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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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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柏桥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话说,京城宁侯府的小侯爷,向来是无法无天的典范,小时候那些勋贵家,没少把他当反面教材来使唤,就算现在成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在同辈人心中,他也是个十⾜十的霸道人。

  这会儿小霸王心甘情愿地在红尘面前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可不就是重视她这个朋友。

  红尘一看也就笑了。

  罗娘和小严她们几个的怒气同样平复了好些,也没那么愤愤不平了,本来小严都打算随便给薛柏桥一碗陈茶了事,省得他不像话给自家主子找⿇烦,这会儿也端了上好的茶⽔过来。

  薛柏桥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有可能遭遇的对待,偷偷摸摸瞧着红尘,言又止。

  “行了,人家都堵在门口儿,难道我还能不去看看?”

  红尘不去看也不行,外头郡主府的侍卫已经出了手,⽩张氏被抓住,关押起来。

  她一个老太太跑到郡主府门前又哭又嚎,还惹得好多不怕事,只知道看热闹的京城闲人围观,要是侍卫再不出手,那绝对属于失职,让万岁知道,罚俸禄还算轻的,真被打一顿板子,他们都没地方喊冤。

  红尘慢条斯理地喝完茶⽔,吃了些点心,才慢呑呑地起⾝换了⾝⾐服,叫上薛柏桥去见那个⽩张氏。

  ⽩张氏和上一次见面相比,更显苍老,老⾊发黑,头发却苍⽩了一大片,脸上的皱纹也多了。

  她本来长得不错,要不然也不能让⽩⽗一心一意捧在手心里对待这么多年,但现在一看,到仿佛比当⽇见的⽩⽗,还要衰老,要知道,她本要小个五六岁,相貌也不显老的。

  侍卫直接把人按在门房旁边的空地上,让人跪着,拿绳子捆住手脚,弄得⽩张氏头发凌,惶恐无措,哪怕抬头看见红尘,也没敢像当初在郭家屯一般大吵大闹。

  薛柏桥皱了皱眉,冷笑:“你算幸运了,知道给郡主看门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那是大內侍卫,在宮里也能带刀,碰上敢冲撞郡主府的,直接砍了你都没人管。”

  ⽩张氏浑⾝哆嗦。

  薛柏桥这话却是半点儿不错,一般的郡主到是不可能得到这种侍卫,但红尘不同,皇后娘娘亲自从皇帝那儿请了旨,专门给她安排了一批侍卫。

  这些侍卫当真是进宮都可以随⾝携带兵刃的那种,家世清⽩,忠心耿耿,而且多为大家族的‮弟子‬,情⾼傲,碰到冒然冲撞的家伙,直接砍了绝对不带眨眼的。

  ⽩张氏这般冒失,还能活着见到红尘,也只能说她看起来实在是没多大的威胁。

  红尘也懒得和这么一个人废话。

  “我说过了,你儿子的病,我治不了,你要是不信,只管去找别的灵师便是。”

  ⽩张氏眼眶发红,神情绝望,她浑浑噩噩地来到郡主府门前,被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抓住,整个人就懵了,也对救活儿子的事儿,没多大的希望。

  可是,她已经来了。

  即便吓得手⾜无措,⽩张氏依旧磕磕绊绊地哭求:“郡主娘娘,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儿!”

  红尘顿时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张氏吓得更厉害,连忙⾼声道:“我真的到处问了,问了好些人,姚恒,还有胡公子,都是我儿的同窗,还有其他人,我甚至去问了先生,呜呜呜,他们都说我儿品学兼优,是个好孩子,是个好孩子,没有做任何恶事啊!”

  她哭得嘶声裂肺。

  “我儿真的很好,他读书上进,心地也好,仁善的很,我听他们说,他还私底下存下银子,接济了好些孤寡之人,甚至只要有余力,就愿意帮衬那些贫寒人家,还会教导那些农户家的孩子们读书呢,天底下哪个读书人,愿意和泥腿子那般亲近。”

  这一刻,她甚至希望自己的儿子犯过错,知道是什么错,她好歹还有一点儿希望,求得苦主原谅,给儿子一线生机,但谁都说她儿子没什么不好的,这,这又去哪儿找一个错处,让自家儿子认下。

  红尘一愣,这不可能!

  要是连这种很明显的东西都能看错,红尘觉得自己可以老老实实把灵师的招牌砸了,省得丢人现眼。

  再说她见过那个⽩怀信,别看表面上面相还算好,额头宽大,鼻梁很⾼,国字脸,方方正正,一脸憨厚温和,但眼角眉梢都隐含刻薄,就算她是半吊子都看得出,明显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物。

  “算了,看在薛柏桥的份上。”

  红尘皱了皱眉头,她闲事管的已经够多,赶紧撕清楚才好,没那么多闲工夫和这种无聊人扯⽪。

  转头看了罗娘一眼。

  罗娘很有眼⾊地退下去。

  “⽩张氏,你先回吧,你查不到的,我替查出来便是。”说完,红尘转⾝就走。

  侍卫也面无表情地放人。

  ⽩张氏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敢继续纠,但是她也不肯走,现在她把救回儿子唯一的希望都放在红尘的⾝上,哪里肯离开半步?

  至于去找别的灵师?

  她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能找到的灵师又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再厉害,还能超得过红尘?

  不光是她,连⽩⽗都毫不吝啬地把家产变卖,换了钱请了灵师回去,但人家连门都不肯进,避之唯恐不及,凡是肯帮忙的那些,一个个的看着像⾼人,却一门心思只知道要钱,怕是骗子的可能更大一些了。

  ⽩张氏是小人物,小人物也有自己的盘算,眼力再不好,也该知道什么人能相信,什么人不能信。

  红尘说帮她查,那就真知会人去查。

  唔,直接让罗娘给躲在门內不出来的薛柏桥送了个口信,他惹下的⿇烦,他不去谁去?

  ⽩张氏查不出来的东西,对小侯爷来说,一点儿难度都没有,不过半⽇工夫,薛柏桥就拿着薄薄几张纸登门。

  “…怪不得红尘你不管这闲事,我现在都想直接弄死⽩怀信算了,不对,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什么品学兼优,什么和善仁厚,都是假的。

  世上伪君子无数,但薛柏桥碰上任何一个,都会觉得恶心,并不是说,碰见的多了,就会⿇木。

  ⽩怀信家境贫寒,能上学读书全赖⽩⽗鼎力支持,家里节⾐缩食,大部分银钱都拿来供他上学了,可在书院里,贫寒的‮生学‬却不免要受人⽩眼。

  这很正常,世间本就不可能完全公道,有钱有势的人,碰到那些没钱没势的穷苦孩子,自觉⾼人一等那再平常不过了,架势好的天生起点就比普通人要⾼。

  ⽩怀信在书院里也属于被冷落孤立的那种。

  家境不好,⺟亲还改嫁过,那些个天之骄子对着他,无视算好的,一不耐烦挤兑几句,说几句难听的话,⽩怀信也只能好生受着,否则恐怕更倒霉。

  不过,这人会来事儿,也算是能屈能伸会奉承人,不多久就结了几个朋友。

  说是朋友,其中胡远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书读得不怎么样,不过人家也不在意,本来家里送他读书,就是想让他有个地方呆,不要惹是生非,再读点儿圣贤书,改改自己冲动易怒的脾气也就罢了,他自己都不在意读书读得怎么样。

  ⽩怀信就给他写个功课,他被家里长辈们罚了,就帮他抄个书什么的,不说卑躬屈膝,也算是恭恭敬敬,哄得胡远很乐意带他玩,去个秦楼楚馆,或者有个什么应酬,一律带着他。

  虽然一帮狗⾁朋友,凑在一处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看着都不似正经人,但⽩怀信在疏远的名声却越来越好,因着他脾气很好,书读得虽然不说出类拔萃,到也还过得去,尊师重教,对先生十分敬重,也不和那帮同窗起争执,遇事先让三分。

  可以说,差不多在书院有三年的时间,⽩怀信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红过脸,绝对到了唾面自⼲的地步,到后来,大部分同窗就是不怎么和他往来,也绝对说不出他半句不是。

  胡远很爱欺负人,有点儿跋扈子,整个书院的人都怕他,连先生都头疼,可这家伙家里势力大,书院的人又不好得罪,也就⽩怀信在他面前还说得上话,经常劝着他,好歹帮那些被他欺负的人少受几回罪。

  红尘看了前面的介绍,叹息一声:“这种人,不是圣人,就是大奷大恶之辈…让我觉得有点儿可怕。”

  薛柏桥冷着脸:“他们那个小书院的先生都觉得他不错,将来有出息,没少给他开小灶,要是这些人有郡主的眼力,也不会让这么个伪君子混在读书人圈子里这么长时间。”

  要是只看调查结果的前半部分,⽩怀信还真是个好人,即便红尘觉得他有点儿不对,恐怕也只能说这是个伪君子,要是能伪装一辈子到也无妨,伪君子好歹还带着君子两个字,愿意装君子的,总比穷凶极恶的好对付。

  但看了后半部分,红尘也觉得此人该被凌迟。

  那⽩怀信的确喜当好人,书院附近有些特别贫寒的人家,他没少把攒下的银钱拿出来,给这些人家买些米粮什么的,当不得大用,在人家看来也是一份心意。

  胡远就因为这个,一直觉得自己的朋友品行很好,对他也越来越好。

  ⽩怀信平⽇里花的银子,到大部分都是胡远随意塞过来的,知道他有时候会接济下旁人,胡远连这家伙的伙食一起给包了,自己吃什么,就让⽩怀信一起吃。

  胡远这人是少爷子,为人霸道,但也有点儿小孩子脾气,爱看新鲜,知道⽩怀信偶尔去给那些孤寡之家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他也就跟着去看看。

  ⽩怀信京城去帮忙的一家,就在书院后头,别看住得地方还不错,但因为当家的男人去了,只剩下一个守寡的女人,带着一儿一养女,⽇子难过,家里的东西能典当的都典当出去,只剩下空空的屋子。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不过这个到没什么,那寡妇已经过了四十五,这年头都算老人,家里的孩子算是丈夫的老来子,儿子十五,养女是收养的人家的弃婴,今年才六岁,就是⽩怀信登门勤快,别人只说他热心肠,到不会有什么别的龌龊想法。

  ⽩怀信闲来无事就去给帮个忙,胡远一动心思也就跟了过去。

  当然,大少爷养尊处优,去了也帮不上忙,纯粹是捣,经常弄得那些人家不知所措,本不懂怎么招呼这位,还战战兢兢的,生怕恶行恶相的大少爷哪天一动怒,就要他们倒霉。

  ⽩怀信就不一样了,门面功夫他做得很好,寡妇病了,知道私底下请了大夫过来,耝活居然也能做得来,并不是十指不沾舂⽔的少爷。

  这一家子‮儿孤‬寡⺟,⽇子过得凄惨,可那个孩子却是个聪明的,过目不忘,过耳成诵也不为过,自己光靠着四处去打零工,或者帮着书院扫地什么的,靠偷听,竟然也能识字,还知道不少书,只可惜不大完整,支零破碎。

  胡远去了之后就会捣,偶然见到这孩子背书的模样,一下子惊为天人。

  他这大少爷自己不读书,却也敬重那些会读书的,要不然也不会和⽩怀信好,一看那孩子天资不俗就动了心思,自己教了几回,还把⽩怀信拉过去一块儿教。

  那孩子果然能称得上一句天才,十好几岁了,刚刚正式接触书本上的知识,就显露出令人震惊的一面,书看过一遍就忘不了,字只要教一次,过上好几⽇再考,绝对不会错,虽然还很稚嫰,却真是个能参加科举的好苗子。

  胡远一时特别⾼兴,便许诺要资助这孩子正经去读书,⽩怀信也说,他先给孩子补上基础,省得他还要重新读蒙学,孩子年纪大了,要是按部就班地读蒙学,恐怕会耽误,而且这一家到底贫寒,少了个劳动力,更是艰难,不光是学费的问题。

  ⽩怀信这般热心,人家自然是感涕零,那孩子更是扎扎实实地给磕了好几个头。

  胡远也⾼兴的,大包大揽,答应以后孩子读书的花费他全出,那孩子倔強,不肯受人施舍,胡远就说让他去给自己当书童,自己‮钱赚‬读书。

  不过是几句话,却给了这一家‮儿孤‬寡⺟改变命运的机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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