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何佩凤才回到家,刚发现蔷不在,萱芙就回来了。而就有这么巧的事,萱芙才进门,景康后脚又来按门铃,于是短短五分钟不到,所有人都晓得,已经晚上十一点多,蔷还没回家。
“去哪了?”
何佩凤烦躁地找玛丽亚来问。
因为方宸在门外大喊的时候,玛丽亚在澡洗。所以不知道蔷回来了又出去,她回答何佩凤最早的答案:
“姐小去找她爸爸了。”
去找薛明远?何佩凤不放心。一通电话打过去,薛明远的回答是:
“蔷蔷?九点多就走啦!”
九点多就走了?现在快十二点了为何还不见人影7何佩凤马上打行动电话。又不通!她马上抓狂了!
“又离家出走、又失踪了?可是怎么连字条都没有!”何佩凤快疯了!逮着人就骂,怒气朝萱芙那冲:
“要你在家陪蔷蔷,什么时候不出门,就非得今天晚上出门不可?蔷蔷现在不见了,你说怎么办?”
萱芙无辜地辩:“蔷有手有脚,就算我在家好了,她要去哪里我也拦不住她啊。”
“至少你会知道她去哪吧?啊?”何佩凤又急又火,气得头顶冒烟。“一个个都不关心她!虽然她是我女儿,难道跟你们都没关系?”
“我当然关心她,我是她男朋友啊。”景康不甘心被何佩凤骂进去,也有点生气蔷又一次的失踪。“我只希望她明天早上记得要去接我爸妈的机飞。”
“呸!”何佩凤愈听愈气。声音愈拔愈尖:“现在人都失踪了。谁还管得到明天早上!”
这样的时刻,不管景康说什么都是自讨没趣,他实在太悉这种状况了。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溜”于是他很快地说:
“那,我先回去好了,明天早上我再来接蔷蔷。”
“喂,你不去找蔷蔷?”何佩凤的嗓门简且就要掀破屋顶!
“伯⺟,蔷廿多岁了,自已会照顾自己的。而且据之前的经验,她都只是出去走走,该回来时她总会回来。再说,”景康对蔷一次又一次的不告而别,实在也觉得厌烦了,而且留下来,肯定挨骂的机会比找蔷的时间要多得多。“不知道她去什么地方,去哪找?”
他走到门边,打算穿鞋子。萱芙左看右看,一边是要出门的景康,一边是⺟老虎似的何佩凤,她知道自己留下来一定成箭靶,被何佩凤骂人的话刺成蜂窝,才只一思索,马上就跟着冲到门口穿鞋子。
“我…去找我同学,今天不回来了!杨景康,你顺路送我好不好?”
“算了算了!”何佩凤瞪着那两个急着穿鞋、恨不得马上逃离她视线的人,气得脸得红红的“一个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自己找!”
景康和萱芙对看一眼,深深觉得自己的决定实在英明,拉开大门,只差没有争先恐后跑出去。
“差劲!差劲!”何佩凤还在一个劲儿地跺脚,完全没理会⾝边管煮饭欧巴桑在喊她。
好半天何佩凤才听见,不悦地猛回过头。
“⼲什么?没看见我在担心女儿?!”
“我是想告诉你,”欧巴桑慢条斯理地说:“我十点多时经过客厅,听见外面有个男人在喊姐小的名字哩,然后姐小就从楼下跑下来,出去了。”
“真的?”何佩凤完全忘了生气这件事,她巴着欧巴桑不放…
“什么样的男人?你有没有看见?”
“我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天黑黑的,看不清楚,”欧巴桑皱皱眉头。“只知道很⾼,理个小平头…。”
小平头?不要又是那个储方宸!何佩凤心里掠过一丝不安的预感,她没暇多想就奔出门去,朝着景康车子的方向大叫:
“喂、喂!景康!你回来呀!我知道蔷蔷跟谁出去了!喂!你回来呀!我们去杖櫎─”
无奈景康跟萱芙跑得比逃命还快,哪里还听得见何佩凤在喊?
车子一下子冲得老远,一且到隔了两、三个街口,景康才敢稍稍放慢速度。
“你同学住哪?”景康问萱芙。
“我?”萱芙苦闷她笑笑,说了实话:“唉,我连要去找哪个同学都不晓得,这样吧。你走你回家的路,我在路上慢慢想。”
景康当然也明⽩萱芙的难处,他笑了笑。
“在伯⺟⾝边生活很不容易吧?”
“是啊。”萱芙颇有感慨“你就好得多,只是个客人。”
“快要不是客人了,”景康自嘲地:“等当了她家的女婿,她就可以骂得更顺理成章一点。”
“其实我觉得你很难得耶,”萱芙好自然地就说了出来:“婶婶这么強势,蔷的⾝体又不好,可你还是一直等地、照顾她,还愿意娶她。”
“话不能这么说,”景康很淡然,说得像是件义务或代价:“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觉得蔷会是我未来的老婆。虽然我们有点像政治婚姻,但是如果我要娶她,不管她的⾝体怎样,我都得娶她。”
“我知道是这样!”萱芙急急说,语气却不期然地带了点小女生的崇拜意味。“我只觉得,唉,蔷都不知道珍惜你。你那么年轻有为,又肯上进。不晓得有多少女生在等着倒追你。可是,哎哎,蔷好像都不在乎你似的。”
男人,尤其是像景康这样的男人,最容易呑进肚子里的就是女人的崇拜,萱芙这几句,简直说到他心里头去了!看!多少女孩在等着他垂青,只有蔷不把他当一回事,连萱芙都对他这般的赞赏有加,而蔷,却宁愿去喜那个窝在山上的没钱穷小子!
“你真的这样想?”景康从挡风玻璃前移回视线看了看萱芙。
“当然是真的。”萱芙的语气益加梦幻起来,她惋惜着:“我总觉得蔷是什么都有了,所以不知道珍惜你的好,对你未来可能的飞⻩腾达也不看在眼里。但是,哎,绝大部分的其他女孩都不会像她这样的,你要是肯对别的女人像对蔷那样,人家一定会很感动。”
萱芙这话倒也不是刻意说出来给景康听的,她是真的这样想。要知道,她长年处在何佩凤家的权势金钱阶级意识之中,自己却什么也没有;更糟的是,她也没有⾝分地位去跟人家争,久而久之,她总有种“⿇雀变凤凰”的心态,只愿有朝一⽇能嫁到一个有钱有地位的老公,她就飞上枝头了!而那种“老公”的标准条件,当然景康是符合的。
景康眼梢一挑,心简直像在空中飞翔!是萱芙的话把他捧上了天。他不由得多看了萱芙一眼,而就这一眼,他突然发现萱芙其实还长得不错…至少那丰胰的⾝材比起蔷的洗⾐板,有昅引力得太多。
奇怪他从前怎么都没发现这些?或者因为萱芙是蔷的堂妹,他总当她是蔷的家人,连说话都很少,今⽇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他才有机会发现萱芙竟是这么的可爱!
相谈甚,一个做着她灰姑娘的梦,一个享受着被人崇拜的感觉,只可惜时间太短,景康家一下子就到了,而萱芙竟还没在半路想到她到底要去哪个同学的家…。
“嗯,”萱芙涸仆气地:“没关系,我就在这下车,再坐计程车好了,谢谢你送我出来。”她丰润的手去开车门,那穿着背心裙而裸露在外的圆润手臂,让人好奇她其它的部位是否一样的丰満人…。
景康了,意外地听见自己在说:
“要不要上我家去坐坐?我爸妈在国外还没回来。”
萱芙讶异地转头看他,那暧昧的提示似乎満明显。她眨了眨眼,像在考虑,再眨眨眼,像在犹豫,可是等她再眨眨眼…
看起来就像是逗挑了。
蔷车开了许久,终于来到海边的一栋漂亮的大房子。
“我家的别墅,平常没人,”蔷用钥匙打开了门。“今天晚上你就睡这吧。”
那样子,一副想把方宸一个人丢在这里的打算,方宸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把我抛弃在这?门都没有。”
她为难地:“我总得赶回家去,我什么话都没留就跑出来,我妈一定担心死了。”
“你可以打电话回去。”他顽強地。
“阿宸…。”蔷实在难做人,下意识要去看手腕上的表。
“别看表!”方宸动地一下子连她的手与表一起握住,握得那么紧、那么重。“蔷,你不觉得我们相聚的时间太短太少?你总是被人迫不及待地带回家,你总是没有自己的时间,可是至少这一次,你的时间要由你自己决定。”他拿起她的行动电话,递给她。
蔷盯着电话,较咬。
“你在教我做一个坏女儿。”
“不,”他凝着她。“我在教你决定自己的路。”
蔷怔了怔,深昅一口气,终于拨了电话。怕吵到家里其他人,她拨的是⺟亲的行动电话,她相信⺟亲一定担心她担心到睡不着。果然,电话马上就被接听了,何佩凤的声音马上冲出来:
“蔷蔷?你又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没事,”蔷试着平静⺟亲的心:“妈,你别担心,我自己会回去。”
“什么叫做自己会回去?你到底在哪里?你又跟那家伙出去了是不是?他来找你?…。”一连串不必换气的话,何佩凤说得又顺又溜,蔷知道这样的电话再怎么样也讲不完,如果下定决心现在不回既櫎─
她咬咬牙,把电话开关关上了。
“你看,”蔷看看方宸,叹了口气。“你真的把我变成一个坏小孩了。”
方宸笑笑,他急于把蔷带离这恼人的环境。“屋外是不是海滩?我们去看海好不好?”
于是,他们走向那片无人的沙滩,在黑灰⾊的砂上,他们席地而坐。
“我的表呢?”他玩笑地问。
“在这。”
“你一直戴在手上?”
“多半。”
“你知不知道这对我的意义?”他屏息问。
蔷心一动,手指翻弄着那只表,忽然间,她发现表上的时间早就停了!停留在八点多的位置,她苦笑地把表拿给方宸看。
“就算真的有什么意义,可惜的是,现在也已经停了。”
方宸怔楞了一下,一看表。果然时针分针都静止了,他忽地大笑起来,蔷本能地拿起表来甩一甩,摇一摇,希望它能恢复走动,而方宸却接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就让时间停止吧,不是很好?时间就这样被我们锁住了,把我对你的爱、对你的感觉都锁在里面。”
蔷轻轻颤栗了一下。
“什么样的感觉?”
他伸出手臂搂住了她,让她的头倚在他的肩上。
“很奇怪的感觉,某种异样的悉与连系…很难形容,也许因为你⾝体里的某部分曾经是我的。你知道,”他再搂紧了她一些。
“虽然一开始是你帮了我拖车,可是我总觉得是我把你从路边捡了回来,像捡了只路的小动物那样把你从惘惘中捡了起来,喂你信心,喂你笑容,而在这过程之中,我早就爱上了你。”
蔷深昅了口气。虽然她知道方宸爱她,可是这么坦⽩的表⽩,还是第一次。蔷眼眶忽地发热,柔肠百转,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好拿其它的话遮掩:
“我想,你不会只是来要手表的吧?”
“当然不是。”方宸温柔地拂着她的发丝“我来带你回山上。”
蔷怔了怔。
“我没说要去。”
“你嘴里没说,可是心里说了。”方宸笑道。心疼于她的泪眼,想逗她笑。“你知不知道,Eddie自从见过你之后,每天都问我,那个女人呢?那个漂亮的女人呢?他要是看见我空手上山,会咬我的。”
蔷的泪卡在眼眶中下不来,她知道方宸是不想让她哭,她也知道方宸总有能耐不让她哭。
“你少编故事了。”
“我不骗你,”他编故事编得极认真:“还有Kitty,它长大了呢!早已经不需要瓶,可以吃固体食物了。我只要一跟它说,记不记得曾经抱过你的那个女人?它就会马上在我⾝边跳跳跳。”
必于方宸的瞎扯,蔷是打死也不信。可是讲到Kitty,她马上満心都是怜惜。那只小麝香猫,她亲手喂过它的。虽然那几天只是她生命中短短的一段,但那种有意义的生活,真是令她向往而怀念。
“你要是再不上山,”方宸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再过不久,Kitty过了⺟亲照顾的时间,琪琪的脚也恢复健康,我们就要把她们一起放回森林去了。”
蔷心一动,她叹:
“你在煽动我。”
“我是在煽动你。我来就是为了想把你带走,”方宸的眸子忽然变得又深刻又笃定,充満着坚决的光芒。“否则你以为我来⼲什么?参加你跟杨景康那小子的婚礼?”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蔷自暴自弃地再叹:“你不是不清楚的,我妈…。”
方宸让话在脑子里停顿了一下,才说出来:
“第一次跟你妈沟通是半年多以前吧,因为你的骨髓移植。曾经,我觉得她很可悲,因为她是那么样地不相信人、那么样地把别人隔绝在外。”方宸很诚实地就说了。“于是我也曾经好奇,她女儿在这样的环境下,是否也很可悲?还是变得跟她一样可悲?”
“现在你看见了。”蔷自嘲地。
“你不一样,”他热切而诚挚地:“你在改变,你在寻找。蔷,你可以做你自己。蔷,别以为你嫁给景康就算报答了⺟亲,你能保证你跟景康一辈子幸福快乐?万一到时候不是这么一回事,你离婚,或者发生了其它的事,你想你妈还可能开开心心的跟你说很好很好?”
蔷猛地抬起头来,带着某种震撼的情绪凝视着他。方宸的这些话,跟⽗亲一直告诉她的几乎一模一样。难道,所有人都看清了事实,只有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是或许,在她內心深处,她也老早就决定了某些事,只是表面上的她,不肯承认而已?
她刚去找过⽗亲,除了想对⽗亲和于阿姨说出心中的话,其实在那时,她对自己的爱情也早有了认知吧?只是她一直庒抑着,拒绝相信自己,而方宸这么莽莽撞撞地冲上台北,教她措手不及,却也一下子教她终于撤走了防线。
方宸的声音还在耳边,他说:
“你知道么?如果失去了你,我永远会想到,曾经有个女人介⼊我的生命,却又不肯给我机会跟她厮守…这怎么样我都不会甘心,你懂不?”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一直等待的?”蔷的泪⽔迅速充満了眼眶
泪珠纷纷滚滚。“我的⾝体不好,这种病就算因为骨髓移植治愈了,至今为止长命的机率也不⾼,我很有可能早早就死的。”
“我管那么多⼲什么!”他的声音里充満了无比的坚定,⾜以令人感动的坚定。“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快快乐乐的,我可以一天到晚逗你笑…这样就⾜够了。”
蔷哽着,満眼眶都是泪,她盯着方宸,眼里心里都被他占満了。她幽幽地叹:
“你这个人,就是这么会说话,有时说得让人生气,有时又让人…感动。”
“我要是不会说话,怎么哄你?”
方宸始终没放弃说服蔷,用他自己的方式。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个八王蛋,我怕我会去你们婚宴上拿扫。”
总是这么让人哭笑不得,蔷不想骂人,没想到她泪眼婆娑的眼眸中却闪耀着她自己都不明⽩的光采,脫口而出:
“你赢了,好不好?我不嫁景康了,我会跟我妈说实话,跟她说我真正的感觉。”
方宸始终在等蔷给他一句承诺,而当他终于听见,却不由得呆了!太奋兴而不敢置信,眼前那张扑簌泪落的脸庞,却又闪着无比光华!从她的眸中,他看见了他梦想、望渴千万次的情意,他的脑子无法多作思索,马上紧紧地拥住她,那么紧,双臂几乎将她庒碎!他捧起她的脸,热情望渴的吻雨点般地落在她的脸、她的上。
他不会失去她了!他奋兴得想大喊。他绵地吻她,永远都不想停。他知道这一切还没结束,眼前还有太多的困厄等着他们,但至少从这一刻起,他们都明⽩了彼此的心意,不再有犹豫,不再有猜疑,这⾜够让他们携手面对未来的一切。
黎明的第一道光自海平面上升起,星辰归隐,黑暗不在,晨光像是给了两人的未来一支上上签。蔷存温地依靠在方宸的前,她的脸⾊桃红,笑容却如朝般的美,她忽然扭头瞧他…
“唉,怎么办?我又好想去游泳。”
“那就去游吧。”方宸的语气如此温柔而宠溺。“小心点,注意自己的体力,不要得意忘形了。”
“你才得意忘形呢!”蔷用手指敲敲他⾼的鼻子,故意板起脸。“正经没两分钟,又开始讲话了。”
“这该怎么办呢?”方宸其实是不得意也会忘形的,他笑着:“我要不是这么会说话,你也不会爱上我是不是?”
蔷听不下去了,笑着推开他,走向海滩,和⾐跳⼊⽔里。她不想游太远,只是想体会那种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放松的自由感觉。
站在沙滩上,方宸微笑望着蔷的泳姿,而他眼中那种宠爱、欣赏的爱意,一刻都不曾消失。他忽然有种冲动,也想随着蔷跃⼊海中,然而当他正准备跨步,在他⾝后却暴响起一声大喊:
“喂!喂!果然你在这!蔷蔷呢?我们家蔷蔷呢?”
何佩凤慌慌张张、急急忙忙朝他冲来。方宸笑容一垮,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是怕何佩凤的气势,而是她夜一没睡,重重的黑眼圈挂在眼袋上,头发被风吹,又横眉竖眼,真像个疯婆子。
“蔷蔷呢?你把她拐到哪里去了?”
如果不是方宸那么⾼又那么壮,何佩凤一定双手抓住他开始摇晃供了。
“喏,在海里游泳。”方宸理所当然地随手一指。就算所有人都怕了何佩凤,他还是不怕的。
“什么?”何佩凤惊声尖叫!“你居然敢让她在海里游泳?出了事谁负责?把你剁碎了也赔不了我们蔷蔷!”
何佩凤边骂边斥,马上就要奔进海里“救”女儿,方宸俐落地把她一把抓回来:“喂喂,你有没有⽑病?蔷泳技很好,又不游远,这样就会出事了?”
“你知道什么?”何佩凤恨恨地骂他,因为自己被他像老鹰抓小般抓住动弹不得,更恨了。“蔷⾝体不好,她不是平常人…”
“她不是平常人,是什么人?”方宸老早就想说说何佩凤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刚好蔷不在,何佩凤又没帮手,他顺顺地就骂了出来:“她如果还有病,医生就该把她关在病房里,不放她出来。而医生都说了她恢复得跟正常人差不多,你还不准她做这,不准她做那,你的羽翼有多大?大到能保护她一辈子?蔷自己能做很多事,她有很好的能力,你为什么从来不听她的?你看看…”
他把何佩凤硬转向海边。
“你知道你女儿多少事?你知道她可以游得这么好?她是大人了,有脑子,她明⽩自己的体力,她不会做危险的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她?”
“算了,不说了,我口渴了。”说了这么一长串,方宸终于放下了何佩凤,不再抓着她。何佩凤脫离了他的噤锢,微微呆楞地,居然没有马上奔向海中找蔷,她瞪着方宸,着被方宸抓疼了的手臂。
从来没有人这样数落过她,就连薛明远也没有,因为她本不肯听他说话,可是这小子,当她是什么?就这样劈哩啪啦骂她一顿?
可何佩凤不能否认的是,方宸这种強烈的方式,却还真能让她听进些许。她看看在海里像条鱼一样悠游的女儿,又看了眼前的方宸。先不管她对他的评价仍然超低,可是至少,嗯,这小子还真有点份量。
“妈…妈…”蔷一⾝是⽔地上岸,一看见⺟亲,就心虚的吓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还说!”何佩凤回过神来,眉头皱得像打结。“我开着车,去每个可能的地方找你,你看看,天都亮了我才找到这里!”
“对不起,妈,我不是故意的。”不管蔷今天跟方宸决定了什么,可是昨天晚上害⺟亲担心了夜一,怎么说都不应该。
“好了好了!”何佩凤二话不说,拉起女儿的手。“跟我回去吧!你瞧你!弄得这么狠狈!”
蔷微微纳闷,不明⽩⺟亲怎么没发飙?她在海里游泳耶!蔷真想提醒她。可是既然⺟亲不说话,她也不好多说,边拧着⾐服上的⽔,边跟⺟亲往前走,而方宸吹起口哨,也跟过来。
“喂!你这小子还跟着我们做什么?”何佩凤陡地扭头骂人。
蔷也很快地说:
“阿宸,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把事情讲清楚,你要是跟我回去,会…。”
“会什么?”方宸坚定地盯着她。“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以为我会把事情丢给你一个人解决吗?别傻了!”
蔷眼眶一红,忽地好感动,就连何佩凤也被他那种坚决和果断给震住。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明⽩女儿为什么会喜上这男人了。
有些男人的条件相当好,你却觉得人家无聊、难以相处;而有一种男人,即使你知道跟着他没有未来,甚至还会吃苦,你却不在乎…。
方宸就是这样的男人。
蔷在别墅中澡洗换⾐服,弄完回到台北的家已经八点多。三人才刚踩进门,还没开始进行批斗,萱芙就回来了。
穿着昨天晚上的那套⾐服,稍稍有些凌,她好奇地望着眼前这奇异的组合,却让何佩凤瞪了一眼,那眼神像在说:没你的事,你看什么看?
不见得全没萱芙的事,门铃很快又响了,这回是景康,他来接蔷一块去机场。
景康一进门,看见方宸也在场,脸都绿了!何佩凤对他招招手。
“算了,大家都过来一起坐吧,蔷说她有事要说,大家都听听。”
景康坐过来了,刻意挤在蔷⾝边;萱芙也找了个位置,蔷咽了咽口⽔,刚起背脊准备要说,方宸却抢了先:
“我想…。”
“我来说,”蔷对方宸勇敢她笑笑。“我知道你想帮我承担,可是我可以的,你放心。”
转回头,面对着其他人一式一样的惊愕表懵,蔷先面对景康:
“景康,我很抱歉,我该早点告诉你,我不能嫁给你,因为我不爱你。我知道我的行为可能造成你很大的困扰,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真正的想法,抱歉。”
蔷连话都还没讲完,景康就迫不及待地先炸爆了:
“什么?!你不想结婚了?都是为了这个浑小子,是不是?”
事情果然就如同蔷与方宸所想像的一样是个混大战。何佩凤万万没想到女儿这么斩钉截铁它是要说这些!她差点跳起来!
“蔷蔷,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爱情跟婚姻是扯不上边的,你要为以后的幸福着想啊!就算你以为有爱情,结了婚也会走样,你没听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世界上的事没有绝对的,”蔷的手放在方宸⾝边,他马上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妈,不见得婚姻就一定是爱情的坟墓,绝大多数还是幸福的例子。我只知直,如果我一点也不爱景康,我跟他注定会是个悲剧,不可能有幸福。”
“伯⺟,你听,这是什么话?”景康寻求何佩凤为同一阵线。“都是这家伙害的!蔷蔷认识他之前还好好的,都是他教坏了蔷蔷!伯⺟,你还留他在这做什么?赶他出去!”
“你废话很多耶!上次那拳打得还不够痛是不是?”方宸终于忍不住了。
“咦?有暴力倾向喔。”萱芙突然冒出了一句,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她,她算哪葱?
“你多什么嘴?”自然有何佩凤来骂她,可是何佩凤瞟了一眼,忽然觉得萱芙⾝上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她眯起眼睛再多看一遍,发现了!
“你搞什么鬼?耳环只戴一只的?这是什么鬼流行?”
不是流行,而是掉了。萱芙本能地用手去摸耳垂,马上张惶起来,在⾝上脚上找。蔷的结婚事件于是出现了揷曲,大家都去看萱芙找耳环去了。
“不要掉在外面,就不好找了。”蔷好心地说。
“哎哎,一只耳环而已嘛,⼲嘛这么大费周章的?再买不就得了?”
景康开口了,他坐在蔷⾝边,奇异地居然有些不安,这让蔷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却让蔷发现了更奇异的…
“咦?这是什么?”蔷从景康的西装肩膀部位挑起了一个卡在织线上的…耳环!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萱芙耳朵上掉了的那一只。
“哈!”方宸忍不住笑了出来。“喂!就算没时间换⾐服,也得找清楚遗漏了什么,否则统统都是把柄。”他是想到了自己留在蔷上的⽪带吗?
“你们…你们!”何佩凤当下指着萱芙和景康,气得声音发抖:“怪不得你们昨天晚上一起走!萱芙、景康,我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拿这个来报答我?”
“婶婶,不是这样的!你别误会…。”萱芙还想瞒,但她无意间跟景康换的眼神,早说明了一切。
“对啊,怎么怀疑到我们⾝上来了?”景康也急急地想混淆视听:“有问题的是你们这两个吧?”他一指蔷跟方宸:“你们两个也在外面混了夜一,谁晓得你们做了什么?”
“什么叫做“也”一起混了夜一?”方宸笑嘻嘻地抓景康的语病:“我们跟你们可不一样喔,我们只不过在沙滩上讨论终⾝大事,才讨论出结果,天就亮了。不像你们,还烈到耳环被扯下来勾在别人的⾐服上,啧!不疼吗?”
萱芙下意识地偷偷去摸她的耳朵,奇了,昨天被扯下来的时候还真的没感觉…。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何佩凤气极!她这辈子拜薛明远之肠,最痛恨的就是用情不专的人!对这种人,她本就是深恶痛绝,恨不得拿刀阉了他,哪里还可能把女儿嫁给他!景康一下子被打⼊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我也懒得问你们两个背着我勾搭多久了,”何佩凤气得发抖,她一指大门:“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们!”
就这样?就这样被判出局了?景康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伯⺟,你不能这样就叫我走,不是说好我要娶蔷的?伯⺟,你不能让这小子混淆了视听…。”
“好!”何佩凤一凛。“那你给我说清楚,萱芙的耳环为什么勾在你的西装上?什么情况之下耳环会勾在那边?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不…不是!”景康还想辩,却是百口莫辩,而萱芙,看起来非常无辜,却又有点唯恐天下不的样子。
“今天这件事,我自然曾跟你⽗⺟亲说,看他们教出什么好儿子!你以为我放心把我女儿嫁给心花的男人?”何佩凤冷冷地。
直到现在,景康才终于明⽩他是没指望了。他暴跳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指着蔷:
“好,这就是你聪明的选择?不要未来的立法委员,却宁愿要这个穷小子?好!没关系!没了你,还有其他女人排队等我呢!至于你妈的关系,我也都攀得差不多,不再需要了!你跟着他到山上去喂动物养养鸭吧!一辈子过苦⽇子!”
蔷听了倒没什么,只觉得可笑,何佩凤却气到冒火!这死小子,只是利用她来攀政商关系?她气到冷笑:
“不劳你费心,有我的财势,就算我让蔷去山上,你想我会让她过苦⽇子吗?”
蔷望了方宸一眼,在心里偷笑了。她妈妈要是真的想帮方宸,那绿屋的未来可就顺利了。
可是景康的心却一下子凉了!说的也是,虽然何佩凤的关系他已经攀得差不多,然而未来的所有好处…包括何佩凤的遗产,他是一⽑也拿不到了。
他气极,又懊丧,恨自己昨天晚上怎么这么不聪明,今天早上更不够聪明要检查服装,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景康气冲冲地瞪着他们,气愤地轮流看过每一张脸,终于深昅一口气,维持着他的骄傲,一仰头,忿忿地住门外走去。
萱芙眨眨眼,像是醒过来一样,本还来不及看蔷,也来不及管何佩凤骂不骂人,她立下决断,当场苞着景康也冲出门去。
都走了。眼前惹她生厌的人都走了。何佩凤长长叹口气,倒进沙发里。眼前剩下的只有看起来极得意的方宸,和一脸幸福的蔷。
何佩凤既疲惫又不甘,怎么自己选的景康竟会发生这种令她此生最最无法原谅的错误?而方宸这小子却一副对蔷既忠诚又深爱的样子!
“算你好狗运,那死景康让我看到了这样的真面目,否则你以为你可能有一点点机会?”何佩凤哼着。
蔷和方宸相识一笑,四目相接,眼里俱是说不出的柔情、默契、望渴、幸福,方宸忽然掉头对着何佩凤…
“伯⺟,你先转过头去好不好?”
“⼲什么?”
“给你一个惊喜。”方宸狡猾地。“先转过头去就对了,等会我会叫你。”
“搞什么鬼!”何佩凤骂归骂,却也好奇方宸要给她什么惊喜。这小子脑袋里好像总装了些让人讶异的东西,她转过头去了。
好半晌,⾝后没有半点声音。何佩凤等急了,催着:
“到底在⼲什么?再不讲清楚,我不管你了啊。”
仍是没有回音。何佩凤终于觉得自己被耍了,她气呼呼地一下子转过头来…
方宸和蔷竟然在她面前胆大包天、辣火辣地拥吻!极辅导级的镜头,但却是那样的绵、甜藌,満満都是爱…。
何佩凤忘了要骂人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