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惊闻
胡远这人本来是个没长的,却不曾想,这回到对此事上了心,那天才叫狗娃,一直长到现在也没有大名,小时候是怕不好养活,大了跟着寡⺟生活,寡⺟不说大字不识一个,总也没什么见识,起名的事儿做不来,胡远就给他取名叫孙志,果真带在⾝边做书童,还让他进了书院,各种费用就算他借的。
孙志自然感不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人也是人穷志不短,知道自己遇到了好心人,却不肯⽩⽩受人恩惠,一直对胡远还有⽩怀信都特别感,时常跟着忙前忙后,一有空儿就去后山采摘野果子,洗⼲净了给他们送去。
⽩怀信自己家里也困难,对于山野间的这些东西,并不怎么喜,胡远到爱得很。
其他的什么端茶倒⽔,抄个口信,拎个包,跑个腿,所有的杂活,只要孙志看到,一声不吭就都给做了,那样子是真把自己当胡远的小厮,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连书院那帮同窗的⽩眼儿都不在乎。
这么一来,胡远不喜他才怪。
一个人要是真心实意地对人好,那人一定能感觉得到,而且,对胡远这样的大少爷来说,做一件事之后有了回报,那种満⾜感,肯定很是稀奇,渐渐的,胡远到是对孙志比对⽩怀信还要好很多,尤其是孙志和⽩怀信不同,⽩怀信读书也就一般般,他们书院本⾝一般,他的天资更是很一般,别管家里怎么吹捧,也改不了他是个普通人的事实,孙志却是真正有天分的。
书院的先生和生学们,再嫌贫爱富,瞧不起穷人家的孩子,也看得出这人将来肯定有前途,本⾝的能力,有时候比家世更重要,若是孙志这种人,一辈子没机遇便罢了,现在有胡远愿意帮衬,照他读书的进度,将来说不准哪一⽇就科举中第,一朝⼊庙堂,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和他有这么个同窗之谊,那是天大的缘分。
一时间,孙志的人缘自然大好,连先生都对他另眼相看。纵使有那么些人心怀嫉妒,在面上也很少表现出来。
现实生活中,真因为某人太出⾊,就各种欺负冷落什么的,只有⽩痴才会当面做。
书院比较小,里面的生学一门心思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少,所谓文人相轻,在这儿也不适用,大部分人心中想的是一回事,面上还是要讲和气。
孙家因为有孙志,几乎是很短的时间,就有兴旺的迹象,孙志他娘整⽇笑得合不拢嘴,人都显得年轻了好几岁,可惜好景不长,也可能是天妒英才。
前一阵子,胡远说想吃山里的新鲜野果,孙志马上就进了山林,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因为太下山了,儿子都没归家,他那寡⺟特别着急,就忍不住出门去找,走到山脚下,也没找到人,等左邻右舍的乡亲不放心,去把她寻回来,回了家一看,女儿居然也不见了,乡亲们赶紧四下里寻找,可大晚上的,黑灯瞎火,谁也没看见,本就找不到。
私底下大家都觉得,那女孩儿大约是等不到娘亲着急,就溜出门去,不小心让拐子拐走。
京城的拐子多,打杀了一批,就又来一批,颇有野火烧不尽,舂风吹又生之势。
可怜老寡妇丢了儿子,又丢了闺女,急得哭无泪,后来就报了官,书院这边也上心,胡远还找了些人跟着一起进山寻找,找了许久,终于找到孙志的⾐服碎片。
孙志居然落下了山崖,后来在山崖下发现半副尸骨,一看就是让野兽给啃了,寡妇得了消息,当时就厥了过去,等醒过来,半边⾝子都不能动,只哭喊着要儿子,要女儿,邻居们都觉得惨不忍睹,没过两⽇,可能是伤心失望至极,一口气没上来,人也没了,胡远特意给置办了棺木,好生安葬,听说老太太死不瞑目。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消息。
有些东西,不特特意仔细查,查不出来,官府也没太用心,乍一看是怎么回事儿就给定了案。
薛柏桥出派去的人却不同,那都是好手,又十⾜认真,菗丝剥茧,很快从一起接一起的意外事故中,抓到了个更意外的犯人——⽩怀信。
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在山里有个猎户,坐在树底下觉睡,远远就看着隔壁的山头上,一个男人搬着一个人过来,推下山崖。当时他吓了一跳,又喝了些酒,有点儿上头,本不能保证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害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敢提这事儿,要不是薛柏桥的人知道,他****进山打猎,打猎的地方离出事的地方不远,居然找到他头上,恐怕这件事儿会蔵在他心里一辈子了。
“哎。”
薛柏桥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的那些探子们据那个老猎户说的人的形貌,排查了好几遍,才把凶手锁定到⽩怀信⾝上。
这事儿实在是不可思议。
⽩怀信和孙志无冤无仇的,甚至孙志对他非常尊重,时常在外人面前也说,⽩怀信就是他的启蒙恩师,一个师字,相当了不起,这年头认了师⽗,那就是一辈子要恭恭敬敬的,天地君亲师,师只在亲之后。
红尘的脸⾊也十分沉。
薛柏桥耷拉着脑袋,目中闪过一抹愤怒:“…孙家的小女儿更惨。”
那是寡妇收养的女孩子,虽然是收养的,但也十分疼爱,才六岁的年纪,就特别乖巧懂事,⺟亲和兄长都把她当心尖尖,还给取了个小名儿叫宝丫头,那****出门,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是,小女孩儿确实是出了大事儿。
薛柏桥的人是从一家圈养女的黑户家找到的人,找到地方的时候,小女孩儿人已经死了,听说是被人扔到门口,敲门出去一看,除了満⾝是⾎,昏倒的小女孩儿,一个人都没见。
那黑户也嫌晦气,当时被薛柏桥的人一通暴打,哭着抱屈:“那小丫头片子来的时候人眼瞅着就要死了,还是个哑子,要不是看她长得还行,虽然伤成那般,又有残疾,以后恐怕卖不上⾼价儿,培养培养,也勉強能使唤,咱们还给用了药呢,谁知道用药也没用,都没过夜人就没了。”
这人确实是委屈的不行,没得好处,还沾了一⾝腥,让小侯爷的人抓住,别说以后做生意,还有没有命能留下都不知。
“早知道,我就不贪这等便宜。”
薛柏桥气得摔了手上的资料。
“…这世上的畜生真是杀都杀不完。”
红尘半晌没说话,沉昑片刻,拿着手里的资料起⾝:“走,去⽩家一趟。”
一开始,她是打算让薛柏桥直接把资料扔给⽩张氏,她要怎么做,都随她去,但看过资料,红尘却改了主意,她想知道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这次已经不只是好奇那么简单了,有些闲事可以不管,但像这种毫无理由地毁人全家的事,遇见了就不能不揷手。
薛柏桥抓着资料,咬牙切齿:“好,我到要看看,那个⽩怀信和孙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两个人一起出了郡主府,很快就找到⽩张氏。
⽩张氏本没走远,就在郡主府附近的客栈借宿,她也没钱住客房,勉強挤在柴房里面。
客栈的人看她可怜,不光没要房钱,还一⽇三餐给她口剩饭,也省得她拿不出钱买饭吃。
京城不比乡下,那是吃喝住行都要花钱,连喝口⽔,也得掏银子买,没钱寸步难行。
只看这位如今的模样,也知道⽩⽗对她不那么上心,金家给的银子,没给她多少,应是都用在小芸⾝上。
事实上,⽩张氏手里头也有不少钱,⽩⽗没那么狠心,小芸也是个心软的,但那些钱都买了老山参给儿子吊命,⽩张氏自己可不舍得花用,这会儿看到红尘两个,也是大喜。
要是再求不到⾼人同意帮忙,她都快熬不下去了。
薛柏桥张了张嘴,红尘头摇,他就没多说,只不耐烦地道:“去你家看看。”
“好,好。”
⽩张氏脸上一下子就露出惊喜狂的神⾊,踉踉跄跄地跟着出了门。
薛柏桥看她瑟瑟缩缩的,也没为难她,就给她准备了一辆车。
到了⽩家,一行人径直推门而⼊,一股子刺鼻的怪味扑面而来,熏得薛柏桥接连退后好几步。
才几⽇工夫,⽩怀信房间里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没有⽩张氏小心翼翼地伺候,⽩⽗的心思又在小芸⾝上,小芸又伤又病,需要人照顾,⽩⽗还得继续想办法做⾖腐钱赚,金家给的钱再多,也不能坐吃山空。
⽩⽗本⾝也是勤快人,闲不住,小芸病着,他更不肯小芸辛苦,⽩怀信自然没得到特别好的照顾。
“儿啊!”
⽩张氏扑过去大哭,心疼的要命。
薛柏桥脸上到露出几分幸灾乐祸,哼了哼:“活该!”
⽩张氏哭声一停,偷偷摸摸看了薛柏桥一眼,如今知道这人⾝份不俗,是个贵人,也不敢反驳,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红尘冷眼看了一会儿,把薛柏桥手里的资料拿出,问⽩张氏:“识字吗?”
⽩张氏迟疑地头摇。
她是个睁眼瞎,大字不识一个。
⽩小芸苍⽩着脸,跟在⽗亲⾝边,小声道:“我,我认识。”
“大声读出来。”
红尘翻了翻资料,把后面探子润⾊过的,通过汇总消息,甚至亲自下悬崖查探,挖开坟墓验尸,拼凑出来⽩怀信杀人始末的一部分递过去。
⽩小芸満头雾⽔,可她胜在听话,老老实实接在手里,认认真真开始读。
一开始读的时候,神⾊还算轻松,读着读着,就浑⾝冒冷汗,声音哑住嗓子里出不来。
“继续。”
红尘的目光落在病上,脸上表情冷漠。
小芸的视线也转移到上,只见随着她读出来,上自家大哥浑⾝颤动,眼珠子也有了动静,表情狰狞扭曲,但却有了意识,不像一开始意识全无的模样。
她一咬牙,继续读。
读着读着,小芸摇摇坠。
忽然,上的⽩怀信猛地坐起来,双目⾚红,扑过去一巴掌推开小芸扯下那资料,扔在地上用力踩。
可才一下,他就嗷了一声,仿佛遭受到大巨的痛苦,嘴角渗出⾎丝,整个蜷缩起来趴在地上,浑⾝发抖。
⽩⽗也満脸不敢置信。
至于⽩张氏,整个人都傻了,半晌才扑过去抱住儿子,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红尘和薛柏桥远远看着,看到⽩怀信像一滩烂泥一般萎靡倒地,冷声道:“说说吧,宝丫头是怎么回事?”
⽩怀信嗷了一声,浑⾝抖动得更厉害,咬紧牙,嘶声道:“不许污蔑…”
话音未落,咯嘣几声,牙齿飞落,満脸満嘴的⾎。
红尘直直地盯着他,众人一时都不说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怀信的⾝体⾁眼可见的枯瘦下来,脸上发黑,模样越来越吓人。
“你现在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也许,还能得一个痛快。”
⽩怀信还是咬紧牙关不说话,甚至宁愿忍着痛苦,也要抗辩,口口声声都是自己无罪,是被污蔑的。
红尘也不急,慢慢等。
天⾊越来越黑,⽩怀信脸上的表情越发扭曲,一声连一声的惨叫,终于,最后一抹光没了,他浑⾝一颤,扑通一声倒地,众人都吓了一跳,半晌,⾝体才扭曲着坐起。
⽩张氏一看他的眼睛,登时踉跄后退,⽩⽗和小芸也退了几步,那双眼空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红尘闭了闭眼:“说吧。”
“…他同样是自幼丧⽗,同样是被⺟亲带大,凭什么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切?先生喜他,同窗都敬着他,他扫一遍书本,都不用看第二遍就能全记住,我却无论怎么努力,也记不住那些东西,呵呵,连胡远都被笼络过去,知道我卑躬屈膝了多久,才结上胡远的?可他呢?我帮了他,他却要抢夺我的资源?胡远连那方我特别喜,明示暗示要了好几次的砚台,也给了他?他也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