里。
没什么。艾玛忍住笑。还要去买什么吗?她看着装得満満的购物车。
亚书有没有买枕头、被子之类的?他走在前头问。
有呀,该买的他都买了。
在亚书家照顾他时,她常会接到亚书的电话,问她需不需要给天翔他们买些什么。天翔很懂事,很难得听他开口要东西。
粉呢?那个小女娃要喝的粉。他又往粉区走去。
不用了,她喊住他。她够大,现在都吃稀饭了。
他停下脚步,半晌才有些僵硬的踏出步伐,往结帐区走去。
你还有要买什么吗?他问这话时人已经站在收银机前,问得没什么诚意。
艾玛只好摇头摇。
她还想买卫生棉,但无法跟他开口。算了,离她的经期还有几天,等他好了回家后再买。
回雷亚书家之前,他们先绕到雷龙书家,将尿布给一手拿著锅铲,⾝后背著小天晴的雷亚书后,再跟一脸失望的天翔挥挥手,就回去了。
换尿布跟带小孩对亚书来说,简直就是反掌折枝的简单事,在育幼院时,他一个人就能同时照顾好几个小表头,两只手可以应付十几个穿尿布的小婴儿,现在,他闭著眼睛都能把天晴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而艾玛相信雷龙书照顾小孩的能力一定跟雷亚书一样強。
亚书说你跟他都是在育幼院长大的?回家的路上,她鼓起勇气问。
这问题似乎让他不悦,只见他突然紧咬起牙来。
我不喜别人打探我的事。
我没打探,也不是亚书主动跟我说的,其实我们是偶然聊到的。怕牵连到雷亚书,她改了口。
那小子还跟你说了什么?他冷声问。那家伙!对什么人都能代自己的祖宗十八代。
说你有多厉害,在英国受训时如何打败那些自视甚⾼的⽩人,取得优异的成绩以第一名毕业,在国美反恐特勤组里时出生⼊死多次,又如何因为万先生的一句话放弃优渥的待遇,回到湾台来担任你公司的保全组长,还有…
我回湾台来不是为了万老头,他截断她的话。我会回来是为了育幼院院长,她年纪大了,我得帮忙处理一些事。
她盯著他刀削般刚毅的侧脸好半晌,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你真的是个好人。现在像他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虽然他的缺点也不少就是。
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是坏人,不过无所谓,我不是活在别人的评价里。倒是你,跟你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我看不疯都难。他毫不留情的批评她。
为什么?他的话让艾玛觉得很受伤。
你知道自己有精神裂分症?
她倒菗口冷气。
我没有!我很正常。
我不会说一个有幻听与幻觉的人是个正常人。他淡淡的说,她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些不是幻觉与幻听呀!她急切的为出口己辩解。那天我不是帮你们找到险保箱了吗?那真的是一位小男孩告诉我的,只是你们看不到他。她还以为经过那件事,他就会相信她所说的,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将她当成神经病。
那是巧合,稍晚我也会查到那个险保箱。
艾玛气得说不出话来。
说到底他就是不相信她。
世界上有很多事是无法以科学角度解释的,你不能因为我能看见别人的心灵投,或明⽩你们看不见或听不见的事物就认定我是个神经病。
不是神经病,是精神裂分症。
还不是一样!
我没聋,不需要那么大声。他不悦的⽩了她一眼。
艾玛为之气结。
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也不是活在你的评价里。她套用他的话。
没错。他意外的附和起她来。我只希望你发病时不会伤害那对小兄妹。
一提到天翔跟天晴,她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所以才要把他们送进育幼院的吧?半晌后,她又问。亚书也是因为这样,才叫我来照顾你?他也担心我会伤害天翔跟天晴?你们本就不相信我是正常人!
雷龙书闷头开车,一声不吭等于默认。
他的确是有过这层顾虑,只是他的心肠比他自认的还要柔软,噤不起她的哀求就答应了,天知道他可能会因为一时心软而空口死一对小兄妹,这对一向以当机一止断、毫不留情著称的他,实在是个大警讯。
艾玛忽然掩嘴轻笑了起来。
你放心好了,我虽然天赋异禀,但我跟你一样喜天翔跟天晴,疼他们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伤害他们。他真是想大多了。
雷龙书看她的目光比冰窖里的冰晶还要寒冷。
你以为育幼院里的小孩为什么会一年比一年多?他们都是被亲生⽗⺟抛弃或殴打伤害的小孩子,如果连⽗⺟都可能对自己的小孩下这种毒手,你又凭哪一点让我相信你?
你们国中人有句话叫:路遥知马力,⽇久见人心。反正我还要留在这里好久一段时间,你会有机会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她笑容可掬的说,一点也不担心。
最好别太久,我的存款供不了你吃多久。
别担心,我已经接下我国一家报纸的邀稿,每个礼拜六都会将我在湾台的生活写成文字传给他们,到时我就有稿费可以拿,我会把稿费给你当生活费的。
这家报社适时的邀稿,让她一直庒在心头的大石头给放了下来,她再也不用担心老是在他家吃⽩饭的问题了。而且在家里写稿还能方便她照顾天翔和天晴。
雷龙书可没她那么乐观,他皱起眉头。
我还以为摩纳哥皇室有代,你不能透露你的实习所在国。
是有呀,不过邀稿的报社是国营的,他们会帮我校稿过滤,没人会知道我写的是湾台。
我先警告你,别把我写进去,否则我宰了你。
艾玛早就习惯他将杀呀宰呀的这种恐吓字眼挂在嘴上吓唬她了。
不会的,我会将焦点放在天翔跟天晴的成长,就是我照顾他们的点点滴滴,像天晴现在很喜咬东西,因为她还在长牙齿,另外,她也喜哇哇大叫,还有天翔现在很喜学写字,看到小叮当的卡通就很开心,才七岁就很会哄天晴⼊睡,很疼爱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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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龙书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三秒內从睡眠状况中清醒,坐在黑暗中静心倾听,因为一时的体贴,他把唯一的房间让给艾玛。
隐约的啜泣声与求救从雷亚书的房间传出来。
他站起⾝,缓步朝房间走去,敲敲门。
我进去了。他扭开门把。
艾玛侧躺在上,整个人缩成﹂团,披散的长发覆盖住她的脸。
他走到边,拨开长发,赫然发现她脸⾊发青,嘴泛⽩,冷汗涔涔,泪⽔不停滑下她的眼角,虚弱无力的朝他伸出手。
她看起来像要死了。
雷龙书心一痛,像被人紧掐住心脏般的难以呼昅,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使他意识瞬间空⽩,连忙握住她的手,单脚跪立在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探向她汗的额头,是冰凉的。
求求你…帮我去买止痛葯…还有…她有气无力的说。
止痛葯?什么止痛葯?你哪里痛呀?他愈想愈觉得可怕,自己⼲么还跟她废话那么多,他当机立断的一把将她从上抱起。别说了!我先带你去医院。他像阵风似的抱著她跑出家门,连门都忘了锁。
已经够痛的艾玛哪噤得起他这样横冲直撞的,他每跑一步她的部腹就像被狠狠的捶了一拳,痛得她死去活来,连出声制止他的力气都没有,结果他才跑出公寓,她就晕死过去。
雷龙书抱著她狂奔二十分钟,才找到一家医院,尚有馀力的将她抱进急诊室,他一把揪住医生的⽩袍领口。
快点治好她,否则我就宰了你!他双目⾚红,头发凌,表情像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修罗。
年轻的值班医生还以为他是哪个帮派的角头老大,忙不迭的点头,急忙跟护士将昏不醒的艾玛给推进独一止诊疗室。
三十分钟后医生才从诊疗室走出来。
在外头踱来踱去,焦躁不定的雷龙书一看到他走出来,急急冲上去扶住他的肩。
她怎么了?
年轻医生连忙举起双手。
她很好,已经清醒了,护士正在帮她处理⾝上的⾎迹。他连忙说。
⾎迹?!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她是因为经期来了,弄脏了裙子,护士姐小会帮她处理,你知道女人有经期吧?年轻医生紧张的说。
经期?雷龙书狐疑的眯起眼睛。女人会因经期痛到晕倒,你耍我呀?
我没有耍你,是真的!年轻医生急忙表现出诚恳无欺的表情。经痛是妇科最常见的问题,我替姐小问诊过了,她会经痛应该是属于原发的,也就是在经月来时素造成子宮剧烈收缩,导致子宮缺氧少⾎,引发疼痛…
你一个大男人研究得这么清楚做什么?
年轻医生觉得非常无辜。
因为我是医生呀!你还好吧?你的脸⾊看起来比病人还要糟糕。
雷龙书鄙夷的瞟了他一眼,一把抹去脸上的汗⽔。
少废话,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给她打了止痛针,应该好些了,等会就可以回家休息。最好是快点回去,否则他不被打死也会被吓死。
谁知道他话一说完,雷龙书的虎目马上又杀气腾腾的扫了过来。
你叫她回家?她才刚醒你就要她回家?没见她痛到晕倒吗?你存心害死她吗?分明就是蒙古大夫!他破口大骂。
年轻医生怕归怕—但还是有骨气的,再说自己怀悬士亚济世的理想,却被骂是蒙古大夫,也不噤气恼了起来。
先生,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经痛本就没有什么,止痛葯吃了就没事了,再说那姐小都已经醒过来,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呀。
雷龙书瞠大眼睛,牙关紧扣,一步一步的接近他。
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年轻医生刚才的气焰全消了,忍不住畏惧的直往后退。
瞧你说得那么轻松,你当过女人呀?不然怎么知道经痛没什么?她刚刚还痛昏过去,你居然说没什么?仁心仁术,你有哪一点具备呀?回医学院重新读过再来吧你。他字字句句都像无情的弹子,将年轻医生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年轻医生被羞辱得眼中泛著薄泪,感觉自己已经体无完肤,整个人贴在墙上,一动也不动。
护士扶著艾玛走出诊疗室。她的脸⾊仍然⽩中泛青,虚弱的脚步轻轻浮啊的。
看见她的样子,心疼的感觉不期然的涌上雷龙书心头。
不多想,他走上前,直接将她给打横抱起。
这是收费单,缴完费后再到葯局领葯,领完葯就可以回去了。护士将单子递给雷龙书。
你的声音真大,我在诊疗室里都能听到。走在医院走廊上,艾玛有气无力的对他说。
他板著一张脸,口口光直视前方。
我赞成你说的,希望那医生下辈子当女人,好让他尝尝经痛的滋味。
她一点也不同情那医生,当他还在诊疗室,而她悠悠转醒的当口,他说的一句话让她非常不⾼兴又委屈。
搞什么鬼?只不过是经月来嘲就送到急诊室来,那男人也太大惊小敝了吧!他这么说。
他完全不知道这女人病有多痛,只会说这种风凉话,幸好雷龙书帮她出了口怨气。
只有女人才会了解女人的痛苦,男人不懂就不该妄加批评,她最讨厌这种男人了。
缴完费,拿了葯,深夜里招不到计程车,雷龙书又抱著她走路回家,由于心里不再着急,所以他花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到雷亚书的公寓。
半路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顿时心里诅咒连连。
妈的!他是著了什么魔?竟然忘了有车子。
坏就坏在他被她在上痛苦流泪的模样给吓到了,连可以将她丢进去,悠闲的开车找医院的好办法都给忘了,落得现在得徒步走路的窘境,真是香蕉一巴乐!
艾玛对他起伏的羞愤情绪毫不知情,因为她一出医院,就由于葯效发作,像个小婴孩般的窝在他怀里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