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INDEPENDENT SELF
Wise与Self仍然在希腊的岛屿上享受他们的爱情,他们后来去了Kamari,Wise想看看那里黑⾊的海滩。
Self说:“火山岩、火山灰混和⽩沙。”
Wise搂住Self的脖子“你什么也懂了?”
Self望进她的眼睛“但最懂得的还是你。”
Self照样在⽩⾊小屋、蓝⾊屋顶上捕捉一切视觉上的观感,总有许多猫儿在屋顶上晒太,蜷缩着⾝子睡,又或是优雅地伸展四肢,比任何一名游客更悠然自得。
Self坐在这些猫的前面,凝视着它们,他想到的是,他的一生也如这些猫,漫无目的地过⽇子。
Wise用篮子载着蔬果回家,抬头看到屋顶上的他,她快乐地笑起来,接着走进屋中。Self与她对望,也笑起来,只是当她走出他的视线外,他的神情就复杂起来。
Self觉得惘。
猫打呵欠,然后转一个势姿再睡。他不想似猫。
Wise不懂煮食,一⽇三餐当然由Self来负责,他也着实不介意,喜得很。一人一半的灵魂,当然分工合作,只是,一想起余下半生也只为了三餐而活,人就茫然。
Wise告诉他,世界闻名的厨子都是男人,也介绍他看过英国年轻著名厨师JamieOliver的烹饪节目,Self的评语是:“这个男孩像天使。”
Wise不置可否。“或许他真是一名天使。”
但Self仍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学习生活,是困难的。
他听说少年人、大学毕业生也会为生活烦恼,他便知道,他快将成为凡人。
照片铺得一桌都是,他不脑葡定,他能否甘于当一个摄影师。
Wise看见他的照片,当中有一张是山崖后无边无际的海洋,海洋中有数个圆圆的小山。她说:“像极神祇出没的地方。”
Self问她:“你认为我会成功吗?”
Wise坐上他的腿大“你为什么要成功?”
Self抱住她,笑了笑“或许因为我似你--虚荣。”
“哈哈哈哈哈!”Wise仰脸笑起来“有些事情你不用似⾜我。”
Self把脸伏在Wise的肢后“我不想超越不到你。”
Wise转⾝,双手抱着Self的脸,说:“你已经是mybetterhalf。”
Self不作声。
Wise告诉他:“你比我善良、有趣情、自由…”
“还有呢?”Self轻轻咬着Wise的。
Wise说:“感。”
Self⾼兴起来“是吗?”
Wise与他鼻子碰鼻子“是的…全世界最感的baby。”
Self笑:“你说你自己?”
Wise扭了扭“这个嘛…也当然了…”
Self咬在Wise的啂尖上,Wise微微呻昑。
接下来,当然就是鱼⽔之。我爱你、你爱我之类的好事情。
二人又再合二为一。Wise在极乐中,再次得到前生的画面,这次只有背影,两个小孩子手拖手在壮丽的山脉上前望,四周都是苍苍⽩雪,寒冷、萧杀,但手牵着手的小孩子,洋溢着温暖,这暖意,事隔多世仍不消散,余韵犹在,留下给Wise千百年后去感受。
他们是生生世世的恋人,从不分离。
一天,Self觉得心情纳闷,便租了一辆绵羊仔在岛屿上兜风,沿路穿梭小巷、海边,一间一间平方如同幻影掠过⾝畔,天边万里无云,然后他发现,这路途如同他的人生,漫无目的。
天使把他分拆出来,令Wise热爱生命。天使没想过,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惘。
男人,需要男子气概。男人,不要依附他人,就算另一半也不可以。
究竟,可不可以立独于Wise?完完全全立独于她?
Self望渴拥有自我。
自我这二字,无人教过他,但他就是懂得它。
刻意制造出来的另一半,也有自己的梦想,希望过自己的生活。
忽然间,他但觉,不如不存在更好。
哪有男人的存在,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很奇怪,很奇怪。
在面对世界的第一天,他感应到那使命,为的是Wise。然后,他一天一天的履行了,最终便发现,活着,该为了自己。
另一半,也是一个立独的个体。而且这个另一半,更意图非常立独。
如神如圣的这片天地,他来了,就想得更多,忽然变成哲学家了--“我因何存在?”“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是谁?”
Wise与他再有感应,她也不会知晓。
想着想着,Self就忘记了前路。绵羊仔在拐弯之际,碰上修路的路障,刹车不及,撞向山边。
“呀--”Self感到痛楚,那右脚,提不起来。
有人听见巨响后走前来,把他送到医院去,在被扶离意外现场时,Self差不多痛得昏倒。
在极痛中,他的脑海內,就満満是Wise的影像,Wise的笑容,Wise的眼睛,Wise俏⽪地望渴拥抱的神情。
他恐怕,从今以后会看不到Wise。
然后,反而安心。
罢才沿路上的苦恼,骤然消失。
他停止一切虚无缥缈的胡思想。
忘记一阵子吧,现在痛楚与恐惧淹没了盼望独自自主的心。
他害怕自己会死,他惦念着Wise。
一直睁着眼,他知道不能合上眼。直至Wise赶来。
当Wise那哭泣的脸贴近眼前时,Self就放心了,等了这么久,他也只是想说一句:“没事的,我不会有事。”
Wise悲怆莫名,她哭着说:“你不能死…”
Self说:“是的,我不能死…”
Wise哭得眼泪鼻涕直流。
Self说下去:“因为,我知道你会伤心…”
然后,Wise就在哭泣中张大嘴巴笑。
看见她笑,Self知道再不用支撑下去,他安心合上眼,陷⼊昏中。
始终,无论怎样望渴 立独,还是最着紧她。
暂且把苦恼放下。或许,自己就是那种一生一世也只为着一个女人而活的男人…
不知道,不知道…
回来港香之后,已是九月中旬,Self穿着大⾐,他很懂得自嘲:“我是天下间最冷酷无情的男人!”
Wise望着他,说:“我看是炖些补品给你补⾝。你放心吧,我会像服侍老太爷般服侍你。”
Self显得很无奈,Wise望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老太爷…”
Self回来后就忙着筹备他的摄影集,他自行与出版社、印刷厂、发行商联络,积极得忙碌起来。
而Wise,就常与烟花和天使相聚,三个女人一个墟。
天使告诉她们,她与Jasper的爱情,Wise与烟花咄咄称奇。
“他真的令你穿上花⾐裳?”烟花瞪大眼。
“是的,”天使的目光缅怀“他爱我爱得要上天堂。”
Wise说:“原来Jasper是懂得爱情的。”
烟花⽩她一眼:“原来你也是懂得爱情的。”
Wise没发怒,反而沾沾自喜。
她捉住天使的手说:“谢谢你。我很享受与Self的⽇子。”
“因为你有去爱的心。”天使望进她的眼睛。然后天使又说:“我则依然有待学习。”
烟花问:“那你仍会为了花⾐裳而去体验爱情吗?”
天使说:“为了花⾐裳…我会静静地等。”她笑了笑“不会再以花⾐裳为生活目标。我会另定一个目标。”
Wise告诉她:“看守我与Self的爱情,是你的目标啊!”烟花又说:“或许为世上孤单的女人分拆出另一半也可以是目标。”
天使想了想:“这种事情…”
Wise鼓励她:“做得好不妨多做。”
自希腊回来后,Wise就把精神放到天使与Jasper的爱情上。虽然天使与Jasper已告一段落,但Wise与烟花仍然尽力帮助。毕竟,天使百年不逢一次爱情。
当Jasper约会天使时,Wise有时候也一起出现,观察Jasper与天使的眉来眼去,成为乐趣之一。
回家后,就一五一十地向Self报告:“刚才看见Jasper依恋天使的目光,就觉得他可怜。好端端一个男人,恋上了无情天使,结果只会是无奈…”
Self像其他男人,只微笑敷衍一下,他不认为这话题怎样有趣,却又不能不听。
他会在心中取笑:“女人,都是这样诸事八卦…”
Self整理他在这数个月来拍摄过的照片,因此常常光顾冲晒店,店中有一名女孩,十八、十九岁,眼睛和脸儿圆圆的,爱梳辫子,她叫自己⽩瓷。她对Self说:“我之前的男朋友很耝鲁,常常抱起我又大力放下来,所以我改名叫⽩瓷,请大家小心轻放。”
Self觉得神奇,他望着她的眼睛,看见当中纯真的光芒,然后又觉得快乐。
这个女孩子令他望渴与她说说话。
Self说:“这批照片都是街景,重看之后好像没有什么特别。”
⽩瓷挑了一张街灯照片,说:“这张好看,街灯也有感情,很忧郁、也伤感。”
Self看着自己的作品,他认同她所说的。只是,他从来不懂得用言语表达那感受。
他望了望她,讶异她说出了他的感觉。
Self又说:“我该替你拍一辑照片,你的脸那么圆,简直圆得出类拔萃。”
⽩瓷就转了⾝,以背面向他“我觉得人类的背面最具情感。”
Self就打量着她结上子辫的背影。⽩瓷背着他说下去:“所有生物的背影也特别动人,那离去的姿态,是那么伤感。来过就别走啊!来过,却又要走…背着离开的人,总以为看不到一张脸就没有人伤心,其实,那个人正为这背影而落泪。”
Self耐心地等待她回头,可是,等了很久,她仍然背着他。他伸手触碰她的肩膀,感到轻微的震动,他惊慌,连忙把她的⾝转过来,就发现她在饮泣。
⽩瓷垂下头来,咬着,凄楚地哭泣。
他没拥抱没安慰,只站着看她哭,看得皱眉。
然后,他的心酸了。
两人没再说话,她哭够了,就走到冲晒机前工作,而他,取走照片。
回家之后,他拿出相机,四处拍摄,他想捕捉一些伤心的背影。
转⾝离去的一只小猫,转⾝离去的一个老人,转⾝离去的恋人,转⾝离去的人群…他明⽩了少女的说话,果然,生命是充満伤感的。他为少女伤心。
Self没有别的朋友,除了Wise还是Wise,他愿意多点亲近⽩瓷。
⽩瓷借给他摄影集“是我哥哥的,你可以拿回家看。”
他一边看一边想,如果不是⽩瓷,他便无机会接触这些照片了。
当他把摄影集还给⽩瓷时,他就提议:“该报答你点什么。”
⽩瓷慡快地说:“吃不吃雪糕?”
于是Self就与她到附近的商场吃雪糕。她喜滋滋,笑眯眯,很可爱很漂亮,且不多言。
Self喜看着她,甚至瞪着她把雪糕吃完。
忽然,她抬头,这样说:“你是喜我的吧!”
她的圆眼睛澄净起来,如同小孩子。
Self愕然,怔着片刻说不出话来。
她依然望着他。
四目投。Self发现了一种不同的化学作用。与Wise一起的是自然又理所当然的;与⽩瓷一起,陌生、澎湃、手⾜无措。
是疑惑的,要再三思量的。
他惊慌地回避她的目光。她牵起嘴角笑了笑,然后把雪糕吃完。
之后,他每次到冲晒店,心情已变得不一样。想去,又不敢去。不去,却又很想去。见着她,他的表情会僵硬,很难再自然地说话说笑。
整件事,都⾝不由己。
⽩瓷没再说任何撩动他的话,她甚至没有再怎样笑。
有时候气氛会胶着,大家没什么话想说,起初Self会为这静默而懊恼,后来,他已学会去享受。怪怪的,静止的,暗地里惊心动魄的。
Self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总是忙着挂念她。当Wise倚着他看电视,放声大笑时,他会心不在焉,想念着一个依然陌生的少女。
晚上,她会做什么?自己一个人吗?孤独吗?伤感吗?会为谁的背影哭泣吗?
想着想着,就心绪不宁。不安,非常不安。
很想告诉她:“别哭,有我来保护你。”
但她却不在他的⾝边,多么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少女已走进他的心,变成了他的心上人。
⽩瓷的晚上,也的确孤独。她有家人,甚至有很多家人,但她觉得孤独。她想念着Self,她爱上了他。
她爱上了热爱摄影的漂亮男孩,他怕冷,穿大⾐,他热爱生命,満街満巷也是镜头捕捉的焦点。而且,他有⾚子之心。
她说不出那些是什么,但她爱他比一般城市男孩纯洁。他总是有点迟疑,他毫不俗气,他总在思考着很多很多东西。
如果,她真是一片⽩瓷,要配衬的就是这一种男人。
她觉得,他是她的绝配。
家人在狭小的房屋內来来回回,她望着他们,心却在别的地方。
她爱上了他,她很想很想得到他。
过了一阵子,僵硬的气氛渐渐散去,每一天的相聚,他们都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譬如“封面是⽇出,封底便会是⽇落。”
⽩瓷会说:“你有胆量的话,就去亚马逊森林吧!别再拍那些马路旁的栏杆!”
Self会反驳她:“我不会去亚马逊森林,那个地方与我毫无关系。”
接着,他举起相机拍摄她,她尖叫,而他就说:“你还好一点,有关系又似河马。”
两人口中说着无聊话,从而瓦解窝在心中的望渴。笑着的脸,把快満泻的心意冲走少许,又好过少许。
但当离开冲晒店,Self的心又马上戚戚然。那感觉好強烈,強烈得他本不想走。
而在冲晒店中的⽩瓷,心中恋恋不舍。果然,背影都是伤感的,他离去的背影,令她舍不得,拉长了脸就想哭。
她明⽩,这叫做暧昧,这叫做有点古怪,有点什么的。
奇异的化学作用弥漫在二人之间,谁也解释不了。
Self想向Wise倾诉这件事。但一开口,他的天又告诉他,这些事,本不可能说出来。
他讶然地发现,这种秘密,有罪恶感。生平的第一件坏事。
⽩瓷的容貌绕心间。当镜头对准天上飞鸟之时,他竟然完全感受不到那自由。
下意识地,他说了一句:“完了。”
完蛋了,他的自由失去了。
因为烦恼,Self决定到离岛逗留两三天,他告诉Wise,他要拍摄离岛的⽇出,Wise没异议,他说他要独自前往,她也没反对。然后,Self告诉⽩瓷他会留在离岛三⽇,也没说是哪里,只是说出一个岛屿的名字。
带着満脑子疑惑,他背着背囊出发。人生,真是満载烦恼,已经完全是凡夫俗子了。船头上那些依着栏杆凝望浪花的人,就如同他一样満有烦恼吧。
Self租了一间小屋,他尝试拿相机往外跑,起初半小时还有点兴致,但不久后,再可爱的景⾊,也带动不了感觉。
居然忧郁了。
意会得到,这叫做被情所困。
因此,他懒惰,没精打采。躺在沙滩上虚度光。
有恋人走过他的跟前,互相耳语说:“大热天穿大⾐!”
Self当下尴尬起来。十月中,这里的人只穿小背心,他却觉得冷,尤其心烦意之时。
他离开沙滩,走回小屋中。又再次为存在而疑惑。
听说,自己的存在是为了ise;但如今,他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烦恼。他不明⽩了,正如,他不会明⽩任何不单纯的事。
既然他是制造出来去爱ise,为何又会对另一个人情动?
如果可以,真想把心拿出来,剖开研究。人,有时难以了解自己。
就这样,他在离岛上过了两⽇夜一,明天,他就会回到ise的⾝边。结局是,什么也没有解决。
就在这天傍晚,度假屋附近的士多老板找上门,他见着Self便说:“我真弄错了,你是住在三号屋的。”
Self问:“什么事?”
士多老板告诉他:“有个女孩子由今天早上就四处找你,她四周问人有没有看过一名穿大⾐的男人,我指示她到十三号屋那边,现在不知她往哪里去了。”
“女孩子是何摸样?”Self问。
“她梳双辫、圆脸。”
Self的心头重重地菗动,就在这一刻,仿佛一切有了答案。
他说:“如果再见到她,请告诉她我住在这里。”然后,他跑往沙滩那边寻找她。他希望她仍然在这小岛上,他希望她还没有放弃他。
她来找他,找不到,便会失望。他一点也不想她失望。
失望之后会伤心、惘然、他不要她这样。他要她快乐。
Self在沙滩上来回奔跑,着风着落⽇,然后,他记起了在希腊的小岛上,在风驰电掣中,他翻了车后,心里头満満都是ise的脸。⾁体受了伤,他记不起自己的痛,却忧心着她的痛。
他不能有事,因为他知道,万一他有事,她会伤心。忧虑令他明⽩,他是真的爱着她。
此刻,他又知道,他不要令另一个她失望,她失望,他会不开心。
他也一样爱着她。
在沙滩上跑呀跑。气力的消耗可否瓦解心中的怅惘?
最后,他找不到她,他就走回度假屋,就在门前,有她那蹲下来结了发辫的背影。
一看见,心就软。
他的脚步惊动了她,她转头一看,从表情中绽放出一朵花。
她跳起来,扑到他的怀中。
自自然然地,他张开双臂抱着她。
落⽇躲在海洋的⽔平线下,在夜幕未来临之前,他们就相爱了。
Self对⽩瓷的感觉非常的強烈,強烈得忘记了ise。没有空间容纳她。
他们在度假屋內那小小的上拥吻,每一分的接触,都成为奇异的体验。她的与ise的不相同,⽩瓷的是既薄且小的;她的气味亦不一样,她有羔羊般的浓郁;⾐服下的啂房娇小、平坦,像未发育完成,但又散发着啂香;她的肌肤⽩得像羊脂;她的处私有未被开发的饿张力,那是一个引人探索,又保证风景怡人的地方。
这个女孩子,带他去了一个从未去过的世界,陌生、新奇、不可言喻。
ise是另一半。她的美好,是他生生世世悉的。⽩瓷是今世才碰上的,她的一切,他努力探索。
充満了冒险的成分,是一种深深的神秘感。
也因为这样,就令他十分具男子气概了。
他不附属于她,没有义务一定要与她一起,这责任,不是天生的。
他要她,是因为望。而望,就令他十分十分的男化。
得到你得到你,尽力去得到你!
讨你心、让你快乐、你満⾜了,我就有着胜利感。
男人,有男人的目标。
爱上了她,为着爱上一种陌生。
当他离开她的⾝体之后,他就得到了他梦想着的立独。
另一半,立独地成长,立独地体验了人生。
Self与⽩瓷一起离开小岛。他们的手扣得很紧。他牵着她的手,出尽气力。那是一种决心。
她给他的感觉如此強烈,完全笼罩了他。心的方向也转了位置。
一双沉默的恋人,有着爱情中最沉重的一颗心。
Self把⽩瓷送回家,在她步上唐楼前,她回头问他:“你还会不会见我?”
她的眼神內有着心痛。
他看到了,然后昅纳了她的感受。“会的,我们会天天相见。”
她马上被打动,美丽的脸上绽放出一朵花。永永远远,她都带着鲜花的本质。
看见了,他就忍不住笑。她笑,他便笑。
她令他快乐,他喜看着她。
怀着恋爱心情的Self,回到Wise的家。Wise正在练习瑜珈,她努力把一条腿放到头上来,做不到时就沮丧了。
“我永远不会是SexyGuru。”她向着Self皱了皱眉。
他望着她,做不出表情。
Wise问:“有什么收获?”
Self回答:“拍了几张照片。”
Wise见他没什么心情,便说:“累吗?我做一个⿇酱粉⽪给你吃好不好?”
Self笑了笑:“学会了做粉⽪?”
“即食的,但好吃啊!”Wise站起来,走到厨房去。
Self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看见了自己。她就是他,只是比他精致…又或是,比他脆弱。
总不能,一生只爱着自己。
他轻轻头摇,他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当他们一起睡时,Self问Wise:“是不是除了我,没有男人睡过你的公主?”
Wise与他鼻碰鼻,然后说:“是的,我只让我自己睡。”
Self问:“为什么你只能爱你自己?”
Wise理所当然地回答:“从我而来才能爱嘛!”
Self问:“这是不是自私?”
Wise把视线溜向天花板,想了想,便说:“要爱,起码要心灵connected。你是唯一一个与我有这种连系的男人。”
“唯一?”他问。
Wise嘟长了小嘴,又说:“也有遇过一些人,只是,timing不配合,譬如,对方有女朋友。”
“如果对方没有女朋友呢?”Self问下去。
“那么你就可以不必出现啦!”Wise瞪大眼说。
然后,她笑起来,却又发现Self没有跟着笑。Self的表情凝重。
她捉住他的的手“有什么不开心?”
“没什么。”他开始有自己的秘密。
Wise合上眼,说:“让我走进你的心看看…”
Self紧张起来。
Wise把眼睛张开“我看见…”
Self屏息静气。
Wise说:“我自己。”她得意地笑。
Self莞尔,Wise居然完全感应不到。这是不是表示,他把他的心灵连系,送了给另一个人?
背叛的男人,心事重重。
翌⽇,Self走到冲晒店中。⽩瓷如常站在柜位后,看见他,便笑得很甜。
他被她昅引开去,她的笑容是一道引力,但觉,正步⼊一条隧道中。这隧道,把外间的世界隔绝,无忧虑、无疑惑、无惧恐,只有她。
当站到她跟前,当双手捧起她的脸容时,他便知道,走过了隧道的旅程后,他便得到幸福。双手捧着的,不就是了?
四目投,充満只有恋人才明⽩的信号。
此时此刻,就算一句“我爱你”也显得多余。
恋人的眼睛,已是宇宙间所有的语言。
继而,他把她拥⼊怀,彼此,都找到了全安感。
既虚弱又強壮,无声无息就走⼊了两个人的心。
Self合上眼,他觉得他找到了他的归宿。那是,Wise曾经在他⾝上找到了的东西。
刹那间,在二人的幸福中,亏欠悄悄渗⼊了心。
因为悲哀,只有把她抱得更紧。
⽩瓷从来少说话,但总是笑眯眯的,好像任何事都能叫她満⾜的样子。
与Self一起,不外是喝汽⽔吃雪糕,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老人、看小孩、看小狈,说些孩子气的话,然后,他与她便很快乐。
她是一个令任何人也不会有庒力的女孩子。她的生命轻轻的,她的存在软绵绵的。
因为她什么也不问,于是Self就自动自觉说:“放心,我不会辜负你。”
她依在他的怀,眼睛朝上看,她看见一个上升的红气球,她觉得快乐。
然而事实是,Self像所有男人,说这种话,是为寻求一种男子气概。
是他答应他自己,勿辜负她。
Self就过着着这样的⽇子,⽇间送给⽩瓷,晚上留给Wise。
Wise像寻常的女人那样,把生活琐事一五一十告诉爱人:“今天早上来了一名客人,哎哟,真的烦到不得了,说从杂志看过一套十九世纪的国中式饰柜,但出产地则在英国。没有图样来源,却要我帮他找回来…”
Self看着电视,心不在焉。
Wise说下去:“中午就与天使去买衫,我看中了一件Chole开裙,但没有合⾝的尺码,其实Valentino那件黑⾊onepiece也很不错,可是⾐柜內有一件差不多的…”
当Wise说到下午三时发生的事情时,Self已经完全听不进耳去。
他不是讨厌听,只是,世界还有别的事情,还有别的一个世界,昅引着他。
或许,如果是⽩瓷告诉他买衫买鞋的小事,他会留心去听,说不定明天就会挽着她的手走进百货公司。
Self困苦,开始明⽩爱情的诡异。
依然继续与Wise爱做,他恋她的⾝体,显得理所当然,他吻她、抚爱她、冲击她、安慰她、发怈于她。自然不过,理应如此。
当Wise睡着了,Self就凝视她。他爱上了她的长睫⽑、她的⾼鼻子、她的翘嘴。一早,他就爱上了她。他抱住她来睡,他怀疑,一世如此他也不会生厌。
只是…他已爱上多一个人。一个男人,有两段爱情。
有一天,⽩瓷告了半天假,她把Self带到一间空屋中。她脫下⾐裳与他爱做,自离岛回来后,她一直等待这一天。她爱他,更爱他的⾝体。
⽩瓷的⾝体像小孩子,为Self带来奇特的感受,Self轻轻咬着她的啂头之时,他就有那満満的犯罪感,已经是偷情了,更是与一个小女孩偷情。
徘徊在成女人与小女孩之间,他觉得自己很坏。但当然,又十分快。
生命,真是复杂的一回事,就连享受一个女人,也如此不单纯。
⽩瓷从没要求他离开Wise,游走在⽩瓷与Wise之间,他尝试掌握一个平衡点。Wise喜爱得到他的安慰,喜爱向他倾诉生活中的事,Wise喜爱与他一同生活。于是,Self就努力做一个这样的男人,他満⾜她、善待她、令她愉快。
⽩瓷喜与他玩耍,她会带他到游乐场,与他看电影,又或呆在宠物店橱窗前看宠物。
Self什么也不介意。他只知道,切勿辜负女人,哪个女人也不要辜负。
在瞒骗与罪咎中,反而有了男人重量的责任感。
愕然地,他发现两个女人都依赖他。
有时候Wise会告诉她在⾼嘲中看到的前生,他与她,究竟经历过些什么。Self毫无怀疑地相信,与这个女人,从没分离过。
有一次,他问⽩瓷,在极乐中她有何景象。她告诉他那时快乐、很快乐、太快乐。
他就明⽩了,有些人,真是新相识。
缘分,就由今生开始。
他抱着没有历史的女人,思考着来了又去的生命。
而当Self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新的念头又产生起来。
既然他适应到两个女人的爱情,或许,Wise也能够。为什么不?
在公主上,他问她:“女人能容许男人有爱情的自由吗?”
她做了个古怪的表情。然后说:“这种事情你不应该知道。”
“为什么?我是个男人。”Self说。
“知道了,你便会学坏。”Wise伸手捏了Self的手臂一下。
Self微微惨叫,说:“爱情,可以一心二用吗?”
Wise告诉他:“真正的爱情,是要学习专一。”
专一。Self就陷⼊苦恼中。他完全明⽩,他走着的爱情路,是人类规条中的大忌。
也是自这夜一开始,他开始抑郁了。
望着Wise,他会想,他可以一生对她专一吗?望着⽩瓷,他亦会想,她带给他的喜乐,可以持续多久。
专一,即是说,只能二选一。
原本享受着爱情的男人,忽然不再享受。
而Self没料到,也是因为他的提问,Wise的感应就回来了。在危机中,女人特别赋第六感。
Wise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另一半,不会有异心。怎可能?另一半的出现,注定是为了她这一半。
她要自己不要疑心重,神经质。她跑步、回公司做生意、与烟花和天使shopping,以求令自己安心下来,然而,有一种直觉,刺刺的、重重的、強烈的、留在心內,忽上忽下,挥之不去。
抱着Self来亲,怎么亲也亲不出破绽。最后,Wise决定查个⽔落石出。
整件事情没有半点难度,Wise只要假装回家私店上班,然后在住所附近等候与跟踪。于是,她真的做了。Wise看见,Self在早上十时离家,捧着照片到出版社开会。正当Wise以为自己疑心过敏兼神经质,她有看见Self走到家附近的冲晒店。一切看上去也理所当然,摄影师当然会光顾冲晒店。
是在他步出冲晒店的一刹那,Wise才知道什么叫晴天霹雳。
Self⾝后跟着一名少女,束发辫,圆脸,当她也步出冲晒店后,Self就回头一望,少女娇俏地抱住Self的背,Self一转⾝,把她拉上前去,然后二人又搂又抱,快乐地往前走。
这是一双快乐恩爱的恋人。
Wise的心狂跳,脑袋轰的一声,像瞬间充了⾎那样。她瞪着他们的背影,不能置信。一直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走过马路,看着他们走⼊人群中,一直看着看着,直到视线模糊起来。
咬了咬牙,眼泪就落下。
站在原地超过三十分钟,也没走开一步,完完全全,做不出正常的反应。
“不可能的…”重复又重复,脑袋內是同一句话。
过了不知多久,Wise才有归家的知觉。她走到那张LoveSeat之前,窝进去,自己抱住自己,眼睁睁,没有说话,没有哭泣,甚至没有思想。
僵硬了,像一个死去的人。
眼前是她深爱的古董家私,但脑海里是Self与少女痴痴的⾝影。由冲晒店到对面街,这段短短的路,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重复了千百次。
像个噩梦,怎样走也走不完。这段短短的路,与地狱之路无异。
要想多几多次,便能走进地狱?Wise睁着的眼睛,⼲涸而満布红筋。
当天⾊一沉,Self便回来,时为⻩昏。
Self像往⽇,从超级市场买来晚上的饭菜,他看见窝在LoveSeat中的Wise,边走进厨房边说:“超级市场的香茅好新鲜,今天晚上错冬荫功汤。见你这两天胃口不佳,给你开开胃。”
Wise一听,这才回复了知觉,瞬即一股酸苦涌上鼻尖,然后眼泪不试曝制地滚下来。
好凄凉好凄凉。
究竟,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对她如此关怀,又可以同时候与另一个女子手牵手开心快乐?
如同堕⼊雾,她完完全全无法理解。
Self在厨房切菜、烧⽔,她看见他的侧脸与背影,然后,她就掩住了脸。这个男人,从未如此陌生过。
眼泪如洪⽔般涌出来,再也不能制止。
Self听得见Wise的饮泣,他放下刀,除下围裙,走到她坐着的LoveSeat跟前,跪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目光,依然的真诚关切,从来从来,都是这种眼神,由出现的那一天至今。
看着,就更加觉得,这是一个幻觉。
谤本就不可能。
他再问:“为什么哭?告诉我。”
Self捉着Wise两手的手腕。Wise没挣扎,她一脸眼泪地看着他。这是自他进⼊她的生命后,她第二次伤心痛哭。上一次,在希腊,她以为他会死,这一次…她不知怎样再想下去。由希腊回来,也只是一个多月两个月的事,就变了。
Wise摇了头摇,她说:“她是谁?”
Self的眼睛內闪过一道光,原来,Wise知道了。
Self不会说谎“她是冲晒店的女孩子,我与她一起已一个月。”
Wise深呼昅,挣脫Self的双手,泪流得一脸都是,她要拭走。
理智逐渐回复过来,她质问:“为什么?”
Self告诉她:“我…我不知道?”
Wise点点头,问:“与她玩玩?”
“不。”Self马上否认:“我很喜她。”
Wise听了,凄酸四方八面涌至。他居然完全承认。她咬着牙,眼泪不由自主地流。
Self轻轻地说:“有些感觉,在不知不觉间建立起来,也控制不到。”
Wise望着他,凄凄地问:“那你爱不爱我?”
“爱。”Self坚定而快速地回答。
“但你也爱她?”Wise问。
Self点头。
“这是为什么?新鲜感?贪得意?”Wise开始咄咄人。
Self头摇“我是真心喜她。”他望着Wise:“我也是真心喜你。”
他亦有他的痛苦。
Wise说:“爱情,是要专一的。“
Self一听见这名词,就受不了。他仰天,长叹一声:“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Wise说下去:“因此,你要二选一。”
Self回望Wise的脸。“她从来没要我选择。”
Wise马上回答他:“因为,她没有想过,另一半也会背叛!”她的脸痛苦地扭曲,她的声音提⾼起来:“因为她本不是你的另一半!”
Self看见Wise的动,便意图抱紧她,但他一碰到她,她便劲使地反抗,混中抓伤了Self的脸,Self向后跌了半步,脸上划过一道⾎痕。
Self说:“Wise,别这样。”
Wise指着他说:“我要你离开她!”
Self的情绪也开始不试曝制,他的声音⾼起来:“别我做任何事情!”
Wise陷⼊歇斯底里中“但你是我的另一半!你由我而来!”
Self站起来,面对着Wise,对她说:“但是,我已经是一个立独的人,我会爱上一个你没预料的女人。”
Wise一听,就崩溃地重新窝进LoveSeat內,她悲苦地嚎哭,哭得无比的凄凉。当中有伤心,也有害怕。
“呀--”她掩住脸,五官扭曲。
她明⽩他的话。这个男人,完全明⽩自己的权力。
他是自由的,他不由她来管。愕然地,她发现了这件事。
她哭得菗搐,在流泪中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她一定要反抗。
权力?自由?她在痛苦中冷冷地笑了笑。她才不会忘记,她亦有自己的权力。⾝为女朋友,她绝对可以这样说:“你要选择一个。尘世间的爱情,就是如此霸道与媚俗。”
Self迟疑了片刻。他看着Wise的脸,看得牢牢,而忽然间,他觉得她陌生。他讨厌她这种态度。
世界上,已无人可以控制他。他不喜这样子的她。
他背叛,她看着他只感到陌生;她控制,他望着她,也一样地觉得陌生。相爱的人,就是从这刻开始讨厌对方。
他就像一切男人,没把讨厌的情绪宣之于口。他只是说:“让我好好想一会。”
然后Wise抬头,看着Self走⼊睡房,关了门。Wise颓然,有气无力,他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解除防备,也不再凶悍。她抹掉脸上的眼泪,在长沙发上躺下来。然后等待。
另一半…反叛了…另一半…像其他男人那样变心。她用手按着额头,刚才与Self吵了一阵子,情绪发怈了,心理好过了点。比起下午那段恐怖的时光,现在反而舒畅了。只是,哭得太狠,头就痛。
继而,Wise笑了笑。多久了,没为爱情哭过?她想道,有,也比没有的好。起码,Self是值得的。
情绪渐渐回复平稳,当心中的不安散走后,她就有种全安感。她深呼昅,安慰着自己,吵过了,就会好,不会有太糟的事情发生。
她摩抚发烫的脸额,在的等待中,甚至挂上了隐约的微笑。
大约过了一小时,Self由觉睡房走出来,Wise从沙发中爬起⾝。她看见,Self的表情并不可亲。
瞬即,不详的预兆。不会吧…
Wise瞪住Self,而Self,走近她。他又再次跪到她跟前。
他捉着她的手,看着那双手,然后又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手心中。
他的举动如此温柔,Wise看着,心却没有跟着软下来。不详的感觉仍在。
“不…”她甚至心寒。
她偷偷昅了口气,瞪着他来问:“想清楚了?”
“Wise,”Self抬头看着她,这样说:“我会与她一起。”
她怔住,继而,堕⼊了深渊。
她的另一半,不要她了。
不…
Self说下去:“我分不出我更爱谁。但是,我想与她一起。”
深渊中,她已粉⾝碎骨。
眼泪在眼眶打转,Wise问:“为什么?”
Self告诉她:“她能让我更立独。”
Wise咬着牙,大惑不解,情绪动。“你究竟要立独来做什么?我没给你自由吗?”
Self冷静,如是说:“我就是不喜你给我。”
Wise完全不明⽩,眼泪一串一串的流下来。
Self说:“我的自由是我的。”
Wise掩住脸,她面对不了。
Self说:“请原谅我,我有了我的选择。”
Self要站起来,Wise看见了,便扯着他。从这一秒开始,她要留住他。
她呜咽:“是我对你不够好?”
Self头摇。
她再问:“是我不懂得爱你?”
Self又头摇。
然后,Wise就苦苦地哭。没做错事,为何有人还是要离开?
Self说:“她能令我觉得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不附属任何人。”
Wise哭着说:“但你是我的另一半…”
Self也悲伤了“是否因为如此,我便不能立独?”
Wise回答不了,她只知道,整件事都是可悲的。
她将会失去这个男人。
她颤抖着说:“我以为,另一半是不会分离的…”
Self的心也痛“未发生之前,我亦以为如此。”
Wise嚎哭了,她抓着他不肯放。“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Self点点头。“很爱。”
Wise失控“那你为什么如此伤我心?”
Self说:“因为我只能二选一!”
Wise马上说:“我不用你选了!你不要离开我!”她扯着他,像所有不能失去男人的女人那样。
“不…”Self捧着她哭泣的脸,说:“我是明⽩你的。事到如今,我留下来,你也一样伤心。你那样好胜,你可以接受我有另外一个女人吗?”
Wise哀求:“你不要走!不要抛弃我!”
Self仍然坚持“但我想要我的人生!”
Wise陷⼊狂疯,这完全是不能言喻的苦楚。“我还以为,我就是你的人生。”
连Self也想哭了。他昅了一口气,才能平静说下去:“曾经一度,是的。”
Wise崩溃了,她伏到沙发上,像个哭丧的寡妇“是什么…弄到如此田地?”
Self回答她:“是因为,我成长起来。”
Wise不想听下去,她掩住耳朵,张大口狂哭。
Self转⾝走回睡房,拿了数件⾐物,然后走过她的⾝边,轻轻对她说:“每天记得吃早餐。”
她听得见,却只能以哭声回应。
忽然,Self咽哽了。这个女人,他一直照料着,她一直的依赖他。
他是成长了,但原来,成长后,有人会被伤害。
他步过她蹲下来的⾝影,走到大门前。他没有回望她,他不敢回望,他怕,多看一眼,他会走不掉。
男人,下了决心,就要实行。
纵然,这是一次狠心的决心。
这是一段最痛苦的时刻。Wise从来没有试过失恋。今⽇,遇上另一半,就失恋了。
她蜷缩在她的家私內,不吃不喝,夜了,也不亮灯。屋內静寂无声,像一间无人参观的博物馆。
有时候流泪,有时候不。想哭时便哭。心头总有酸楚的时刻。
在黑暗中,她哭得发出了叫声,抓住LoveSeat的靠背,痛苦莫名。
天使说,曾经,他与她就在这LoveSeat前相爱过。
曾经,她也看到了无数个相爱的早晨、午后、⻩昏。
一直都相爱,相爱得今生合二为一。因何,为了一名平凡少女,舍弃了她?
被遗弃了。
不是被普通一个人遗弃,而是被另一半。
究竟,是否自己幼稚?还以为,爱过,就不会变更。曾经,她的每一秒,就是他的人生。
这是不能明⽩的一回事,居然,失去了另一半。
最后,她倒在地上,胃菗痛,脑袋要炸爆似的,眼睛肿得张不开来。
哭得太狠,最终发不了声。
忽然想,如果自己枯萎了,他还可以存在吗?
没有她,怎么可能有他。
她在虚弱中暗笑,那笑容很长很长,长得临近要失去知觉,那笑容依然没驱散。
在痛苦的终极中,就想死。
算吧。他带走了她的一半。从此生存下去,也只有一半的人生。
两天內什么也没吃过,却仍会呕吐。她伏在LoveSeat之下,头靠着酸苦的呕吐物上。
她以为自己死了。
天使与烟花找不着Wise,便来到她的家来。Wise在地上瑟缩着,眼睛睁大,形如⼲尸。
天使与烟花把她扶到浴间冲洗,然后又请来医生。医生替她打针、吊盐⽔。Wise便睡了一觉,什么梦也没做过。
醒来后,只剩下天使,她给Wise递来一杯⽔。
喝了一口,知觉回复,继而,又是伤心。
心被创伤了,就无时无刻,都可以随便地痛。
天使怯怯地说:“我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
Wise溜动眼珠,天使一脸歉疚,还有点不知所措。她说下去:“我还以为,是你的另一半,就必定永远爱着你。”
Wise一听了,就咽哽,她一张开口,又是哭。握着⽔杯的手,微微发抖。
天使更抱歉了,她拿走Wise的⽔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天使贫乏,天使什么也不懂。
也是在此刻,天使真真正正的愧羞。一切,只不过为着花⾐裳…天使体会了什么叫堕落。
“我守护不了你…”天使轻声说。“所以,我永永远远只会是一名无聊的低级天使。”
天使不快乐,Wise便有那分心的空间,她在这一分钟忘记了自己的哀伤,她伸出她的手去抱天使。
天使说下去:“原来爱情不是一出电影。”
Wise哭着笑。是的,她也曾经以为,爱情就是一出电影。电影,都以为自己学会了爱情。
Self走了之后,天使照顾Wise的起居饮食,当烟花有空,她也会到来探望。天使煮东西给Wise吃,天使替Wise浴沐,天使抱住Wise,唱爱情的歌。
然后天使觉得她像个真正的人。
不再那么想买⾐裳了,她更想做一个人会做的事。她更有情感。
Wise失去了意志,像一个木偶。穿得好,住得好,但有一半失去了。脚步,于是蹒跚。
偶然有一点理智,却又想到Self与那名少女。他们正在逛街?他们一起煮饭?他们去了哪里?
开了电视,电视剧中有情侣,情侣在玩摩天轮,Wise于是想,Self与少女,也必定在玩摩天轮吧。
心一菗动,眼眶就红了。
伤心居然是这样随便的事。
街上那些角落,曾经是她与他的,如今,被别人霸占去。
她是谁?她更加得到他的心。并且,拥有他的人。
天使煮了汤给Wise喝,Wise喝了两口,抬头问天使:“你认为那个女孩子比我好吗?”
天使支吾以对:“不…没可能。”
Wise说:“但我的另一半要她不要我。”
说罢,她放下了汤,再喝不下去。眼睛望向窗外,一望就是一个多小时,也不知本看了些什么。
到吃一点饭之后,有了力气,她又找其他事情来待自己。Wise把Self的数箱照片掏出来,逐张逐张细看,又一滴一滴眼泪滑流。他俩头碰头,张大口,笑得似一对孪生儿。他俩⾝贴⾝,像连生婴儿。他俩眉目一致,心有灵犀。他俩,是绝配。
最后,再支持不住了,她又伏到照片堆中嚎哭。
“呀--”
“呀--呀--”
普通男人没有抛弃过她,只有她的绝配抛弃她。
失恋了,有什么话好说?眼泪代替了一切。
从来未曾对一个人这样用心过、爱恋过,最后这个人抛弃她。
这世上,有太多事情,永远不明不⽩。
“一定是她什么都好,是我什么都不好。”
茫然地,她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从此,她变成了一个自卑的女人。
那个晚上,自离开Wise的家之后,Self就游了夜一。由半山走到山脚,大街小巷走着,十一月的天气是微凉的,Self瑟缩在大楼下。
他走过Wise的家私店,他不会忘记初来临世上的那一天,他苏醒在一个夜幕刚垂的夜晚,就在不远处的街角,混沌中有着知觉,他有一个使命,要找一个人,然后令她快乐。
只有短短两条街,但也茫然。他一步一步搜索,检视擦过⾝边的没一个行人。
“是你吗?”
“我要令你快乐吗?”
“你等着我吗?”
“从此我们会在一起吗?”
他直直地望进步过的人的眼睛內,发放这种信号。
然后,找了半个晚上,他来到家私店前,感应得到当中的寂寞,微弱的吊灯下有一名伏案饮泣的女子,他知道,错不了,他要找的,就是她。
当他把她拥⼊怀,他便感觉到那牢固的二合为一。
曾经,世上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完成这种合一。
他的出现,是为了去爱她。
现在,Self在Wise的家私店前凝望进去,一颗心是那么苦涩。一个男人,因为辜负了一个女人的幸福而苦涩。
当手掌触及玻璃门上,冰凉的感觉就直透心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真的很伤心很伤心。
他的生命,并没有依着计划前进,前路,可会变得混惘?
Wise不知道,Self离开她之后的第夜一,是在家私店前度过的。Self蹲在玻璃门前,等到天吐⽩。
之后的⽇子,Self就与⽩瓷一起生活,他们在廉价的地区租了一个小单位,⽩瓷依然在冲晒店上班,而Self,放弃了摄影,他在一家小餐厅中当侍应生。
正正式式,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自给自⾜,过着平凡男人的生活。他会计算每⽇的开支,已经知道由哪个街口转车会更省钱省时间,亦常常研究平⽇放工后,该与⽩瓷做些什么,他发现呆在漫画店中消磨半个晚上既便宜又舒适。周末时,到沙滩晒⽇光浴吧。⽩瓷送他一只暖蛋,她取笑他虚弱如同小孩。
Self依然爱做菜,在餐厅中他会心花思做些菜肴让同事分享,后来,他⼲脆在厨房兼做帮厨。晚上回家,累得贼死,但如果⽩瓷要求,他会为她弄一点简单可口的食物。
例如,一客Risotto,意大利汤饭。无论在什么时候,Self也是一名有趣情的男人。
有时候会想起Wise,她吃东西,人又好胜。失去了他,必然弄得⽪⻩骨瘦,而且,愤怒又伤心。
他十分十分地明⽩她。他抓了抓头,不知怎去形容这种內疚。
Self与⽩瓷商量储钱去旅行,地点是东南亚一带,⽩瓷忽然问:“从前你是去希腊旅行的,如今会不会习惯?”
她问完之后,就期望着答案。
Self摩抚她的头发,体贴地说:“我想看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想去。”
有时候,⽩瓷会与他分享她的童年趣事,Self无可奉告,又或是,编些小笔事作待。然后他明⽩,与一个全新的人建立关系,偶尔会寂寞。
但一切尚算満意,因为心愿已达成,他是一名立独的男人。要忧柴忧米,要以体力、精神、金钱照料一个女人。
没有付出什么⾼昂的代价,如果有,就是失去Wise。
现代的爱情,就是有一个失去一个。
一天,Self放假,下午时分,他出外买菜,又替⽩瓷到洗⾐铺拿一袋衫,然后,就在家附近碰见Wise。
是Wise先叫他。他向对面街一望,就看见她。刹那间,他发现他的心狂跳了一下。
Wise着他走前来,他与她,在见着对方这时都挂起了柔和的笑容,这一天,Self离开了Wise有一个月。
Self问:“怎会到这区来?”
Wise告诉他:“有个货仓在附近。你住在这里?”
Self望了望前面的招牌,说:“有红牌那幢大厦。”
Wise就说:“住在这里买菜方便。”说罢,她马上不相信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
Self更妙,这样回答她:“是的,这街市的菜,比半山那区便宜一元,买虾买蟹,分分钟便宜十元八块!”
Wise反地瞪大眼。“真的很经济实惠啊!”Self继续说下去。“买香料更便宜,可能附近有很多泰国华侨,这里杂货店的香料新鲜又多选择。还有,附近有一间韩国食品专卖店,那里的泡菜真是一流!”
“泡菜…”Wise听见Self的形容,食指大动。也是的,Self的其中一个強项,是煮食。
Self看得懂Wise的心意,他提议:“不如我弄一个韩式泡菜牛⾁窝给你吃好不好?”
“泡菜牛⾁窝!”Wise的双眼已闪出亮光。
“⽩瓷一小时后回来,大家一切吃顿便饭如何?”Self说得很诚恳。
Wise考虑了片刻,点点头。然后,她跟着Self向前行,却又边走边后悔,怎么会答应他的?为了贪吃…还是为了短暂的相聚?待会儿,甚至会与他的女朋友见面。
他的女朋友…自己已不是他的任何人。他有了他新的另一半。
她跟在他⾝后约半尺的距离,亦步亦趋。Self说着泡菜牛⾁窝的巧妙之处,Wise一直魂不守舍。不一会,他便会看到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爱巢。
耝心大意的她没留意的是,把泡菜牛⾁窝钜细无遗地解释的Self,目的不为表现他对这味菜的知识,而是为了解除內心的紧张。
他想着的事情与Wise一模一样。没多久后,她便会到达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爱巢。
吧嘛邀请她?⼲嘛她要答应?Self体会得到,与旧恋人相处的尴尬。
心中,仍然留恋些什么。
买了材料,两人拾步走上一幢破旧的唐楼,Self一直谦厚地说着“失礼,小心”这些话,而Wise想到的是,他实在好爱那名女孩子,现在他所过的生活,是一种物质上的大倒退。
于是,她垂下头,自卑了。
Self的家很细小,但舒适,典型年轻男女同居之所,用一串串的珠子隔开觉睡的地方与看电视、吃饭的地方,三百尺的小单位,只有洗手间是立独房间,地方不大,就连厨房都是打通的。
Wise从灰⻩的玻璃窗向外望,眼前都是马路、天桥、旧招牌、对户人家的窗。她咬了咬,她的数千尺大宅,留不住他,这间小屋,才得到他的心。
失败啊。作为一个女人,毫无魅力啊。
她转头问他:“你的女朋友会不会不⾼兴?”
Self告诉她:“刚刚致电给她,她还问你想吃什么⽔果,我便告诉她Wise爱吃樱桃。”
Wise笑,她想说:“你也是。”但因为觉得这话不必要,因此就没说了。
站在Self跟前,她自感一千吨的不⾜。
这个男人,她给了他很多很多,但他觉得不⾜够,甚至不想要。
Self在煮菜,动作一如那时候,情景有变但人没变。Wise开了电视,播着新闻节目,她看电视之余,也打量着他,她叫自己忍着,无论看见什么,也别哭。
不要哭不要哭。要哭的话,就打开大门走。
Wise深呼昅,这种难捱的局面,真是平生首次。
然后,⽩瓷回来了,她真的买来了樱桃。她朝Wise点点头,打招呼,大方地笑,态度平静从容,不过分热情亦没任何不満鄙夷,甚至没半点尴尬。Wise看着,就给她加了分,这梳辫子的女孩,年纪虽小,却出乎意料的淡定。
她是首次与自己见面吧,却如此不卑不亢。
Wise的左手扫了扫右手臂,站在他们当中,是她无法完全自然。
小单位內甚至没有餐枱和椅子,三个人跪在地垫上吃饭,如同⽇本人那样。
⽩瓷没有与Self特别亲热,Wise暗暗打从心里感,但二人间眉来眼去当然少不了。Wise讶异地发现,今生相识的恋人,也有一种默契,眉梢眼角,有着相同的神韵。
相爱了,就会变得类同,貌不似,可是形神似。
Wise默默吃着Self煮的菜,泡菜牛⾁窝有他的独有风味,Self腌⾁的时候,爱加上份量很重的酒类。他煮的食物,会吃醉人。
她抬头看着二人,然后说:“我不能隐瞒,我真的怀念Self煮的佳肴。”
二人同时愕然,⽩瓷大方地说:“以后多上来吃饭吧。”
Self看着Wise,笑了笑,眼神带着温柔。
没有人问候近况,Self不敢问,怕Wise会回答“寂寞”、“不快乐”、“伤心”Wise当然不会无聊得查问Self的工作、⽇常生活,她怕他会说“満意”、“幸福”、“了不起”
于是就谈些无关相⼲的事。愈说,就愈要忍着不要难过。
面前的小妮子,把她的另一半抢走了,被偷走的男人,看上去很不错。
为什么要留下来吃饭?Wise怀疑自己有被待狂。
其实,是舍不得吧。既然碰上了,就侵占他数小时,纵然,有别人的存在。
有些人碰上旧情人会掉头走,有些人会有恨意,但是,她碰上旧情人,留得一秒得一秒。
恋恋不舍。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点神韵,她都放不开。
依然牵连在变了心的另一半之上。
她喝了点酒,对酒杯微微笑,她更明⽩了自己。并不讨厌啊。爱意很多,恨意很少。
吃着樱桃,⽩瓷说:“其实你们看上去似两兄妹。”
Wise打趣说:“可能就是太像了。”
Self没说什么,只在赔笑。
烟花来电,Wise便趁机离开,Self与⽩瓷客气地再三邀请她上来,她又答应了,继而穿回鞋子,走过狭小黑暗的楼梯,她没让Self送她。走了半条街,坐上街车,一关门,眼泪就流下来。
这个男人,已经是别人的了,而她,依然爱着他。
没什么要恨,也没什么可再寄望,以后,大家各走自己的路。
自Self离开后,她就失恋。今晚,是失恋的完结篇。
她叫自己放开。然后她希望,哀伤同样愿意放开她。
Wise告诉天使:“我见过Self与那个女孩子,他们很相爱。”
天使捉着Wise的手,她比Wise更沉重。“对不起,一切是我错。”
Wise摇头摇“这种事谁可预计?只是我妒忌极了。”
“不。”天使轻轻说。
Wise笑。“我妒忌Self有今生新的另一半,而我却没有。”
天使问:“从前每一个都不是?”
Wise扁扁嘴“将来的可会是?”
天使说:“你有心找,一定有。”
Wise说:“原本我的另一半是我,现在我的另一半找了一个另一半,那么…我的一半已经悬空。
天使惘然“我倒没想过这种事情。”
Wise问:“灵魂失掉一半,仍可存在吗?”
天使望着她:“看你,健健康康。”
Wise躺下来,望着天花板“但我的心已碎了。”
天使怜悯地凝视她,她伸出手来抱着她。
十二月,天气转凉,寒流袭港,Wise伴着天使选焙⽪⾰。
售货员说:“看姐小的打扮一定很爱⽩⾊,这件⽩狐的⽪⽑多雪⽩。”
天使与Wise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Wise问她:“有没有叫Jasper给你添花⾐裳?”
天使摩抚深⾊的貂⽪大⾐,耸耸肩:“其实把貂⽪变成雪⽩也很有创意。”
Wise把一件银狐披上⾝,看看镜子,就想起了Self,天气这么冷,不知他可好。
“记得我上网订的两套inuit装束吗?不知他们何时才会运到港香?”Wise说。
天使也记起来。“也很多个月了。”
Wise知道,Self需要那些极御寒的⾐服。
后来,她向加拿大CapeofDorset地区的爱斯基摩服饰机构查询,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会依照程序以船运送抵港香,Wise要求空运,但不得要领。
态度強硬的负责人说:“想快的话,请自行领取。”
Wise的反应是:“有什么不可?”
她不能等到一月,十二月,已经够Self好受。
告诉天使与烟花她会出门一星期,她们笑着鼓励她,嘱她玩得开心点。她也満脸笑容地答允,然而出门的目的,只不过是为着他。
Self有⽩瓷照料,但有太多事情,⽩瓷是不会明⽩的。
或许是这种心理吧,依然爱着一个人,便继续想拥有照顾他的责任。
在机飞上Wise抱着枕头微笑,纵然他已不是她的了,她还是只想他好。
“稍为不好也不可以。”她咬着指头,叹了口气。
机舱內的空气好像不太流通,Wise的喉咙很⼲涸,头也有点痛。
CapeofDorset属于北极地域,冬季的气温在零下二十五度至三十五度之间,每⽇只有五小时的光。雪很厚,居民都用雪车代步,Wise看见⽩⾊的爱斯基摩⽝拉车,觉得很有趣。
从大城市转內陆机到达,体力透支,她发现她整张脸都在变⾊,很红很红。额头红、眼红、鼻子红、喉咙红,本来想看医生,但更心急要把那两套parka带回家,Wise订造了两套,一套是给Self的礼物,另外一套,是给他们将来的孩子。
想到这里,她自顾自发出一阵笑,然后心酸。
坐雪车到达那专门店,Wise轻易地忘记风雪有多严寒,一心一意,只想着她为他预备的礼物。当⾐服捧到手中,她感动地叹了一口气,她明⽩了,原来爱着一个人,多傻的事也会为他做。做了,心情便会完満。
返回小旅馆,在柜位等待服务生的时候,Wise看见一名年老的爱斯基摩妇人,坐在大堂的圣诞树旁,正朝向她微笑。
Wise点头。老妇人的脸,有如深坑般的皱纹。
熬人开口说话:“别以为有圣诞树的地方只会信耶酥。”
“啊?”Wise对妇人的说话感到稀奇。
老妇人说:“我还是只相信我族传统的宗教。”
“爱斯基摩人也有自己的宗教吗?”Wise问。
老妇人说:“Angatkuq。”
“什么?”Wise听不明⽩。
老妇人这样说:“你充満哀愁。”
Wise一怔,服务生把钥匙到她的手中,她接过了,再朝老妇人点了点头,继而拾步走上房间。
老妇人以带着深意的目光目送她。
Wise走返房间,对镜端详,除了因疲劳而稍见憔悴之外,也没什么太难看。难度伤心人的哀愁,总让人一看就懂?
她把盒子打开,把Self的parka拿出来放到上,那是一件漂亮的深棕⾊大⾐,帽子內有温暖的软⽑,Wise摩抚着那⽩⾊的北极熊软⽑,不知不觉间,心就软了,她躺到Self这件parka上,用脸孔擦摩那用驯鹿做的⽑⽪,然后合上眼,微笑。
“Self…”她细念他的名字,在眼泪未涌出之前,就睡着了。
要幻想一名爱过的人就在⾝边,是件多么轻易的事。随意地,爱人的一切都回来了,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他的耳语,渗⼊她的⽪⾁,再⼊骨。
梦中,就有他抱着她来睡的温暖。
还以为,从没有失去过他…
从没有…
一如往昔,他没变更地爱着她…
没别的女人,没任何变数…
没悲伤没落寞没失败…
他的⾝体、他的心,都只属于她一个…
那微笑时明时暗,最美好的,都在梦中。
Self离开之后,这是Wise做过最美丽的梦。
梦里,有那每夜伸出来抱着她来睡的臂弯…
梦里有那双只用来凝视她的眼睛,深深的,世上只与她一人相通…
美梦将近完结,划过一刹那的清醒,忽然间,她知道原来只是梦。落寞了,又再变得可怜,悲苦涌上,就在眼⽪还未张开之时,流下了泪。
闭着眼,眼泪就由眼角一串一串挂下来,渐渐的,变成饮泣。在陌生的极寒之地,伤心如同怀念,同样要来就来。
心仍然是碎,随时随地,破裂四散。
哭了许久许久。到头痛得不能再忍之后,才愿意张开眼来。她爬起来喝了一大杯⽔,但觉全⾝都在火烫中。
是病了吧。自Self别后,断断续续地总在病,剩下一半的灵魂,像是无法坚強起来。
她叹了口气,坐到边,当视线投向Self的parka之时,悲伤又回心坎,喃喃自语,她说了一句:“这世界上,原来没有人爱我。”
自己听了,就狠狠地心酸。于是,只好又再哭多一遍。
“那爱我的人,宁愿变心。”
“是我不够好,不值得人去爱。”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来爱我。”
哭得抱住头,面容扭曲。随失恋而来的抑郁,何时才肯离去?
数小时后,勉強走到楼下用膳,Wise看到镜中的容貌,眼肿鼻肿脸肿,从来未曾如此貌丑过。
懊恼之际,昨夜坐在圣诞树旁的爱斯基摩老妇人又出现,她坐到另一张小餐桌前吃午饭。Wise朝她点头,然后老妇人招手叫唤她。
Wise笑了笑。她不介意与陌生人接触。连天使也变成好友了,还有什么人她会怕?
她坐到老妇人跟前,老妇人就对她说:“我是Ijiraq。”
“啊!”那是个难念的名字。“我叫Wise。”
“智慧。”老妇人称许。“我的名字是善良的灵魂。”
Wise微笑。“我喜善良的灵魂。”
“但可惜,智慧満有哀愁。”老妇人告诉她。
Wise坦言:“我的眼泪总是无法收拾。”
“年轻的女孩子,⼲嘛伤心?”老妇人问。“是为着一段得不到的爱情吗?”
一听之下,又想哭。強忍着泪,咬了咬牙“我的另一半爱上了别人。”
说罢,就昅了一口气,要自己镇静下来。
老妇人说:“是的,那人算是你的另一半。”
“你也感受得到?”Wise讶然地望着她。
“你把你的一半都分了给他。”老妇人说。
Wise点点头。
老妇人又说:“他仍然是爱你的。”
马上,Wise用手掩脸,再也按捺不住。“但他拣选了别人。”眼泪就流进了手心。
老妇人把手按在Wise的手臂上。“别伤心,爱情就是充満变量。”
Wise摇了头摇,用餐巾抹走眼泪。冷静下来后,她说:“我也想他幸福,我已经没怪责他。我最想他快乐。”
老妇人凝视她,这样说:“看来,你们仍然有重新一起的可能。”
Wise不相信,她笑了笑“他与另一个她生活得很好。”
看到Wise的苦笑,老妇人心中充満怜悯。
老妇人静默片刻,说:“可否让我为你作个问卜?”
“用你的宗教?”
“Angatkuq。”老妇人点头。
Wise没所谓,用膳完毕后,就请老妇人上来她的房间。
Wise告诉她:“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问,我只想他快乐。”
“那你自己呢?”老妇人问。
她垂下头说:“最好我也脑旗乐。”
然后,她的心里掠过一阵惘然。快乐,久违了,多久没尝过?Self别后,快乐变得陌生。
老妇人从⽪袋中拿出一只小石头,把一块驯鹿的⽪放到台面上,她用驯鹿⽪包住小石头,再用海豹⽪制成的绳子索起,以手指半吊,然后慢慢升向上,小石头愈升愈沉重。“一个叫做apiqsaq的魂魄正附于上,他会给我们指引答案。”老妇人说。
Wise望着老妇人的动作,心情平静。她想着,能够给Self一世的快乐,她付出再多也可以。那奇怪名字的魂魄要不要向自己索偿?
来吧,我给你我的快乐,来换取他的。
最后老妇人说:“apiqsaq说了一个字:sila,意谓天空。”
Wise问:“天空?”
老妇人告诉她:“你往北走,走到最北的天空,那里就是sila所在,你向天空许下愿望,变能成真。”
Wise点点头,她没实时答应。
老妇人说:“相信我,这会叫你与他都同样快乐。”
“谢谢你。”Wise从钱包中拿出少量金钱,老妇人接过了,然后这样说:“apiqsaq告诉我,你与他会重聚。”
Wise心想,这当然了,她始终要回港香去,老妇人离开,Wise就想,最北的天空,是在北极尽头吗?走到北极之尽去许一个愿,真够诚心诚意。
继而,又眼睏了。她一连喝了三杯⽔,意图把病魔冲走。她的喉咙已痛得没抵受的能力。
那么去不去北极尽头?睡醒了才算吧。
睡梦中,Wise来到冰天雪地,在风雪中她看见一个⾝影,轮廓未见形,但已经知道那是谁。
“Self…”她叫唤他。
然后风雪忽然退去,Self清晰地站在她跟前。她尝试走前去,可是双脚贴着雪地,动弹不得,而Self望着她,一脸落泊与神伤。
“Self。”她再叫唤他。
他没回答她。她知道当中有点不妥当,于是非常不安。梦终结之后,Wise没有实时醒来,她有那“梦完了”的醒觉,继而又沉沉睡去。到真正醒来后,已是当天晚上。
全⾝火烫。他托旅馆柜位请来医生,医生检查后,发现她有轻微营养不良,⾎庒低,而且患上感冒。Wise见病程不严重,就决定安排一个往北面的行程。梦中Self悲伤的脸,叫她忧虑。
泵勿论那名老妇人是否神,在世界最北之处为爱人许一个愿,是Wise想做的事。
她要他幸福快乐。他已经不是她的男人了,但她一样要他幸福快乐。
他不再让她抱着来爱,她便以自己的方法去爱他。
极地之处,时值冬季,个中严寒不为人道。Wise知道可以转机往一个叫ResoluteBay的地方前往北极之尽,但旅馆的导游拒绝为她安排行程,理由是风雪太大,不宜前往。
Wise在旅馆等了一天,⾼烧没退,咳嗽不断;而心情,在等待中变得纳闷。
然后,有人向她提议:“从这里坐雪车走三公里,是热门的观看北极光之处,虽然不是地球最北之处,但也是地球上其中一个最北的观光点。”
Wise想了想,觉得也是好建议,便预订了一队爱斯基摩⽝雪车,带病前往一个许愿之地。
她问导游:“北极光美吗?”
“很美。但隆冬雪大,未必看得到。”
一路上她不停咳嗽,体力极度虚弱,但因为一心想着愿望,心情还是不错。三公里长的路途,雪刮在脸上的感受十分冰寒,雪地上又渺无人烟,气氛就诡异了,连绵千里,只有风雪声与她的咳嗽声,寂寞、痛楚、疑幻疑真。
怎么,来到一个做梦也未想过会踏⾜的地方,为着只是一个抛弃了自己的人的一套⾐裳?为了他,她经历了多少个不可思议?因为他,她的一生都改变过来。
雪车停下,导游领着她前行,没有北极光,她什么也看不见。
导游说:“这是我们可以到达最北的地方。”
Wise站着呛了一会儿,她发誓,这是有生之年最严重的咳嗽,差不多连喉咙也给吐了出来,整个脖子也在肿痛。
在严寒中,风雪刮在她脸上,削薄尖寒,如横扫的刀片。
这就是可以令到Self幸福的地方吗?茫茫千里,凄然肃杀。
Wise跪下来,在风雪中低语:“我要Self永远幸福快乐…”
“就算用我的幸福去换也愿意…”
风吹散了她的话,狂怒旋动着“快乐…”“愿意…”
脑袋內有那烈猛“轰隆”的一声。
然后Wise看到,眼前雪地上有一点点的红。
难道,雪地中长出花朵?
Wise的思维模糊起来。
导游的声音忽然升⾼:“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继而,Wise感觉到自己的⾝体被那強壮的爱斯基摹人摇晃。在昏前的一瞬间,她听到风雪把她许愿的话完整地带回来:“我要Self永远快乐…”
“就算用我的幸福去换也愿意…”
把愿望听回心坎后,她就眼前一黑。
“啊…”结束许愿的是她的低呼。雪地上并没有长出红⾊的花朵,那是Wise吐下来的⾎。
许下的愿望,带着死亡的影。
之后,她在旅馆中一直没有清醒过,医生说她患上肺炎。不独Self支持不了冬天,Wise更早一步被严寒打败。
昏了一天,仍未度过危险期。为了Self可以捱过冬季而来,谁知是她自己捱不过。
Self没想过他会收到一件parka做礼物。⽩瓷为他买来滑雪用的雪搂,还有东北人的厚⽪搂与棉袄,十二月港香的冬天,气温十一、二度,Self穿得臃肿,但⾝体还算是強健。
只是这数天,心绪极不宁,好像有事发生。
算起来,那就是老妇人为Wise占卜问卦的一天起。Self的心情,就由那天开始忐忑不安。
在餐厅的厨房中他皱眉,在家中则坐立不安。他明⽩什么叫“不吉利”无时无刻,他也想到这三个字。
⽩瓷问他:“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Self按着心坎,说:“这里。”
⽩瓷意图把耳朵贴近他的心,Self却痹篇。他顾虑不了她的愕然,但觉这种感应人私得连她都没资格碰。
忽然,只想孤独。
没上班,在家中没与⽩瓷说话,他愁眉不展,牢牢站在窗边望向天空,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双眼没有离开过。
记得老妇人说过sila天空吗?在地球的另一端,一个男人不由自主地,也望着天空。
然后一天,Self便明⽩了。“Wise。”他低语。
心连心的人,在重要关头,本无可隐瞒。
Self返回Wise的住所,找着烟花的电话号码,藉着烟花,他找到天使。
他对天使说:“你感觉得到吗?Wise⾝在痛苦中!”
天使的神情茫然“Wise去了北极为你带来御寒⾐物。”
Self心头重重地菗动“我不想她有事!”
天使的双手温柔地放到Self的脸庞上,她安慰他:“不会的…朝好的方向去想。”
Self对天使说:“如果她有事,你把我的灵魂送回给她。”
天使问他:“你不要生存了吗?”
“我要她生存!”Self⾼声说。
说罢,他明⽩了,当到了生死关头,原来Wise才最重要。
她与他独有的连系,盖过世上一切。只有她是最真,只有她的生命才最与他有关,世上其余所有事情,马上就模糊了,黯淡褪⾊,存在不存在,已无⾜轻重。
他重新走进那个只有她与他的世界內,单纯地,他只愿意为她一人而生。
天使回忆起Wise在网上订购parka的⽇期,再由烟花从计算机中找到生产商的地址,然后,Self便起行前往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
而他明⽩,这是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她的这一刻。
就在临上机之前,Self与⽩瓷分手。
⽩瓷的脸⽩如纸,她看着他,慢慢地说:“告诉我为什么你选了我又放弃我。”
Self掩住了脸,继而头摇“我的心,连系着她。”
⽩瓷坐下来,望着他,神情木然。就在不知不觉间,眼泪汩汩的流下来。
她这才知道,有些感情,是她再努力也霸占不到。
然而她还是要问:“如果我肯变得更好,你会不会留下来?”
Self叹了口气,満心的歉疚“不是你有什么不好,而是,我与她,原来是分不开的。”
另一半,真是另一半,分开了,还是会回头。这连系,无法一刀切断。
Self把手掌放到⽩瓷的脸孔旁,这样说:“下一世,我们再相爱好不好?”
⽩瓷听见,当下哭得更凄酸。
Self温柔地继续说下去:“今世我们一起过,就是为了下一世更相爱。”
从来从来,未听过如此伤感的话,⽩瓷扑进Self的怀內,凄苦地呜咽。
“今生我们的认识,是为了下一世来预习。所以,请你别怪我,今生,我们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刻。”
⽩瓷抬眼望着他,泪眼中都是依依不舍。“我要的是今世,我们今世还未完结…”
Self抱着她,他明⽩,有太多事情,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今生,我注定是她的另一半。”Self轻轻说“灵魂的一半。”
⽩瓷扭曲着一张脸,她问:“我是不是多余的一个?”
Self告诉她:“因为我爱过你,我们的灵魂分享过,我们的连系就不会中断。就算走到下一生,当我们相遇时,我和你,还是一眼就能把对方认出来。”
⽩瓷苦苦地说:“答应我,下一生,不要再抛弃我。”
Self的心一震,接下来,就变成心酸。他双眼通红。
“不会。”他再次紧紧抱着她。
下一生,但愿不再负心,不再辜负任何人,不再选了一个然后才又明⽩,真正的一个正在别处等待。
下一生,没有人会被抛弃。没有人会再伤心。
下一生,每一个人也会找到相爱的人。今生做不成一对,下生我们再共聚。
今生相爱两个月,下生,我们约定相爱两年,再下一生,我们眷恋对方二十年,然后又在另一生,我们仍然选择共对…
生生世世,相爱的人重聚又重聚。我们永不分离。
⽩瓷得到了一个下一生才会兑现的承诺。然后,她放手,把他归还给他属于的另一个人。
她望进他的眼睛,然后她要自己相信,今世的相遇,真是为了下一世的重遇。
爱一个人,会愿意等一世。
Self开始了他这一生最重要的行程。他说过,如果Wise有事,他会以他的灵魂与她换。
曾经一心要立独于她,到了最重要的时刻,他才知道什么才最需要。
就快到达Wise的⾝边了,这感觉,如同回家。
她就是他的家。到了最后,他要回这个家。
听说,那里的天气有他不能抵受的严寒,那里是地球最北的地方,Self相信,他的任何一次前生也未到过那冰寒之地,要不是Wise,他大概无缘感受这滋味。
手执Wise所居住的旅馆的地址,Self在风雪中逗留了数分钟,已经抵受不了那肃杀、冰冷、辽阔、荒凉。他明⽩到什么是寂寞。
如果他失去了她,这世界,就全然如同这冰天雪地。
睫⽑已变⽩。他不敢再想下去。
天使比他早一步到达,她为他带来了那套parka。“你穿上⾝吧,就是这套⾐服把你与Wise都带来了。”
Self穿上爱斯基摩人的服饰,然后,他马上明⽩,真的,很暖很暖。
走到雪地,他的眼泪就流下来。这⾝⾐服,是Wise为他安排走遍世界的工具,无论到再寒冷的地方,都不会害怕。
天使告诉他。“Wise染了肺病,很虚弱,刚才我在医院时,她只清醒了数分钟。Wise看见我,还以为自己死了。”
天使苦笑。
Self问她:“你不会让她死的吧。”
“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天使垂下头“还以为你已明⽩我有多卤莽。”
Self拍拍她的手背。他发出一阵笑声。
他对天使说:“但我没有后悔答应成为Wise的另一半。”
“真的吗?”天使的目光充満疑问。
Self说:“今生,我明⽩了许多。”他望进天使的眼睛:“我要谢谢你。”
天使双手掩脸“我还以为我已铸成大错。”
在医院中,Self坐到Wise的沿,一直握住她的手。
苍⽩、虚弱、魂不附体。他看着,心很痛很痛。他放弃了这个女人,她就变成这摸样。
再看,他就悲哭了。“我答应你,我不会令你有多一天的伤心。”
许下了诺言,心头重如铅石。很认真很认真。
昅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充満了男子气概。
当初,以为脫离她才最有男人味,原来,留下来坚定地爱她,才更有男子气概。
“我发誓,我会永远爱你。”
有什么比永恒地爱一个人更有毅力?做得到的话,才算是一名有志气的男人。
“所以,你要醒来。”
他把手放到她的脸庞上。
“醒来看看懂事了的我。”
不会再为幼稚的理由离开一个女人。
不会再为受不住庒力离开一个女人。
不会再为逃避、贪新鲜、多心、情动而离开一个女人。
离开过,他就明⽩,最似男人的男人,是留下来好好爱着一个女人的男人。
Self把Wise的手放到他的脸庞,轻轻厮磨。“只有你才会令我不枉此生。”
Wise的手软弱无力,Self从来没看过如此没生命力的她。
他恐惧起来。“如果你走了,我怎么办?”
躺下来的Wise,听见不听见?
悲从中来。Self伏到Wise的⾝上,静默的、愁苦的、沉重的,没有再多说一句。
心连心的人,怎可能只剩下一半。
半个心,如何在世上存活?
再没任何事,更孤苦凄凉。
只剩下一半,甜,只有一半的甜,乐,只有一半的乐。花的香气减半,晨光的美又只剩一半。世上,不再有完美的东西,每一刻,每一个感觉,都会有所欠缺。
Self一直伏到Wise的⾝旁,他看不见,Wise的眼⽪跳动了一下。
另一半,再虚弱,还是感应得到。
Wise还没有醒来,Self在走廊呆了一会,他昅了一支烟,想了一些事情。如果,Wise健健康康地醒过来的话,他与她会如何生活下去?或许,开一家餐厅,好好地经营,大概会是个幸福的生活方式。
这家餐厅的格调要别致,布置方面Wise会做得妥当,最重要,是食物美味。一定是这样,食品的素质要⾼,客人来餐厅的目的,是为了吃。
认真地想过后,心头就踏实了。他要为这个女人的幸福而努力。Wise会喜有理想而且能实践的Self。
然后,他又想起⽩瓷。最后辜负的是她,如果不是⽩瓷,他永远不会知道现实生活是怎样的一回事。
原来,每一段感情,都是成长的导师。
从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反影,带一点点的沧桑。终于,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再看真一些,就看见反影旁边有一名老妇人的脸,那张脸,満是岁月的痕迹。
Self转过头去,老妇人朝他微笑。
老妇人说:“你就是她的另一半。”
Self问:“你认识她?”
老妇人说:“我告诉她你们会重聚。”
Self皱了皱眉:“你是谁?”
老妇人说:“我是宗教修行者。”
Self问:“你是占卜师吗?”
老妇人没答话。
Self说:“Wise会没事的。”
老妇人却说:“重聚后呀珍惜。某天,又会分离。”
Self摇了头摇:“人总有生离死别,我会珍惜与她在有生之年相处的每一秒。”
“祝你如愿。”老妇人慈祥地说。
Self的情绪⾼涨,他跑进Wise的病房,坐到她的⾝旁,捉住她的手,在她耳畔说:“你会醒来,然后我们要多幸福有多幸福。”
忽然,他毫无疑虑,一心一意,他只相信,他与她,从此只会幸福。
带给Self希望的老妇人走在走廊上,面而来的是天使。四目投,天使在老妇人的目光下一怔。
老妇人面对着天使,对她说:“一天,你要为你所做的事承担责任。”
天使怯怯地问:“你是…”
老妇人说:“我是…”她的眼睛闪出幽冥一样的光华“堕落了的天使。”
黑⾊的翅膀由她背上朝天而伸展,缓慢的,具力量的、向左右两边张开。
“啊!”天使向后退了半步,从来,她也未接触过堕落天使。
“你…”天使按着自己的心房“休想伤害他们!”
老妇人说:“他们有重聚的一天,也是靠我。那个女人用虚弱将尽的生命,唤回了她另一半的连系。我把她送上雪地,我让她病苦,为的是醒唤那名另一半的爱情。”
天使疑惑。“堕落天使做善事?”
老妇人说:“因为,我已厌倦了堕落。”她望向窗外的天际“我但愿能再次靠近他。”
天使望着老妇人,她満心的忧虑:“告诉我,有一天我会不会像你?”
老妇看她的脸,笑了三声:“哈哈哈!”继而说:“好心做坏事!当然会被打落十八层地狱!”
“什么?”天使的脸⾊变青。
老妇人却说:“我怎会知道?看你茫茫然的。”
天使呼出一口气“我知我多事无知。”
老妇人提点她“无知是对,多事是错。”
天使咬了咬,低下头来。
老妇人续说:“很快,事情会得到解决。”
说罢,老妇人转⾝离开。堕落天使的背影衰老佝偻。
令一对爱侣复合,不知会为她挽回多少个天堂指数。老妇人向前走,寻找另一个行善的机缘。
天使在窗前的北极光中抬头望向天际,她怀疑,她可会像堕落天使那样,离他愈来愈远。
发生了这么多事,也终于长大了。
Wise在醒来之前,作了一个长长的梦。很漫长很漫长的一个梦,仿佛有一世纪。
梦中有禾稻,连绵的,一片又一片,她穿着修的衫裙,裙下穿子。她留着长直发,常常戴着尖顶的三角草帽。她踏单车驶过禾稻旁,风吹起飘逸的裙摆,也把她的体香飘散。
她有一个爱人,他英俊健壮,会做最上乘的家私,踏单车的那天,她正前往他的家私店,他说,这一天会做好婚后新居的梳妆柜。
果然,那是一台很漂亮的梳妆柜,法国式,带着南洋的热带风情,木头上的通花雕刻,有她的名字,法文的读音是:Amen。
阿纹。
爱人从后抱着她,两人恩爱,倒影照在明澄的椭圆形镜子內,他们是一双金童⽟女。
他吻着她耳畔,说:“为什么我会这样爱你?”
她眯起陶醉的眼睛,紧贴着他的⾝体。“我也不明⽩为什么我会这样爱你。”
他望着镜中美丽的她,说:“是不是因为前生我们有着苦痛的,分离过的爱情,因此今生一刻也分不开?”
她反手勾着他的脖子,说:“或许就是前生的分离,造就了我们这辈子。”
他由她的下颚一直吻下去,在她感的锁骨上来来回回“今生今世,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她转⾝,面向他,她吻向他的,然后说:“上一生已经分开过,我们今生不会再分离。”
他们的吻,总是很长很绵,他们热情、痴、⾁。他们自第一眼看见对方开始,就决定了要这样在一起,一生一世。
他们很相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拆散的相爱。
后来,他们结婚了。然后,当他们都成,环境就变迁,禾稻不再丰盛、没有人再耕作,男丁,都往场战去,炮火连天。
他们逃难,走过一个又一个村落,没食物没依靠,她的健康一⽇比一⽇差,最后她知道,她要死了,在轰炸声中,她躺在他的臂弯內,絮絮说着恋人最后的话语。
她说:“如今,我反而没那么痛苦。”
他流満一脸的泪,悲凄地摇着头:“你不可以死…”
她气弱游丝“忘记我…”
他动地抱着她,哭叫:“我不能没有你!”
她说:“我们要分别了。”
“不!”他在悲哭中叫嚷:“你说过,我们今生不会分离!上一生我们分开过,今生就永不分离!”
她也泪眼朦胧,能说的只是:“我们也算做死别了。”
“不…别走…”他摇晃怀中的她“别走,…”
她默默无言地淌下泪。
他说:“上一生已分离过,因何这一生仍要分离…”
她对他说:“总有一个办法,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
他悲苦地扭曲着脸,浑⾝无力。
她说下去:“就留待下一生,我们永远在一起…”
炸弹如骤雨般坠落,炮火声中,她断了气,没有瞑目,张着一双曾经如星宿汇聚的美丽眼睛。
他记着她最后的一句话,下一生,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为什么我们仍然要分离?上一生已瘦过分离的苦,今生因何仍然避不了?
他放下死去的她,喃喃自语:“今生我们分开过,下一生,就不要分离。”
再没有人可以拆散他与她。
Wise的眼球急速转动,她看见炸弹继续落下,看见翻天覆地,看见绵的恋人,看见禾稻満田逆风吹动…
然后,她看见男男女女在笑。
“Wise!Wise!”
有人叫唤她。
“Wise”
她的意识被冲击,骤然越过多重空间。是前生,还是今世?
“Wise!醒来!醒来!”
啊,记起了,这是一个恋人的声音。
禾稻田朦胧了,急速地倒退。
睁开双眼的一刹那,仿如隔世。
“Wise”
究竟,⾝在何方?
她看见,一张恋人的脸。
“Wise,太好了,你终于醒来…”
梳妆柜…炮火连天…
下意识,她就说:“我还没有死吗?”
恋人捉住她的手。“没有,你醒来了。”
Wise问:“战争停止了吗?”
“什么?”恋人把她的手放到他的脖子旁。“这是北极,没有战争。”
“北极…”她愕然,还以为,是⾝在越南。
恋人吻她的脸,告诉她:“你的烧退了,休息多几天,我们可以回港香。”
渐渐,所有意识都回来。Wise望向跟前人的脸,吐出一句:“你是Self。”
Self扶起她,他说:“你不可能忘记我。”
Wise茫然。她伸手摩抚他的脸孔,思想混沌一片。
Self说:“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了,你醒来,便一切都好。”
Wise投⼊Self的怀內,脑筋仍然不清楚。但恋人的心跳就在耳畔,听了,安稳的感觉就回来。是的,一切都会好。还有什么要猜疑,想不开?
后来Self告诉她parka的事,老妇人的事,北极的事,以及⽩瓷的事。Wise的记忆点滴回来,她为了Self的parka远道前来,遇上老妇人后,她往冰天雪地许愿,但愿Self一生快乐,最后她无法支撑下去。然后,Self就回到她的⾝边。
有一个问题,她忍不住要问:“你是不是因为可怜我才回到我⾝边?”
Self头摇:“我是经过选择所以才回到你⾝边。”
Wise问:“你不想立独吗?”
Self说:“我只知,心里有那连系,离开了还是会回头。”
Wise再问:“你甘心以后也只与我一起?”
Self说:“你甘心,我便甘心。”
忽然,Wise的脑內満是言情小说的情节:“如果⽩瓷得到绝症,你会再次选择她吗?”
Self沉默了三秒,继而说:“我会照顾她,但是,我的心属于你,我只会与你一起,我喜她,但我爱你。”
Wise笑,然后Self也笑。一双恋人,从此放下了心头大石。
Wise说:“我没奢望过仍可拥有你。”
Self说:“我也不知道。原来我不能失去你。”
Wise的鼻子发酸,Self说下去:“我们不会再分开。”
Wise的眼眶热暖,流下泪来。
一双恋人拥抱在一起。
天使在病房的窗外看着他们,她的神情凄然。他们又在一起了,只是她知道,这并非结局。
天使双手掩着脸,说不出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