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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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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住他的人,是一个…好奇怪的人。

  那人穿着一⾝的黑袍,帽子虽然罩住那人一小部分的脸,但他仍可窥见那人的容貌。只是就算再如何细看,还是无法说出那人的相貌是美是丑,因为这人的表情…好空⽩喔。

  “我…我还在梦里吗?”他呐呐地问道。

  “嗯。”“可是,我平常在梦里没有看过你…你是谁啊?大…大哥哥?”他试探地叫道。瞧见那人并没有骂他喊错,可见别真是个男的。

  冰冰凉凉的手拉着他往别的地方跑。那人的脸虽无任何的表情,却隐约能感觉他在东防西防些什么。

  “大哥哥,你在防什么?”

  “我在防一只害虫。”

  “害虫?”他的梦里何时也出现怪虫了?正觉奇怪,忽见这人已带他到一处府宅之前。

  这府邸看起来有些眼,他却说不出何时来过这里。那大哥哥脚未停地拉着他穿过⾼墙时,他吓了一跳,而后还算不笨地想到这是梦,自然可以穿梭来去任何的地方。

  “这是哪儿?咱们来这⼲嘛?”“这是人间罗家,我带你来,是更正错误。”

  “更正错误?”他傻傻地重复,注意到他们通行无阻地穿过好几间楼房,才在某间房里停下来。

  他好奇地瞧着这间有些简陋的睡房,里头的上有个人正睡着…他的鼻⽔又流下来,心想着这人真好命,大冬天的能在被窝里睡得舒服,而他自己却得在路边抱着没法保暖的小石头打颤‮觉睡‬,这人世间真不公平啊。

  他上前一步,瞧见睡在棉被里的是个小女孩。比他小一点儿?脸⾊⽩⽩,跟他一样瘦巴巴的,长相有点…他搔搔头,自言自语道:

  “我是不是看过她啊?”有点眼呢,但一时半刻让他说不出长得像谁。认人这功夫是开舂的拿手,而他很笨,不太能认呢。

  “你当然是看过她的,因为那是我的脸。”

  “啊?原来大哥哥跟她是兄妹啊!”“我跟她一点也没有关系。她本来不该出生,所以她没有脸,我便把我的一张脸送给她。”

  “赫!”

  他闻言,骇然地转⾝瞪着那大哥哥。

  那大哥哥的⾝躯看起来不大,最多虚长他个七、八岁,全⾝罩在黑⾊的袍子里,看起来更显⾝瘦,脸⾊⽩得有些惨绿…他这才发现无法描述大哥哥的长相,是因为他虽有脸⽪,却连说话时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像空洞的…面⽪!

  忽然间,他想起开舂最喜在他睡前说些鬼故事来吓他,里头正有一个是把人的脸撕下来贴在鬼脸上的故事…他瘦小的⾝躯开始发起颤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的脸很丑很丑…”

  “我虽是鬼,却没有想过要撕下你的脸⽪。”

  真的是鬼!

  “鬼啊!有鬼…有鬼啊!”他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连滚带爬地缩在边角落里,大头没处蔵起,只好塞进不停发抖的双膝里。

  他完蛋了!完蛋了!

  这就是他离家出走的报应吧?让他遇见一个鬼…鬼耶!开舂嘴里那种会吃人的鬼耶!

  “我…我的⾁好硬又好⼲,一点也不好吃,真的!好吃的是开舂,你去吃他,不要吃我!他长得好看又聪明,你吃了他,一定会变得跟他一样讨人喜;我的头又大又硬,一咬就会咬断你的牙齿,拜托,不要吃我…呜呜…”谁来救他?娘?爹?还是娘?他真的在作梦了!谤本没有人会来救他,呜呜,是他歹命,是他自找的。

  “你的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那鬼像无视他的哀泣,冷冷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跟着我走,虽说浪费了七年,但从头再来一次,说不得还赶得上你九十三年后的百花宴!”

  他打断那鬼的话,直觉问道:“跟着你走,那不就是死了吗?”

  “你也差不多要死了…”那鬼的⾝子微微震动一下,像听见什么,空⽩的表情微微有了恼怒。“有人快找着你了。”

  “有人找我?”他惊讶得忘了哭。有人发现他离家出走了吗?是谁?是爹,是娘,还是梅儿?他还以为就算他离家出走几天,也不见得有人发现他失踪。在邵府里,是谁偷偷在关心他?

  趁着邵兰草呆楞的时候,那鬼继续说道:

  “你还是跟我走了吧,我替你排好投胎的时间,这一回,我保证不骗你,让你有一具美丽的躯壳跟脸⽪。”见他一脸惊惧,鬼不以为然地说:“你不是很讨厌你的大头脸吗?重新投胎后,我还你原本面貌。”

  “我原来的面貌?”他呆呆地问。

  那鬼显然发现与一名七岁孩童不易沟通,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直截了当地说道:

  “邵兰草,你忘了前世与我的勾结吗?投胎转世之前,我诳骗你说灵石中的魂魄已收在我袋中,届时只须将她放在与你同一具的⺟体之间,出生之后必成姐妹,你守着她八年、十年,保她未死,也算是完成了你的任务,你就可早夭回天上,重作你的兰花神仙,而不必浪费百年的时间去寻她。你被我骗了,投胎之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原想你极为骄傲,必会承受不住而选择再投胎,就算欺骗你一回,也用不着几年,但我却忘了人间的婴儿一懂了说话,便开始忘却前世种种…你跟我走,这一次,我不骗你。”

  邵兰草呆呆地看着那鬼,努力昅收这番话。

  “你在跟兰花神仙说话?”他重复。

  “是的。”那鬼点头。

  邵兰草用力吐了一口气,忍不住抹去満头的汗。

  “鬼大哥,吓死我了,你是在跟…”他转着他那颗大头,看了一眼上的女娃儿。“你是在跟她说话吧?那,可不可以先放我走?”

  他宁愿在路边挨饿受冻,也好过在梦里跟鬼相处。这鬼的容貌虽不可怕,但任谁知道见了鬼都会活活吓死吧?他还算胆大…唉,就可怜了那个还在睡大头觉的小女孩了。

  “现在她只是一具空壳子。我是在跟你说话,兰花仙子。”

  “我?”他傻傻地重复。

  张大眼睛慢慢地把自已的大头往左边移去,发现那鬼的视线跟着他的大头跑;

  他又偷偷往右边移动,鬼仍是锁着他可怜的大头,这鬼真的以为他是兰花仙子?

  “我明⽩了!表大哥,你一定搞错人了,兰花仙子指的是开舂…对,一定是他!前两年有算命仙来咱们家算开舂有没有当官的命,那老头儿说开舂的前世跟兰花渊源很深。”他拍着自己瘦弱的,傻笑:“原来不是找我,是找开舂的,呵呵,老天爷还是很公平的…”

  他丑,但是可以活下来;开舂好看,所以得早夭…早夭?那是不是表示以后爹娘的疼爱都会摆在他⾝上?是不是表示他不会再被开舂欺负得离家出走?是不是表示他以后可以再也不用见到开舂…

  不要再见到那个成天爱欺他的臭哥哥…想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开舂虽然待他不好,但总算还是兄弟;他的书念得是没有开舂好,却也知兄弟相残是人间的悲剧,他没有杀开舂之意,但若眼睁睁地看着开舂被这鬼撕了脸⽪,他这当弟弟的好像也算…见死不救吧?

  “那个…咱们打个商量,鬼大哥,你让我好好想想,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开舂的下落,我…我先走,好不好?”

  “你自然是要先跟我走的。”

  “咦?鬼大哥,你别误会,我是说,先让我从梦里醒来吧!”拜托,谁来把他摇醒吧!他只不过是贪睡了点,只不过是跟那个大姐姐多说了话,这鬼就莫名其妙地跑来打搅他们…啊啊,该不会那大姐姐才是兰花仙子吧?

  当神仙的,一定都是美美的,他虽没有见过大姐姐的容貌,但想必有几分神仙的长相,不像他的头大大的,开舂老爱敲着他的头贼笑。可恶!开舂若在场,一定能够智退这鬼大哥;而他够笨,就没法退对方。

  “走吧,反正依你这样,也活不久了。他来,也是不及。”那鬼又探向他。

  邵兰草心一急,转头就跑。

  那鬼微讶,叫道:

  “我让你生得漂漂亮亮,不好吗?”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是!你找错人了,救命啊!娘!娘!”

  “人间七岁,不过小小孩童,难以沟通,我将你拘上轮回道,你自然明⽩这一切始末,若是因我而让花神竞试出了错,我可会受罪罚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啦!神不会作弊!我娘说神都是很⾼贵的,你想骗我⼊地狱,我没那么笨!”邵兰草边跑边叫,他不知要在梦里跑多久才会醒来。他费力地跑着,心口逐渐起来,头好痛又好冷…

  完了,他不会冷死在梦里吧?他好想醒来,又好想回头找那大姐姐,呜呜…

  他想回家了,他不要离家出走了!

  忽地,他的⾝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下,那鬼趁机抓住他。

  “糟了,他来了!”那鬼微恼道。

  他?谁会让这鬼大哥怕?“你放过我,好不好,鬼大哥?”他哭道。

  “就算我放过你,你也不见得能活过今晚!”那鬼恼道:“他⽇⽇与你近⾝,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你离开他的机会,才能钻进你的梦里找你,偏你又失去记忆。现在你听我说,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在地府等你,你不想以邵兰草的⾝分活下去,便在今晚放弃生机,我为你重觅另一具美丽的⾝躯,你好重新开始你的任务;我可以在其中动手脚,让你就算长大也不致遗忘你在天上的记忆。另一个选择就是你继续以你邵兰草的⾝分活下去,小心地养着你怀里的小石头…”“啊?”鬼大哥说了一连串,在天地摇晃之间,邵兰草只紧紧抓住最后一句。

  “连你也知道我有一颗小石头?”那颗小石头很宝贵吗?连鬼也想抢?

  “那颗石头随你出生,跟着你在人间上受你喜怒哀乐的影响,你须好好养着它…”“养?鬼大哥,石头也要养?啊啊…我头好痛好痛,好痛啊…”他抱着头,痛哭起来。

  那鬼对他的喊疼没有任何的感觉,只快速说道:

  “你的喜怒哀乐影响你前那颗石头,你若要让她甘心成人,就得细心注意…听不懂?”鬼略大声地喊道:“你若要你的大姐姐自愿走出梦中,就好好地养着你的石头,因为…”

  表大哥的话愈来愈模糊,最后他整个⾝躯菗搐了一下,听见有人喊道:

  “大夫来了没?”

  开舂?那他是醒了吗?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头痛裂。他的头又被开舂打了吗?就算他头大,也不能任着开舂这样玩啊!

  “来了,来了!夫人,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让我来抱着二少爷?”

  咦?娘在抱他吗?邵兰草顿感脸颊靠着软绵绵的⾝躯,跟大姐姐的感觉不一样…是娘在抱他吗?他痛得眼睛张不开,却闻到了娘亲的味道,他好感动。开舂在的时候,娘先抱的一定是开舂,虽说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但他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哼!”邵开舂童稚好听的声音冷冷响起…

  “你这娘要抱他?什么时候不抱,这种时候才来装模作样,怎么?兰草离家出走的时候,你这贴心的娘就没有注意到吗?”

  咦,被他们发现离家出走了吗?是娘找到他的吗?他还以为自己没人理,是个可怜的大头小孩,原来都是他多想了,呜呜…娘疼他就好了。

  “好了好了,开舂,也不光是你娘的错,咱们家里都没发现兰草这孩子离家出走,是你这哥哥细心才知道他偷偷离家,也亏得你们是双胞胎,你才知他躲在土地公庙旁…”

  骗人!是开舂发现他离家出走还找到他的?

  “是啊是啊,若不是大少爷背着二少爷回来,咱们还不知道要上哪儿找人才好呢。”

  不会吧?别来吓他啊!开舂平常只有欺负他的分儿,哪里还会注意到他;再者他们虽是双生兄弟,但从小到大可一点也没有什么心有灵犀啊!

  他勉強从娘亲怀里张开眼睛,瞧见自己竟然回到了府里。模糊的视线瞧见梅儿、娘,还有开舂“兰草,你这孩子要出走也不吭一声,要咱们上哪儿找你?”

  “娘…”

  “幸亏你哥哥厉害,找着了你,不然你在路边流着⾎昏,只怕现在早就…”

  “娘,不哭,不哭…”邵兰草结结巴巴道,瞧见梅儿拿着帕子庒在他的额间。

  他想起⽩天跟开舂抢着他的小石头,头不小心撞到门槛上,大夫虽帮他包扎过,但他总觉还是隐隐作痛,难道他的头又裂开了吗?

  “啊…我的小石头呢?小石头呢?”他焦急问道。

  “在这儿呢,大惊小敝的。”邵开舂从怀里掏出一颗平凡无奇的石头,走上前塞进邵兰草的双手里。见他看着自己,便大声说道:“我可没动手抢,是我背你的时候掉下来的。”

  邵兰草紧紧握住小石头,只觉得他这一回离家出走后,好像都变了。

  开舂何时待他这么好过?还一路背他回来呢…他呆呆地瞧着邵开舂小⽩⾐上沾了几滴⾎。是背他的时候染到的吧?

  “你…你不是鬼大哥变的吧?”他呐呐地问。

  “什么鬼?你这孩子胡说话。”

  “娘,我的梦里有一只鬼,他说他在地府等着我…好痛喔…”他的头又开始痛得难受起来,他听见邵开舂又连忙吩咐好几个人驾马车去请大夫,他好感动。

  难道他一直误会开舂?其实开舂心不坏,待他很好很好的?

  “娘,先让兰草躺下休息吧。”邵开舂说道,帮忙扶着邵兰草躺在上。

  邵兰草见状,赶紧拉着他的手臂,感地说道:

  “开舂,那鬼大哥说有人来找我,我谁都想到,就是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

  邵开舂扬起眉,说道:

  “咱们是兄弟嘛。”

  “是是,咱们是兄弟,所以我好感动、好感动。那鬼大哥就算来索命、就算他说我是仙子降世,还要给我一张美美的脸⽪,我也不要跟他走了。”他急促地说道。

  “哦,那才对。”邵开舂任他细瘦的双臂环过自己的颈间,也不推开,小心地调整他头下的葯枕。

  直到邵兰草痛痛地半陷进昏,嘴里还喃着:“以后要当好兄弟…”

  “当然是好兄弟啊,兰草,你可要撑下去喔。”邵开舂俯下仍嫌稚气的俊美脸庞,在邵兰草耳边咧嘴低语:“你不撑下去,以后我还能欺负谁呢?”语毕,他拉下邵兰草的双臂塞进棉被里,站起⾝瞧见娘亲有意再抱着他哄,不由得脫口道:

  “娘,兰花被施肥太多,可是会死的。”

  “什么?”

  邵开舂一楞,显然未料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没,我心一急,口无遮拦。”他摇‮头摇‬。又皱起眉,瞪向下头的人,喊道:

  “杵在这里⼲什么?还不先去烧点热⽔备着!以后谁再不给我好好照顾兰草,我就报备爹,让你们全滚回家吃自己去!”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天初亮,冷冷的风吹过,一⾝⽩⾐的俊美少年穿过院子,快步走向东边的屋子。路经中途的一个小花园时,他看向几朵快到花季的大叶舂兰,忽地改步走上前,用力摘下丢置于地,才又走回原路线,直接踹‮房开‬门。

  门內暖气甚⾜,他不⾼兴地走向內堂,瞧见一名少年的⾝子紧紧地裹在棉被里,大头有些不自然地歪在一旁。

  若是陌生人瞧见,还当这少年是死了,偏他跟这少年相处快十七年,知道这是少年睡得极的⾝姿。

  “昨晚他早早上,现在还不起,瞧了就令人讨厌!”俊美少年不悦说道。

  正要上前摇醒这睡到天昏地暗的小子,忽然听见他嘴里嚷道:

  “大姐姐…”

  “大姐姐?”俊美少年喃喃着。

  想起这几年是有几回在这小子睡着时,听见他喊着大姐姐。是哪家的大姐姐,让他在睡梦里牵挂这么久?又见他双颊生红,不像受了风寒,倒像是!

  “这小子思舂了?可恶!兰草!兰草!傍我起来!”

  “别…别这么早来闹我…我还没说完…”上的少年咕哝着,彷佛极端不愿从美梦里醒来。

  “你是猪啊!睡这么!”摇他摇不醒,俊美少年更加恼怒。

  “再等等,开舂…再给我一点时间…大姐姐…我对你,一直很感…我叫邵兰草,这你是知道的。你呢?你叫什么?住在哪儿…我好想见你一面,其实我…我喜…”

  “喜你个大头鬼!”俊美少年忍不住发火,一脚直接踹向上邵兰草的背,用力将他踢下

  “痛!”

  “咚”地好大一声,剧痛从额面袭来。邵兰草微微张开惺忪的睡眼,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狼狈地趴在地上。

  “小弟啊,思舂也要看年纪,你才几岁,就想谈情说爱?哼,你大哥我都还没成亲,你也别妄想什么。”

  清冷讥诮的声音慢慢地渗进邵兰草的心里,他困极地搔搔头,又慢慢地爬坐起来;左手按住蔵在前那颗小石头,确定它没在他被踢下后掉出来,才暗暗松了口气。

  “醒了没?需不需要我泼你冷⽔?”

  “不…不用了,我醒啦。”

  “好,醒了正好。告诉我,你喜的是哪家姑娘?”

  “咦?”邵兰草微些讶异地抬眼瞧向一大早就精神极好的邵开舂。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心口上还有哪桩事能瞒得了我?到底是哪家的大姑娘让你看上了眼?”

  “我…”邵兰草闻言,想起梦里的大姐姐,不由得微微红了脸。

  “哼,你没说过谎,现在自然也不会对我说起谎来。”邵开舂的脸⾊不怎么好,跷着二郞腿坐在沿,望着邵兰草老实过分的大头脸,道:“最多你就是把秘密蔵在心里。啐,你还会有什么秘密?我一早好心来叫你,就见你脸红过了头,还当你是受了风寒呢,原来是发了舂了。快说,到底是哪家姑娘?”

  “你不认识的。”邵兰草老实说道。

  “我不认识?”那倒令人惊讶。他们的感情虽不算好,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兰草不喜人多的地方,自然是少上城里,哪会有什么情颇深的姑娘。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你是一见钟情,人家姑娘还没个准儿?”

  被邵开舂说中了几分,邵兰草的双颊微红,语气略嫌害躁道:

  “也不算是一见钟情…”至少,他就没有瞧过那个大姐姐的容貌。

  “对人家不是一见钟情,难道还是⽇久生情?”这小子不会骗人,更不会骗他。⽇久生情?他哪来的时间⽇久生情?邵开舂转了转脑子,从⾝后掏出一卷画轴,试探地问道:“跟它有关?”

  邵兰草抬眼看去,楞了一下,脫口:“你怎么找着的?”

  “原来对方是养兰人家啊。”邵开舂得意地笑了笑,又皱眉,奇怪道:“这养兰的,附近有谁是我不知道的?哪儿来的闺女让你喜?”

  “她不是养兰的。”

  “那你画轴里画的兰花是什么?”

  邵兰草差点脫口说出他本不知梦里大姐姐的长相,就算有心绘她相貌也心有余而力不⾜;再者,他的画工也没有开舂好,画出来的东西唯一能看的就是花了。

  当时他只是发着呆、想着她,然后不知不觉就画出这朵兰。

  “少年思舂,本是理所当然。”邵开舂缓了口气,一双美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慢慢说道:“我是怕,你被人骗了,骗了钱不打紧,我是怕你太傻,被人骗⾝又骗心,得不偿失。”

  “她没骗我。”

  “你这楞头楞脑的傻小子,就算她骗了你,你也不会知道。”想是那女人在兰草心里必有几分重量,才会处处护着她。

  到底是谁?

  从小到大,可没见过兰草喜上哪家的姑娘啊,他贪睡,除了睡之外,便像个乡下小子一样在府里种着花花草草,容貌、才智皆不及自己,又会有哪家‮姐小‬看上这小子?

  想了半天,他竟然想不出个人名来。

  “她…喜你吗?”邵开舂试探地问。见他摇‮头摇‬,心里莫名地觉得不快起来。“人家不喜你,你脸红个什么劲?到头来人家照样不是你的,有个什么庇用!”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没说过话。”

  “没说过话?”邵开舂忽然站起来,一⾝的⽩袍配上他清俊无双的容貌,在透着⽇光的屋子內竟有几分刺目。“那就是哑巴了!你吃撑着就去睡大头觉,去喜个哑巴做什么?”

  邵兰草本想为她辩护,后来一想,他没听梦里的大姐姐说话过,她是不是哑巴,自己也不清楚,只好闭口不语。

  邵开舂见他没说话,便当他默认了。心里又起恼火,道:“你这浑小子,瞧瞧爹娘会不会允你!”

  “她允不允,我都不知道呢。”邵兰草一提到她,又红了脸。

  邵开舂哼了一声,暗暗将此事记下,改了话题说道:

  “晚点儿,我要上城里去个两天。”

  “上城里?”

  “你放心,没你的份。上城里的事,还轮不到你呢。”见他暗暗松口气,邵开舂说道:“爹要我上城里跟着叔伯学做生意,家里虽然不愁吃穿,但金山银山,若没有补上,迟早还是会坐吃山空。若是我喜,也顺了手,以后可要定居城里了。”

  “喔…这样也好。”邵兰草慢慢地站起来。拍拍⾐袖,想起自己还没有洗脸,便拿过⽑巾浸着⽔盆里的⽔擦脸。

  邵开舂等了等,见邵兰草没要说话,突地鼻间传来淡淡的香味,他当没有闻到,只道:

  “我决定不当官,往生意发展,你没有话要说?娘他们可是怨言十⾜呢。”

  “什么?”邵兰草回过头,正好瞧见梅儿捧着早饭进来。

  “大少爷,奴婢一早到你房里没瞧见人,就知道你又来二少爷这里了。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邵兰草闻言,想起背上还有一个大脚印呢,这也能叫感情好?他瞄了一眼梅儿放下的早饭,仅有一人份,知她是特地来这里找邵开舂的。

  邵开舂瞧他一眼,得意地坐下,拿起筷子来,笑道:

  “真是对不起啦,兰草,这早饭我先吃了。”

  邵兰草搔搔头,也跟着笑了笑,说道:“没关系,反正我也还不饿,待会儿再上厨房拿一份。”

  “大少爷,夫人把你的⾐物都准备妥当了。这是你第一次不回家过夜,可要处处小心啊,在外头不比在自个儿家里…咦,二少爷,你⾝上是不是有个味道?”

  邵兰草瞧见梅儿突然靠近自己猛闻着,虽说她年岁远远大于自己,但他仍是不由自主地脸红起来,赶紧举起双手挡住她的近。

  “二少爷,真的不是我闻错了,你⾝上真有种味道呢。”

  “有味道就有味道吧,你当他昨晚‮浴沐‬时偷用了女人家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

  “可是,大少爷,这味道以前我好像也闻过,每回一近年关,总会闻到二少爷⾝上有这种味道,一年比一年还浓呢…”“烦死人了!丑人多作怪,你不懂吗?他有喜的人了,没法让自个儿变得好看,便耍了点花招在⾝上,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你在那里喳喳呼呼的!不吃了,没胃口!”

  “大少爷…”

  “反正要吃,城里好吃的也不少,不缺你这一份。马车备好了没?我要提前去叔伯那里。”语毕,不再多说什么,便走出房外。

  邵兰草皱起眉,迟疑了下,慢慢伸出手轻轻拍着梅儿的背。

  “梅儿姐,你别哭了,开舂这子就是这样,他有口无心,没意思要念你的。”

  他的声音温温耝耝的,腔调有些软软轻轻,颇有安抚作用。

  梅儿昅了昅鼻,抹去眼泪,低声说道:“二少爷,你也饿了吧?我马上去厨房帮你拿一份…”

  “也不用了。开舂那一碗粥才吃几口,丢了浪费,就给我吃吧。”邵兰草笑道。注意到梅儿的⾝子也是纤细娇小,只到他的颈间,应该跟梦里的大姐姐差不多。

  梅儿感地朝他笑了笑,只觉这一对双生子愈是长大,个上愈有明显的差距。

  邵兰草回了她个笑颜,捡起开舂丢下的筷子,正要举碗吃起,突然瞧见梅儿呆呆地望着自己。

  “怎么啦?”

  “啊…没什么、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梅儿姐,你的脸有点红,可别要受了风寒,自己要多多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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