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早上不到十点,大队人马已聚集在许敏山的宅邸里,等候绑匪进一步通知。
昨天深夜,特勤组在组长马良杰的指挥下出动大批人马,趁着夜⾊进⼊许宅待命。
⽩谌背靠着墙,面容憔悴地闭眼等候。昨晚他夜一没合眼,心爱的女人生死不明,教他如何睡得着?
十点零五分,许敏山的行动电话响了。
众人动的跳起来,许敏山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喂?”
“你是许敏山?”
“是,我是。”
“你没傻到去警报吧?”杜丰年把玩手中的枝,一面懒洋洋的问。
“当然没有!我⼲女儿还在你们手上,我怎么敢随便警报。”
“很好。现在你马上带着千禧之星到新店来,等你到了新店,我会再打电话和你联络。不要搞鬼!一路上会有人监视你的行动,如果不想送这小妞上西天,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我知道,我马上出发。”
许敏山收好行动电话,转头对⽩谌等人说:“他要我带着千禧之星到新店,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们会对小悯不利。”
“我知道。”若悯的安危,比任何事都重要。
“那我先走了。”
许敏山拿着装有千禧之星赝品的盒子,独自开车上路。
特勤组人员早已在他的车上装置隐蔵式的卫星追踪器和窃婷器,五分钟后他们再随着追踪器上的显示上路,这样不但可以准确的找到绑匪蔵匿的地点,而且不容易被发现。
目送许敏山的宾士轿车消失在华丽的大门口,⽩谌的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还好吗?
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他该怎么办?
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他活得下去吗?
不,他知道自己不能!
“⽩谌,别担心,俞姐小是个好女人,老天不会亏待她的。”董立兴不忍见他黯然神伤,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宽心。
他虽不能自诩为⽩谌的知心好友,但好歹共事数年,即使⽩谌一直刻意回避众人的关心,同事间那份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微妙情谊,还是多少存在。
⽩谌默然点点头,没有挥开他的手,算是接受他的安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夏承宇看看手表,五分钟快到了。
⽩谌顿时神情一敛,剑眉绞拧、下颚紧缩,迅速发动引擎。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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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到了新店,接下来该怎么走?”
许敏山依照指示来到新店某间便利商店门口,又接到绑匪打来的电话,他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可疑的人。
“不用左顾右盼,你看不见我的。”
许敏山心下一惊,行动电话差点掉下来。绑匪竟然看得见他的一举一动!
“现在你仔细听好,在你的左手边有一条小巷子,你顺着那条巷子进去,到了尽头之后,你会看到一条山路,把车停在那里,带着千禧之星走路上山。大约十分钟之后,你会看到一间木屋,到了那里,我会再和你联络。”杜丰年说完,径自挂断电话。
许敏山马上将方向盘往左打,开进他所说的那条巷子里。
开了几分钟,到了巷子尽头,果然无路可走了,只有一条小路通到山上。他将车子停在空地上,然后带着千禧之星徒步上山。
幸好特勤组的人员早想到绑匪会有这招,所以也在他的⾝上装置了追踪器,这样不论他走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得到。他走了大约十分钟,果然看到一栋陈旧的木屋,他站在木屋前四下张望,却没看到任何人走来。
忽然⾝后传来木门开启的咿呀声,一名壮硕魁梧的大汉走出来,耝声耝气的要许敏山进去。
原来杜丰年早已在屋內等候,他要属下出来喊他进去,然后要那名大汉留在屋外看守。
许敏山转⾝走进木屋,屋內有些暗,他刚从外头进来,还不太适应暗的光线,好几次险些跌跤。
“你就是许敏山?”
突然“啪”的一声,眼前亮起一盏⽩⾊的灯光,许敏山用手遮住那道刺眼的光线,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过了一会儿,许敏山渐渐适应那道光线,他睁眼一看,眼前那个面貌凶狠的人,应该就是和林国忠合伙绑架的绑匪。
他再往四周一看,发现绑匪不只两人,除了他们,屋里还有好几个小混混。
他再看向角落,赫然看到神情萎靡的俞若悯。
“小悯!”他动的朝她冲去,却被人拦住。
“⼲爹…快走!”看见他来,俞若悯急得猛头摇。她不要⼲爹来送死呀!
“别怕,⼲爹来救你了!他们…有没有伤害你?”许敏山见她脸⾊虽差,可是⾐着还算整齐,⾝体也没有外伤,应该没有受到侵害吧?
“没有…”想到昨晚,俞若悯恐惧地发抖。
“废话少说,我不是叫你们来闲聊的。我问你,东西带来了吗?”杜丰年不耐烦的问道。
“当然。”许敏山掏出口袋里那个巴掌大的蓝⾊小方盒,在他面前晃了晃。
“给我!”杜丰年眼睛一亮,马上伸出手。
“不行!先把我的⼲女儿放了。”
杜丰年想了想,朝属下偏偏头,一名喽马上上前替俞若悯松绑。
“⼲爹…我好怕!”
俞若悯一重获自由,马上抓紧⽪包冲到许敏山的⾝边,泣不成声。昨晚,她又惊又怕地度过了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敏山拍拍她的肩膀,要她别哭。
“好了,你们两个也该亲热够了吧?快把千禧之星出来!”
“在这里,拿去吧。”许敏山将那个蓝⾊的小方盒丢给杜丰年。
杜丰年一接到手,迫不及待的打开盒盖,盒子里的宝石散发出晶莹澄⻩的耀眼光芒,这…就是千禧之星?
“⼲爹…”俞若悯不解,千禧之星明明就好好地收在她的⽪包里,他为何…
许敏山悄悄对她使了个眼⾊。她立即明⽩⼲爹是拿了假货来诓杜丰年。可是万一被他识破,⼲爹就惨了呀!
“姓林的,你比较懂宝石,你来看看这是真货还是假货。”杜丰年狡猾无比,自然没那么容易上当,他将宝石丢给林国忠鉴定,看看这颗钻石究竟是真是假?
许敏山和俞若悯听了,脸⾊顿时一⽩。林国忠拥有GIA宝石学院的鉴定师资格,他当然能够准确的分辨宝石的真伪,如果让他鉴定,他们的西洋镜就要穿帮了!
“好的。”林国忠接过盒子,小心地用镊子夹起宝石,就着灯光在放大镜下细细观看。
林国忠小心地检视半天,片刻之后,终于有了结果。
许敏山和俞若悯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候他宣判死刑。
“这是真货!”林国忠抬起头,谨慎的告诉杜丰年。
“哈哈…我发啦!”杜丰年得意地放声狂笑。
两亿元!他做梦都不敢想的钜款,就要落⼊他的口袋了。哈哈哈哈…“怎么会?”许敏山几乎不敢相信林国忠的回答。
依林国忠的经验,应该不至于真假不分,更不可能把普通的⻩⽔晶看成珍贵的⻩钻,那么他为什么…
他看见林国忠充満愧疚的双眼,蓦然明⽩了他的用意。
唉,知道错就好,至少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宁死也不悔改。
“哈哈!既然已经拿到千禧之星了,那么现在我就要送你们上西天。”杜丰年掏出黑星手,冷地将口指向许敏山和俞若悯。
“杜老大,你明明答应过我,”拿到千禧之星就要放了他们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林国忠惊骇地大叫。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我随口说说你也相信?”
“你…”林国忠这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他怎么会以为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能帮他度过危机呢?他真是太蠢了!
“不要难过,让我送你们三个一起上西天,到时候你们就能在天上叙旧啦!小美人,你长得最美,我看你就先走一步吧。”杜丰年拉开险保栓,口对准俞若悯的脑袋。
俞若悯认命地闭上眼,心中充満了绝望。她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更舍不得离开⽩谌和小辰呀!
谌…她还没告诉他,她好爱他…
杜丰年瞄准目标,正扣下扳机,忽然一声利落的声响起,一颗从门外飞来的弹子,准确地击落他手中的枝,同时也夺去他的两手指。
许敏山等待已久的救兵,终于到了!
“你们…”杜丰年握着鲜⾎淋漓的伤口,没时间呻昑喊痛,因为大批涌进的察警,瞬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把丢掉,全部靠墙站!”
警方人员荷实弹,上前搜出喽们⾝上携带的凶器,并用手铐将他们铐上,危机这才完全解除。
⽩谌缓缓收起,不敢让人发现他颤抖的双手。
他在害怕!
当他埋伏在门外,看见那把指着她的脑袋时,他的双手竟然颤抖得无法瞄准目标。
他怕自己一旦失手,她就没命了,错过那个千钧一发的时刻,是没有机会再补一的。
他內心的恐惧无法形容,这辈子他从没这么害怕过。
“谌!”俞若悯看见他,哭着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宽厚的膛,不住的哭泣。“我好怕!好怕、好怕…”
“别哭了!痹,别再哭了。”⽩谌不顾伙伴们看戏般的调侃目光,搂住她,温柔的安抚着。
俞若悯实在无法克制自己的泪⽔,只能紧紧抱着他,无声地啜泣。唯有他温暖的膛与怀抱,才是她全安的港湾呀!
她静静聆听他急促凌的心跳,忽然发现一件事。她略微推开⽩谌的⾝体,惊讶地凝视他充満恐惧的眸子。
“谌,你…在发抖?”
“我…没有!”这种丢脸的事,⽩谌哪肯承认?
“可是你真的在发抖!你在害怕?你怕失去我是不是?”她被泪⽔洗涤过的双眼睁得又圆又亮,充満了惊讶与狂喜。
“我…”
“快告诉我是不是?”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哎呀!俞姐小,他当然是怕得要死,才会吓得发抖啦!你是他的女人,他当然害怕失去你,要是失去了你,教他再去哪里我一个像你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好女人?”董立兴的语气酸得很,他最见不得人好了。
“你最好闭上你的嘴。”⽩谌冷冷地瞥他一眼,刚才恐惧的情绪,奇异的被恼怒替代。
“咦?说得好好的,我⼲嘛闭嘴呀?”董立兴不知死活,还大声地嚷嚷道:“俞姐小,我告诉你呀,⽩谌这四年来…”
“看看你后面!”⽩谌冷不妨指着他背后大喊。
董立兴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不料⽩谌在后头对准他的庇股用力一踢,他马上跌了个狗吃屎,当场引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若悯,我们走。”
⽩谌微微扬起嘴角,小心地护着怀中心爱的女人,走出暗的木屋,不理会董立兴在他背后跳脚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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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大,你一定做梦也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一颗假的千禧之星被逮捕吧?”
临上警车之前,林国忠看见狼狈不堪的杜丰年,忍不住讽刺的大笑。
“假的?”杜丰年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许敏山这老头给我的,不是真正的千禧之星?”
“当然不是。”林国忠语气肯定的说。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假的?为什么?如果早知道那是假的,我就先开毙了他们…”杜丰年又叫又跳地怒吼着,他不甘心哪!
林国忠对他的怒气丝毫不以为意,一径无辜的看着他。
“是你自己问我那颗宝石是不是真的,我才说是呀。那颗宝石的确是真的…⻩⽔晶!”说完他还呵呵一笑。
他再也不怕杜丰年了!即使他知道自己也有可能会判死刑,可是他仍然很⾼兴,因为像杜丰年这种害人不浅的垃圾、人渣,就快要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听见他们的对谈,俞若悯才明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林国忠不是分不出千禧之星的真伪,而是故意对杜丰年撒谎,好救她和⼲爹的命。
“你真的不能放了他吗?他不是个坏人,只是走错路而已。”她以祈求的眼神望着⽩谌“我在被绑架期间,他对我十分照顾,有一次他们想辱凌我,是他救了我,我才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谌,想办法救救他好不好?”
⽩谌摇头摇说:“不需要,因为他已经救了他自己。他犯了法是事实,这一点我们无法姑息,但是他途知返,暗中帮助你们脫困,相信法官会明察秋毫,对他从轻量刑的。至于其他人…我看是没有重见天⽇的一天了!”
俞若悯虽然还是有点难过,不过⽩谌说得对,人犯了法,就应该付出代价。今天姑息一个,难保以后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秉公处理是对的,她不应该私下要求他放人。
她释怀地点点头,⾝心一放松,忽然觉得好累。
她将手掌伸向⽩谌,微笑着说:“谌,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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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在许敏山的坚持下,⽩谌先送俞若悯回许敏山位于內湖的豪宅,刚走进客厅,一个眉目清朗的小男孩便朝他们冲来,哭着大喊妈妈。
“妈妈回来了,小辰好想妈妈!”
那个软呼呼的小⾝子直扑过来,俞若悯下意识接住那个小⾝子,心底却是一阵強烈的恐慌。
小辰?小辰怎么会在这里?
⽩谌呢?他看见小辰没有?
站在她⾝旁的⽩谌浑⾝僵硬,她不用转头去看也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有多震惊。
⽩谌的确讶异极了,他瞪着那个活脫脫是他翻版的小男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男孩…太像他了!
世间没有两个人可以长得如此相像,除非…
除非他们有⾎缘关系!
这么说来,那个小孩是…他的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求解释!”
⽩谌的怒吼声响起,俞若悯立即畏怯地闭上眼,不敢面对他震怒的面孔。
太好了,最近她可真是“鸿运当头”呀!
昨天才刚遭到绑架,好不容易脫险,却被他发现小辰的存在,老天爷还真是待她不“薄”呀!
“叔叔,不要骂我妈妈!”小辰瞪大眼,勇敢的直视⽩谌的眼睛。
见到他,⽩谌愤怒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这是他的儿子,他的骨⾎呀!
他缓缓蹲在小辰面前,轻轻摩抚那张与自己神似的小脸,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慈祥的态度令小辰无法讨厌,他看了这位叔叔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我叫小辰。”
“小谌?”她替儿子取了和他一样的名字?
“妈妈说那是星星的意思。”他用⺟亲的话来解释。
原来是星辰的辰。
“毫无疑问的,他是我的儿子!”他抱着儿子起⾝,虽然刻意放柔了嗓音,但其中的冰冷仍令她不寒而栗。
望着那两张如出一辙的面孔,她实在无法自欺欺人,说他们毫无关系。
“是的,他是你的儿子。”闭上眼,她终于承认了。
“该死,你竟敢拆散我和孩子这么多年!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谌狂怒的指控,令原本一直沉默的许敏山十分不満。
“你认为偷偷生下孩子这件事,小悯该负全责吗?”他愤然质问。
“难道她不该负全责吗?你要搞清楚,是她一声不响的走了,是她先离开我的!”⽩谌累积了四年的怒气,终于完全爆发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对!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蓄意拆散我们⽗子!”他冰冷地指控。
“不…不是这样的!”她惊慌地头摇否认“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我也想过要告诉你,可是我没有勇气,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我是吃人的老虎,会呑掉我的亲生子吗?”
许敏山看了看他们…一个愤怒狂啸、一个低鸣悲泣,两人都令人觉得同情。
这件事真要说对,两个人都算对;可是如果说错,两人都有错。
“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追究谁是谁非,而是未来该怎么办。小子,我问你,目前你有什么打算?”
“很简单!小辰需要一个⽗亲,而若悯需要一个丈夫,等我一安排妥当,我和她马上去公证结婚。”⽩谌的语调中充満了怒火与不耐烦。
这件事本来可以热热闹闹、快喜的收场,是她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俞若悯听了他烦躁不耐烦的话,脸⾊倏然刷⽩,她最不希望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从不想勉強他娶她,这样強求而来的婚姻,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一个感的婚礼和一个真心爱她的好老公,而不是一个公式化的典礼和一个不情愿的丈夫。
她心底的委屈,谁能明⽩?
小辰大概累了,窝在⽗亲宽大的怀抱里猛打呵欠。
“妈妈…”他朝⺟亲伸出小手。他平常不是个粘人的孩子,但是一困就想找妈妈。
许敏山怜惜地看着俞若悯苍⽩的脸⾊,柔声说:“小悯,你一定累了,先带小辰上楼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等醒来再说。”
俞若悯点点头,默默从⽩谌怀中接过儿子,抱着他上楼觉睡。
她知道⽩谌正在气头上,暂时让他先冷静一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