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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月光如水,修罗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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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已经停了,却又起了风,十来个缇骑在庙外巡逻,他们还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章节更新最快一条瘦弱的⾝影借着树影的掩护悄悄躲过他们的视线,绕过破庙外早已损毁的断壁残垣,向着来时的小路疾奔。

  踩着一地泥泞,阿紫忘了头上的疼痛,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远远离开,纵使她只是一条命,也不要去给别人做替死鬼!

  此时正值四月踏青时节,晴空万里时,这里定也是桃花梨树,草长莺飞。但此刻黑夜掩盖了一切,⽩⽇里的如烟绿柳,这时却如披头散发的怪物在夜⾊中张牙舞爪。

  阿紫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她对黑夜本能的惧怕,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命!

  她⾝材瘦小,又已整整一天粒米未进,就这么拼了全⾝力气跑出约末二里多地,便气吁吁,还有几分头晕脑

  她着耝气,起⽪的嘴,嗓子里是‮辣火‬辣的疼。她伸手折下一枝柳条儿,贪婪地着柳叶上挂着的雨⽔,冰冰凉凉的雨⽔沾到⾆尖上,如同琼浆⽟饮,喉咙舒服多了。

  她回头看向破庙的方向,看不到有人追来,阿紫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还没有人发觉她逃跑了。

  月亮艰难地拨开暗的云彩,露出外边脸儿,便有微弱的月华透出来,阿紫冲着月亮调⽪地做个鬼脸,脸上一贯的木然被少女俏⽪的笑容所取代,平⽇里那双呆滞的眸子晶莹透澈,笑起来眉眼弯弯,清极极,宛或舂⽇里最美的那一弯新月。

  她转过⾝来,脸上还挂着淘气又得意的笑,可也就是刹那间,笑容便凝在了脸上,愣住了。

  就在她的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她转过⾝的时候,还差一点撞到那人的口。

  那人的⾐裳是深⾊的,黑夜中看不出颜⾊,他的个子很⾼,尚未长成的阿紫刚刚触到他的口那里。

  阿紫吃惊,却没有害怕,她仰起小脸看向那人的脸,却见那人的脸上,带了一张银⾊的面具,那面具狰狞丑陋,夜⾊之中,闪出冷冽的光茫。这一刻,阿紫想起以前在墓园时,听守墓人讲起的修罗王。

  也只是一刹那的惊诧,阿紫没有迟疑,掉头便跑,不论你是恶鬼还是阿修罗,我全都惹不起,惹不起就要跑,这才是硬道理。

  那人发出一声冷笑,笑声低沉,带了一丝嘲弄,似是在嘲弄眼前这个稚弱女孩的自不量力。

  阿紫夺路狂奔,她虽然没有武功,但⾝材娇小轻灵,如同一只小小的兔子,在黑夜中奔逃。可是不论她怎么跑,那个带着银面具的修罗鬼都在她⾝后一尺之处,近距离跟着她!可却又不急于抓住她,倒像是吃喝⾜的猫,逗弄着送到嘴边的老鼠。

  他就是那只猫,而她当然就是可怜兮兮却又生机的小老鼠了。

  月亮已经挣脫了乌黑的云彩,整个儿跳了出来,残月弯弯,惨惨⽩⽩透着凄清。那阿修罗般的人终于厌了这猫戏老鼠的把戏。他冷哼一声,⾝形微动,长臂伸出,如同老鹰抓小般将那小小的⾝子瞬间挟到腋下。

  “若不是我觉得那大殿內也太安静了些,还不知道少了一个人,小东西,你倒是机灵。”

  那人的手臂如同铁箍,紧紧夹住阿紫的⾝体,任凭她连踢带打,却没有松开分毫。他的袍袖间散发着檀香的气息,这香味不同于阿紫在佛堂里闻到的味道,淡淡的,若有若无,悠远得仿如来自远古,却又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似远又似近,醇厚又清淡,柔和温暖却又无法启及。

  那人大步流星,向着破庙方向走去,阿紫不甘,她知道这一去她便再也没有逃脫的机会!她还很小,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知道自己是谁,她这一生还没有正式开始,她不想成为郑氏口中的官奴官

  阿紫没有武功,她挥舞着小拳头打一气,那人又是一声轻笑,用另一只抓住阿紫的手臂,想把她的小胳膊也夹起来,免得她不老实。

  可是他估计失误,阿紫已经一口咬到他的手背上,如同一只小恶⽝,任他如何挣脫,她就是狠狠咬住不松口。

  直到这一刻,阿紫才发现人类急了都可以变成噬⾎的猛兽,至少她就是这样子,她的嘴里充斥着⾎腥味道,她甚至听到牙齿咬在⽪⾁上发出的微不可闻的撕裂声。

  那人终于停下脚步,松开她的⾝体,腾出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嘴,终于把那只手解救出来。

  月光下,那只手伤痕累累,鲜⾎淋漓!

  “你这小东西这般倔強,倒也有趣。可惜你⾝上流着的是冯明那个伪君子的⾎。”

  声音冷冽,但却听不出喜怒。他没给阿紫趁机逃脫的机会,又一次将她挟在腋下,这一回是连带她的胳膊一起死死挟住,再不给她任何机会。

  “放开…”阿紫想说放开我,你们抓错人了,可是也只吐出两个字,便说不出来了,喉咙里又是一阵剧痛,让她说不出话来。

  但阿紫却是一喜,她没有变成哑巴,但那碗药终究还是厉害,让她的喉咙肿痛,看来是要有一阵子不能说话了。

  那人似是有轻功,也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那座破庙旁边,他的⾝子忽的跃起,飞到几丈⾼的大殿屋顶。屋顶年久失修,那人三两下便弄出一个大洞,把阿紫从洞里扔了下去!

  火堆还没有熄灭,大殿里的人刚刚醒来,正在惊诧间,就见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屋顶忽然掉下砖头灰屑,接着是一团黑影,噗的一声落到那堆枯草上,扬起一片灰尘,惊起老鼠无数!

  在一片尖叫声中,阿紫从枯草中爬出来,头发和⾐服上都是草,⽩天那位⼲⼲净净的千金‮姐小‬又没了,又变回那个土头灰脸的小模样。

  “雅儿…”

  “‮姐小‬…”

  随着这些虚情假意的声音一起传来的,是缇骑总旗官的一声咆哮:“你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的?”

  阿紫茫然抬起头,透过那个洞,可以看到一缕微弱的月光。那个戴着修罗面具的人哪里去了?他把自己抓回来,明明是和这些缇骑是一伙的,可为何没有正大光明走进来,而是把她从屋顶扔下来呢?

  总旗官当然没能从阿紫口中问出一个字,阿紫的嗓子很痛很痛,她已经不能言语。

  “大人啊,这不是我家‮姐小‬,她不是!”

  忽然,陈姨娘尖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她不想放过这对歹毒的⺟女,声嘶力竭。

  而这一次郑氏却没有再扑上去打她,而是面露悲悯之⾊:“好妹妹,姐姐知道你心疼雅儿,想给老爷留下一点骨⾎,想让缇骑营的官爷们误以为这不是雅儿,放她离去,可你想过没有,她一个女孩子又能逃到哪里去,与其被那些流民草寇污了⾝子,反不如和爹娘一起共赴生死。妹妹啊,你的一番苦心姐姐在此谢过啦。”

  陈姨娘忽然笑了,笑声尖锐,犹如鬼魅。纵是大成最有名的伶人,也比不上郑氏的演技,唱念做打,一应俱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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