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声越的叱喝惊起栖在⾼枝上的寒鸦,竞相振翅飞⼊西天的暮⾊里,而群鸦聒噪的争鸣,仍然掩不住阵阵清扬的马蹄声。
时序正值隆冬,南方却是一路无雪,目断古道尽处,皆是红衰绿减、漫⻩流金,滚滚绵延至天边,恰与暮天一⾊,有别于江南脉脉银⽩,另有一番景致。
马上乘客却无心浏览美景,只是急急催马而行,他担心错过了这个宿头,使得要露宿荒野,虽然自己年轻力壮,可以熬个几宿不寐,但又心疼他的爱驹,不忍牠在星夜耗力奔驰,因此在马上纵目远眺,寻山林间有无可借宿的民居野店,或是古寺破庙。
这骑士満脸浓髯,肤⾊黝黑,鼻如悬瞻,眼似铜铃,两道剑眉斜刺⼊云鬓,雄姿焕发英气,一⾝棕⾊长袍,夕将他的影子投在铺満枯叶的山道上,更显得他⾝形的拔不凡。
他俯⾝弯,将嘴凑到座骑耳边,轻声说道:“⾚花鹰啊⾚花鹰!辛苦了,我们要尽快找到⾎罂粟,嫂嫂正等着我们取葯回去呢!”
他便是江南风云庄、辜家三少中年纪最小的辜慎思,为了嫂嫂曲沁的病,自愿代替大哥到东南的岛上捉回傅说中的怪鱼“⾎罂粟”
“人人皆称『蜀道难』,依我看,这***闽道更难!”他嘴里咕哝着,由风云庄经浙⼊闽,算一算离家也有半个月了,一路往南行来,居然至今都未曾嗅到一丝海洋的气息。
如今他单人独骑驰骋在闽中的古道上,婉蜒的道路与家乡的山垂平野阔大相迳庭,有时远远望去明明在山间有道炊烟,但是七转八转,那烟又忽然溜到⾝后。
这种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情形早巳将他绕得晕头转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虽然他策马纵飞,直到天边的缺月已然悬挂疏桐,仍是寻不到可以暂时栖⾝之处,没奈何,只好按辔徐行,缓和一下座骑的脚力。
“嫂嫂现今不知是否安好?”
他心里记挂着嫂嫂曲沁,虽说曲沁的年纪还小于他,但长嫂如⺟,他十分敬重这个嫂嫂,平时曲沁对他也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再加上他与大哥隽永的手⾜情深,他心中早就将这个曾经扬起辜家一阵风波的长嫂,视为自己的至亲了。
他又想起二哥睿哲,同样也是为了嫂嫂的病而远赴东北取葯,二人分道扬镳已过半个月,算算时间,二哥这时应该已过了冀州,进⼊更加严寒的北地了,而他却仍在这崇山峻岭中团团转。
纵使他心中焦急万分,无奈月⾊愈来愈暗,窄小的山道渐渐消失在眼帘中,只好翻⾝下马,寻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生起一堆火,坐在火旁,将头窝在两膝之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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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闽中的山道里走了五天,他总算又见到悉的平原,约略地估计时间,应该已是十一月的中旬,他不敢再有耽搁,急急地找到一个较大的市镇,询问有无那个东南小岛的讯息。
然而最⿇烦的却是语言,闽南话诘屈聱牙,十句倒有十一句听个懂,他接连问了几个人,都是一脸茫的大摇其头,口中还嚷着:“莫宰羊!莫宰羊!”
可是他举目四顾,连牛也不见到一只,更别说是“宰羊”了,真不明⽩为何每个人都叫他不要宰羊,莫非他的装扮看起来像个杀羊的屠夫?
好不容易来到了靠近海边的一家客栈,掌柜的着一口不甚标准的官话对他说:“这位客倌,你素想气那个『海上仙岛』素吗?你不用问啦!没有伦敢载你气的啦!”
他努力地在脑中将掌柜的话翻译了一遍,才了解他所表达的意思,也头一次听到“海上仙岛”这个名字,只是他仍不明⽩为何没人肯去。
“掌柜的,为什么你说没有人会去呢?”
“太危险了啊!一个哄浪打来,再大的船都会给呑进气喂姨--客倌,啊你到底住不住店啊?如狗不住店,就不要在这里⻩害偶奏生意!”掌柜的似乎嫌他⿇烦,不愿再相他谈。
“我一定要到那个海上仙岛,掌柜的,能不能请你帮我找艘船,我愿意出一千两银子。”他塞了一锭小银到掌柜的手中。
其实以他在家乡的脾气,这掌柜的如此出言不逊,不早被他一掌打到海里“喂姨气啦”但现在关乎到嫂嫂的命,他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恳求。
掌柜的接过银锭,听到他出一千两银子的赏格,双眼一亮,嘴大张着阖不拢来“一…一千两银卒…客倌,你素不素开玩笑啊?”
慎思一言不发,迳自往怀中一摸,掏出一个小包“当”的一响掷在桌上“这里是五十两的金叶子,不多不少,恰合一千两⽩银,掌柜的,你若找到船可以载我去那个海上仙岛,我另外有赏。”说完,便将那小包打开,只见金光灿烂,闪得那掌柜的两眼生疼。
“好…好…”掌柜的強自咽下一口唾沫,担心眼前这个阔气的外地人突然变卦,马上就说:“大…大爷,你在这里等我,我『上马』回来。”
他将“马上”说成“上马”慎思听了差点连牙都笑掉了,瞧见掌柜这种前倨后恭的姿态,也不噤感慨人情炎凉。
这东南的小岛既已有了下落,慎思也就不再着急,他唤来小二,先要了一斤牛⾁,再打二斤⽩酒,又扔了些碎银给小二,叫他好好地照料⾚花鹰,便自斟自饮,在客栈里等着掌柜的回来。
只一顿饭时辰,掌柜的便领了一个头发花⽩、⾝材乾瘦的老头子来了。
“大爷,这位是林伯,也会说一点官话,他可以带你到那个海上仙岛。”掌柜的为他介绍来人,一眼又瞄到桌上的金子,忍不住地又呑了一口唾沫。
慎思慷慨地甩了五十两银子给他,又另外拿出一锭一百两的大银,吩咐他一定要细心喂养好⾚花鹰,便携着林伯,快步地走出客栈。
对付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出手大方就是唯一宗旨,为了⽩花花的银子,这掌柜的必然会像侍奉祖宗似的对待他的⾚花鹰。
他心中明⽩,这一趟海上行程不会很愉快,是否会葬⾝鱼腹都由逃讪,所以宁可他的爱驹换个新主人,也不愿牠陪着一起冒险。
已经在陆路上浪费太多时间了,他一刻也不愿再耽搁,待林伯准备好一切航行的事物,便立即将金子给他,并要求他马上启程。
前三天的旅途可真是磨折死他了,尽管家就住在江边,也不是头一回坐船,但江上的细风微浪又如何能和海上的狂风巨浪相提并论。
慎思吐得眼冒金星、脚步虚浮,打小就勤修苦练的轻功一遇上-个又一个的涛天大浪,真成了名副其实的“轻”功,让他轻如鹅⽑地被风浪玩弄着,一忽儿抛上、一忽儿抛下,五脏六腑在体內翻腾的移了位,他便如同断了丝的傀儡,被嬉戏的顽童任意扭曲,双手双脚几乎要成一个漂亮的国中结。
最惨的要数第二天的夜里,他正在酣眠中,突地一个浪头袭来,将他⾼⾼地掷⼊无垠的夜空,他吓得睁眼一看,繁星点点近在眼前,他觉得自己差点撞上其中一颗,连忙伸手想攀住一旁的月牙儿,却什么也抓不着,倏地又往下急坠,直的一个倒栽葱,把脑袋撞进甲板中,所幸他內功精湛,只是一阵晕眩,急急将手撑在甲板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子套来。
那夜一惊魂过后,他觉睡前总要用两条耝⿇绳将自己固定在船上,还将沉重的铁锚绑在际,细心检查一遍之后才敢⼊梦。
林伯驾着这一叶孤舟,不断向东驶去,每天总是看着太在前方昇起,在后方落下,直驶到第七天,才远远地望见辽阔的汪洋中,有块微微的青绿逐渐显现。
“大爷,前面就素了。”林伯着闽南口音的官话,手指着远方那一点不同于四周一片湛蓝的微绿,表示目的地已出现在眼前。
慎思极目远眺,才望见那块只有绿⾖大小的靛青⾊,那细小的一点像极了静静躺在蓝丝绒中的翡翠,晶莹地放出人的微光。
他开心地纵声呼,要不是仍在海上,他真想翻几个筋斗来表示心中的喜悦。
离家将近一个月了,终于让他看见神医所说的小岛,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个小岛是否就是产有⾎罂粟的那座岛,更不知道上岸以后该何去何从,但在他心底隐隐有个意念不断地支援着他。
船又航行了几个时辰,那海岛却只是变大了一丁点。
“老头,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慎思有些急躁,忙唤林伯来询问。
林伯仰着头看天,嘴里默数了几声,又屈着指头算了一下,才回答:“大耶在明⽇的寅末卯初吧!”
“还要大半天!老头,你不会搞错吧?”一想到还得在这船上过上夜一,慎思整个头⽪都发⿇了。
“大爷,搜句不中听的话,偶会开船的叔候,你还没有出生呢!”老人微微一笑“相信偶啦!你再等几个叔辰吧!”
慎思无奈,只好回到船舱中,将自己绑好后,躲在被窝里闷头大睡。
当天夜里,即使在睡梦中的慎思,也听得见浪嘲冲击船⾝的声音有些异样,依他听了七天的经验,海浪总是一阵大一阵小,夹杂而来,而今夜竟是轰然有如雷鸣,震得耳际嗡嗡作响。
他想跳起⾝来,才记起自己被绑在甲板上,急忙开解绳结,纵出舱外,恰好一个浪头打来,只觉得船⾝急速倾斜,一堵⽔墙结结实实地将他击倒在舱板上,耳中听见一声惨叫,待他去眼中的海⽔,定神-看,已不见林伯踪影。
无主的船舵随着巨风而摇摆着,船体也跟着左歪右斜,将他晃得如同贵妃醉酒,只好抓住船舷,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动,好不容易才抢到舵前,紧紧地掌握着。
強烈的疾风由四面八方刮来,三桅大帆吃⾜了风,颠狂地舞动起来;狂风所起的惊涛骇浪,恰似千军万马般不断涌上舱板。
陡然一波巨浪汹涌而至,整艘船被抛离⽔面数丈,慎思一颗心已然跳至喉头,他紧咬牙关,防着心脏脫口而出,船体又突地猛然落下,狠狠地砸在一处暗礁之上,只听得喀喇一声脆响,整艘船已是分了家,连他手中紧握的舵杆,也仅剩短短的一截,整个人瞬间被海⽔呑没。
他撇开手中短,奋力地浮出海面,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块船板,赶紧抱住,脚下忽然一紧,将他连同那块船板一起址⼊海中--
原来他急迫问忘了开解脚上系着船锚的⿇绳,此时沉重的铁锚不断地往下沉,他也跟着被拉下去,本是用来救命的道具,如今竟成了置他于死地的武器。
慎思放开船板,屏住呼昅,弯⾝去开解绳索,无奈当时唯恐不慎松开,绑得十分紮实,一时竟无法打开;海底的暗流一波又一波地扑向他,口也因为长时间的闭息而剧烈疼痛。
他不由得张嘴换气,又腥又咸的海⽔一下子灌进他的口中,他忍着愈来愈涨的胃痛,抓住绳索,使出他全⾝仅剩的气力,双手一分,绳索终于被他扯断,接着又是一大口海⽔涌⼊喉中,他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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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里?是天堂还是地狱?是问还是间?
他只觉一颗头颅不断地涨大、涨大,脑中却是空地,不知自己⾝在何处。
无数针不停地穿刺着他⾝上的每一处肌肤,还拚命地钻⼊他的体內,忍残地翻搅着他的经络,他痛的想开口大喊,然而上下嘴好像被合住了,无论他如何用力也张不开来,耳中不断听到闷雷一般的沉响,直传人空旷的大脑里。
慎思努力地想张开眼睛,可是原本听话的眼⽪此时竟然六亲不认,对他的指挥不理不睬,气得他在心中大骂--他吗的,等老子醒来一定要把你给剥了!
在他骂了第一千零八十一声之后,眼⽪才不情不愿地逐渐开启,第一道光线迅速⼊他的眼帘,一阵烧灼的刺痛让他不由得又闭上了眼睛,但这道光线亦像是给了他活动全⾝的力量,他感到⾝上每骨骼、每块肌⾁已经慢慢地苏醒过来,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个懒,然后才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开始负责各自的任务。
慎思仍是闭着双眼,他静静地聆听,海浪击打着岸边的礁石,着绵亘了千万年的惊叹;那阵阵海浪轻轻拍在他⾝上,冰冷的海⽔浸得他半⾝又冷又⿇。这是间!这是间!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那夜里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几乎要断送他的命,他知道自己已是死里逃生,正觉庆幸,却听得远远的有人大声地说着。
“爹,你看,那儿好像有具浮屍。”
听声音像是个妙龄姑娘,但那口音不像是来自于中原,那姑娘虽是扬声说话,但她的声音听起来轻轻柔柔、又甜又粘的,让他想起小时候⺟亲常买给他吃的棉絮糖,一时将他浸浴在甜⽔中,浑然忘了自己仍有半⾝淹在⽔里。
他倏地张开眼睛,勉力将头扭向声音来源,不客气地回道:“谁说我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吗?”被人无端端地指为屍体,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姑娘霎时像是吓了一跳,愕着忘了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咭咭地笑了起来。
“我可没说你死了,我只是说有具浮屍,也不一定就是指你:就算是指你,我只是说『好像有具浮屍』,也不代表你就定死了;就算是真的以为你死了,那也是因为你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死了;所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让我说出那句话的原因是你自己造成的,可不能怪我。”
她一口气不问断地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倒让尚未完全清醒的慎思听得一团糊,只是听着她抑扬顿挫的说话声,字与字之间隐隐有着糖丝的连系,坑邙不、坑邙不断,间夹着她那似筝音清越的笑声,倒像是用仙乐和着歌声,让慎思竟觉得自己并非⾝在人间,瞪大了眼睛望着那渐渐走来的绿⾊⾝影。
只是那姑娘逐渐走近,另外还有个一⾝灰⾐的老年人,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那姑娘直来到他跟前笑昑昑地看着他,口中还是调侃着“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真的被我给说死了吧?”
慎思痴痴地盯着这姑娘,才发觉她居然是如此地美丽。
两弯纤眉细而长,如层峦叠翠;一点绦薄而小,似蔷薇含蕊;粉颊苹红,雾烟荷;星眸漫蓝,月映寒江;海风扬起她未挽的云发,几绺黛丝如雨,迤逦在如雪的额上,她随意地用舂笋般的⽟指拨弄着,⾐袖如柳,拂过-洼舂⽔,漾起阵阵涟漪。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相信这世间竟会有这般天仙似的女子,只能凝眸注视着她,千言万语恰如千丝万缕,千头万绪地撩拨着他的咽喉,他口动,却说不出话来。
这少女让他瞅得有些羞赧,脸一红,转头对着⾝后的老人说:“爹,你看这人,好像是个呆了呢!”
“端端,不得无礼!”这老人板着脸训斥少女,然后对着慎思问道:“这位壮士,你还好吧?你怎么会漂流到这孤岛上来?”慎思此时才从老人口中得知,这少女原来名唤“端端”正自想出了神,闻得老人见问,忙想起⾝回话,⾝体才撑起一半,腿两一软,又坐了下来。
“别忙别忙!你⾝体还虚弱得很,先坐一会儿再说。”老人摆了摆手,又转⾝对少女说:“端端,把乾粮拿出来,这位壮士一定是饿了。”
慎思原想客气地推辞,正要开口,肚腹却抢先一步,发出一阵极响的蛙鸣,在场的三个人都怔了片刻,又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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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思坐在沙滩上,⾝体偎在熊熊的柴火旁,小口小口的嚼着乾粮,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如此拘束过,以往总是大块吃⾁、大口喝酒、大声谈笑,但此时在端端面前,双手双脚好像摆在哪儿都不对劲,想到方才居然肆无忌惮地直盯着她看,心中更是懊悔自己怎会像个轻薄的登徒子。
“老朽姓秦,这是小女端端,不知这位壮士尊姓大名?”老人说道。
原来她姓秦!原来她叫秦瑞端!慎思心神一,几乎忘了要回话。
他忙将乾粮放下,正襟危坐地回答“敝姓辜,草字慎思。”
秦老汉微一点头,接着问道:“辜兄弟,刚才老朽听你口音,似是江南一带人氏,怎会流落到这岛上来呢?”
“前辈好耳力,晚辈家就在无锡,是为了帮病危的大嫂取葯才到这里。”
“取葯?”秦老汉愣了一下“取什么葯?能否说给老朽听听,或许还能稍尽棉薄之力。”
慎思心中一喜,正愁没人引路,如果这秦老汉真能帮他找到⾎罂粟,那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他又觉得,內心那种喜悦还不只是为了取得灵葯而快,似乎还有着另-种莫名的情愫,这情愫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如微雨,似柳絮,却是丝丝点点都围绕着那位清丽脫俗的端端。
倘若这秦老汉真的知道⾎罂粟的下落,说不定端端也会随⽗亲带着他去找⾎罂粟,如此一来,他就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去亲近她了?
只是现在自己一⾝狼狈,七分不像人,三分倒像鬼,在端端眼中或许只是个穷途末路的沦落人,也不知能否得到她的芳心。
想着想着,他黯然地摇了头摇,长叹了一口气。
耳中听得一声轻嗤,他猛地抬起头来,瞧见端端正掩子邙笑,慎思一惊神,才知道自己又在端端面前失态了,脸上-热,-口乾粮噎在喉中差点咽不下去。
“辜兄弟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若不方便说,老朽也就不再问了。”秦老汉看他脸上转过无数神⾊,又是欣喜又是惘,疑惑地望着他。
“没有!没什么难言之隐!”他连忙摆手否认“晚辈是听得一位神医言道,这岛上有种叫⾎罂粟的怪鱼…”
一听见“⾎罂粟”三个字,秦老汉及端端两人对望了一眼,惊诧不巳。
“你要来这岛上找⾎罂粟?”秦老汉似乎无法置信。
慎思眼见两人神⾊有异,忙问道:“莫非前辈知道哪里有⾎罂粟?若真如此,能否请前辈告知在下?”他満脸诚挚,盼能由秦老汉口中得到一点线索。
秦老汉沉昑了一会儿,才对着慎思说道:“没错,我知道哪儿有⾎罂粟,不过,你要想得到牠,本是不可能的事。”
慎思听得秦老汉佑道⾎罂粟的消息,急忙求道:“这⾎罂粟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求前辈指点津,在下感不尽。”
秦老汉摇头摇,口中不断说道:“这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
“只求前辈告诉我哪里可以找到牠。”慎思急得満头大汗“这⾎罂粟关系到我嫂嫂的命,无论多难我都要试一试。”
秦老汉还是摇头摇,无言地望着天边。
慎思转头望着端端,眼中净是恳求“秦姑娘,你一定也知道⾎罂粟的下落,是不是?求求你告诉我,嫂嫂正等着牠救命呢!”
端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下愿告诉你,只是这过程惊险万分,稍有不慎,恐怕连你都会丧命。”
“不要紧!只要有一丝希望,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慎思坚定地说。
“辜兄弟,不是老朽不说,而是这其中本连一丝希望都没有。”秦老汉仍是坚持不说。
慎思腾⾝跃起,对秦老汉一个抱拳“只求前辈告知⾎罂粟的所在,至于此行是生是死,在下绝无怨言。”
秦老汉还是摆手头摇“辜兄弟,很抱歉,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老人顽固的拒绝已让慎思仅有的耐消磨殆尽,他瞪大牛眼,真想不通怎会有如此不近情理之人,他几乎就要扬起拳头直飞过去,看到端端在一旁直瞅着他,一句耝话刚涌上喉头,就被他硬生生地呑了下去。
“前辈…”
“我爹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为难我们了。”端端不耐烦慎思这种死烂打的个:心下微有恚意。慎思一接触到端端的眼神,心中一凛,默不作声。
秦老汉见慎思不再追问,遂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丘“辜兄弟,往前五里之地,就是寒舍,要是你不嫌耝陋,不妨到舍下略作歇息。”
“既然前辈不愿透露⾎罂粟的讯息,在下也不敢叨扰前辈。”其实他真想多接近端端,不过遇到秦老汉这种固执的老人,他还是想拥有一点自己的骨气。
“你简直是不识抬举!”端端没想到爹的一片好意会遭到拒绝,不噤大怒“想露宿沙滩,那也由得你,我看你⾝強体壮,想来冻上夜一也不会有事。”
慎思没有理会端端,只是向秦老汉躬⾝,开口问道:“不知前辈可否告诉在下,这附近何处有客栈可以暂住一宿?”秦老汉尚未回答,端端已是嗤之以鼻“哼!你以为这是哪里?客栈?你不如跳人海里,去向海龙王借龙宮来住吧!”
“端端!”秦老汉严肃地看了女儿一眼,接着又对慎思说:“辜兄弟,方圆十里之內,你绝对找不到客栈,这沙滩上夜风凛寒,你⾝上的⾐服也还没有乾透,我看你还是听老朽的话,到舍下住上一宿吧!”
“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诚如令嫒所言,在下⾝強体壮,这一点点寒风是冻不死我的。”慎思也不知哪来的牛脾气,一心想和端端倔下去。
秦老汉无奈,只好旋⾝就走。
端端对慎思做了一个鬼脸,随着⽗亲⾝后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