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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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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睁开眼,铁娃已经躺在柔暖的卧铺上。

  “嗯?”她不是该在客栈的地板上吗?什么时候回到家的?

  捶捶头,努力想了老半天,却怎么也没印象,只得顺手将棉被拉到脸上,准备再睡一场回笼觉,不过她的眼睛才眯上一会儿,⾝体便又开始不安地动。

  因为卧铺虽软,可她却全⾝不舒服,体內就好像有千万条虫在钻着。

  “嗯…”她难受地抓着冷冰冰的两颊,又抓抓脖子和坎,最后受不住,还是翻⾝下,颠颠倒倒地开了门往灶房去。

  她像个快死了的人一般,半走半爬地,好不容易进了灶房,在灶边摸了老半天,终于摸出那瓶她偷偷蔵起来的酒。

  本噜。她仰头灌了一口,这才稍稍安抚了⾝上那股难过的感觉。

  停了一会儿,她再灌第二口,等酒⼊了喉,暖和了她的⾝子,她也才能松懈下来。

  然而晃晃手上的酒瓶,听到里头体摇动的声音,她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她爹不让她喝酒,所以除了后院储酒房里那些酿好的、还有酿到一半的酒,屋內其他的酒几乎都被拿走了。

  而她手上这一瓶,是半个月前她趁半夜她爹睡的时候,由储酒房里摸出来的。

  “幸好你是『百⽇不醒』,喝个几口,就能抵上一般酒的数倍时间,要不然…”这几天她不知道会有多难熬哩。

  一⽇无酒可是会死人的!

  盯住她的生命食粮,也就是那瓶酒,她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这几⽇从储酒房偷渡几瓶酒出来的最佳时机。

  想着想着,她喉头又是一阵⼲渴,于是她拿起酒瓶,又灌了几口再几口,直到悲惨到来…

  “嗄?不会吧!”没…没啦!

  将酒瓶倒过来,她以子谠住瓶口昅了两下,而后盯住那从瓶口缓缓滴出来的晶莹体,她的心当下凉了一半。

  不成!没有酒本就是要她的命,还是要冒险到储酒房里头拿。

  只要拿一些,从每个酒瓮里弄一些些,她那像老狐狸一样狡猾的爹应该不会发现吧。

  看看外边⽇头还没落下,这个时候她爹多半是在后山摘酿酒用的香花,或是沥酒糟用的茅草,所以…要拿酒且不被发现就得趁现在。

  说作就作!

  从灶边蹦了起来,铁娃飞也似地往储酒房方向去。

  铁家后院,储酒房里。

  仇星亦步亦趋地跟在⾝长只比孩童⾼一点的铁老汉后头,而他⾼大的⾝躯挤在储酒房狭隘的走道上,显得更加突兀。

  两个时辰前,他问了那个关于金刚的问题之后,铁老汉就很自动地将他领到后院里来。

  原本他以为他是想直接领他来见人,不过在后院、储酒房里兜了那么多圈,除了他俩,就没再见到其他人了。

  “那边的三十个酒瓮,能不能请你帮我搬到那边去?”铁老汉手指着十步远的一个角落“我喔,老了,每次都被这些东西给‮磨折‬得半死,刚好有你这个年轻人在,可以帮忙。”

  “喔,好。”仇星笑着,没有异议,随即挽起袖子,依言将三十个如孩童一般⾼的酒瓮移到定位。

  “谢谢你。”等他完成后,铁老汉说道。

  “不用客气。”那装満酿品的大瓮一个个虽然都约莫有数十斤重,不过对他而言,并不算吃力。

  然而,当仇星正想将袖子放下来时,铁老汉又说了。

  “能不能请你再把刚刚那几个瓮移回原位,我突然想起来,如果那些瓮移到那头去,那么之后酿的新酒可能会没有地方放。”

  “喔,好。”仇星仍旧没有异议,把那些瓮挪回原来的位置。

  这第二趟对他来说,就像马步蹲了半炷香时间,有点感觉,可仍算轻松。

  但谁料得到,他才将第二十个酒瓮移回原点,铁娃的爹竟又开口了。

  “嗯…不成不成。”他着下巴,语气凝重。

  “怎么了?”仇星问。

  “我看不移到那边还是不成,小子,可不可以请你再帮我移过去。”

  “还是要移过去吗?”

  “对。”

  “喔,好。”仇星又开始将酒瓮往角落搬,而这次他搬到第二十五个瓮时,铁老汉又有意见了。

  “欸,我看还是…”

  “大叔还是觉得不妥吗?”他才吭声,仇星就知道他又改变了决定。

  “是啊,嘿嘿…”他主意改变得容易,但仇星却搬得苦力!

  那铁娃的爹反反复覆作不了决定,让仇星来来回回搬那些沉重的酒瓮,这么下来居然也不下十趟。

  最后…

  “大叔,这样好了吗?”三十口注満酿品的大瓮在经过多次移动之后,最后还是回到原位。

  “好吧好吧,我看还是别动了,你放着就好,啧啧…还真累人。”

  指使了半天,那连一手指都没动到的人居然喊累了。他老人家还坐在一只酒瓮上,跷着他的二郞腿。

  而素来一点脾气也无的仇星,这么被个陌生人作弄,也没有生气。

  他始终面带笑容的做完一次又一次的工作,直到确定酒瓮不需要再搬动之后,这才拿袖子拭汗。

  而看着一点点埋怨,甚至一点点异样表情都没有的仇星,铁老汉似乎在心里盘算什么,半晌后,才佯咳了几声,问道:“你说…你想找金刚是吧?”

  “喔,是啊,他是个捕头。”臂膀有点酸,他捶了捶。

  “其实…金刚的话,我是认识的。”矮小的⾝子从瓮上跳下,他开始慢慢踱步。

  仇星赶紧跟了上去“原来大叔真的认识他,那么您可以告诉我,要到哪里才可以找到他?”

  这个消息让他极为⾼兴,因为找到金刚,他就可以早点回飞刀山了。

  “喂喂,你可别太⾼兴了,说到他这个人情可孤僻了,要想见他,没那么容易。”

  “那么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烦大叔您告诉我…啊!”因为越说越⾼兴,仇星忘了自己⾝处酒瓮之间,他两手的动作才忘情地放大了点,居然就打中一个叠在⾼处的小酒坛。

  他的反应慢,等想到要扶,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酒坛落向地面。

  虽然匡地好大一声,幸好那个酒坛材质厚实,并未碎裂,只是封口破了一处,使得坛內的酒流了一半出来。

  “哎哟,我的梨酒!你…你还不快把坛子扶正,要不然可就全都流光啦!”铁老汉哀号。

  “喔。”经他提醒,仇星这才弯下准备扶起地上的小酒坛。

  然而,想到了一,却忘了该要注意二,他这一弯,反倒让自己翘起的臋顶到了其他的酒瓮。

  霎时间,整片被堆成了墙一般⾼的酒瓮开始摇晃起来。

  “唉呀,死定啦!”铁老汉再次哀号。

  有了刚刚的教训,仇星这回反应稍微快了点,就在他拧起眉头的同时,两只长臂宛若大鹰翱翔般地伸展开来,他稳稳地搭住一排酒瓮,旋即自体內发出一道极沉的內力,转瞬间便化去了酒瓮往前倾倒的局势。

  只是稳住了底部,上方的几个瓮却仍在摇晃。

  为了不让最顶处的酒瓮掉下来砸人,他立即⾜下一点,飞⾝向上,而后一一扶住那几个摇摆的陶瓮,等他再回到地面,一切已然回复之前的平静。

  “呼,好险。”虽然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且不费吹灰之力,仇星仍是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化解了危机,他看向一边那还未回过神来的人。

  “大叔,瓮一个都没掉,您放心。”

  他尴尬地傻笑,并蹲下来扶好地上那只剩半瓮的梨酒,也因为这蹲⾝动作,让他并未注意到铁老汉脸上的表情。

  铁老汉眯着眼,非常谨慎地细瞧眼前的人,并在心里作了无数臆测,最后才问:“你刚刚那一招叫什么来着?”

  “这个吗?”他作了个张臂动作。

  “对。”

  “那招叫排山倒海,我常常用它来摇树上的果子,以前还没纯,树都会被我摇断,不过现在不会了,呵呵。”这招式是他娘教的。

  排山倒海要的是扎实的內力底子,不需要灵巧的反应,所以虽然他学什么都慢,但这一招式却学得顶好。

  “排山倒海?你跟『两大恶人』是什么关系?”他居然知道金刚,还会排山倒海?

  “谁?”仇星一时没听真切。

  “就是十八年前那一对专偷小孩的…”铁老汉忽地停嘴,而后拍着‮腿大‬笑“呵呵,没没没,我是说排山倒海,好有气势的名字啊,听起来很像可以把山把海都移了,小子,你的功夫还真是了得,你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仇星。”

  “仇星?仇…星?”他有意无意地推敲着这名字,好似那简单的两个字里有什么特别的涵义,末了,他在心里落了个答案,并说:“好吧,仇星,我看今天天⾊也快暗了,如果你不在意,那么就留下来住蚌一宿。”

  “住?但是…我⾝上已经没银两了。”他想起自己⾝上最后的一两银已经给了客栈老掌柜。

  “我说过要你的银子吗?我这里不是客栈,你不用紧张,要不,就当作是你方才帮了我的忙,我回馈给你就是。”

  “这…”“少在那里婆婆妈妈了,你怎么比我家娃儿还要啰唆!难道你是嫌我家里寒酸不成?”

  “不不…不是啊。”

  “既然不是,那就快点把你手上那壶梨酒给我拿到前面屋里头去,我看娃儿大概也醒了。”铁老汉在和他一般⾼的酒瓮阵中穿梭,好久,才又听到他嘀咕“啧啧,这阵子偷酒的贼可愈来愈嚣张,不弄点机关怎成?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你找她弄个小樽把酒装了。”

  “喔,好。”应完,仇星却仍杵在原地。

  “既然好还杵在那里作什么?想吃吗?”铁老汉没听到脚步声,知道他还没走。

  吃?“不不…不是。喔,好!”托着小酒瓮,仇星赶忙往储酒房外头去。

  而当他就要跨门而出时,听到铁娃她爹在后头嚷着:“对啦!那壶酒千万别让铁娃给喝啦!听见没?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仇星才走出储酒房,就给遇上了铁娃。

  他俩脚步皆匆匆,仇星率先对着铁娃笑“铁姑娘,您醒了?”

  “欸。”废话!不是醒着,难道是睡着?有见过人睡着了还在走路的吗?

  与仇星错⾝而过,铁娃脑子里全是酒酒酒,所以一时之间未发现怪异,不过等她会意过来,就猛然一转⾝。

  “傻子?”

  “铁姑娘。”仇星停下脚步。呵,他刚刚以为她不理他的。

  “你…”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她家的內院啊,而且他好像还是从储酒房的方向出来!铁娃的大眼在仇星和储酒房之间快速飘动。

  “我叫仇星。”

  “拜托,我又没问你名字!”她翻个⽩眼。

  “喔。”仇星抓头憨笑,低头看着手上的酒。

  铁娃的视线也跟着移到他手上,忽地,她张大了嘴巴“你你你…你手上拿了什么?”

  “这个?”他将酒坛托⾼“好像是梨酒。”

  “那是我家的酒!”

  “是啊,呵呵。”

  “你拿着我家的酒想作啥?”酒瘾发作,火气上得极快,铁娃两道眉岔成倒八。

  “我把酒拿到前面…”

  “拿到前面?我看你本就是想偷酒!”酒是她家的,为什么她要拿瓶酒就难如登天,而他这个闯进来的家伙却能轻易把酒带出去?

  “不,我没…”

  “没?没就还给我!”铁娃往前一奔,手跟着对住仇星手上的梨酒一捞。

  “啊?”怕铁娃打翻那没了封口的酒,仇星缩了下手,让她的动作落空。

  “你说你不是来偷酒的,那怎么不把酒给我?”铁娃的手放回⾝侧,而后五指头悄悄的握拳。

  “我是怕你…”把酒打翻?不是啊,刚刚大叔还代不要让铁娃把酒给喝了的。

  “怕我怎样?怕我揍你是吗?哼,如果你真不把酒给我,那我肯定会揍你!”

  “对不住,我是不能把酒给你。”仇星将酒抱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对不住,我是不能把酒给你。”

  教他再说一遍,他居然…居然真的再说一遍!铁娃怕是快气翻了。

  “酒给我!”她咬牙切齿,怒目睁大。

  “恐怕不行。”他为难地笑。

  “收起你那讨人厌的笑脸!”越看越让人火大!

  “我的笑没办法收得起来,它…它天生就是这样,呵呵。”他笑得委屈。

  “你!”铁娃再也忍不住,对着仇星就将拳挥了出去,孰料仇星侧⾝一闪,她的拳又落了空。“你闯进人家家里,还这样嚣张,可恶!快给我站好!”一听,他似乎理亏。“喔。”仇星应了声,跟着站定。

  傻子就是傻子,叫他站好就站好,嘿嘿,看她不…

  “啊?”‮劲使‬全力,再度出拳,铁娃却还是没打中,她应声扑倒,脸更是正面贴上了一处泥坑。

  “铁姑娘!”仇星赶忙搀人。

  她一掌挥开那蹲过来的人“可恶,我叫你不要动你居然还跑开。”

  “我没跑开呀。”

  是呀,他是没跑开,不过她却瞄不准,因为那得喝整整一大瓮酒才能解的瘾头未解,所以现在的她头昏眼花。

  “走开!我不要人扶…呸!呸!”泥土塞进了嘴巴和鼻孔,铁娃提起袖子就猛擦,而也因为劲道过猛,所以她嫰嫰的脸颊登时浮现好几道红痕。

  看着看着,仇星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抓住铁娃那正待着自己一张细致脸庞的手。

  “你…你作啥?”铁娃楞住。

  “你这么用力擦,会把脸擦坏的。”他又笑了,这次笑得宛若舂风,让人看了好舒服。“你别动,我帮你擦啊。”

  “喂…”不知怎地,一向对任何人皆没善意的她,也教那张温柔无害的笑脸给了。

  她静静望着他,一时之间没了反应。

  反倒是仇星,他慢呑呑地从前襟摸出一条帕子,拈起帕子的一角擦上她的脸,并仔细地把上头的泥一块块弄掉。

  除了动作轻柔之外,他一边擦,还不忘一边低低说道:“你的脸就和小山兔一样,不经擦。我小时候不懂,在后山捡了一只路的小兔,我瞧它浑⾝脏兮兮,就帮它‮澡洗‬,等洗完,拿了布想将它擦⼲净,却不晓得该轻点力,那一次我…我擦断了它的肋骨。”

  “啥?”铁娃露出一脸惊骇。

  瞧见她夸张的表情,他困窘地说:“不过那断掉的骨头我帮它接好了,也让它恢复健康,甚至跳得比以前还要远,后来我把它给放回山里头去了。”

  帮铁娃擦脸的动作慢,但仇星说话的速度更慢,将那一字一句清晰且仔细地说完,就好像过了舂夏秋冬四季那么久。

  而这时间一拖长,那前一刻还怔着的人,也慢慢回过神来。

  隐隐约约,她闻到自己脸上似乎有股怪味,而仔细一瞧,那股怪味本就是从仇星那块布上头来的。

  “你这是什么东西?”瞪着布,铁娃不舒服地问。

  “布啊。”仇星也盯住自己手上的布,但翻来覆去也没怎样,他又准备擦上铁娃的脸。

  “拿…拿开点!”铁娃的脸往旁一偏,并作出嫌恶的表情。

  “怎么了?”

  “你没闻到那股怪味儿吗?像马一样騒!”她怕騒味,而且怕得紧,只要一点点,她全⾝就会起疹子,庠得受不了,所以她家里才会连头牛羊驴马都没养,就连送酒都使用人力。

  “马?”仇星楞了半晌,也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啊,我居然忘记了!”他又从前襟摸出一块东西。

  “那又是什么鬼玩意儿?”

  “这是大黑的⽪,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有它,我的心情会很平静。”

  “谁是大黑?”

  “大黑是我养的一匹马。”

  “马?”天哪!听到马字,她全⾝上下就开始难过了起来,尤其刚刚被那块布擦过的脸。

  抓抓抓、抓抓抓…

  “铁姑娘,你怎么了?”瞧铁娃一直对着自己的脸抓,仇星又想阻止,他再次伸出手,可是却让铁娃挥开。

  啪!“离我远一点!”挥开仇星的手,铁娃顺势在他脸上烙下五指印,而后推开他跳了起来,一下子跑得老远。

  看着铁娃逃难似的背影,仇星不噤愕然。

  不过也才一下子光景,他又看见那道跑进屋內的人影又跑了回来。

  “铁姑…”脸上‮辣火‬辣地,只要有一点表情都觉得痛,但仇星还是努力撑开笑容。

  只是折回来的铁娃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弯⾝将那个被仇星搁在地上的酒坛抄走,留下仇星再次对着她的背影发呆。

  见着此景,远处那个自始至终皆站在储酒房门边的人再也忍俊不住。

  他笑兮兮地着自己的下巴。

  呵呵呵,真是难得,终于出现能和他那火的娃儿杠上半天的人了,正所谓一物克一物,这小子该留、该留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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