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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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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了近十来⽇,商芷兰已能下行走,她不想再待在上当个事事要人服侍的废人。

  一大清早梳洗完毕后,她就端了一盆洗脸⽔立于穆子然的房门口。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穆子然打‮房开‬门出来。

  她想开口唤他时,却被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气吓到;她开始回想自己是否又做了惹他生气的事。

  看到她等在房门口,手上又端着一个沉重的木盆,他猜也猜得到她想做什么;

  不自主地双眉微蹙,怒气现于脸上。

  “你一大早站在这儿做什么?”他一开口便火葯味十⾜。

  “我端洗脸⽔来让庄主梳洗。”商芷兰战战兢兢地回答。

  “进来!”

  看她端得手都微微颤抖,他不忍在这时苛责她。

  商芷兰跟着进⼊,将木盆置于架子上,拧吧布上的⽔后才将布递给穆子然。

  他接了过来,摊开布擦拭自己的脸。

  “那…庄主,你是要在房里用早膳还是到膳厅?”

  “在房里。”

  穆子然在她踏出房门口时又唤住她:“准备两副碗筷。”

  虽不明⽩他要两副碗筷的用意,但商芷兰还是顺从的听他吩咐。

  “是!我知道了。”

  看她离去的⾝影,走路时仍有些微跛,他心中的无名火又冒上来。

  这个笨女人!脚都还没好就想工作,她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商芷兰拿着碗筷再度进门,见他脸上有风雨来之征兆;她暗暗呑了口口⽔,希望他的怒气不是针对她。

  她想痹篇他的怒火,只好默默地将早膳摆在桌上。

  “庄主,你慢用,我先下去,有事再叫我。”她全心急忙忙地想逃离他的⾝边。

  “等一等!你坐下来一起吃。”穆子然叫住迅速离开的她。

  “啊!”商芷兰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坐下来一起吃。”他慢慢地重复说一次。

  不想再惹他生气,商芷兰只好乖乖坐下来。

  很好,终于肯听话了!

  穆子然替她盛了一碗満満的粥,还夹了许多菜放在她的碗內。

  “快吃!”

  “这…太多了,我吃不完。”他盛了一大堆,她又不是猪,哪吃得完。

  “废话少说,快吃!全部都要吃完。”这些食物他都觉得太少了,她竟然还嫌多!难怪她⼊庄后就持续消瘦,原来是吃太少。

  “啊…”看到这么多东西,她未吃就先了。

  看到他又板起脸孔,她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地低头猛吃。

  “把脚抬起来!”

  “啊?”他的话总是让她很疑惑。

  “把你受伤的脚抬起来。”

  “可是我正在吃早饭。”商芷兰一心直想拖延。

  “你吃你的饭,我看你的脚,这没关系吧?”

  商芷兰认命地将脚抬到他面前。

  难得她会这么合作,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脫下她脚上的绣花鞋,褪去她脚上的袜子,见到结痂的伤口上泛出些微⾎丝,想必是她走来走去时牵扯到了伤口。

  替她敷上葯后,穆子然就将她的鞋、袜给丢到一旁。

  “别再穿上鞋、袜任意走动,你如果真想好好工作,就先把伤养好。”

  “我知道,可是我一个人待在上很无聊的。”

  并不是她想跑来跑去,而是将她关在房里,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能发呆或者看看窗外的风景,这样的⽇子她过怕了。

  她的“可是”还真多!

  “你不想再待在房里?”

  事情如果只是这样就好坝卩了。

  “是啊!”能有解脫的机会,她可不能放过。

  与其放她在房里,还得担心她会到处跑,倒不如放她在⾝边;穆子然在心中暗暗算计着该如何把她绑在⾝边。

  “好,从今天起你可以不用再待在房里。”

  “真的?”商芷兰着实为他所作的决定⾼兴。

  “是真的,不过我有个条件。”

  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

  “什么条件?”

  “以后别再叫我庄主。”当她叫他庄主时,他心中总有股奇怪的感觉;她明明在他眼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好像很遥远似的。

  “什么?”她没听错吧?

  “不要叫你庄主?”

  “没错!我不喜你叫我庄主。”

  “那…不叫你庄主要叫什么?”

  他⾼兴怎样她是没意见,可是,她以后就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只要不是庄主,其他的都随你叫。”其实,他私心里是希望她喊他一声“子然”;可是,他不敢直接开口要求,怕会吓到她。

  他的条件可真是令人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叫他。

  叫他的名字不太适合,不合乎礼教,如果称他“穆大哥”又好像有些怪,毕竟他们并没有那么稔。

  “那以后我改叫你穆公子好了。”想了许多,她只有想出这种称呼。“不好。”

  穆子然可不喜她这么叫他,因为,如此一来她只是把他当成陌生人对待,和对一般人没两样。

  “以后都叫我穆大哥。”

  看她这么死脑筋,他自己提议还比较快。

  “这不好吧?”她叫不出口。

  “不改口?那你就认命的待在房里吧!”他就不信她还不答应。

  两相比较利害关系,商芷兰只好同意他的条件;反正只是换个称呼而已,她又何必拘泥。

  “好吧!我同意。”

  “是吗?太好了!”穆子然贼贼地说。

  事后,商芷兰才知道自己受骗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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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大骗子!

  说什么不用再待在房里,结果只是由房间的牢笼换成书房的牢笼罢了!

  现在有他看着,她就更别提有什么自由了。

  不过,在书房至少还有书可看,比起枯燥乏味的房间好多了,她也别再多加奢求。

  只不过,虽说她是他的贴⾝婢女,可是,她不但不用做任何事,反而还让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事情好像有点不一样,完全不是她预料中的事。

  对于他的决定,她本无力反对,只能乖乖听话,不要再惹他生气才是最重要的。

  坐在他安排的躺椅上,商芷兰手上拿着诗经,正一页一页拜读。

  穆子然对商芷兰可非常好奇:她竟识字!

  他原以为她是苦命人家的女儿,才必须靠着为奴为婢过活;今⽇一看,其实不然,她不是出⾝贫苦人家的人,否则,她不会识字,甚至了解诗经中每一篇。

  一个出⾝非富即贵的人,为何宁愿为婢?这其中想必大有问题。

  她的⾝世依然成谜,看来,他有必要对她多加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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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文一进门后就见穆子然心不在焉,而且目光一直凝聚在商芷兰⾝上;看来,有人坠⼊情海而不自知。

  唐文这几⽇和商芷兰相处以来,他明⽩她是位好姑娘,他倒也乐观其成,乐于看到她成为穆家庄的庄主夫人。

  “庄主。”唐文出声打断穆子然的沉思。

  听到唐文的声音,穆子然觉得自己真是失礼,竟然会漠视他的存在;他极为尴尬地清清喉咙才开口问:“有什么事?”

  唐文跟在他的⾝旁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明⽩遇到这种情况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了,不用让那个只顾着看书的她知晓。

  两人很有默契的跳过刚才穆子然的失神,绝口不提这耐人寻味的情事。

  “王少爷命人送请柬过来。”唐文由袖內菗出一封红⾊的信给穆子然。

  穆子然摊开一看,原来是王老爷五十大寿,王庭梁邀他为王老爷祝寿,顺便过府一叙。

  宴无好宴、会无好会,王庭梁会如此大费周章的请他过府,想必不只是为了祝寿而已;说不定祝寿是个幌子,有正事要办才是真的。

  看来,王府将有一场好戏,他如不到就丧失看戏的好机会。

  “唐总管,准备贺礼,王老爷过五十大寿,我会亲自去祝贺。”穆子然对着唐文说。

  “是的!我会准备好一切。是要先送礼过去,还是庄主带着贺礼一起去?”

  “先送礼过去。”

  就在两人持续谈时,一阵细微的啜泣声引起两人的注意。

  他们望向发声处,就见商芷兰的肩膀正随着她的哭泣而‮动耸‬!不敢大哭出声,看来是不想让人知道。

  “庄…”

  唐文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穆子然举起的手示意唐文不要说话,他立即噤声。

  穆子然又挥手示意唐文先下去。

  唐文了解他的意思,一声不响一地离去,还替他们关上房门。

  对于唐文的多事,穆子然只是一笑置之;他真不明⽩唐文的心中除了想到那档事之外,就没别的了吗?

  他的思想实在太琊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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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哭什么?”穆子然从后抱住商芷兰。

  他的动作让商芷兰感到非常不自在,她在他怀里不停地‮动扭‬、挣扎,并偷偷拭去脸上的泪⽔。

  “我没事,你别抱着我,快放开我。”

  “没事?”都哭成这样子还说没事,骗人的技术太差了。

  “有什么事不能对我直说,一定要这么瞒着我?我这么令人难以信任吗?”为了要让她说出心底的话,穆子然语气温和的询问她。

  听到他这么温柔的问话,商芷兰哭得更伤心。

  看她净顾着哭,什么话也不说,手上却紧紧抱著书本不放。

  懊不会是书中写了什么引起她伤心的吧?

  穆子然菗出她手上的书曰,就见书本翻到“蓼莪”这一篇。

  “蓼莪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生我劬劳。蓼莪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生我劳瘁。瓶之罄矣,维晷之聇。鲜民…”穆子然尚未念完,就被情绪动的商芷兰给打断。

  “不要再念了!我求求你不要再念了!”

  商芷兰捣住耳朵,不想听到他念的声音。

  “好,好,我不念了,你别这么动。放轻松、放轻松。”他轻声安抚她,想平抚她的情绪。

  有个温暖的怀抱让她依靠,商芷兰靠在穆子然怀里,只是静静地流着泪,不说一语。

  不敢问她为何伤心、为何而哭;他现在能做的只是默默守候着她,等到她想说时再说。

  两人维持同样的‮势姿‬过了许久,商芷兰心情虽然平静多了,但她还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甭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全安‬的怀抱;她极为留恋他为她带来的温暖,不愿意离开。

  “⽗兮生我,⺟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腹我。报之德,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我独不卒!”商芷兰缓缓念出蓼莪的后半段。

  “我觉得我很不孝。”她说出她现在的感觉。

  穆子然知道她终于想说了,他不揷话、也不阻止,只是静静地当个好听众,听她娓娓道来。

  “我爹娘生我、养我、育我的恩情比天⾼、比海深,我不但没有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还想让他们⽩发人送黑发人地了结自己的生命,我对不起他们,⾝体发肤,受之⽗⺟,我竟想毁了⽗⺟赐给我的生命!我是个不孝女!”

  “爹让我识字、读书,原是希望我能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结果,我读了圣贤书,却差点做出天地不容的事,亏我从小读书、识字,却让家人承受最不堪的伤害,也差点做出令人悔恨一辈子的事。我就这么离家,也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我⽗⺟一定很为我担忧、伤心。”

  听着商芷兰所说的一切,穆子然明⽩她果真是个千金‮姐小‬,而巨还是被人捧在手掌心极尽呵护的宝贝。

  她的一切和他之前所想的相差不远,只是,他猜不透为何她要离家出走?金枝⽟叶的她又如何甘心离家试凄?

  “你不是不孝,你会离家一定有你的苦衷,你爹、娘一定会谅解的。”他安慰她。

  会吗?爹娘会谅解她吗?他们会原谅她带给家里的聇辱吗?

  商芷兰一直在心中思索穆子然的话,但不管家人原不原谅,她都回不去了;只要她一出现,爹娘又要受无情的流言所批评。

  満腹的疑问,让穆子然再也忍不住;他不愿再自已瞎猜,他想弄清楚她离家的真相。

  “你为何要离家?”他开门见山地问。

  一听到他的问题,商芷兰整个人愣住,心想该来的终是来了。

  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他会问她有关于她以前的事,可是,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正遇到又是一回事。

  “我…”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你别问我。”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过去,极力想隐瞒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

  她怕!怕让他知道她不堪的过去。

  她怕他会因此而轻视她、不要她。

  惊觉自己的想法,为何她会怕他不要她?

  难道,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进驻她的內心。

  这些⽇子以来,他对她的关心她全都知晓,只是,她不敢去面对;因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乌鸦再怎么装扮自己,永远也配不上光彩夺目的凤凰。

  “不要问我,求求你别再问我!”商芷兰转⾝拉着他的前襟,苦苦哀求他。

  “好,我不问,我不会再问了!”

  穆子然一看到她这模样,心都软了,心中虽感疑惑,却再也问不出口。

  他何时变得这么容易心软?以前他对女人的眼泪始终无动无衷;偏偏,她的泪⽔每次都是这么令他心疼。

  唉!自从遇到她之后,他的一切全都改变了。

  不问就不问,反正,凭他的能力,他绝对有办法查出有关她的一切。

  穆子然是这么想,可是他却无从查起;因为,她的真名、来历,他一概不知,人海茫茫,他本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于是,他也只好放弃这个想法,依然让她的⾝世成谜。

  反正,他要她,不管她的过去、现在、将来是怎么样,他都会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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