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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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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庭内,家事永远那幺多,烦恼之事也特别多,因为艾莉骂过高夫人,而且,又被高夫人亲耳听见,她对艾莉的恶感又加深一层,那自然是不用说的了,从此艾莉在高家,更不受,张宝珠更加看不起她了。

  另一个高家之人,也有烦恼,那就是安娜,因为,她自从和佐治做了一对偷偷摸摸的情人之后,这半个月来,她总是觉得身体不大对劲。过去,她的身体很好,冷热天都没有病,可是近来,她老是觉得疲倦,最初,她还觉得睡眠不足,于是,她曾经一睡两天,连饭也不吃,结果呢,睡了依然疲倦,并且不时呕吐,胃口也不大好,看见饭菜就皱眉头。

  安娜以为自己有病,但是又不像有病,因为,有时候她又是十分有精神的,所以,她也不想去找医生,不过由于胃口不大好,她的体重已减轻了。

  史佐治天天对安娜延迟结婚期,一直拖到现在,又快两个多月了。安娜当然不能不心急,因为,万一有什幺意外,可就麻烦了,而且,近来情形不对劲,安娜虽然天真,但是,她也听人家说过怀孕的情形,这种情形和她近来发生的现象几乎是一模一样,因此,安娜又怀疑自己有了孩子。

  这天,她看见史佐治的时候,马上迫史佐治陪她去看医生。史佐治听了她的话,有点不愿意。他说:“近来天气不好,很容易会令人感到疲倦,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有这种感觉,你并非患病,又何必要看医生?”

  “你是个男人,你懂得些什幺?”安娜瞟了他一眼:“万一我有了孩子,你就要马上和我结婚,不然的话,叫我有什幺颜面去见家人?不过,就算我并非有了孩子,去见一见医生,也没有什幺大不了,有很多人,身体健康,但是也会作全身检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我要你陪我去看医生你都不肯,你也真是…”

  史佐治无可奈何,只有陪安娜去看医生。其实,佐治并非全无见识,他早就知道,安娜是有了孩子。就因为这个缘故,他希望把安娜拖住,极力制止她去见医生。如果安娜见了医生,证明有了孩子,她一定会迫佐治马上和她结婚。如果佐治准备结婚,他早就会向高家提亲,又何必推三推四,一直要等到今呢?

  不过,安娜迫上门来,他想逃避也逃不开,只有硬着头皮,陪安娜去见医生。现在科学发达,只要稍作一个实验,五分钟之内,就可以知道妇人是否怀孕。安娜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希望自己真的怀孕,因为快要做妈妈了,那是令人兴奋的消息,而另一方面,她又有点忧虑,万一佐治不肯和她结婚,她岂不是要做一个未婚的妈妈?而且,高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检验得到结果,证明安娜的确有了孩子。佐治听了,马上变了脸色,而安娜,心情更加紧张。离开医生医务所,她马上对佐治说:“现在我已有了你的骨了,你要尽快和我结婚,一个星期之内,你就要去见我的妈妈,孩子是不能等的,你一定要照顾我。”

  “我当然会照顾你,等我打一个长途电话,告诉爸爸,我很快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消息。”

  “你一天到晚提你爸爸,我是和你结婚,又不是和你的爸爸。而且,要是你的爸爸不同意我们的婚事,那怎幺办?你可以不理我,但是孩子你非理不可。”安娜说:“我这一次再也不管你的爸爸答应不答应,我们已经有了孩子,就非要结婚不可。如果你的爸爸不答应,那幺,你离家庭好了,我们有手有脚,是饿不死的!”

  “你放心吧!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他们不会令我为难,我一定可以说服两位老人家。”佐治千百个保证:“你有了孩子,千万要保重身体,回家吃了葯,好好休息,知道吗?”

  安娜本来仍然不想放过他,可是,她也实在太疲倦了,很想回家睡一觉。因此,她只好放过史佐治,不过,临走时,她还是千般叮咛,叫佐治马上打电话回来。

  回到家里,安娜吃了葯,睡了一觉,醒来时,她躺在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想心事。她想:史佐治向来不大愿意和我结婚,如果他真心想娶我,他早就和我结婚了,也不会等到今天。现在我有了孩子,要是他爱我,他应该感到很兴奋,可是,他的反应很冷淡呀!一点热情也没有,真担心他会赖账。以前,她还可以不打紧,但是,现在就不同了,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孩子呀?我怎可以让孩子没有父亲呢?我的两个姐姐,都有了好归宿,我的条件比她们好,照道理,我的命运应该比她们更好才对…

  安娜越想越多,她脑子了,仍然想不到一个好方法。她从上爬起来,到处去找天德,因为,她认识史佐治,是天德介绍的,现在发生了这件事,她除了向天德倾诉,就投诉无门了。幸而天德在家,他看见安娜就问:“咦!今天没有和佐治拍拖,这幺早就回来了?”

  “六哥,我们到花园去,我有话对你说。”安娜牵着天德便往外走,天德感到莫名其妙。他一面走,一面问:“到底发生了什幺事,你这样紧张?”

  走到花园,安娜吐了一口气,她说:“六哥,这一次,我被你害死了,你一定得为我解决问题。”

  “我害了你,这话是怎样说的?”天德瞪了瞪眼:“我对你总算不坏了,如果你仍然觉得我不好,我也无话可说。”

  “史佐治是你的朋友,他是好是坏,你自己应该知道。如果他不好,你不应该介绍给我,因为我信任你,以为他是一个好人,所以,我完全信任了他,可是,可是…”安娜说着,便哭了起来:“我现在有了身孕了,但是,史佐治仍然不肯和我结婚,我怎幺办?”

  “什幺?你竟然和史佐治有了孩子,你为什幺会这样?你也真是…”关于史佐治的为人,天德是清楚的,当时他把佐治介绍给安娜,无非是一时贪心,吃了史佐治的东西,拿了史佐治的钱。他怎样也想不到,安娜竟然和史佐治搞出这种事情来,他不由得埋怨安娜。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年轻不懂事,史佐治这个人,很有手段,我当然容易被他骗到,如果他不好,你为什幺要介绍给我,而且,事后你也没有提醒我,叫我不要和他接近。”安娜擦着眼泪说:“我怎幺办?如果妈咪知道我未嫁先怀孕,她一定会打死我,就连你,也会惹到一身麻烦。”

  其实,天德并不关心安娜,她是否吃了亏,佐治是否负责任,他一概不理。不过,如果高夫人追究起来,一查之下,知道佐治是由他介绍给安娜的,那幺,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因此,关于这件事,他就不能不理会了。

  天德锁起了眉头说:“就算我不提醒你,你自己也应该用头脑去想,混血儿虽然英俊聪明,但是,品格好的到底有多少?至于史佐治,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也只不过是让你们跳跳舞罢了,并没有要你和他恋爱,如果他是个好人,他也不会花天酒地,而且,他除了你,还有许许多多女朋友,和他要好的女朋友不知道有多少个,如果他要向每个人负责,那幺,他每年起码要结十二次婚,所以…”

  “什幺?他原来是个风贼?”安娜惊慌得放声大哭“他有许多女朋友,你事先为什幺不对我说一声,你简直是害死我了,现在我有了身孕,你快替我想办法。”

  “我有什幺办法?我又不是史佐治,如果我是他,或许我会和你结婚,解决了这件事。但是,一个喜欢逢场作戏的人,是不会轻易接受婚姻束缚的,我看你还是另外想办法吧!为了不让妈妈知道,你最好赶紧把孩子打掉,这样,我们双方面都好。”

  天德叫安娜把孩子打掉,本来,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因为,这幺一来,天德就可以不用被牵连进去了,而安娜也不用麻烦他。可是,安娜对孩子早就寄予希望,她当然是不肯这样做了。因此她的哭声更大,她叫着说:“什幺,你竟然叫我堕胎?我不会这样做,我怎幺可以这样做?我要你帮忙,是要你想办法叫佐治和我结婚,并不是要你想办法伤害我。”

  “我哪里是想伤害你?我只不过为了你好,替你解决问题罢了。你要知道,佐治是不会答应和你结婚的。结果,你仍然是一个被遗弃的人。你被遗弃了,我不说,你不说,佐治也不说,那幺,就没有人知道。可是,孩子就麻烦了。肚皮一天比一天大,你要保守秘密,也保守不来,况且,孩子是个人,不是一件礼物,你还是要让人家知道的。所以,我劝你还是自我牺牲一次。

  “不,孩子我一定要,佐治和我,已经有了孩子,他就是不愿意,也得和我结婚。如果他一定要赖,那幺,我只有让妈咪知道,到时她一定会出面处理这件事。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想把事情僵。六哥,你替我找佐治说清楚这件事,希望他放聪明些,马上和我举行婚礼,那就一切都解决了!”

  天德最怕提起高夫人,而且,他也了解安娜的性格,她是说到就做到的,为免高夫人查究这件事,他只有勉为其难,去找佐治,力求解决这件事情。

  这些日子,安娜可真难过,尤其听了天德的话,她直到今天,才知道佐治是个坏人,其实,以前她的同学、安琪,都早已劝告过她,并且说明佐治是个随便滥的人,可惜安娜被佐治的花言巧语所骗,她不单只不肯听劝告,而且,她还怪人家好管闲事。

  早点听人家的劝告,也不至于有今天,再想一想高夫人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她就更加恐惧。

  天德第一次找佐治找不到,第二次去找佐治,总算把他找到了,本来天德很久没有找佐治联络,天德突然到来,佐治不免感到有点儿意外:“天德,找我有什幺事?”

  “还不是为了你和我的妹妹,史老兄,你也太对不起我了,你玩女人不要紧,为什幺竟连我的妹妹也玩上了?”

  “当初你把安娜介绍给我的时候,你说过大家可以一齐玩,你又没有吩咐我不要碰她。其实,你妹妹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大家出来寻开心她为什幺要这样认真?”

  “我的妹妹是个淑女,她不惯和人玩,而且,她又是我妈妈的掌上明珠。你和安娜的事,她老人家一定会出面干涉的,到时候,恐怕大家都不好过。因为,我的妈妈,不会像我的妹妹那样容易对付,为了息事宁人,我看你还是和我妹妹结婚比较好些。”

  “天德,别人也许不了解我,但是,你是应该了解我的。我不会随便和别人结婚,哪怕她比天仙还美丽,我喜欢玩,喜欢自由,喜欢每天换一个女朋友,要我为你的妹妹成家立室,我实在办不到。”

  “嗯!佐治,你是要我下不了台?安娜吩咐我来找你,你把责任一推,叫我怎样回去回复她?”天德的声音变了,他非常不高兴,因为,他既然来了,就希望把这件事情解决好“我的妹妹有了孩子,你总不能不管,就算你不爱她,但是,你也应该看在我的分上!”

  “当然,我仍然会把你当作朋友看待。所以,天德,我劝你不要手管这件事,还是由我和安娜直接解决好了,她自然会来找我,说不定你的母亲也会来,到时,我也会应付她,你暂时最好不要理,痹篇一下更好。”

  “避到哪里去?我妈妈会把我找回来的。”

  “我送一千块钱给你,随便你去哪儿,总之,这件事你不要手好了。”佐治十分慷慨,把两张五百元拿出来,到天德的手上。

  自古道财可通神,更何况天德一向认钱不认人。他问:“要是我妈妈追究底起来,我怎幺办好呢?虽然你给我一千元,可是,妈妈会要我的命,我实在十分担心呢!”

  “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对付她们:我不会受牵连,你自然也不会受牵连。总之:你只要依照我的计划行事,自然就会无事。”佐治很有把握地说。

  天德有了钱,佐治又保证不会牵连他,他当然非常高兴。他再也不想管妹妹的事,至于安娜将来的遭遇怎样,他也不会理会,正所谓一切少理,只要自己安全。

  天德一向自私自利,欠缺亲情,他认为最亲的就是金钱。有了钱,他可以为所为,他恨高夫人每给他的零用钱太少,令他十分不满意,依照他的想法,他认为如果全部家财都归他所有,那才最妙。

  当天,他拿了一千元,也没有回家。一方面,他怕安娜追问,难以回答。另一方面,他手上有了钱,就非要想办法把它花出去不可,因此,他又约了一班狐朋狗友,去寻作乐去了,根本把安娜忘得一干二凈。

  可怜安娜一直等候着他,时间过得快,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天德还是不回来。

  一直到晚上,天德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安娜忍不住打电话找佐治,当然,佐治也出去了。

  安娜叹了一口气,自从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这些日子以来,她突然之间,好像长大成人了。她后悔,不该不听安妮和安琪的劝告。其实,安娜和安琪,都劝过她不要和佐治来往,她一直以为她们有偏见,不肯听她们的话,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

  对于天德,本来她也没有信心,她一向知道,天德为人自私,而且,又没有责任感。不过,她以为拿高夫人来他,他或许会有点顾忌,谁知道他一去杳如黄鹤,安娜等到半夜,她终于入睡了。

  第二天,天德并没有回来,安娜自己跑去找佐治。可是,佐治已蓄意痹篇她,所以,她根本找不到佐治。过去由于安娜漂亮,佐治对她,还算有点留恋,但是,一旦发生了事情,他怕负责任,因此避之则吉。只要佐治不回家,安娜就无法把他找到。因为,佐治又没有工作,想到写字楼找他,也无处可找。

  安娜开始访惶了,肚里的孩子怎幺办?而且,肚皮一天一天大了,总有一天,高夫人会发现的。

  一直等到第三天,天德才回到家里。安娜一看见他,便抓住他问:“六哥,前天我叫你去我佐治,为什幺没有回音?事情成功或失败,你都应该通知我,你不单只不通知我,而且,一连两天都没有回来,你到底是怎幺回事?”

  “安娜,你知道不知道,你给了我一个苦差使,你要我去找佐治,如果佐治肯承认,这样,我还算有点面子回来,可是,佐治根本不肯承认和你发生关系,我有什幺好说?”天德作出一副无赖相:“嗯!安娜,你坦坦白白对我说,你肚里的孩子,到底是哪一个的?”

  “你…你说什幺?”安娜几乎被他气死,她想不到,连自己的哥哥,也这样不了解自己,更何况别人呢?安娜痛心地说:“你怎可以说这样的话!史佐治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在我未认识佐治之前,我根本连比较要好的男朋友都没有,孩子不是佐治的,那到底是谁的?”

  “安娜,我又不是你,我怎知道孩子是谁的呢?不过,佐治发誓,和你只是朋友,这些事情,又没有见证,他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呀!”

  “真想不到佐治这样无赖,他真是一个最卑鄙的人。”安娜恨恨地说:“你陪我一起去找他,等我当场指证给你看,去呀!我们一起去!”

  安娜要拉天德去找佐治,天德当然不能答应。因为他已收了佐治一千元,又怎可以再去找他的麻烦?他虽然不惯讲道义,不过,他也知道,佐治不会便宜他。

  因此,天德摇头说:“我不能陪你去找佐治,因为,昨天我已被他骂了一顿,很不好意思。就算你有百分之一百的理由,但是,他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他存心不要你,就算你去指证他,他也不会承认。所以,为了你,为了孩子,为了一切,我看你还是把孩子打掉比较好,否则被妈妈知道了,她发起狠来,真的会把你驱逐出家门,那时候,反而不好办。”

  “把孩子打掉,那就是为了孩子好?”安娜十分伤心“我不能这样残忍,就算我错了,但是,孩子并没有错呀!我为什幺要杀死他?不过,我不相信,佐治真的这样没有人!三天前我和他分手时,他还答应过,马上打电话给他的父母,要求他们准许我们结婚,就算佐治真的不爱我吧,但是,他是爱孩子的,再说,佐治一直对我不错,我也不相信,他会拋弃我!”

  “既然你对他有信心,那幺就最好不过了,我也感到十分欣慰,你去找他吧!他三天前答应打长途电话给他父母,现在,总会知道结果了,你去找他吧!”天德马上避身退开“在这件事未明朗化之前,我想,我是不应该参加的,因为,这是你和佐治两个人的事。”

  “六哥,你这样说,是不是不肯帮助我,是不是?”

  “我当然愿意帮助你,可是,你要我怎样帮助你呢?我只不过是你的哥哥,无财又无势,你的哥哥并非大人物,又不是社会名,佐治又怎会怕我?”

  安娜想一想,也有道理,除非高夫人亲自出面,否则,佐治是不会害怕的。可是,她又没有勇气告诉高夫人。安娜叹了一口气,她只有继续佐治跟她结婚,希望佐治仍然有点良心,肯负起责任。

  找佐治,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连找了几天,佐治连人影也不见。而佐治家中的佣人,又推说不知道佐治去了哪里。安娜也不是笨人,她又怎会不知道,佐治是有意回避她呢?时到今天,她才发觉了,原来佐治真是存心拋弃她,安娜痛心极了。她曾经在佐治的门口,守了一夜,但是,她仍然等不到佐治,因为佐治没有回来。

  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能在家庭中立足,安娜也曾想过把孩子打掉,这样,就什幺都解决了,她不必为孩子找父亲,同时,高夫人也不会发现。

  但是,她始终没有这分勇气,而且,不知道为什幺,她对肚里的孩子,竟然有了感情,她希望把孩子养下来,希望做妈妈,她不忍心把他杀掉。

  她也曾想过,离家出走,在外面把孩子养下,然后自己找事做,与孩子相依为命,可是,孩子未出世之前的生活怎样过呢?再说,就算孩子养下来了吧!她也未必能找到一份工作,能养活两个人,因为,她中学还未毕业,一个未毕业的学生,又能赚到多少钱?

  这又不是,那又不是,她只有常常躲在房中哭泣。由于担忧,心清不好,而且,她又吃不下东西,因此一天天消瘦下去,就算不关心她的人,也觉得她变了。

  斑夫人是关心女儿的,有一天,她刚巧没有出外。一家人在喝下午茶的时候,她偶然看了安娜一眼,不大吃一惊,因为,过去安娜是美丽、活泼,充青春活力的,可是现在的安娜,消瘦、憔悴,不想动,靠在椅子上,不发一言,而她前面的三明治,也没有动过。

  安娜一向是她妈妈的娇女,在家中敢作敢为,老是听见她的声音,但是,近来她好沉默,完全不肯说话,她变得很厉害,一张俏脸,又青又黄,高夫人连忙问她:“安娜,你的脸色为什幺这样坏,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有什幺。”安娜掩饰地一笑。

  斑夫人这幺一说,家中每一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安娜的身上,安娜被他们看得无地自容,十分难过。天伦第一个发表感想,他说:“七妹的确是消瘦了许多,脸儿也尖了,而且,脸色很坏,是不是近来功课忙,应付不了?”

  家中除了冯家善,没有一个人对安娜仇视,就算是张宝珠吧!她也知道安娜是高夫人的心肝宝贝,因此,过去她只有极力讨好安娜,从未想过与她为敌,所以,每一个人都用关心的眼光望着安娜。

  “我没有病,真的没有病,”安娜连忙说:“只不过近来胃口不大好罢了!不过,我相信过两天,胃口就会转好,到时,我又会胖起来了!”安娜说。

  “你胃口一向很好,没有理由会不好的,再说,胃口突然不好,可能是肚内生虫。肚内生虫,就要看医生,你一向贪吃,或者是吃坏了,等会儿打电话把医生请来,给你作一个全身检查,看看你有什幺毛病。”

  安娜听见高夫人这样说,马上紧张起来,因为,不看医生还好,一看医生,什幺秘密都揭穿了,别的秘密揭穿了没有关系,可是,有了孩子的事,如果给高夫人知道,一定会把她打个死去活来,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她吃惊起来,大声叫着:“不,妈咪,我不要见医生,我不要看医生,我没有病。”

  “你这孩子真笨,总是怕见医生,”高夫人笑了起来说“有病怎可以不看医生,看医生没有什幺大不了,只不过打一支针罢了。”

  “妈咪,我答应你多吃些东西,我不要看医生,我不用看医生的,我知道我身体一向很好,用不着看医生。”

  “你是个傻瓜,我不会听你的。”高夫人吩咐冯家善说:“你去打电话叫医生来!”

  天德在一旁,也为安娜着急,他并非关心安娜,他只不过是担心自己会被牵连罢了!

  因而,他也想助安娜一臂之力,他对高夫人说:“安娜对自己最清楚,既然她认为身体没有事,用不着看医生,那幺,就由她吧!又何必要勉强呢!”

  “你懂得些什幺?有事没事我会不知道,”高夫人瞪了天德一眼:“我是她的母亲,我对她最为清楚,她一向身体好,突然消瘦,必然有事,而且,医生已经请了,她不看也得看。安娜,你乖乖地听话,回到房间去,等候医生到来,给你检查。”

  安娜十分担心,她望住天德,仍然希望天德能帮助她。高夫人见她不动,便吩咐艾莉说:“艾莉,你扶七小姐回房间去吧!”

  艾莉马上站起来,安娜虽然不愿意,也无可奈何,当时,她的心情恶劣加上紧张,真是痛苦已极。而且,思想斗争十分烈,她知道用不着过很久,她的秘密就会被揭穿了,到那时候,全家人都知道她怀有私生子,既然由医生去揭发,她自己为什幺不向高夫人坦白?

  不过,话虽如此,坦白也是需要有勇气的,她就没有这份勇气了。因此,她突然又想到天德,她可以托天德向高夫人坦白,天德最了解她,由他向高夫人说出,那是最适合不过了,于是,她对艾莉说:“二嫂,等会儿你到楼下,烦劳你请六哥到我的房间来,我有话对他说。”

  艾莉答应了,可是,她到楼下去了很久很久,仍然不见天德到来。安娜知道,天德一定又在逃避,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可共患难,有吃有喝的时候,不找他,他自动也会来,可是,有了困难,休想他会帮助。

  天德没有来,而高夫人却带了医生来了。这位医生,是高家医事顾问之一,他是认识安娜的,而且,由小就看着安娜长大,他当然知道安娜仍未结婚。

  可是,他替安娜检查过后,不皱起了眉头,高夫人问他安娜有什幺病,他一时不敢开口。

  斑夫人见医生不肯说话,以为安娜患的是不可告人的绝症,因此,她又焦急又担心,她怕医生不方便在安娜面前说话,因此,她把医生拉到房门外查问:“医生,我的女儿到底患了什幺病,是不是很严重?”

  “她根本没有患病,她的情形,是很正常的,不过,她还是小姑娘,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小姑娘也会患病的呀,有什幺怕难为情的?你说吧,我是她的妈妈,什幺话,你都可以对我说。”

  “高夫人,令千金是有了喜,她所有的不舒服,都由于怀孕而引起,只要她过了三、四个月就没事了!”

  “什幺!什幺?”高夫人用力拍自己的耳朵:“你到底在说些什幺鬼话?我女儿未结婚,又哪来孩子?你到底有没有错?我们一家人,都是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做过坏事,安娜也不会犯罪。”

  “我检查得非常清楚,而且,对于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我做医生做了几十年,有时候,单凭一双眼睛,也可以把病症判出来。高夫人,我是没有错的,至于令千金为什幺未嫁而先有子,那幺,就要烦劳你查问一下了,我已经替她打过针,还有一些葯片,你派人到我家里拿吧!我要走了。”医生说着,便马上离去,省得高夫人再千百次地追问他,他已知道高夫人十分生气。

  医生一走,高夫人马上回到安娜的卧室,当时,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认为安娜绝对不会做坏事,因为,安娜是她的心肝宝贝,是绝对不会令母亲丢面子的,而且,安娜年纪还小,她连要好的男朋友都没有,又何来私生子?不过另一方面,她又相信医生的话,因为,这位医生,是数一数二的名医,他当然不会错。

  可是,高夫人却希望医生错,所以,她看见安娜,仍然和颜悦,并没有马上责问她。不过,安娜做贼心虚,她已经在上,不断地发抖。

  “安娜,医生说你没有病,只不过是有了喜。我听了他的话,最初也有点不相信,因为,你不可能怀孕,不过医生的话,我又不能不相信。安娜,最近你是不是感到疲倦、呕吐、头晕?”高夫人问她道。

  “妈咪,其实,我是没有什幺病,只不过一时胃口不好罢了!我怎会有喜呢!我又没有出门。”安娜乘机否认,她希望暂时把高夫人瞒住了,以后再想办法。

  “你没有病,我不相信,问题是,你到底患了什幺病?医生说你有了孩子,你自己最清楚,你是否真的有了孩子?你要对我说真话,可不要瞒我。”

  “妈咪,你相信我好了,我真的不是有了孩子,我也没有理由有孩子,你就相信我一次吧!”

  “好,先别提孩子的事,我要你告诉我,近来你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你们是否常常见面?你可不要撒谎,我会查出来的,等我查到了,你就不得了!”

  安娜想一想,不能承认,因为高夫人很聪明,如果她承认和佐治来往,那幺,高夫人就会想到她有了孩子。因此,她一口咬死,完全不肯承认:“我没有男朋友,我年纪还轻嘛,我连功课都应付不了,又怎可以去朋友?”

  “你能够这样想,我就安心了,不过为了清楚起见,明天我替你找一个妇科专家,顺便作全身检查。”

  “妈咪,用不着浪费你的时间,我真的没有事。”

  “有没有,一样要去。一个人,健康最要紧,你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吩咐佣人去取葯回来。”

  斑夫人走后,安娜慌得不得了,明天去见妇科专家,专家的证明,高夫人不会不相信,而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了孩子,万一秘密漏,那可不得了!”

  安娜真想乘夜离家出走,可是,人海茫茫,她又到何处安身,想着,想着,她又拨了一个电话给佐治。这一次,刚巧佐治亲自来接电话。

  史佐治可能在等新的女朋友的电话,他并没有提防电话是安娜打来的。因此,当他听见是安娜的声音,不吓了一大跳,可是,另一方面,安娜听见佐治的声音,却如获至宝,她连忙叫他:“佐治,终于找到你了!”

  “我刚巧有事,到别的地方去了。”佐治定了定神,他镇定地说:“你找我到底有什幺事情?”

  “这一回不得了啦!我妈咪已经知道我有了孩子,佐治,你要马上和我结婚,如果你不和我结婚,事情一闹出来,我就没有办法在家中立足了!”

  “又是一句老话,你不要这样老套好不好?”佐治没有好气地说:“我自然会有数的,只要你不来騒扰我,那幺,我一定会替你想办法,为你解决困难。”

  “等等等,老是等,到底等到哪一天,哪一年?而且除了结婚,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你应该马上和我结婚才是。”安娜十分生气,因为佐治拖来拖去,已经拖了几个月,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能再拖了。

  安娜的话还未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安娜再打电话过去,又没有人接听,安娜知道,佐治一定在痹篇她,而且,佐治必然在家,还未出去。所以,她马上换上一件衣服,准备马上找佐治算帐。

  可是刚到楼下,就遇见高夫人。高夫人看见安娜从上爬起来,十分惊讶,她问:“安娜,你有病,你要到哪里去?医生要你休息,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我只不过想到外面散步,我很快就回来的。”安娜临时撒了一个谎。

  “散步?你现在身体有病,怎可以在外面跑?要散步,也等到病好了才可以出去,而且,你也快吃葯了,快跟我回房去。”高夫人硬把安娜拉回房间。

  安娜平白失去一个好机会,她十分苦恼,而且,高夫人一直守住她,她想再溜出去,也没有办法。

  第二天,高夫人亲自带安娜去见医生,安娜虽然怕得要死,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跟高夫人一起去了。她心里明白,她的秘密,是保不住的了。

  经过一番检查,还作了实验,证明安娜是有了孩子。这一次,高夫人不能不相信了,本来,她想在诊所打安娜一顿,可是,她又怕丑事传出去,更加令她无地自容,因此,她气愤地一手扯住安娜,把她像牵牛牵狗似地牵了出去。当时,安娜已惊得脚软,也不知反抗。

  斑夫人把安娜推上车,然后吩咐司机开车回家。在汽车里,高夫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生闷气。

  一脚踏进家门,高夫人便用手揪住安娜的头发,把她拉了进去。走到客厅,高夫人坐下来,向安娜查问:“你未嫁先有子,到底害不害羞,到底要不要脸?”

  安娜被揪得很痛,连泪水也出来了,她一面请求高夫人放手,一面说:“妈咪,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

  “原谅你?哪有那幺容易?哼!今天我一定要打死你,我们高家有家规,谁做错事,谁就要受处罚。”高夫人又用力拉一下她的头发“快告诉我,你跟谁有的孩子?他是个什幺人?叫什幺名字?”

  “我…我…”安娜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高夫人一定不会放过佐治,她还想维护他。但是,高夫人又把她的头发一揪说:“你到底说不说话?如果你不从实招供,那幺,我就把你的头发全部拨光。”

  “妈咪,我说,我愿意说了,求求你放开手吧!”安娜实在忍不住,她大声呼痛“孩子是史佐治的,史佐治的爸爸在美国,是个银行经理,他一个人来香港,后来六哥介绍我认识,因为他很有手段,终于,我受不住惑,所以,所以…”

  “啊!原来是天德介绍的,天德有哪一个朋友是好人,你竟然会上当?你也太笨了!”

  斑夫人在盛怒之下,也顾不了安娜怀有身孕,她举起手就掴了安娜两个巴掌,并且马上要把天德找来,她要审判这件事情。可是,天德何等机警,他已经闻声逃掉了。其实,高夫人带安娜去检查身体,他就知道事情不妙,因此,高夫人和安娜出门不久,他也出门而去。

  斑夫人找不到他,更加生气,她把一腔的怒火,全发在安娜的身上,她骂着说:“你身为名门闺秀,我真想不到你会这样下,随随便便就和男人发生关系,并且还有了孩子,你这样,叫我有什幺面子见人?”

  “妈咪,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好,一时意志薄弱,受人所骗,妈咪,请你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吧!”

  “你错了一次,已经令我丢尽面子,还有下一次吗?枉费我生平最疼爱你,真想不到,你这样下,这样卑,我们一家几口,就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不要脸。”高夫人平时疼爱安娜,从来没有大声跟她说过一句话,可是今天,她再也顾不了什幺亲情,她大声吩咐佣人把家法拿来。刚巧冯家善也来观看热闹,他连忙自告奋勇,主动去拿,因为他一向怀恨安娜,所以,这一次,他要报复,他拿了一条最的皮鞭出来,交给高夫人。

  斑夫人没有兴趣研究皮鞭是大是小,拿起皮鞭,就往安娜身上下去,痛得安娜倒在地上打滚。安娜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楚,她当然受不了。

  一个老佣人看不顺眼,她走上前去,挡住斑夫人,跪在地上向高夫人求情:“太太,求你停一停手。”

  “亚二,平时你为她说一句话,或者我会听,现在你维护她也没有用,你赶紧走开!”高夫人盛怒叫着。

  亚二在高家做工几十年,她是从小看着安娜长大的,对安娜自然有感情,因此,她还是不肯走开,对高夫人说:“太太,七小姐身上有了孩子,你这样打她,很容易把她的孩子打下来,所以,我认为…”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把她的孩子打下来。”高夫人怒目圆睁:“她有了孩子,人家会取笑我,会说我没有家教,如果她没有孩子,我还可以勉强把这件事瞒下来。”

  “太太,就算你不要孩子,但是,总要顾存大人啊!把孩子打掉,大人的生命一样危险,你一向疼爱七小姐,如果她为此而死,将来你也会心里难过的。”

  斑夫人默默一想,这件事情是真叫她为难,如果不痛打安娜一顿,心内的怒火难平,可是她也不愿意就此把安娜打死,因为,安娜一向是她所宠爱的,十几年母女的感情,一下子很难舍弃。

  这可使高夫人为难了。这时候,亚二又再次为安娜求情,她说:“太太,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要七小姐能够尽快嫁出去,那幺,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未嫁先有子了,对太太的面子也不会有影响。”

  斑夫人一想,这话也有道理,事情既然到此田地,就算打死安娜,也于事无补,而且,打死安娜,自己也要受刑罚,结果,丑事还不是一样传出去吗?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只有听亚二的话,马上把安娜嫁出去。高夫人走到安娜的面前,一手揪住她的头发问:“你的情夫在哪儿?马上叫他来见我。”

  “妈咪!”安娜凄然流泪:“我不知道他在什幺地方。因为,他老是痹篇我,他是个玩的魔鬼,他只是玩我,不肯和我结婚!”

  “什幺?人家竟然不要你?你也太倒运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竟然会没有人要?”高夫人既心痛又愤怒:“他可以痹篇你,可是却不能痹篇我,你马上带我去找他,我要他马上和你结婚。”

  安娜只好遵命,同时,她也抱着希望,因为,高夫人并不是好对付的,在高夫人的面前,佐治也许会投降,只要佐治肯和她结婚,便什幺都解决了。

  事情到此田地,安娜也不敢再瞒高夫人,她把佐治的为人,全部告诉高夫人。高夫人听了,更加气得要死,她指着安娜说:“你真要活生生把我气死了!你为什幺东不爱,西不爱偏要爱一个混血儿?混血儿也没有关系了,现在是新时代,什幺也不计较,可是,你也不要爱上一个这样不负责任的无赖啊!现在怎幺办?他存心赖帐,我们也没有办法,你最好给我死掉算了,省得我们麻烦。”

  安娜呜呜咽咽,说实在话,她真的想去死了,因为她现是走投无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哭,哭,哭,你就只知道哭!”高夫人对她已产生厌恶感,她吩咐冯家善:“你把她锁进房间里,不准她出门半步,每三餐,由你送进房间给她吃,她这样子未嫁先有子,怎可以见人?快,把她锁进去!”

  冯家善认为报仇的机会到了,他用力把安娜推向前,又命令她上楼梯,安娜虽然不愿意,但是,她知道反抗已无用了。过去,她在高家有权有势,那是因为高夫人支持她,宠爱她的缘故,现在,高夫人已不再支持她,那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她了。

  冯家善是个小人,安娜就算痛恨他,到此时也没有办法,如果她反抗,结果吃苦更多。

  安娜乖乖地随着冯家善回到房间。安娜上楼后,高夫人独个儿在想:安娜虽然不值得同情,不过,也不能就此放过史佐治。再说,总得给安娜一个安置,难道就任由她在家中养私生子吗?就算史佐治不好,但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而且,很多年轻人,未结婚之前,都很荒唐,结了婚之后,就会乖乖地做个好丈夫。

  史佐治的家世方面,安娜刚才也说过了,史佐治的爸爸是美国一家银行的大班,史佐治算得上是个富家子,这样,也可以称为门当户对了,虽然,她并不喜欢女儿嫁一个混血儿,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余地。

  不过,史佐治有心痹篇安娜,自己贸然去找他,未必会把他找到。为了要达到预定的目的,高夫人决定请私家侦探,调查史佐治的日常生活,等他回家,高夫人便去找他。

  等了两天,高夫人终于接到私家侦探的电话,知道佐治刚巧在家里。高夫人马上带着冯家善和一个男仆一齐去找佐治,高夫人并没有带安娜一起去,因为,在事情未清楚之前,她仍然要惩罚安娜。

  佐治刚巧约了女朋友在家中调情。高夫人的到来,令他感到意外,他并不意外于高夫人来找他,而是意外高夫人会在今天来找他。他叫他的女朋友暂时回避,因为,他不想那块快到口的肥,会被他的惊人史所吓跑。他的女朋友进去后,高夫人冷笑一声说:“怎幺样,又多了一位牺牲者,是不是?”

  “高夫人,我和你素未谋面,你来找我有什幺事?”

  “你叫我高夫人,会不会太生疏了一点?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丈母娘,因为,你就快要和我的女儿结婚了,我和你,应该是一家人才是。”

  “高夫人,你真会开玩笑,我何德何能,有什幺资格做你的快婿?”佐治不在意地笑着。

  “凭你的德,凭你的能,你当然没有资格做我的女婿,不过凭你的卑鄙手段,专会欺负女人的手法,就算我不喜欢,你也做定了我的女婿了!”

  “高夫人,我并没有开罪你,你为什幺要侮辱我呢?”

  “我侮辱你?照你刚才那样对那女人?你是真心爱吗?你只不过想玩她,你根本就是一个魔鬼!”

  “我玩她,那是我的私事,根本与你无关。”佐治也不客气“你在发什幺火?我又没有玩你,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让你进来,对你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高夫人说这样没有礼貌的话,高夫人当然生气,她脸色一变说:“你当然不敢玩我,如果你想玩我,我早就拉你去坐牢,我不会像那些无知少女那样好对付。你既然不尊重自己,那幺,我也不跟你闲扯了,你听着我此行的目的,我要你马上和安娜结婚。”

  “安娜,安娜是你的女儿?我记得听过这个名字,可是,我怎可以和一个只听过她的名字的女孩子结婚?”佐治耸一耸肩:“你的女儿没有人要,就硬把她分配给我,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你说什幺?我的女儿没有人要?”高夫人愤恨地叫着:“我的女儿是个小仙女,一向人见人爱,多少男孩子追求她,都得不到她的心,如果你不是用诡计骗她,她也不会上当,现在,你和她发生关系,还有了孩子,你竟然这样无赖,说我强迫你要安娜?还说只听过她的名字,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高夫人,你这样气恼干什幺?谁跟你的女儿发生关系,谁跟她有了孩子?怎会赖到我的头上来?”佐治一概不承认:“结婚要双方喜欢,绝对不可以勉强,你要我娶令千金,也要让我们培养感情。现在她有了私生子,你就我和她结婚,这份帐,我怎能认下来?”

  “你这个人真岂有此理,你怎可以推得一干二凈?你和安娜会没有感情?你以为我什幺也不知道,你是由我的儿子天德介绍给安娜结识的,天德可以做一个证人。”

  “原来天德是你的儿子,那我想起来了,不错,天德是介绍了他的妹妹给我作舞伴。那天,我们要去夜总会,我没有舞伴,天德就把安娜拉来,我承认和安娜跳过舞,后来,我们还一起玩过几次。”佐治仍然很平静地说:“难道大家玩几次,我就要和她结婚了吗?伯母,听说你也是个新时代妇女,而且,又是妇女会主席,照道理,你的思想不会这样陈旧。”

  “如果你们单只是玩几次,我才不会来找你,再说,我也不会容许我的女儿和你来往,因为,你根本就不配。可是,现在安娜孩子都有了,我当然要你负责任,我不管你说些什幺花言巧语,总之一句话,我要你马上和安娜结婚。”

  “你女儿有了孩子关我什幺事?你为什幺不叫别的男孩子娶她,偏偏要找我?孩子不是我的,我怎可以承认?”

  “安娜亲口告诉我,孩子是你的,我当然来找你,如果孩子与你无关,安娜为什幺会说出你的名字?再说,我的女儿一向很纯洁,她从来没有过朋友,除了你,也不可能有别人。”

  “真对不起,你要我为你做什幺事都可以,但是,要我和你的女儿结婚,我可办不到,因为,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也没有爱过她,怎可以和她结婚?”

  “不管你爱不爱她,婚一定要结,如果你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女儿怎会怀孕?她是圣母玛利亚?”

  “这我怎知道?你回去审问她好了,她随便和男人鬼混,像她这样任的女孩子,有一打情人也不奇怪。”

  “喂!你到底肯不肯和安娜结婚?”高夫人已失去了耐,她大声问佐治。

  “你凶什幺?我早就说过不喜欢你的女儿。”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控告你!”

  “你控告我什幺?”佐治耸一耸肩:“我欠了你的钱?欠单呢?我又没有欠你什幺?你控告些什幺?”

  “控告你我女儿成孕!”高夫人理直气壮地说。

  “你控告我,一定要有人证与物证,你有人证吗?有人看见我你的女儿?你有物证吗?我有没有送个订情之物给安娜?我有没有寄过情书给她?你什幺证据也没有,又拿什幺去控告我呢?”

  佐治这幺一问,倒把高夫人问住了,高夫人气得要死,她颤声说:“你用不着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时候,史佐治也翻了脸,他说:“我让你留在我家里,完全是给天德的面子,因为,你是天德的母亲,天德是我的好朋友。不过,你太无理取闹,我再也容不住你,现在,请你马上离开我的家门。”

  “啊!你以为把我赶走,就可以解决一切了,是不是?没有那幺容易,如果你不答应和安娜结婚,我就不走,一直坐在这儿,躺到你肯答应为止。”

  “你自己不走,我就叫佣人把你赶出去。”史佐治说着,毫不留情,竟然高声呼叫仆人。

  “你敢!”高夫人站起来,大喝一声:“你有佣人,我也有佣人,你敢赶我,我就打你!”

  “你打我,我马上报警,告你登门騒扰,你不怕我的佣人,警察你可怕了吧!名太太!”史佐治一面说着,一面走过去拨电话,高夫人不心内一慌,因为,万一闹出事情来,她不单只面子受影响,而且,自己也会吃眼前亏,万一被警察赶出去,以后,还有什幺颜面在社会立足?高夫人想着,只有投降,她说:“好,我走,不过,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我当然会等着你,不过,你回去也应该管教一下你的女儿,你太没有家教了,你的女儿怎可以这样放,随随便便和男人鬼混生私生子?你们这种体面人家,有这种女人,也真是丢尽了面子。”

  斑夫人气得晕头晕脑,带着冯家善离去。她回到家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安娜叫进房间去,她对安娜说:“本来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可是,我用尽方法,史佐治仍然不肯承认和你发生关系,他不肯和你结婚,而这儿,为了我,为了你死去的父亲,为了高家的声誉,我也不能再容你留下来,你走吧!”

  “妈咪,你叫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到哪里去?”

  “我不管,你离开高家之后,不要说是我的女儿,你养了孩子,也不用回来告诉我。总之,我只当没有生养你这个女儿,从此之后,你也不用回来了!”

  天伦和天培,都已知道这件事,而逃邝,也一早从学校回来,只少了一个天德。他们几个哥哥,一向都疼爱这个小妹妹,因此,都纷纷进来求情。

  “妈,你一向疼爱安娜,”天伦说:“你原谅她这一次吧!”

  “就因为我最疼爱她,因此她令我最痛心。”高夫人哭着。

  “你把七妹赶出去,她年纪轻,又没有求生能力,叫她一个人怎样生活?再说,她已有了孩子,孤零零地走出去,万一发生了什幺意外,那…”

  天培还未说完,逃邝就抢着说:“每一个人都有错,安娜年纪轻,又一向任惯了,很容易受坏人引,她现在错了,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悔改的机会。”

  “妈,就让安娜留下来,等她养了孩子,慢慢再作打算吧!”天伦不断求着:“你一向最疼爱她,又怎忍心她独个儿在人海飘零?原谅她吧!”

  安娜哭得更厉害,自从她有了孩子,几乎每一天都哭过,这几天,更是心事重重,数之间,她已长大了,变得很懂事,也很会思想,不会像以前那样天真任,什幺事也毫无顾虑。

  斑夫人也哭得很厉害,她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突然,她站了起来,很坚决地说:“既然你们几兄弟都认为安娜不应该走,那我离开家庭好了!”

  “妈…”几兄弟都慌了手脚,连忙劝住她。到此地步,安娜确实不能再留下来了,因此,她也不想多开口,她只是说:“几位哥哥的好意,我很感激,不过,我已决定离开家庭了,我现在马上走!”

  安娜说着,便往房门外走去,天培一手拉住她,对高夫人说:“我们不能让安娜就这样走,我们应该给她一点钱,好让她应付生活。”

  斑夫人虽然恨安娜,不过毕竟有骨亲情,她也不想安娜出去饿死。所以,她把手一摆,说道:“只要她肯走就行了,别的事情我完全不管,你们要怎样做就怎样做。不过,她从今之后,不准踏入我们的家门。”

  天培和天伦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给安娜一万元支票,另外两张五百元大钞。天伦把钱到安娜的手上说:“支票你带好身旁,一千元你可以租房子和买点必需品,你找到居住的地方就通知我们,只要你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安娜毫无表情,她接过钱,只说了一声谢谢,天培又叫佣人收拾一些最好的和最适用的衣物,放进一只小皮箱,安娜拿着小皮箱走了。

  天伦几兄弟都感到很难过。本来,逃邝想陪她出去,替她找房子,可是高夫人把他叫回去,逃邝只好看着安娜出门。他们的心里都很难过,但是,他们一向尊重高夫人,而安娜的确犯了错,因此,他们也爱莫能助。

  天伦回到房间,叹了一口气,宝珠过来问他:“为什幺不开心,安娜怎样了?有没有惩罚她?”

  “何止惩罚,妈妈已经把她逐出家门了。”天伦皱起了眉头:“安娜娇生惯养,真不知道她出外怎样生活。”

  “真的把安娜赶走,那真叫人难以相信了。”宝珠耸了耸肩说道:“我还以为,骂她一两句,装模作样就算数了,想不到她真的这样认真。”

  “妈妈一向是大公无私的,”天伦说:“她对任何人都是一样,任何人犯了事,她一样会用家规惩罚的。”

  “大公无私是假的,如果别人犯事,她用了家规,心里痛快,可绝对不会痛心,她以前赶走白莲有没有心痛过?”宝珠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就不同了,她赶走了安娜,她必然心里很难过,她一向死要面子,她是为了面子,才忍痛把安娜赶走的。”

  “我心里很烦,你让我清静一下好不好?”

  “有什幺好烦的?其实,你应该高兴才对呀!赶走了安娜,家里少了一个人分家产,岂不是好事?虽然,安娜是个女人,女人没有家产分,可是,一生最疼爱她,就算没有公开分家产的份,可是,暗中一定会送她不少家产,现在她走了我们可以多分一份。”

  对于子,天伦十分宠爱,一向认为她做什幺事都是好的,对的,可是,今天听她说的这一番话,令他产生了很大的反感,他认为子全无同情心,全无情感,一切的一切,都以金钱为上。

  天伦本来想教训她几句,不过,他也知道,如果吵起来,一定会引起“世界大战”而结果,吃亏的还是他自己,因此,他干脆不讲话,走出台看街景。

  安娜离开家庭,心情复杂,头脑混乱,前途一片灰色,加上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又天天哭两三场,因此精神很差,完全没有气力。她拿着小皮箱,心事重重,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确实的,除了家,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本来,凭她和安琪的感情,她可以去投靠她的,可是安琪和马希港到国外结婚,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回来。

  安娜有同学,有朋友,但是这些人,可以同欢乐,不可以共患难,有饮有食去找他们,他们会很喜欢,可是要他们帮忙,那简直是异想天开。

  没办法,只有去找佐治,照道理,佐治应该负起责任。可是,当她到佐治的家时,他家的佣人说:“我们的少爷去美国了!”

  “去了美国,他什幺时候可以回来?”安娜说。

  “他不会回来了,他已经给了我们工钱,我们过几天,等房主来收回房子,我们也要搬走了。”佣人说:“你不用再来找他,找也找不到的!”

  安娜抹着眼泪,点一点头,她说:“我明白史佐治根本没有离开这儿,是他教你们这样对付我的,他是个魔鬼,你们竟然帮助魔鬼欺负弱者。”

  “或许他是魔鬼,可是,他是我们的主人,他的话我们一定要听从。”佣人说:“而且,他的确是到美国去了,他去美国,完全是为了痹篇你,如果你不相信他已经离开这儿,你可以进来搜查一遍。”

  “用不着进去了,如果他要离开我,那幺,他一定有办法的,不过,我不相信他去了永远不再回来,他在香港还有许多女人,他不会为了我而舍弃一切。”

  “他说不定会回来的,可是,谁知道他哪一天才回来,如果你有恒心,可以在这儿一直等,可能有一天,你会把他等到。”佣人揶揄着,分明是取笑她。

  安娜已受了许多委屈,她不愿意再继续跟那佣人争论下去,她回转身就走。离开史家,安娜更感到前途茫茫,那时候,天已黑了,安娜又饿,又疲倦,她继续向前行,完全没有目的地。她踏上斑马线,正想由安全人行线通过马路,突然前面的车打亮了车前大灯,安娜受了灯光的刺,她感到一阵晕眩,便慢慢倒向地上。

  这幺一来,可吓慌了那辆汽车的车主,因为,他并没有开车碰到安娜,其实,他是急速剎车,想让安娜通过安全线,想不到,她竟然倒了下来。

  车主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他走前去扶起安娜一看,叫了起来:“咦?怎幺会是安娜?”那车主是谁?怎会认识安娜?原来就是潘伟烈,他开车经过这儿,想不到会碰到安娜。

  他把安娜抱上汽车,发觉她身边有一只皮箱。潘伟烈想了好一会儿,仍然想不出,这是什幺原因,不过,他看得出安娜憔悴了、消瘦了,样子十分可怜。

  潘伟烈把安娜放好,让她躺在后车厢,然后开车,准备把她送回家去,当然,他并不知道安娜的遭遇。

  汽车停到高家门口,潘伟烈按了门铃,不一会儿,守门人来开门。潘伟烈对守门人说:“你们的七小姐晕倒在街上,我把她送回来,你叫人接她进去吧!”

  守门人皱一皱眉,他说:“潘先生,这件事情,我作不了主,还是让我进去告诉冯管家。”

  “真莫明其妙,”潘伟烈望着守门人的背影,喃喃地说:“小主人回家,完全不招呼,还说作不了主,她回自己的家还用得着谁作主?”

  不一会儿,冯家善走出来,他对潘伟烈说:“潘先生,很对不起,害你久等了,我们的主人,对于潘先生十分,请到里面坐。不过,安娜…她已经被夫人赶走了,她是不能进高家之门的。”

  “高夫人把安娜赶了出去!这是什幺原因,高夫人不是最疼爱安娜的吗?她怎会赶走安娜的?”

  “其中原因,我也不方便说出来,你自己问安娜好了。”冯家善不怀好意地笑一笑:“潘先生要进来坐吗?”

  “我不进来,我只不过把安娜送回来。”潘伟烈转身便走回到车上,安娜已醒过来,她推开车门说:“请让我下车,谢谢你关心。”

  潘伟烈一手捉住她说:“你要到哪里去?这幺晚,你身体又不好,你回到车上来,我有很多话问你。”

  安娜愧对潘伟烈,以前,她追求过他,后来,潘伟烈也对她表示过爱意,可是,那时候,安娜已爱上了史佐治。以前,安娜在潘伟烈眼中像一个仙女,像一个小美人,现在,她像谁?像一个可怜的弃妇。

  她有什幺颜面见潘伟烈?就算她不害羞,可是,也不想让潘伟烈,见到她那副沦落的样子。因此,她极力摆潘伟烈,她有意地嚷着:“放开我,请让我走吧!”

  “我当然放你走,可要等你把话说完。”潘伟烈用力将安娜推回到车上,他看见冯家善眼睁睁地站在大门口探望,他马上把汽车开出去,一直开到僻静的地方。

  安娜一直在车上哭泣,潘伟烈被她哭得心,他一向最怕听到女人的哭声,也怕见到女人的眼泪。他把汽车停下来问:“为什幺你的舅舅不让你进去?你和你的家人,到底发生了什幺不愉快的事情?”

  “我已经被妈咪赶了出来,当然不可以再回去了。”安娜知道瞒不住潘伟烈,因为,他和逃邝是好朋友,如果他想知道一切,就算安娜不说,他自然也会知道的。

  “你舅舅也是这样说,可是,我就不明白,因为你妈咪一向把你当作掌上明珠,为什幺会把你赶出来?如果你只犯了一点点小错误,你的妈咪是不会这样忍心的。”

  “不能怪我妈咪,都是我不好,因为…因为,我受了史佐治的欺负,我,这一次真是犯了大错啦!”

  “就是那个混血儿?我早就说过他不是好人,他到底怎样欺负你?噢,我明白了,你的妈咪,一定是头脑守旧,她不喜欢你和混血儿朋友,是不是?”

  “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安娜抹着眼泪,摇一摇头:“妈咪虽然头脑守旧,可是,她也懂得适应环境,只怪我自己不好,我一时无知,受了史佐治的欺骗。史佐治不是个好人,他是个玩的魔鬼。除了我,一定还有很多人,受到他的摧残。我自己不自爱,竟然爱上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真是后悔莫及。”

  潘伟烈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一半,他道:“既然已经错了,后悔也没有用。史佐治不是好人,你已明白,那幺你就离开他,跟他一刀两断,你仍可以再做人。”

  “事情并没有那幺简单,如果我只是一时受骗,那幺,我也不会被妈咪赶出来,最不幸的是,我已经有了孩子,快要做未出嫁的妈妈。”

  “啊!”潘伟烈呆了一呆,他打量了安娜一会儿,他说:“那你应该要史佐治负责任,要他马上和你结婚。也许,你妈咪会反对你嫁给一个混血儿,可是,为了你的一生,为了孩子,她不喜欢也没办法了。”

  “如果史佐治和我结婚,那就一切都解决了,妈咪也并非为了我和史佐治结婚而把我赶出来,她现在是希望我能嫁给史佐治,但是…”安娜把经过的一切,完全告诉潘伟烈。

  “这个人也太卑鄙下!他既然不肯认帐,连你妈咪也无法对付他,如此可恶,让我去打他一顿教训教训他!”

  “史佐治为了痹篇我,他已经离开香港,回美国去了,你不会找到他的。”安娜突然把潘伟烈当作亲人,因为,只有潘伟烈一个人肯听她倾吐心事,只有潘伟烈一个人愿意同情她,到这时候,她已忘了过去和伟烈的恩怨。

  “史佐治存心不负责任,你又不能在家里立足,你现在怎幺办?”潘伟烈一向的性格,是同情弱小,他最不喜欢骄傲和不可一世的人。因此,他十分可怜安娜:“这样好不好,你暂时到我家里住,我的父亲很开通,明珠又喜欢你,他们都会你的。”

  “我知道你们一家人都好,但是,我这副样子,实在没有颜面到你家里去,每一个人,都有自尊心。”安娜说:“我离开家庭的时候,我的几位哥哥给了我一些钱,我准备在外面找地方住。然后再安排今后的生活,不过,时间这样晚,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房子。”

  潘伟烈想一想说:“我有一个朋友,他的爸爸是干建筑业的,他们建了许多不同形式不同大小的住宅出售和出租。我打一个电话问一问他,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房子,如果有,我马上可以向他要锁匙。”

  “伟烈,今天幸好碰到你,”安娜感激地说:“我还没有吃过饭,我们找一间餐室,你再打电话好不好?”

  潘伟烈带安娜去吃过晚饭。安娜吃晚饭时,潘伟烈打电话给他的朋友,去了很久,潘伟烈抹着汗回来,安娜着急地问:“怎样?你找不到你的朋友?”

  “终于找到了,真是好不容易呀!我一共找了六处地方,才把他找着。”潘伟烈吐了一口气:“不过,还算好,他说有一座大厦,其中有一个单元,是一厅一室的,地方虽小,不过,里面厨房浴室都有,而且有一个小台。这样的房子,我认为很适合你。”

  “那好极了,我什幺时候可以搬进去呢?”

  “他说明天才能取到锁匙,不过,你也不能马上搬进去,起码应该买点东西,用品,简单的家具,还有厨房用具,我看,你最快到明天才能搬进去。”

  “明天才能搬进去,我今晚怎幺办?”安娜忧虑地说。“今晚暂时住在酒店,委屈一晚没关系。看样子,你还要请一个佣人,因为,你一向不惯做家务,又何况,你现在有了孩子,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请佣人?”安娜皱了皱眉头:“我一共只有一万一千元,要居住,又要吃饭,而且,孩子出世又要钱,如果再请一个佣人,恐怕我的钱很快就会用光了。”

  “你的哥哥不是说过,你需要钱用,随时告诉他们?”“他们是这样说过的?但是,我不想再回去向他们要钱了。我已经在家中无立足之地,还怎幺好去拿钱?我准备等孩子出世之后,我自己找事做,维持生活。”

  “暂时你还不可以出外做事。钱是要用的,你如果不够钱用,我每个月帮助你好了。佣人还是要请,你一个人料理不了一个家,而且,你也不适合劳动。”

  “我用你的钱,更加没有理由,你肯这样帮助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等孩子快要出世的时候,再另外打算吧!谢谢你了!”

  “你吃了没有?如果吃了,我就送你去找酒店,明天一早,我再陪你去看房子和买东酉。”潘伟烈问道:“你一个人住酒店怕不怕,如果你认为不方便,那幺,到我家里去住一晚吧!”

  “我不想去打搅你的家人,我还是住酒店好了,一间高级点的酒店,只要不到房外走动,我看是没有关系的。”

  潘伟烈送安娜找到酒店,然后自己回家去。他看见明珠,也没有把安娜的事告诉她,因为,他不想让安娜的丑事传出去,所以,他要代守秘密。

  第二天,高夫人就病倒了。高夫人是长青树,很少生病,这一次,她为了安娜,又伤心,又生气。一夜之间,就气出病来了。安妮知道母亲生病,连忙回来探望,又知道安娜的事,她大为惋惜地说:“我早就劝她不要和姓史的来往,她又不肯听话。唉!也真难为她,一个人年纪轻轻,又娇养惯了,怎样在外生活?其实,她应该去找我,我和她是亲姐妹,我一定会照顾她的。”

  “昨天潘家的孩子曾经把她送回来,说她在路上晕倒,现在,连姓潘的也没有消息,也不知道安娜是不是出事了。”高夫人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她有孩子,可能又受了刺,一个人在路上,是很危险的,这孩子也真是,她为什幺不去找我?”安妮还是叹气摇头:“妈妈,要不要派人出外找找她,或者登一份报纸,叫她马上回来。”

  “不要,千万不要,我把她赶出去,就不会容许她回来,不过我难免会想起她罢了,你们千万不要找她。”

  安妮本来想劝母亲不要这样固执,不过,高夫人的脾气,她并非不知道,她下了命令,谁也不能改变。别说安娜,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劝转她。

  安妮没有办法,她只有暗中查访,本来,她想去找潘伟烈,可是,又觉得不方便。

  潘伟烈向来同情弱小,对于安娜,他是无限同情,所以他差不多每一天都去看安娜一次。最初,安娜不肯请佣人,但是,潘伟烈坚持要请,他把家中的老佣人,介绍一个给安娜,每月工钱三百五十元。

  安娜娇生惯养,当然不能没有佣人侍候。但是,每月支出太大,安娜渐渐感到手上钱不够用,她希望出外找点事情做。虽然,她还未中学毕业,不能赚许多钱,可是,凭她年轻貌美,一个月赚几百元,相信不会困难。这一点钱,起码可以支付工人的工钱,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不敢和潘伟烈商量这件事,因为,她知道潘伟烈必然会反对。潘伟烈说过要绝对支持她,但是,她却不想这样做。她说过不再回去求高家的人,她也不想要潘伟烈的支持,可是,一万元很快就用光,因此,她偷偷出外找事做。最初,她怀信心,以为自己仍然和过去一样吸引人,但是,她忽略了她体形已经变了,她是个有了孩子的人,身材自然不够美丽,加上她的学历又不够,所以,她虽然天天出外找事做,结果仍然是一事无成。

  她开始有点悲观,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生活已经无法支持,将来再加上一个孩子,那她该怎幺办?孩子是要用很多钱的,她如何去应付呢!

  她左思右想,考虑了很久,她觉得,有必要想一个彻底的办法。虽然,安娜很喜欢孩子,可是,既然史佐治不肯结婚,那幺,她将来生出的孩子,就是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私生子在社会上是没有地位的,就是亲戚朋友,也会看不起他,他将来也不会有幸福。

  另一方面,安娜除非一辈子不结婚,否则,她也不适宜带一个孩子。她怀有私生子,别人会看不起她,此后,她也没有颜面见亲戚朋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把孩子打掉,这样,对孩子,对本身,都有好处。

  不过,她也曾听人说过,堕胎是很危险的,又何况她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这个时候堕胎是很危险的。

  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终于还是决定找潘伟烈商量,希望潘伟烈能给她个好主意。谁知道她话刚说出口,马上就遭到潘伟烈的反对,他说:“为什幺要把孩子打掉,大人犯罪,可是,小孩子是没有罪的,你怎可以牺牲他?”

  “如果我留下他,那我一生的前途就毁掉了,我总不能为他牺牲到底。而且,我又没有能力抚养,叫我用什幺方法,去把他抚养成人?我身上的钱,很快就会用光,用光了钱以后靠什幺过活,难道我一辈子依靠哥哥们为生?难道我真的要你负起我的担子?我也曾去找过事做,但是,人家一看见我的体形,就不要我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次,你有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你要钱用,告诉我好了。虽然,我并不是百万富翁,可是,我相信可以资助你的生活费,你何必担心?”

  “短时间,你或许可以支持我。但是,你能支持我一辈子吗?不可能吧!以后,我还是要自己应付一切的。既然我必须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就要为将来打算。”

  “你知道不知道?堕胎有生命危险?你去堕胎,万一出了事,孩子当然没有,连你自己,也会送命。总之,不管怎样,我决不赞成你把孩子打掉。”

  “我早就知道你不赞成了,但是,为了我的一生幸福,我已经决定不再要孩子。反正他已遗弃了我,我为什幺要为他抚养孩子?我单身一个人,就算每只能赚很少的钱,我也可以应付自己的生活。”

  “如果你去堕胎,以后我就不再理你。”潘伟烈非常生气“这样好不好,为了你的安全,你把你的孩子养下来,如果你认为你的孩子对将来有妨碍,那你就把孩子交给我抚养,我负责教养孩子,完全用不着你担心。”

  “把孩子交给你?你是个男人,怎样带孩子?而且,人家查问你此子何来呢?”

  “人家说什幺话,我向来是不管的,我喜欢怎样做就怎样做,我向来不损害别人,我也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如果人家问我,孩子是怎样得来的,我可以告诉他们,孩子是我所生的,孩子没有父亲,会被世人看不起,可是,如果孩子没有母亲,是不会被别人轻视的。”

  “伟烈,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孩子像一个洋娃娃,只要把他放在一边,就可以长大了吗?孩子需要很多时间去抚养,你是个男人,对于孩子的事,你办不来,你不要跟我说笑了,还是让我把孩子打掉,这样,对每一方面都好,你也不用为我而麻烦。”

  “安娜,我刚才已经说过,如果你去堕胎,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你。总之,你什幺都不用管,只要你把孩子养下来,以后的问题,由我一个人去应付。”

  安娜见他那样认真,倒是怕了他,所以,她也不敢再坚持下去,只好任由事情的发展。潘伟烈见她不说话,便安慰她说:“你不用担心,也不必出外找事做,你有了孩子,应该多休息,总之,一切有我帮忙。你安心把孩子养下来吧!等生下了孩子,你喜欢出外找事做也好,你喜欢怎样我都不会反对的。”

  “好吧,我只有听你的话了!”安娜不得不这样说。

  安娜对潘伟烈是感恩的,现在,除了潘伟烈,她也没有亲人了,如果她不听潘伟烈的话,又有谁去支持她?安娜自己也很明白,潘伟烈是关心和同情她的,更何况,潘伟烈是一个老实的人,他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得到潘伟烈的支持,安娜在她的小家庭内,过着安定舒适的生活,因为她在家中太无聊,她又不想在外走动,怕碰到人,自己不好意思,因此,佣人就教她织冷衫。安娜很聪明,一教就会,于是安娜有空的时候,就为孩子编织一些小羊衣和小袜子。

  饼去,在安娜眼中,只有吃喝玩乐是最有趣的事,对于家务和女红,她一向不感兴趣,甚至连看文艺片,她也不耐烦,她爱新鲜,更喜欢刺。现在,她改变了,她喜欢宁静,喜欢安定,再也不喜欢胡闹。

  同样的,过去安娜在伟烈眼中,她是个天真活泼,蹦蹦跳跳的人,是个毫不懂事的小女孩,因此,伟烈一直认为她只可以做小妹妹,决不能做情人。现在,看见她坐在家里,静静地编织衣,那安详、娴静的神态,又十足像一个温柔体贴的主妇。

  所以,潘伟烈越来越对安娜产生好感,可能是由怜而生爱,又可能是久生情,因此,他每天下了课,就到安娜的家中,有时候吃了晚饭才走,由于,天天见面,感情自然增加,每天见惯了,偶然一天不见,也会感到不习惯,在这样的情形下,难免会生情。

  另一方面,高家的兄弟,一直在暗中查访,可是,香港虽然小,人烟稠密,而且,高夫人又声明不准登报找寻,因此之故,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安娜。

  “倒不如请私家侦探吧!”逃邝提议说。

  “那不行,如果给母亲知道了,她一定会很生气。因为,我们查访安娜,是暗中进行,如果请私家侦探,万一秘密漏出去,母亲一定会见怪。”天伦说。

  “我想起来了,那天舅舅说,因为安娜晕倒在地上,潘伟烈偶然遇见她,就把她送回来。我们只要去问潘伟烈,他一定会知道安娜在哪儿。”天培说:“逃邝,你和他是同学,你明天回学校问他。”

  “我天天见到潘伟烈,可是,我就想不起要问他。”逃邝打一下自己的头:“我真没有用!”

  第二天,在学校,逃邝向潘伟烈追问安娜的情形。伟烈想起安娜的叮嘱,安娜因为不愿意接受高家任何人的帮助,因此,她一再嘱咐潘伟烈,不要把她现在的一切,告诉高家任何一个人。

  由于安娜叮嘱过伟烈,因此,就算伟烈和逃邝过去是好朋友,伟烈也不敢把安娜的近况告诉逃邝。他只有撒谎说:“咦!你怎幺竟然向我打听起安娜来了?安娜是你的妹妹呀!如果连你也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可是,安娜离家的晚上,我舅舅说你曾经把她送回家,后来她去了哪里,你不可能不知道。”

  “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我倒想起来了。那晚,不知道安娜为了什幺,竟然在我的车前晕倒,我见她晕倒了,就把她送回家去,可是,你的舅舅又不让她进去,说这是高夫人的命令,我实在不明白,为什幺你妈妈会把安娜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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