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汤喝完了,你回去好不好?”语音哀怜,她几乎要跪下来求他了。这尊大佛坐得好稳,八风吹不动,专心地处理着公务,即使她故意敲敲碰碰制造响声也撼不动他一丝一毫。
“不急。”
她急啊,他要赖到什么时候?
“天要暗了,恐怕不太好。”纤纤小指向窗外天⾊一点,提醒他时候不早了。她讨好地怯笑着,照殷品尧四处放话的情况看来,她肯定嫁不掉了。虽然她本就不想嫁,也不愿他待在房里。
“点灯就行了。”
好歹他也举头望一下,敷衍敷衍,莫非真铁了心一赖到底?她慌了。
“能不能拿回去看?”
“耐心点,再多给我些时间,我有空就陪你了。”
文莞为之气结,稀罕啊,谁要他陪!
他们真是八字不合,自来到庄里,她已喝了不下二十盅补葯汤,想当初她活蹦跳、⾝体康健,几时成了病弱西施?出⼊不只有专人伺候,这居心叵测的殷家大少又随侍在侧,不容分说要人喝汤,让她闻到葯味就皱眉。
“我不要你在这儿。”
他定了心神,处变不惊。
“我知道你忙,扬州城內凡属翰江:庄的大小经营全归你管,连分部传来的例行报告也要你批示过目,所以,你回书房,我便吵不到你了。”
殷晶尧势姿不变,一心二用“百炼成钢,你本来就吵不到我。”用笔批下注记,另外拿起米铺的帐册报告。
她幽幽叹了气。“我是不是出不了大门了?”
“之在你。”
“何故?”
不明⽩?他好笑地抬头看她一眼,停下手中工作,不厌其烦地再问一次:“那个人到底是谁?”
又来了,真是追究柢。她不要他揷手,这是她的家务事。
“不管你问几次,我的回答还是一样,不知道。”
“那么,庄內留不下陆书棠。”
“不许那么做!”
案⺟与表叔之间尚有许多模糊的环节需代,表叔一走,她找谁问去?
“他是我表叔,而且.赶走他的理由是什么?”
“阿莞,他是不是你表叔这件事,有待商榷。”
“我相信他是。”
“就算是又如何?你对他完全没有记忆,不靠他,你也活下来了,对你的生命历程而言,他不重要!”
“当然重要。”她脸⾊凝重。“我要知道我来自何处?还有哪些亲人?我不是忽然冒出来又让人丢弃的,在世上我还有⾎缘相近的亲人活在世上。你知道你的祖先做过什么,你了解你的⾎脉出自何处,你对你的一切清清楚楚,可我没有。他对我当然重要。”
“如果你真是孤伶伶一人在世上又如何?”
“不论如何,只要是真相,我都能接受。”
“他害过你,会有第三次。”
又套她话!她仰⾼下巴睨瞧他。
“你没有证据不能赶他,他走,我也走。”
碧执得跟牛一样,他吁了口气:
“那么答应我,别单独去找他。”
“放心吧,我会提防他。”为了替表叔粉饰,又加上一句:“瞧你说得跟真的似的。”
他了解她的心思转什么,她凡事一向不假手他人,或者说不喜⿇烦别人。她这样立独不求人到顽固的地步是他造成的?
“阿莞,我还欠你一趟海上出游,我打算等成亲后再去,你意下如何?”
涨着那本来就很惘的双眼,成亲?谁啊?那跟她有关系吗?
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又要惹他笑了。“如果没有意见,这几⽇我便跟爷爷提亲。”
她眨了下眼,什么时候跟着喊爷爷了?
“你说谁跟你…呃,”呑咽口⽔。“成亲?”
“你呀。”
她赶忙正襟危坐。“我从来没说要嫁你。”
“我口口声声说要养你,你忘了?”
“那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答应。”
他以拳撑额沉昑:“这该如何是好,我与你口对口了,话说出去自然不能收回。你的清⽩等于毁在我手上,就算你不要我负责,我的良心也会整天跟我大吵大闹。”忽而对她一笑,把问题扔给她:“那怎么办?”
方才一瞬间快被他的柔情软化了,可想起他种种劣迹,理智马上主宰一切思维。他是坏蛋,喜她在他股掌间的。
她面不改⾊,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谓:“睡不安枕是你的事,反正一切都是你搞出来的,只好请你多担待了。””女孩子脸薄理所当然,这事由我开口。”
意思好像弄拧了。“我是说你自作自受,活该。你又想向谁开口?”
“程化夫妇…也就是你的爷爷,未来也将会是我的爷爷。他们一定不清楚我们的肌肤之亲有多亲密,我一五一十告诉他们,这样一来,我非你不娶,你非我不嫁。”
吓她?做他的⽩⽇梦!不会再上当了,老用威方法,烦不烦啊!
“天⾊不早,该回房了。”她转移话题。
“为什么不想嫁人?”
“因为你本是闹着我玩,没半点诚心。”
“我殷品尧从未对一个女子许下终⾝承诺,阿莞,我要娶你。”
他的表情好严肃,他是认真的?
“我对你只是一个责任。”
“何以见得?我天生该是铁石心肠,庒儿不会有侠骨柔情?”
想起以前的着慌惧怕,推翻了他的诚挚。“你讨厌我,从小就讨厌我,我现在顽固不柔顺,你更该恨我⼊骨。我扰了你平静的生活,你便拿我不可能的事来笑我,例如婚嫁这回事,但我无所谓。”她耸耸肩,像是了然一切的坦然。“反正是嫁不掉了,所以,随你说去。”
“分析得很好,我为什么吻你?”
“惩罚。”
“有这种惩副方式?”
“请你想想,两次你都是在我不顾你意的情况下吻我,对不对?”不理他微皱起的眉。“我知道,你是气得拿我没法子,又不能打我,只好用这种方式以示薄惩。但望你发发好心,不要连这种事都传扬开来。”
据她所知,目前尚未有这项传闻。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
“我说错了?”看着他渐趋近她,⾼大的⾝影庒得她心。“你可别恼羞成怒。”
“吻是一种惩罚,我倒是占尽了便宜。你不温顺,但是善良;你固守原则,但有个;你常逆着我的意思走,但不无理取闹。我一开始真是让你烦透了,尤其海上寂静的口子过久了,真想掐死你换回我的平静。”
文莞直直地仰望他,平淡而不在乎。
“渐渐地我居然嫉妒起品轩,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等我发现事态严重时,已经爱上你了。”
她吃惊,⾝子往后缩。
“你平淡的表情下有不容妥协的情绪,我想用強硬手段将你导回我设想好的正常人生路,但我失败了。阿莞,你真不柔顺,可是,我爱你。”
她默默望着他,他的似⽔柔情与浓密爱意是真的?此刻的他不剧硬,也不狡狯,他深情看着她,她的心跳…擂鼓似的。
这一番告⽩,的确令她动容。
“殷品尧?”
“我在。”
“你一反常态。”
“我知道。”
“你第一次这么多话。”而且温柔。
“我也很讶异。”
“他们,都说我思想古怪,违悖常伦。”
殷品尧知道她说的“他们”是一些遵守礼教规章的人。
“我见多识广,不怕。”
“这次真的不是唬我?”
“没有一次骗过你。”
她垂下眼睑。“别害我对你期待落空。”
“对我有些什么期望?”
“我…”她呐呐说不好话。“我…又不是木头,我…”
他住含她的,也住含她羞于启齿的话。
这一次他温柔地吻住她,长长绵绵。
月儿,方出东山。
“表叔。”
陆书棠站在栏⼲前,屋檐的影覆住他,摇曳的柳枝衬出他细长的⾝形。他少有喜怒,仿佛遗世立独,颇有莫理世人眼光的洒脫。他就是他,接受也好,挑剔也罢,他不为世人而存在。
“你来看我?”他头也不回,似舍不得眼前波光潋滟的美景。“殷大少怎肯让你见我?””我什么也没说。”因为不确定。今⽇来访,是想理清谜团。
他缓缓转头,见不远处有个丫环伸长了颈子频频往这儿张望,不仅如此,还暗中派了保镖,他了然于心,轻哼冷笑:
“该是如此,他不会让你单独见我。”眼睛冷冷地看她。“他来警告我,不许我伤你,文莞,他对你可真是呵护备至。是,他是该防着我。”
她让他看得心痛,为何句句带刺?文莞颤声道:“我不是因为怕你才让雁姐陪我,她也是受人之托。你…真是我表叔?”
“你爹与我青梅竹马,情同手⾜。”
他眼中一片清澄,她不疑有他。
“表叔,那天你依约前来了?”
“确定看见的人是我?”他慵懒,望回前方。
“那天想告诉我什么?”怎么忘得了?唯有他会这般冷漠。
“你与你娘真像。”都会引勾人。“无无求,却得到了最美好的事物。殷品尧语气不轻,文莞,你说了什么?”
她一径头摇,望着他的项背:
“表叔,你是我的亲人,也是唯一能给我爹娘影像的人。我记得他们的慈祥,也知道他们疼我,可我贪心,还想知道更多更多。表叔,我总觉得你语多保留,可是从你眼中的感情,令我不得不相信你与我爹的挚谊。我极力说服我自己,池塘事故不是你造成的,虽然疑云満布,但我宁愿选择相信你。”
“如果心中存疑,为什么还来找我?”
“因为你是我表叔。”
心中一震,太像了!
他默默回头,那言语、表情,宛似文隽康,往⽇种种,历历在目…
“我不能不管你,因为你是我师弟。”他笑得开朗且包容。
文隽康的纯良与无惧,每每令他挣扎痛楚,他在恍惚中又将文莞与她⺟亲的影像重叠。
文莞看着他失焦的眼神,他的表情变换,织着爱与恨。
“文莞,你不该来。”
酷似她⺟亲的容貌,令他易躁狂疯。
陆书棠握成拳的手青筋暴现,锁眉咬牙似到极限。
“表叔,你不舒服?”
他突然喝道:“你走!”
远处的雁姐吓了一跳,拔腿往这儿疾奔。
文莞昅了口气。“表叔?”
“滚!”
雁姐吁吁,顾不得调息,连忙问:“阿莞…情况不对?要不要…我…”
文莞怔怔地头摇,握住雁姐的手制止,无助的酸楚涌上来。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保证有一天我会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让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事。然后,我会离开。”
三人纠葛的影像与记忆和在一起,了他一辈子。
“我知道你感趣兴,也知道我扑朔离的态度令你很好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満⾜。现在你们走,我不想看到你们。”
他用驱赶的口吻下逐客令,比甩巴掌更令她难过。
湖⽔倒映皎洁明月,天上⽔面两个月,湖中月因波纹而飘摇扭曲,蔵在书棠表叔心灵深处的他又是何种相貌?文莞坐在湖畔的凉亭內,忖思着。
陆书棠对她似有着复杂错的情感,而因为这“表叔”的⾝份,让她舍不下心底拥有亲人的望渴。但她不糊涂,那晚确实是他打晕她的。
她明⽩自己有危险,但探求真相的勇气令她不怕去面对。他恨她甚于爱她,所以他总是冷着一张脸。
“阿莞,你真好看,怎么看都不腻。”
品轩坦率又直接的赞美,真让她不习惯。殷品尧从未评量过她的相貌,不过也是勾直勾对着她瞧,在她脸上摸来亲去;叶姐则夸她可爱、讨人喜。说她美丽,品轩是头一个。
“你的嘴巴才甜得腻人呢!喝酒,好雅兴。”
他分别摆好酒瓶、酒杯以及两碟酥饼,自顾自坐下。“想找你陪我。一个人坐在亭子里,也不披件外袍,小心着凉。我让雁儿给你拿件外⾐好不?”
她皱了下鼻子。“我不要人伺候的,再说我没那么弱,没病都让你们捧出病来。”
也是,文莞不像那些吹了风就倒的女人。
“阿莞,吃块饼。”他喂了她,她张口吃了。
“今晚没有功课?”
他嘻嘻笑道:
“托你的福。我最近可快活了,阿莞,陪我喝酒。”替两个杯子満上了酒,顺势再喂她一块饼。
“我不会喝酒。”她头摇轻笑。
“浅尝即可。”
见他慡快地一饮而尽,她也含了一小口酒。
“阿莞,大哥与我你较喜谁?”
她让这问话呛到,口中的酒全噴了出来,咳个不停。
他也未免太直接了!
殷品轩见状忙拍抚她的背:
“小心点,慢慢来,不喝酒的人一⼊喉会不习惯酒的味道,但到后来会品出它的香醇。洒能怡情,怎么说呢…喝了酒后整个人飘飘然,烦恼事全忘了,心情好得不得了,闷在心里的事能大吼大叫全发怈出来。”
文莞止了咳,愕然地看着品轩,他怎么満嘴荒唐言!
他似乎对自己悟出这番道理非常得意。“对,还能养,把坏的脾扔出去以后,就能培养好灵了!”
“那叫伤⾝、误事。”一阵令他破胆、冰冷如鬼魅的声音传来。“我不要求你读通圣贤的至理名言,但你连常理都能编出歪理,你总有办法独树一帜、标奇立异,真是可喜可贺!”
“大哥!”没办法,见了他就会不自觉发抖。
文莞一边旁观,殷品尧对品轩总含刺带刀,莫怪品轩见了他二话不说能溜就溜。
“我呛到了,他帮我…”
“我看见了。”剑刃般锐利的眼光划了品轩一眼。
殷品轩难得鼓起勇气:“好久没见她,找她陪我说话。”
“你壮似牛、野如猴,夜凉如⽔,她着了凉怎么办?”
又来了!她无奈攒眉。“我没那么纤弱,况且品轩总能逗甜笑,我也喜同他说话。”
“我就不行?”殷品尧闻言气短,她可以喜别人的一言一行,却从未说过喜他的任何事。
殷品轩心中大乐,有文莞给他撑,他遂壮大胆子抢⽩:
“你怎么行!又不是庙会,凶神恶煞样给谁看?腊冬还远,站在你⾝边偏像下雪一样寒冷,一看见你开口,我头⽪都⿇了。你弟弟我都受不了,何况是阿莞?忍受你的跋扈是我难逃的劫数,但是外姓人的阿莞凭什么那么倒霉?所以,听我说话自然比较快乐。”
文莞惊诧地捂住口,大大佩服他的勇气。“品轩,好气魄!”
她眼中酌钦羡让殷品尧光火。“阿莞,你居然在一旁叫好助长他的气焰!”
“他说的是实话,我心里的感觉也是真的。许你凶,不准别人有意见,霸道!”
“阿莞!”
因为大哥喜文莞。所以她不听布摆,品轩就是仗着这点才敢畅所言。同时也看出大哥想掐她又不忍下手的青⽩样,唉,这种情况真…太难得了!大快人心,可惜大堂哥没看见。
“对了,大哥是来找谁?我同阿莞正在喝酒。”
接着又抢在他开口前声明:
“你可不能迁怒,我确定,而且非常肯定该做的事都做了。现在是闲暇时间来这儿找阿莞昑风咏月。”
殷品尧⽪笑⾁不笑。“好兴致,也得配好文采。”
“大哥可是点我庸才?”
“你不承认?”
不料殷品轩不怒反笑“不,脓包配庸才,再适合不过。”他转头对着文莞说:“对不对,阿莞?”
明知他是玩笑话,她也不免脸红。“别胡说!”
殷品尧状若无事地按住品轩的肩膀,暗加施力:“品轩,庸才经过教调也有成俊才的一天,可悲的是还不识时务、不明是非,因为不知好歹的短命鬼没有时间等到那一天,明⽩吗?”
殷品轩疼得眉眼都拧在一起了,忙不迭说:“明⽩。我懂进退、明事理,大哥说什么是什么。”
殷品尧挑起眉嘲笑:“这么快,一⽇千里,进步神速。”
“大哥请松手,再顽強不通也会想办法触类旁通。”
殷品尧手下留情。“泊胡找你。”
殷品轩脫困的肩。“来之前知会过他了,找我做什么?”
“去问他。”
“大哥一点也不知情?”
“他会告诉你。”
殷品轩歪着脖子想了想。“大哥,这是不是支开我的借口?”
殷品尧微眯眼,真是点不通的石头。“泊胡不会这么说。”
他的风雨之势殷品轩收到了,他颠退两步。“可惜,酒才喝了两口。”
“我接收。”
“收什么!等我回来一块儿畅饮。”
殷品尧睿智的眼刮了品轩一下,泊胡留得住他,怕是来不成了。
“阿莞,有美女相伴、对月共饮是件乐事,堂哥找我,去去就来,等我。”
等他?殷品尧抬眼望了品轩一眼,拆了他骨头。
她笑说:“改⽇再聚也行,现下泊胡找你。来⽇方长,怕没机会?”
殷品轩又看了文莞一会儿,呆呆地说:“真想这么一直看着你,真是好看!”
文莞噗哧笑了出来。
殷品尧攒住他的胳膊拉他离开,一路拖了十几步。“再这么慢呑呑,正事都给耽搁了,老让人不放心,何时才能长大?”
“大哥,你轻点。担什么心,成亲就长大了。”
“你成亲还得我允。不听话,一辈子要你打光!”
殷品轩像只小狈般被拎出了亭子,他回头还想话别,让殷品尧的⽩虎吊眼瞪跑了。瞧那歪斜肩膀的背影,殷品尧那一握力道可不轻。
“每次看到品轩在你跟前的模样…唉,不忍卒睹。”
“我几时待过他?”
“是折辱。”
酒不喝了,文莞将杯子推得远远地,挑了块酥饼。
他不以为然。“⽟不琢不成器。”
“当心好⽟教你磨损了。”
他承认,自从喝品轩的⼲醋后,对他百般刁难,全属私心。凡是牵扯上文莞,他就想挥开这只讨厌的苍蝇。
“别对他太好。”
“我讲良心话。”
“我对他仅是兄长的严苛。”
文莞瞅着他,不说话,只是笑。
他至今仍对品轩敌意甚浓,即便明⽩品轩只是小孩心,文莞以友待之,但心底的疙瘩仍刺得他醋意大发。
她的微笑挂在嘴边久久不散,他悻悻问了句:“真那么好笑?我未过门的娘子?”
她僵住了。“你跟我爷爷提了?”
“没有。”
“那就别说这种话。”
“外头人那么传。”
⽩了他一眼。“是谁故意造成的误会?又是谁不澄清谣传,光会微笑沉默?你摆明了默认嘛!”
“我是认了,你呢?”
“我讨厌人家我。我要非常确定对你的感情,我不要因别人的期望而造成非你不嫁的假象。何况我对你的感觉很复杂,既气且恼,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分都分不清。”
叶姐那羡慕得发亮的眼光,仿若她成了凤凰;奋兴的语句,好似他与她已成定局。将她急切的辩⽩当成了谦虚,她的费力解释都是多余。
唉,从何说起!
“你说漏了,还有‘爱’的存在。”
她红了脸,硬着头⽪否认:“哪有这种东西!”
“真没有?”
如果没有,那些吻、那些拥抱又是怎么回事?
“有啦!你别急…反正,你不能去提亲,他们来追问,我又要反感了。”
“对你,顺其自然。”
“谢殷大少。”
“池塘的事问出结果了?”
她撑起下巴,眼望着皎⽩月⾊。“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你监视了。”
“那是必要的关心。”
“那叫看低别人的处事能力。”她眼光黯了下来,要求:“别赶他走。”
“翰汇庄不多他一口饭。也请你答应,别单独与他会面,还有勿随意离开庄內。”
文莞想到陆书棠冷的眼神,心就凉了一半,对他投有任何寄望了。但…没有吗?真没有了?她不知道。
“阿莞,你有亲人。”
他出声唤回她离散的心神。
“何苦拘泥于⾎缘,只要有爱,就是一家人。
他看向她的眼神是如此轻柔多情,她感觉心跳速加。“我知道,像爷爷。在表叔未出现前,我想生活就是这样了,靠自己的力量往前走。他来了,我就变得贪心,想多知道一些⽗⺟的事,想从他口中得知。”
“如果问不出呢?”
她认真想了下:“我会放手。”
他微笑,在她颊上轻啄一下。“好子。”
她急了,连忙向四衷拼一眼,低喊:“殷品尧,你敢…这里随时有人出⼊!”
“这么黑,能看得出什么?”
“你当别人都是瞎子啊…走开,别靠近我!”
来不及了,她已经坐在他腿上,整个⾝子没人他怀。
他在她耳边轻语:“我会保护你,你已经是殷家人,谁都不能伤害你,即便是…你以为的至亲。”
被他怀抱的感觉好有全安感,而他的嗓音…魅如蛊惑,温柔得像摇篮。
不管了!反正抱也被他抱了,她丢开矜持回抱他。
“爱我的,就是我的家人,⾎缘,不重要。”
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热情回应了,他低头寻找她的,声音浊重:“我对你而言…重要吗?”
文莞这次不再抗拒,两人四片正忙得不可开,回答与否,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