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IN LOVE WITH SELF
Wise醒来之后,第一句便问:“你刚才最后一句说什么?”
天使早已把她扶到沙发上,是那张维多利亚时期的胡桃木长沙发,深⾊木框配⽩⾊织花布料。天使坐在沙发边沿,她的手轻按在Wise的手背,天使的脸容柔美具灵气,含笑地凝视着Wise,正准备回答她:“刚才我是说--”
Wise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跳起来,怪叫:“你别坐在我的沙发上!”
她一掌推开天使,毫不客气。
天使站起来,而Wise前后左右检查这张沙发,喃喃自语:“幸好,这一张没褪⾊。”
天使非常不好意思:“那张LoveSeat与我久别重逢,我们之间有着感应,所以它才会褪⾊。”
Wise怒目相向:“我家里还有什么与你有感应?”
天使告诉她:“你。”
Wise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又⾼声叫:“我?”
她望了天使半晌,就说:“妖怪!你休想把我变成⽩⾊!”
天使纯善地笑了笑,对她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变成⽩⾊。”
“还好。”Wise按了按心口。
天使续说:“但我会把你拆开。”
Wise愕然,又是怪叫:“拆开?拆开我?”
天使的笑容依然,声音轻柔悦愉。“是的,我不是告诉了你,我来是为了给你一名绝配吗?”
“对了!”ise迅速地折⾼衫袖,叉质问:“我就是想问你那是怎么一回事!”
天使说:“我知你想要一名绝配。”
ise不承认也不否认。“绝配这回事,无可无不可…”
天使说:“我见你常常一个人落泪。”
ise马上反驳:“我?我哪里有?”
天使从不说谎“你独自看电影时会落泪。”
ise掩着嘴,然后又大叫:“你跟踪我!你一直以来神出鬼没跟踪我!”
天使说:“我只是偶然与你重逢。”
ise问:“重逢?我们见过面吗?别认亲认戚!”
天使告诉她:“我诞生之后,你是我第一个遇上的人。”
ise狐疑:“你诞生之时?我没有印象。是何年何月?我们是幼儿园同学吗?”
天使微笑,温柔地望进她的眼睛內:“那是一七零零年,十八世纪。”
ise一怔,继而大笑:“哈哈哈哈哈!”她笑弯了:“三百年前…”
天使说:“是呀,三百年前呀!你待我极好。”
ise忍住笑,问她:“三百年前我在做什么?”
天使说:“三百年前你是法国人,贵族,终⽇游手好闲不用工作,只顾享乐,华⾐美食,乐派对天天不缺。”
ise有兴致“哗,很好呢,做贵族,想尽荣华富贵!”然后她问:“我有没有结婚和儿女?”
天使说:“你有一名未婚夫。”
ise很好奇“他是怎样的?英俊吗?对我好不好?”
天使告诉她:“他对你很好,为人风趣有艺术天分,与你朝夕相对,十分合拍,你俩至死不渝,心心相印。”
ise笑逐言开“那么,你即是说,你这次来是带回他给我?今⽇他在哪里?”
天使告诉她:“今⽇,他在你心里。”
ise收起了笑容,不満意了“要说佛偈的话你不用了。说什么在我心里?要我自己与自己恋爱吗?”
天使轻轻头摇“不,今⽇,是你与他一同结合诞生为人,因此,你一直找不着你的绝配。你的另一半活在你当中。”
ise不相信“胡说!我听都没听过!”
她坐下来,瞪着天使。
天使坐到那张褪至⽩⾊的LoveSeat內,向Wise娓娓道来:“诞生之初,我就遇着你,你是Francois与Francoise。男的那一位是画家,女的那一位是贵族,你们二人是享乐派,相亲相爱天生一对。后来,城堡中有一名婴儿诞生了,她的名字是Natalie,我一看到她,我便知她是Francoise的重生。而Natalie恋上的Joseph,就是Francois的再生。然后,我与你们都分别了,一别二百年,你们一定早已不断重生为不同的人。是在前阵子,我在戏院內感应到你,我才知道你又回来了;我愕然地发现今生的你不只是你,而是你们,你俩二合为一,一同降生在同一个躯体之內。”
Wise牢牢看着天使,说了一句:“科幻小说。”
天使轻抚那张LoveSeat的椅柄,说下去:“我一直跟随着你,然后我知道,你也需要我。”
Wise皱眉,实时反驳她:“我哪有表现过我需要你?每次碰上你,我也以为自己撞琊!上上下下都只得⽩⾊…还有,无缘无故有音乐响起!”
天使笑了一声,说:“哟音乐是因为我爱电影主题曲,每当我想起一首主题曲时,音乐就会跟着我。”
果然,音乐就回在天使与Wise之间,这首是《MoonRiver》,是《BreakfastTiffany’s》的主题曲。
Wise觉得很神奇,她斜眼望着天使,忽然想点唱:“可不可以听《MoulinRouge》的主题曲?”
天使笑了笑,然后那音乐就响起,《LadyMarmalade》的节奏叫Wise手舞⾜蹈。天使可以提供的音乐类型十分多样化。
“你是活动留声机!”Wise依然惊讶。
天使说:“我与你从前一直很亲密,很⾼兴我们又相逢。”
Wise说:“但不与你相逢,我的⽇子也是一样地度过,说实话,我的生活不赖。”她还是抗拒天使。
天使却说:“但我见你落泪,你是寂寞的…”
Wise摆摆手,说:“情绪是要发怈的嘛!哭哭算是什么?”
她才不承认自己寂寞。
天使说:“但你原本是两个人啊,两个人的话,就有商有量,一同牵手一同拥抱,有问有答…”
Wise听得⼊神了。
“我见Francois与Francoise,Natalie和Joseph都十分相爱,你与你的另一半,是真正的绝配。”
Wise想了想,依然这样说:“那么,我是我自己的绝配,也没有什么不妥当嘛!”
天使说:“这个当然了…只是,就看你想不想在今世感受有另一半的滋味…”
是这一句,真正逗留在Wise的心。Wise垂下头,再没有反驳。另一半的滋味,这个提议,真的很昅引,很昅引。
在餐厅中,烟花在她那碟油鳟鱼面前目瞪口呆。
“不是吧…她说要拆开你来做出另一半?”
Wise吃着烤酿竹笋,应了一声。
“怎样拆?在你的脑袋央中切割抑或剖开你的心?”
Wise表情懊恼“我怎知道?”
烟花愈问愈有兴致“那你会分左脚抑或右脚给你的另一半?你要左边还是右边面?”
Wise呆呆地望着烟花。没有回答。
“真是奇事。”烟花⼲脆放下刀叉,专心发表讲话:“有一位天使看上了你,说是你的前世朋友,而且更要送给你另一半…”
Wise呼了一口气“就是嘛。”
烟花给结论:“简直就是便宜事!”
Wise扬起一边眉⽑“你是这样想?”
烟花说:“起码不会吃亏。”
“也是的。”Wise集中精神思考。“看她傻傻的,放她到BuddaBar表演,更可以收⼊场费。”
“用完可以送来KissBar。”烟花把鳟鱼块放进口去。
“而且,”Wise说“我也未试过与一名绝配一起的滋味。”
“你真的想试?”烟花问。
“试过不想要可不可以退货?”Wise在深思虑。
“与她商量一下嘛!她那么随和!”烟花说。
于是,在离开餐厅之后,Wise便与烟花返家。烟花一直说着:“好紧张!好紧张!我会见到一个真天使!”然后又说:“不知她真人靓抑或上镜靓?”
天使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时装杂志,看见Wise把烟花带回家,便礼貌地站起来向烟花打招呼。“您好!”她涩羞地点了点头,并且伸出手来。
烟花很奋兴,原地跳了跳,又双手掩嘴“天…天使…”
Wise说:“这是我的好朋友烟花,她是傻的,不用害怕她。”
天使笑,然后说:“烟花是美人儿,而且…”
烟花紧张起来:“而且什么?”
天使说:“而且⾝上有漂亮的⾐裳…你这件通花上⾐与⽩西是不是今季Chloe的?”
烟花摆了摆手。“哪有钱买名牌?铜锣湾抄袭品罢了!不过又真的抄得很神似!”
天使走前,伸手触碰烟花⾝上的⾐服,惊叹起来:“质料也不七成似。”
烟花就热情地捉住天使的手,⾼兴地说:“找天我们去买!他们连今季的长裙系列也有,cuttiing极好!”“好啊好啊!”天使摇动烟花的手,非常雀跃。
Wise⽩了她们一眼“一样程度。”
烟花还在说:“可是你只能穿⽩呢!”
天使的表情遗憾“三百年也只有一种颜⾊。”
烟花说:“尤幸今季的⽩⾐裳好漂亮呀!CostumeNational有一套⽩⾊tubetop配长,又帅又感!”
天使望着烟花,显得极有趣兴:“是吗?”
烟花就坐到沙发上翻开杂志“我在发型屋看过的…是这一本…这件这件!”
天使坐到烟花⾝边,看了看那翻出来的一页,便说:“很帅…只是,又是⽩⾊。”
Wise转过头来对她说:“你认命吧。”
“其实,”天使告诉她:“你可以帮我。”
Wise失笑。“怎样帮?拿枝颜⾊笔替你上⾊吗?”
天使说:“只要有天我懂得爱情,我就有机会穿花⾐裳。”
Wise问:“那关我什么事?”
天使告诉她:“你让我在你⾝边感受一段爱情,在我明⽩七情六之后,我穿上的⾐裳就不会再褪⾊。”
烟花听见就紧握拳头,说:“很伟大!Wise,你也是时候做些好事!”
Wise却说:“烟花有爱情,为什么你不去她?”
天使说:“因为我与你有连系。”继而说:“我也知道你想要。”
烟花马上附和“是呀是呀!她口硬不肯承认,她也想要爱情的!”
Wise望着天使,认真地说:“普通男女关系我不稀罕。”
天使纯善地微笑,诚恳地告诉她:“我答应过你,那是一名绝配。”
Wise就不作声了,绝配,听上去那么至⾼无上。
烟花在一旁煽风点火。“玩玩拉!人一世物一世!”
然后烟花与天使都望向Wise,等待她的反应。
半晌,Wise问:“你会怎样拆开我?”
天使告诉她:“把你的灵魂分开一半。一半留给你,一半送给他。”
Wise想了想,仍然犹疑“听上去那么不可行。”她望向天使:“你擅长做这种灵魂手术吗?”
天使说:“我未做过。”
Wise与烟花齐声叫出来:“什么!”
天使说:“我相信可行的,只要我与你的灵魂商量好,他愿意的话便成。”
Wise愈听愈不舒服。“天方夜谭!”
天使依然温柔有耐,她解释下去:“我与Francois、Francoise,之后的Natalie和Joseph都很有感情,我与你的灵魂相,或许,他们有趣兴试试。”
Wise反问:“难道我不是我的灵魂吗?我告诉你,现在我的感觉就是抗拒!”
天使说:“灵魂与现在有⾁⾝的你是有分别的。”
烟花问:“即是说,Wise的灵魂可能会答应?”
天使点点头。
烟花就说:“啊,你的灵魂比你态度开放!”
Wise仍旧不信服,甚至有点生气“我想问,”她面向天使“谁似乎你的上司,居然容许你做这种勾当?”
天使告诉她:“天使长。”
Wise问:“天使长批准了吗?”
天使老实说:“天使长不知道的。”
Wise再问:“你这个天使平⽇有什么工作?”
天使说:“我是特派任务的那一类,我没有固定工作。”
Wise说:“散工天使。”
天使有点不⾼兴,她扁了扁嘴,又皱了眉。
Wise非常不客气。“你看,低级的天使想做小动作,用人类来做实验品。”
烟花说:“还以为你是Wise的守护天使。”
天使轻轻头摇“他放了假。”
烟花笑了出声“天使放有薪假期?”
天使说:“我与那些守护天使是没有连系的,他们当中有很多我甚至看不到。但我看见你那位守护天使暂别你,因此我才有机会如此近距离接触你。”
烟花说:“原来Wise这阵子没有守护天使在⾝旁。”
Wise自己说下去:“怪不得我那么失魂落魄。”
天使望着Wise,神情乖巧。
Wise望进天使的眼睛,想了一会,最后决定这样说:“你还是离开吧,我的灵魂不你。”
天使的表情既失望又可怜,像头宠物般望着主人,目光带着恳求。
烟花于心不忍“别这样吧!Wise这个人出名绝情,她对你其实已不错了,起码,她肯让你坐在她的古董家什上。有些人,Wise要他们坐红A胶凳呢!”
说罢,烟花上前去跷着天使的手臂,以示安慰。
“走走走!”Wise毫不客气。
烟花见形势如此,就扶起天使,然后朝门口走去。她边走边对天使说:“你可以看得出阿坚何时会娶我吗?我们会有多少儿女?”
天使告诉她:“我不懂得占卜。”
烟花又问:“但你该看得出一个人会否发达吧!我的钱包內有阿坚的照片…
Wise听见她们的对话,更觉无聊,是故她甚至不送客,⼲脆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走进睡房窗前的小型沙发上,望着⾼⾼⾊天,说了一句:“你怎么给我送来一个大卫科波菲尔?”
然后自己笑起来,叹了一口气。
之后的数天,天使没再出现,而每当烟花一提起天使以及灵魂的另一半,Wise就马上转话题。她其实不是完全没趣兴,但她就是这种固执的人,亦讨厌被说服。不可能因为天使的几番话,她就答应这回事,林智是很強的嘛,強得不受任何事情惑,太轻易被动摇,太快信服了别人,是件无颜面的事。
而在星期四的上午与中午,就发生了两件事。
早上,Jasper送来一篮花,附上一封信,內容是希望与Wise重修旧好,他实在不能没有她,诸如此类。
Wise看罢,笑了数声,然后随手把信抛进垃圾箱。她说:“他究竟明不明⽩?人蠢无葯医!”
是有这种人,以为心中有爱就天下无敌,完全不理会有没有人肯接受。
Wise把那篮花分给同事,每人一枝,皆大快。
下午,Wise与Ferdinard开会议。他把计划书重新整理过,Wise一边阅读一边暗暗佩服他。真是的,已经无可挑剔。
是有这种人,完全明⽩自己的心意,达到一点即明的境界。
只是,他已是别人的。多么令人不忿气。
Wise用笔敲着台面,Ferdinard愈玲珑剔透,她就愈不耐烦。他这么好这么合心意这么心灵相通,为何却不属于她?本没有绝配。难道另一半真要由自己拆出来?
那个晚上,Wise睡在公主上,想到一件事:怪不得自己一直自私自利,从来只会爱自己,原来,另一半一早已在自己的⾎⾁中。
自己,就是那另一半。
一如往⽇,她甚少辗转反侧,一向睡得很,她的⽇子没大忧虑。而且,更常常有梦,古灵精怪,多姿多彩,是正常稳定的睡眠。
将近清晨时分,Wise作了一个这样的梦:
她看见,一名穿宮廷装的西洋女子与一名⾐着华贵的西洋男子,在一个大花园中嬉戏,他们追追逐逐,女人笑得脸孔仰天,男人则一边跑一边说着些什么。Wise知道,这是一双恋人,他们快乐、优游、而且相爱。
然后环境一转,她看见男子悲哀、哭泣的脸,她随男人的视线向下望,就看见刚在花园中奔跑的女人,躺在伤奄奄一息。Wise明⽩了,这一双恋人快要分离,是一次死别。
男人在哭泣中连番重复一句话,Wise听不懂,她懂得的却是他的心意,他十分十分的伤心,伤心得可以马上随女人而去。而女人在最后的气息里,依恋地凝视眼前人,她已不能说话,那万般的不舍得,就在那双不肯合上的眼睛中流泻出来,她也有千言万语。惟有留待在另一个空间再说。
就在梦中,Wise轻轻地说:“下世、下世、再下世,我们永远也要在一起。”
有太多话语要说,有太多爱意要表露,一世本不够用。
然后那个女人断了气,但一双眼睛依然离不开那张她打算爱慕生生世世的脸。她睁着眼睛,只是瞳孔內已失焦点。
“不用怕,我只是先走一步。”Wise柔和地说。
男人抱住女人的⾝体嚎哭。她走了,就带走了他的一半。
Wise再说:“不用怕,我下一步就会跟着来。”
既然是一半,就不会分开太久。
说完了,Wise在梦中惘然。
“啊…”她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公主上的⾝体弹动了一下。
晨光从窗外透进来。还未苏醒,已经明⽩了某些东西。
Wise在家中自言自语:“你出来吧!有事商量。”
没有人响应。
Wise再说:“我可以考虑你的建议。”
她本不在。
于是当一有空,她便在家中说:“如果不痛又无副作用,我让你做实验。”
“你该趁我未改变主意前现⾝,要不然我也帮不到你。”
“天使的感应如此缓慢,我给魔鬼招去了,那你别后悔!”
当天使来临之时,是电影主题曲先来。是《OnceUponaTimeinAmerica》的主题音乐。
Wise在音韵中笑了出来,她知道要开始了。
因为,她已经作了决定。
天使说:“你改变了主意?”
Wise问:“你的技巧好不好?”
天使说:“我会尽力。”
Wise说:“那么,开始吧。”
天使问:“你不会后悔?”
Wise说:“只要你答应我,那是绝配。”
天使明⽩了,然后,翅膀瞬间由她的背部升起,朝天而伸展开来。
Wise惊讶“果然…是天使。”
天使的笑容如同一个梦境,Wise看了数秒,就进⼊了一个奇异的意识。
那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茫茫的,虽然看不清,但似乎,四周包围着七种颜⾊。
“你--”
有声音,是回音。
“愿意出来吗--”
谁?在叫唤谁?
“你的另一半一直都寂寞,他想与你一起。”
慢着,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
“但你的另一半望渴被拥抱被摩抚--”
他想要一个立独的⾁体。
“他望渴听甜言藌语、分享心事、被了解--”
他想要一个立独的思绪。
“他望渴与你一同生活,从此以后,抱拥着度过这一生--”
他想要活生生的另外一个人。
“是的,你都明⽩了。”
是的,我明⽩--
“那你出来吧。”
只是--
“什么?”
我们现在不好吗?我们一早已经在一起了。
“啊--”
我们这一生完好无缺。
“但是,你的另一半在流泪。”
他因何悲痛?
“因为,他知道,无法分享你的生活,原来⼲涸至此。”
我以为我们已是完好。
“我也以为,直至我看见他的眼泪。”
那我不明⽩了。
“难道,你要你的另一半用眼泪消除这种⼲涸?”
请你不要这样说,我并不忍残。
“那么,请怜悯那失落的一个灵魂。”
这真是一个奇幻的时空,我一直以为时⽇未到。
“是早来了,因为,我也来参与。”
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们恋爱。我知道你们会有最丰盛的爱情。”
丰盛的爱情…你撩动了我的心。
“你也记起了你们可以有多相爱。”
是的,我怀缅我们所拥有过的。
“那么,就请你…”真要决定了吗?
“由这里走出来。”
我们重新又分为各自一半。
“嗯。”我但愿一切都好。
“一定会的。”
但你也知道,得回⾁⾝之后,一切就不再相同,有太多事情,是控制不到的。
“但只要你们相爱…”
我也但愿如此。
Wise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公主上,头很痛,眼睛也是涩的。睡了多久?仿佛睡了一个世纪,睡得骨头都酸痛了。
记起了一点什么,那是一个梦,梦中有西方穿古装的男人女人。然而,只就记得这么多。
也好像,看见⽩⾊的大翅膀。
很重很重,整个人也是沉重的。
意图挣扎起来,但动了动指头,觉得太辛苦,不如,再多睡一会吧。
最后,又再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有人叫醒她。
“林姐小!林姐小!”
Wise在混沌中张开眼睛,今次醒来,感觉好了些。
“林姐小!”叫唤她的是古董店中的同事。“你昨天没回公司,今天又不见你上班,于是我放工后就来看你。”
“啊。”Wise应了声,她的喉咙非常⼲涸。
“林姐小你是不是生病?我替你叫医生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Wise说。
那名同事递来一杯⽔,又扶Wise坐起来。她喝了一口⽔,神⾊茫然。
同事伸手按在她的额头,说:“又不是发烧啊。”
其实也感受不到⾝体上任何的不妥,然而浑⾝软弱无力,⾝不由己,与大病无异。
Wise说:“我没事,你放心好了。”然后她把烟花的电话号码说出来,请她致电烟花。“请她放工后带食物来。”
同事依吩咐办妥,Wise点了点头,然后又蒙头大睡。很累很累,不明所以的累。
又在糊糊间,有人在耳边呼唤:“Wise!”
头又猛地痛起来。
“睡了两⽇两夜!”那是烟花。
然后脸上一阵刺痛。
“醒来!醒来!”烟花正用指甲往她的脸上抓“你再不睁开眼我就将你毁容!”
Wise张开眼睛,精神恍惚“什么时候了?”她问。
“凌晨三时,我刚下班。昨晚七时许,你的员工致电给我。”烟花扶她坐起来。“⼲吗睡那么多?是不是生脑癌?”
Wise没力气反驳,她只问:“觉睡之前我做了什么?”
烟花说:“我们数天没见面了,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
Wise又问:“我们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天使?”
烟花告诉她:“你赶了人家走嘛。”
Wise没作声,神情茫然。
烟花说:“我留下来睡吧,阿坚去了陆大。我买了粥面,你要吃一点。”
Wise被烟花扶下。当双脚触地,感觉恍如隔世。
“这是地啊--”她在心中说。
“这是地板啊--”再说。
“原来,走路的时候,是这样的。”
忽然,她把⾝体倾向烟花,又想睡了。
顷刻,她又倒在地上,睡了。
如此这般,Wise在翌⽇才真正清醒过来,烟花不停说话,她又吃了点食物,意识渐渐回复过来,对四周的感受清晰了许多。
烟花说:“我看你准是熬坏了⾝体,很少见你真正放假,你也该休息一下。”
Wise也有这意思“我和你去旅行好不好?”
烟花想了想“去⽇本也不错,⽇元价低,是shopping好时机。”
Wise头摇。“我想去静一点的地方。”
烟花便说:“那么去浸温泉吧,真正休息一番。”
坐言起行,她们就在周末去了度假。
烟花问:“你说溪畔温泉好?还是旅游书介绍的禅意温泉好?”
Wise说:“你拿主意吧。”
最后烟花挑选了一家据说为美人而设的温泉旅馆。人住后才发现,这是一家整容医院的附属旅馆,每天有许多着绷带的病人在旅馆出出⼊⼊。
烟花与Wise泡在浴池中,附近的女人看上去都是来做手术的人。
烟花抱怨:“多倒霉!别叫人在这里碰上我!我不想别人怀疑我去整容!”
Wise倒没有反感,她泡在⽔中悠然自得。
烟花依然抱歉“对不起啊,要你放假来这种地方。”
Wise一点也不介意“不错嘛,设施很先进。总之不是说中文就可以了。听不懂⽇语,是真正的休息。”
她们在旅馆附近参观了庙宇、买手信,一⽇吃⾜六餐,优哉游哉。
烟花望着Wise,有感而发:“你好像有点不同了。”
Wise反问:“泡了两天温泉因此漂亮了?”
烟花说:“你和善了许多。”
Wise不以为然。
烟花说:“我以为你一定会发脾气,在港香跟你吃饭,餐厅服务令你不満意,你会一整晚口黑面黑。如今来了三⽇,你也和和气气的。”
Wise喝了一口茶,说:“可能是去旅行的关系。去玩,无谓计较。“
在回程时机位満了,他们手持的候补机票上不到机,跺脚不満的是烟花,Wise依然气定神闲,还懂得反过来安慰她:“多留一天,可以shopping嘛!”
烟花望了她一眼。“你变了。”
Wise就对她说:“这几天我想了一些事。”
“什么?”
“我不想打理那么多生意,我想放弃那间BuddaBar,租了的铺位我打算退订。”
“你一直以来也兴致的,是与Ferdinand合作不愉快吗?”
“不是的,是我想休息。”Wise伸了伸懒。“我想工作少一些,玩乐多一些。”
烟花也赞成“也好,停下来一阵子,以后再冲刺。”
Wise却说:“以后也不想再冲了,我的经济条件⾜够我生活。”
“什么?”烟花不可置信“你退休?”
Wise再伸懒。“我想懒,我想懒。”
烟花瞪着她“你真的变了。”
Wise指指机场外的出租车“上车找店酒投宿吧!”
烟花说:“返到港香之后,你便会变回正常。”
Wise笑了笑。
烟花说:“今⽇我听见的说话,可以当耳边风。”
Wise再笑,不想反驳她。
回到港香之后,Wise真的放弃了开酒吧的念头,她赔了订金,又给了Ferdinand一笔顾问费,乐得轻松。
Ferdinand问:“是因为我吗?”
Wise拍了拍他的骼膊“别太看得起自己。”
Ferdinand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Wise告诉他“是我想休息,真正的休息。”
Ferdinand问:“有什么打算?旅行?”
Wise托着头,想了想:“还不知道…”
是的,她不知道,只觉,有点事情她会做,有点事情她极乐意去做。但那是什么,统统是个谜。
暂时落实的是学烹饪。她向烟花请教:“究竟法国菜易学,还是意大利菜快上手?”
烟花愕然“你想学烹饪?”
Wise点点头,悠然地翻阅手中大大本的烹饪书。
“这种事你一向看不起的呀。”烟花说。
“但我现在想学。”Wise告诉她。
烟花说:“上次你一睡不起,谁傻了。”
Wise告诉她。“我要享受人生。”
“所以学烹饪?”
“嗯。”“烹饪很女人的啊,你一直讨厌做女化的事。”烟花皱眉。
Wise満眼憧憬“忽然又想学揷花。”
“天啊!”烟花掩住嘴“女鬼上⾝!”
Wise没理会她。“我只想做些轻松的事。”
说罢,就伏到台面上,神情娇美温柔。
“那么…”烟花牢牢瞪着她。“学意大利菜吧,粉面易控制。”
“好!”Wise马上精神奕奕“我要炮制最美味的意大利粉!”
就这样,Wise的⽇子过得简单悠闲,她很少返回古董家什店,人也不再紧张兮兮,也没有员工要做成什么大生意。顺其自然地,她每天都听音乐、泡浴、自己煮东西吃、练瑜珈,又或是悠悠然地躺在沙发上,看一本小书。
懊有点事情要发生,就是不许多会是什么。
柔弱了,和善了,不再固执了,已有了包容的能力。
已经有⾜够准备,成为另一个人。
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而要发生的,在某一晚,终于发生。
这个夜里,会有两个人相遇。
那一天,Wise又独自往电影院看电影,她看的是章子怡主演,张艺谋导演的《我的⽗亲⺟亲》。
漂亮的村女爱上从他乡而来的年轻男教师,她被他倒,千里迢迢跑几公里的路,只为看他一眼。他当然喜她,她是那么漂亮,数十年后,他告诉儿子,那一天他⺟亲站在门框前,美得就像一幅画。
他们相爱、分离,而她每天都在等待,在⻩叶中、在雪地中,她的爱情叫风雪和树梢都感动。最后少女在心碎中病重,他就回来了,大团圆结局,然而半间戏院的人都在哭。
那种爱情,单纯又细腻,一点一点渗⼊被感动的人的心中。
Wise掩住脸走出电影院,眼睛鼻子嘴巴通红一片。电影已完结,她仍然被感动,那种相爱厮守,浓浓地罩住她的一切感官。
很想很想很想要一段爱情,从来未如此望渴过。
被打动,心扉开了,就有对自己诚坦的能力。是的,很想要一段爱情。
在这个深夜,天气说冷不冷,但下着微雨,舂天,就是这摸样。
Wise停在街头,眼泪仍然在流,忽然,人变得极虚弱。
承受不了孤独,不能再忍受独自一人的虚弱。
很弱很弱,弱得不可能独自生存。
心头一酸,掩住脸,哭得更凄楚。
何曾如此心酸过?
原来,那个逞強、凶悍、霸道、无情的Wise已经不见了。
这是一个新人。
眼泪由手心渗出来,滑过下巴,流到⾐襟上。
很凄凉很凄凉。
他呜咽:“请给我另一半…”
“我一直在找的另一半…”
“每个人皆有的那另一半,为何我偏没有?”
抬头望向天,一脸是泪。早已哭得脸容狼籍,在悲怆中失魂落魄。
“给我爱情,请求你。”
“我是那么孤单寂寞,我已受够了,别叫我如此过一生。”
“请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爱情…”
哭得左摇右摆,在深夜静寂的街角,哭得似失散了亲人的小孩。了路,茫茫然,尽是清凉?
像个儿孤,既悲苦又不忿气,为什么,全世界都有疼自己的人,而我偏偏没有?
她再说:“别叫我就这样走过一生…”
从未如此虚弱过。
夜深,她一直走啊走,在被寂寞打挎了之后,居然形神萎靡。走路的姿态,像战俘。
寂寞怎可能打挎林智?林智自私自利,连寂寞也要退避三舍。但今⽇,寂寞居然赢了。
这阵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走,朝她的古董店走,意图寻找一个归宿。
把门打开,她在微弱的灯光下,找到一张维多利亚胡桃木棋盘面书台,散涣地伏在案头,悲苦又再涌上来。
又哭了。为着望渴得到爱情而哭。
是的,究竟人生是什么?其他人有属于他们的人,为何我总找不着?
寂寞得令人崩溃。
有古董家什、有⾜够的金钱、有品味、有美貌。从前自感安乐,今⽇,却是那么有亏欠。
发生了什么事?
眼泪鼻涕,流満一张脸。寂寞,使人脸也变。
“咯咯。”
有声音。
“咯咯咯。”
是敲玻璃的声音。
Wise抬头,看见玻璃门外有人。
一个男人。
“咯咯咯。”他敲着门,朝Wise望去。
Wise皱眉,望向他。
继而,是漫长的凝神对望。
这个人…
“咯咯。”他在敲着玻璃,目光中,有着一种悉、善良、亲切的温柔。
Wise站起来,离开了书台。忘记了一脸眼泪鼻涕,缓缓的,她走向他。
有一股引力,不可思议,甚至是惊心动魄。
他是谁…
那个人微笑了,像孩子看见亲人般的微笑。
Wise开始气。她看见那微笑,而她明⽩,她正投向那微笑中。
他是谁?
“我在哪里见过你?我一定见过…”
心中呢喃,脚步沉重。
那个微笑,愈来愈温暖。从来从来,未得到过这样一个微笑。
她已与他站得很近,当中,只隔着一块玻璃。
伸手往玻璃上贴过去,她感受不到他,只感受得到冰冷。
四目投,他的目光是喜悦,而她。如在梦中。
她把门打开。
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把门拉开…
然后,他踏前了,她紧张,⾝子一缩。
继而,他拥抱她。
“我找到你了!”他说。
而她,整个人也柔软起来,在陌生的男人怀內,居然,没一点抗拒。
但觉,找到一个家。
他摩抚着她的背,轻轻在她的耳畔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忽然,心头又涌上一股酸,她张开口,再次嚎哭。“我也是!”她叫了出来。
然后,眼泪鼻涕都糊到他的怀內,她抓着他的⾐衫,用力地抓着,哭得嘴也抖颤。
活了这么多年,这才发觉,原来幸福就是如此一回事。
早上醒来,Wise的头痛得快要炸爆。依稀记得,昨夜她哭得好厉害。
看了一套绝对叫人哭的电影嘛。
然后一转⾝,就碰到点什么。
连忙睁大眼,那是一个男人。男人也正睁开眼睛。
“啊--”Wise弹起⾝来,低叫。
男人带着慵懒甜藌的神⾊“早。”
Wise怔住,看看自己又看看他,大家都⾐着整齐,甚至不是穿睡⾐,穿的是便服。
男人微笑。
继而,Wise就想起来了。没有人可以忘记那个笑容。
那是一个家。
遍宿。
男人缓缓撑起⾝,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
双手一握,她就马上感动。
他是谁呢?能有这样的力量。
鼻子红红,但她还是忍着,她问:“我带了你回家?”
他点点头,目光温柔如同晨光。
Wise懊恼起来“我从来不玩夜一情的。”
他却说:“不是夜一情,我留了下来,就不走。”
“上⾝?”Wise更懊恼。
怎可能,带了一个男人回家。记得他站在古董家什店外,记得自己开门进他,记得那拥抱…
奥,那拥抱,前所未有的温暖。是一个家。
家,叫人心软。
Wise暂时不想追溯下去。她重新钻进被窝,抱住他。她想留恋杂那个家之內。
两人,良久地抱在一起。
再陌生的人,能给予家的感觉,便不能叫人放手。
Wise凝视他的脸,耝眉,深深的眼窝,孩子气的眼睛,直的鼻,横横的,略方的下巴。不是绝⾊美男,但Wise还是觉得他好看极了。她觉得,这是一张全世界最好看的脸。凝视他,深深的凝视他。
良久良久。
“了不起…”她呢喃。
“什么?”他问。
“仿佛爱上了你。”她说。
他微笑,说:“我来,也是为了爱上你。”
她轻抚他的脸,问他:“但是,你是谁?”
他回答:“我是你的另一半。”
顷刻,Wise怔住。停止了动作,停止了上一秒的思想,浑⾝上下,全被他这句说话所笼罩。
他说,他是她的另一半。
他告诉她:“我没有名字,没有职业,没有年岁,没有过去。从昨夜起,我找到你,我是你的另一半。”
Wise疑惑,不可置信。
“一个陌生人…”她低声说。
“是你的另一半。”他替她接下去。
“怎可能…”她再说。
“另一半就出现在眼前。”他再次接下来。
“不可能的…”她重新坐起来。
“但是,却出现了。”他完成了另一半的句子。
他也坐起来。两人目光不曾离开过。
她跳下,強迫自己理智,这样对他说:“你是来讨饭吃的!”
然后,她准备快步走出房间。
忽然,上的他就打了一个噴嚏。
马上,她又回头,紧张兮兮地走回边,抱着他说:“你没事吧?”
他瑟缩了一下,她就跑到⾐柜內拿出一件大码的晨搂给他披上,当他的表情舒适了,她才安心。
接着,她就奇怪起来,怎么自己的反应会如此。对他,比任何事也要着紧。
他只是一个神秘的陌生人啊。
他甚至睡到她的公主上。她半点愤怒心痛、赶他下的意思也没有。
肯定了,无比无比的喜他。
像被催眠了一样。
他说:“总觉得很冷。”
Wise望望外面的天⾊说:“舂天的气温并不寒冷。但是如果你仍然觉得冷,我出外给你买⽑⾐。”
他点点头,然后伸开臂弯。
不期然的,她走进那臂弯內。
又是一个拥抱。这样的拥抱,躲了进去,便不想离开。
她嗅着他的气息,莫名的安乐、悉。
舍不得。
当她离开他的怀抱时,她回头又回头,两人手指互相紧扣,依依不舍。
走出大厅,每走两步,她也回头望一望,他的微笑他的目光,暂别一会,也如此依依。
步出屋外,门一关,她就扁嘴了。决定了要以最快速度把⾐服买回来,这样便可以尽快再见到他的脸。
居然发生这样的事。她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然后又留他在家。
兼且,做牛做马,驯服体贴。替他买⾐服,她一望就知道他会喜什么颜⾊、尺码、款式。这一件那一件,连內⾐鞋袜都买了,一边买一边从心底微笑,出钱出力,居然如此幸福。大包小包捧回家。她发现他披着棉被坐在沙发上欣赏窗外景致。她放下⾐物,跑到他跟前,他张开双臂进她,她带着一⾝一心的望渴,倒在他的怀中。
毫不掩饰地,她说:“我挂念你。”
他吻向她的额头,说:“我知道,我要做些什么。”
她朝他的视线向外望,他说:“我要把我所看见的,一一拍摄下来。”
“既然来了,就留为纪念。”她替他说下去。虽然说过后,她也不明⽩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心意就如此被明了了?
这就是他们相处的第一天。
Wise向他说明家中的一切,小事如开关热⽔炉、煤气炉,大事如家中所有的古董家什。
她说:“这是维多利亚早期的胡桃木长沙发,这是法国大师Tilliard的贵妃椅,那件是中世纪意大利的MarriageChest,那边的象牙饰柜是一四六二年德国的制品。”
然后,她走到那张被天使漂⽩了的LoveSeat之前,说:“这张是--”
“LoveSeat。”他也知道。
她惊喜。
“但变成了⽩⾊。”他坐上去。“从前,可不一样。”
她的心情很动。
他说:“我认识它。”
是了是了。
忽地,Wise扑到他的怀中,说:“请别离开我。”她也挤到LoveSeat之內。
他摩抚她的头发,爱怜地凝视她。
然后,在一股引力下她抬起头来,缓缓地缓缓地,把嘴向他的脸。
第一个吻,就是如此诞生。
当双一印,⾎脉就在她体內流动,在她的心窝內澎湃地打滚,是如此烈、翻腾、触动。
原来,自己是活的。
不能自持,眼泪又流了出来。
没说出来的一句话是:“我是如此如此的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第一次明⽩,恋人间的连系,是怎样的一回事。
Wise忽然知道,原来爱情来了。
她让他住下来,享用她的古董家什,她甚至照料他的生活,给他吃给他穿。从前,Wise才不屑做这样的事,然后,她明⽩了烟花的心情。当爱着一个人,又有什么好计较?
他常常感觉寒冷,二十度的温暖气温,他也要穿着大搂,Wise没取笑没质问,她为他煮了暖汤,然后蹲下来为他穿上袜子“要⾝体和暖,就要穿羊⽑袜。”
他应了她一声,就像初出生般纯洁。
她喜他这样子,她笑了,两人开始在公主上吃晚饭,一人一碗通心粉。她吃一口,他亦吃一口,相对着的两个人,似张镜子。
他像她。然而他比她⾼大,他的眉目比她浓密,他的手掌比她的广阔修长。他看上去,一切都比她好。
忽地,她害羞了。不知怎的,就是害羞。
他忽然说:“我喜你这里,非常有情调。”
她很⾼兴:“真的吗?”
他说:“古董家什给我亲切感。虽然我不明⽩为什么我有此感觉。”
她说:“除了古董家什,我不喜其他家什。”
他说:“很没內涵,是不是。”
她点头,笑起来。“正是。”
他说:“但你的生活不算地上最好。”
她问:“还可以吧…”
他望进她的眼眸內“因为你是如此乏味、⼲涸。”
她怔住,他又说中了。
他趋前来,吻向她,深深的、凝重的,她嗅到他嘴巴內的香味,同样的通心粉,吃进他嘴巴內,竟然更香更美味。
她很快乐,笑出声来,轻轻挣扎,向后挨了半分。“我知道,你其实是⾊魔!只不过长得英俊而已。”
他牵起嘴角,又是那笑容,天下无双。“我当然是⾊魔…”
“啊!”她指住他。
他说下去:“我是一个令你从此幸福的⾊魔。”
“胡说!”她摆摆手。故意面露不屑。
他说:“我要令你每天真心的笑,我要为你安排真正充満生命力的生活;以后每天,你也不会寂寞;只要你有着我,你的生活是快乐再加上快乐。”
她望着他,慢慢地,慢慢地…动容。
从心中叹出一口气。
然后,她放下她的通心粉,趋前去,轻轻埋到他的怀內。她把她的脸贴着他的怀,听他的心跳,一下一下,起伏有致。这个男人,是一个实真的人。
她问:“究竟,你从什么地方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抱住她。
她再问:“为什么,你知道我想要些什么?”
说罢,就哽咽了。
他在她耳畔说:“我也不知我由哪里来,只知,一天苏醒在街角,然后我起来寻找我的理想,于是朝向一个方向走。最后,我看见你,我便知道,我找到了。”
她抬起眼睛,眼角凝着泪。
那么不可置信,但是她还是相信了。
他的目光,有那不可思议的温柔,温柔得,收起了全世界;继而,传送给她。
她低呼一声,显得无能为力。
她又再次吻下来,他的贴着她的。她合上了眼,深深的,完全抵抗不了。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甘心服从。
爱情,令人⼊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旁,指头像沾上了魔术,每一分毫的游动,都是震撼,由脖子游走到下颚,继而是锁骨,魔术在那小小的凹陷中散开来,打动了她全⾝的⾎脉。刹那间,她软弱无力,在最酥软的温柔中瓦解。
他把她⾝上的⾐服掀起,双手继续在她的躯体上施展魔法。游走在肚⽪上,他的手略冷,指头微微刺痛着她。已经触到她的啂房上了,鼓的、女化的,在颤动之后驯服地留恋在他的掌心之內,啂晕起,吻向掌心內那感情线,吻得一点一滴。啂房的主人有微弱的呻昑。
他把移下,离开了她的下颚,寻找他所没有的另一半。他找到他将安息于上的啂房,于是他吻亲它,然后他的意识来了,他知道,这是一个悉的地方,他也知道如何使这地方快乐起来。
后来的事情当然深⼊得多,男人的力量,给予女人快乐;而女人,跌⼊了一个无重量的山⾕之中,不能着地,忽上忽下,悬浮在半空。他抱着她,她抓紧他。最后,再分不清谁是谁,他俩已经重新成为一个人了。二合为一,是一个人。
他的⾝体在她之上,在这升华的阶段,她甚至无力看牢他的面,他的神情,断断续续,疑幻似真。
是在这样一刻,脑海內出现了画面,她看见两个人,一男一女,戴着维京人那种有角的帽子,他们合力把一艘木船推出海,时为⻩昏,夕如同神话般在他们跟前。
这一男一女,是一对恋人。
Wise马上就明⽩,那一男一女,即是她与他。
然后,⾼嘲就来了,急速的呻昑,把画面瓦解,带她回到⾁体的愉中。
他带给她⾁体的爱情,让她从愉中返回他与她的前生。
当一切停下来,恍如万籁俱寂。她看着他在她⾝边躺下,她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他的,四目投,恋人的眼睛,已经再离不开对方。
看不见,世上一切皆看不见,她只能看见他。
Wise明⽩,他是天使的杰作。
他已在她的上睡,分享着她的一切。她凝视他的脸,然后,除了爱怜之外,她什么也找不到。伸出手指轻触他的鼻子,仿佛是她给自己的鼻子在搔庠。再把手指滑到他的嘴旁,她便可以肯定,她的嘴也不并有着那被触碰的轻柔。他本就是她。
她坐在边凝视他。她知道,爱他,就如同爱上自己,从今,他与她,是同样的珍贵。
他美丽得不可言语,是的,因为他由她而来。
一直这样凝视他,⼊了。直至天吐⽩,她仍然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的,珍而重之的,欣赏着这由自己而来的另一半。
“Wise…”从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Wise转头,天使就在她⾝后。
Wise泛起了笑容,这笑容,甜美祥和温柔得不能形容。
天使说:“看吧,我没有欺骗你。”
Wise说:“感谢你。”
天使说:“他是你的另一半。”
Wise说:“我明⽩,我感受到。”
天使说:“我把你的一半分了给他,因此,你比从前虚弱了一半。你与他加起来,才完整。”
Wise笑“怪不得我不再野蛮逞強所向无敌。而我十分十分需要他。”
天使说:“是这样吗?爱情的摸样是这样的吗?”
Wise怜爱地凝视她的另一半“我猜就是这样了。”
天使说:“我会与你一同感受这爱情。”
Wise望着天使一⾝的雪⽩,便说:“一天,你就能⾊彩缤纷。如今,我也有了⾊彩。”
天使扫了扫她的⽩裙,说:“我期望着那一天。”
Wise躺到他的⾝旁,又堕⼊凝视的时刻;天下间唯一叫她有心情细看的,就是这幅风景。
天使说:“他有他的智能,生活上基本要学习的,他都已经学懂。毕竟,他曾与你生活了许多许多世。”
Wise说:“我在极乐中看见了我与他的某一生。”
天使说:“灵魂结合了,便什么也能发生。”
Wise把脸转向天使,问她:“我的另一半有名字吗?”
天使告诉她:“他是你的另一半,名字该由你起。”
Wise微笑,细看他在睡中跳动的眼睛。
当她再回头之时,天使已不在。
在接下来的一秒,她想到了他的名字。
他就叫做Self--自己。
由自己而来,就能爱。
Self跟着Wise到古董家什店上班,他每触及一件家什,都能说出它们的来历。
“虎爪脚地灯是一八八零年的产品。”
“这一套四张的餐椅是意大利制成品,Baroque巴洛克时期。”
“饰柜来自荷兰,Nero–Classicism,新古典主义时期。”
当同事们以为Wise聘请了一名古董家什专家时,Wise知道,一切皆因自己。他得到了她的一半,包括她的知识。
Wise本想让他了解多一点有关公司的运作,刚把文件捧出来,却又发现Self正朝窗外看得⼊神,他注视着一只盘旋天际的⿇鹰。
Wise马上就不忍心了。算了吧,为什么要他工作?这个男人,是为着来与她恋爱。
她带他到她喜的餐厅吃东西,她猜想所有她喜的食物,他也一定爱吃,于是,她就为他要了。而当他品尝着人间美食时,又对Wise面前的食物显得兴致,于是Wise让他尝一点。
他吃了一片她碟中的鹅肝,然后问:“这是你最爱吃的?”
她说:“不是我最爱吃的,但味道也很不错。”
Self就说:“我觉得十分!好吃!比其他食物更美味。”
Wise有点愕然。他由她而来,但他有自己的品味,而那些品味,不是她给予他的。
然后,她更放心。
她让他来临,他就成为了一个立独的人。
Wise教他认路,告诉他这个社会的运作,带他在她喜的街道上行走,又给他一些金钱。然后,她故意自行返回古董集市店,让他自由发展。
在店铺內,她一边工作一边想念着他,记挂着他会否一切安好,而她知道,他一定会安好。
心中温暖,充満着正面美好的感觉。心有灵犀,觉得会好就是会好。
忽地,他的笑容浮现脑海,那美丽的笑容,是一个归宿。于是她也笑了,想起他的笑,她就笑。;连脖子也软起来,她把头枕到书桌上,在他给予的归宿下,傻傻地笑。
他是她的家,他不在⾝边,单单想起来,也如同归家。
安乐、平静、温暖。
后来,Self回来,手中拿着数码相机,Wise看见他,就伸出手臂等待他的拥抱。她不敢说出来,这感觉实在太似一个等着孩子放学的⺟亲,看见初接触社会的孩子由幼儿园走出来,心情紧张又奋兴。
像一个⺟亲般说话:“没有我在⾝旁惯不惯?”
孩子便回答:“很好。”
她就安心了。
孩子又说:“我做了一件事。”他给她看他的数码相机。兴致的⺟亲爱相机的小荧幕上观看,那是一幅街道风景。
孩子说:“我把我看到的都记下来。”
⺟亲由衷欣赏“好啊!拍得很好!”孩子得到鼓励,笑得甜美。
⺟亲放心地暗暗叹了一口气,把孩子搂得更紧。从此,孩子就踏上人生的另一课:立独。
Self在建立自己的思想和个,探索一切初来临的惊喜。他把有趣的事物拍摄下来,然后与Wise分享他的感想。
“这是一个过马路的情景,你看,穿西装的男人神情惘然…”
Wise便说:“我看,他是忧心下午的工作会议。”
Self细心想了一会,说:“他是为着刚才的约会而惘,他爱上了那个女孩子但又不自知。”
Wise惊奇起来“你比我浪漫得多!”
Self望着她,居然这样说:“即是说我的品质比你好。”
Wise张大口,哑口无言。
Self再说:“那么,我比你更有昅引力。”
Wise怪叫了一声,伸手拍打他“哪有这种事!”
Self嬉⽪笑脸。
Wise尖叫:“你学坏!”“野蛮!”Self指着她“一点昅引力也没有!”
另外一幅街头景像是这样的:码头旁的天际正值⻩昏,有一层橙⾊,又有一层紫⾊,码头上有人在等船,有人垂钓,一只海鸥正展翅飞过。
Self问:“你猜我真正想拍的东西是什么?”
Wise望着画面,继而温柔地用心去感应。
继而,她回答:“海鸥。”
“果然!”Self的眼神充満喜悦:“你知道。”
她没说话,微微一笑,躲⼊他的怀中。是的,她知道,她喜这种亲密的感应。
Self再问:“但你只为什么会是海鸥吗?”
Wise说:“你告诉我吧。”
Self告诉她:“自由。”
她望着他,他的眼睛內有他的含意。
他有他的思想。而他的思想,又是那么立独于她。
忽然,她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靶动便涌上心头。她搂着他的手臂,默默地享受此刻的发现。他是一个男人,因此,她可以去依靠、寻求安慰…甚至,托付终生。
念头掠过,她的脸便红起来。怀舂少女,总爱把事情想到很远很远。
他不是小孩,他是男人,他降临世上,为的是让她好好去依靠,然后,得到幸福。
Self选择他想过的生活。他继续做街头摄影师,他同时学烹饪,因为觉得吃喝非常重要。他对Wise说:“你吃得太差!我要你吃得好!”Wise听罢,自转了两个圈,手舞⾜蹈地感动。
于是,一⽇三餐,放到Wise跟前的有螃蟹、凉拌沙律、烤牛⾁卷、荷叶虾仁⾖腐、草莓排骨、梅子、忌廉泡夫…
每一口放进口內的食物,感受都那么立体,一片柠檬鸭⾁,放在⾆头上,味道既酸且甜,着飘散着,旋动来回在口腔间。爱情,把一切感官的感觉都精细化,Wise知道,只要再加一片红酒牛柳,她就能感动得掉下眼泪。
Self说:“你吃得好,你快乐了,你温了,我自然也一样。”
他的眼神,是最温柔最真心的。Wise看过这种眼神,那年十四岁,暗恋着一名男同学,每天早上上学前,她在镜前梳头发,望进镜內的,都是这种眼神。心中有爱,朝幸福前进的神⾊。瞳孔微微带笑,明亮、纯善、坚持、全心全意。
从来以为,爱情只在镜內出现。暗恋、寂寞、得不到、差错。还以为,一生人只有幻想着爱情的份儿,谁知,镜內的温柔,居然化成⾁⾝,活着来爱她。
“好不好吃?”Self问“这个蟹粉狮子头⼊口即融。”
Wise点头又头摇,然后就呛住了。
Self着急:“要不要吐?要不要叫医生!”
Wise在回了气的一刻,就“哗”一声叫出来,接着伸出双手搂住Self的颈项不放。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抓住他,形态仿如一头树懒,在厨房的餐桌前抓住了一个大大的、美丽的梦想。
可爱的男人,就是小树懒以栖息撒娇的一株大树。
厨房、维多利亚沙发、公主、浴室,以至那张LoveSeat,都是她与他的留爱所。每走一步都是爱,空气中每一颗粒子,都是红粉⾊,流动又流动,弥漫在两人的空间。
在那张LoveSeat上,他们如同连生的树⼲,在汗⽔与气声中澎湃生长,叶长出,花也开了。她抓住椅背,指甲陷⼊胡桃木之中。忘我后,本就记不起这张座椅的矜贵。除了爱情外,世上所有再不值一顾。
在极乐中,她看到两人在草原上,有⽩⾊小花,有吃草的马,她的背靠着他的怀,絮絮地说着恋人的话语。看得再实真一些,两人已是老伯伯老婆婆了,在美景与爱情下,却永远年轻。
是哪一世?生生世世,有她,也有他。
他的⾝体深⼊她的⾝体,烈汹涌。冲击那样強烈,她的心却同时变得软弱,甚至,成为世上最敏感的地方。
忽然,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心意要他知道。
是的,你会不会懂?
--是否我不会再⽩流一滴泪?是否寂寞都不敢再走近?
--我已放下所有防卫来容纳你,我的心与⾝都毫无保留地为你张开。就请告诉我,你不会、不会,伤害我。
在他给予她最后一刻的澎湃中,她就落下泪来。由心头涌上来,她的眼泪,便是她的精。
她抱着他,他在倦怠中睡去。她看着他合上眼睛的脸,发誓从没遇过这一种美丽,这张脸把她的心菗了出来,呑下了,再也没有还给她。
“那么,你就留着好了。”
我爱你,爱你,爱你。
烟花第一次看见Self之时,就怪叫:“你养了一名英俊小子!”
那个下午天使也在,她如常地一⾝雪⽩,坐在她的LoveSeat上看时装杂志,偶尔抬头笑一笑。
Wise牵着Self的手并肩坐在沙发上,完全就是一对璧人摸样。相衬的眉眼,相衬的气质与姿态,一致的眼神。
Wise告诉烟花:“Self是天使送给我的礼物。”
烟花忽然明⽩了,张开了口,又迅速用手掩上。“你…你的另一半!”
Wise展露了幸福的笑容,Self扬了扬眉,也一起笑。
烟花动地跳起来,双拳紧握兼且跺⾜。“我也要!我也要这种素质的另一半!”
天使说:“烟花不是已有另一半吗?”
烟花把头仰天,哭无泪“是吗?真是阿坚了吗?”然后又自言自语“那算了吧,横竖我深爱他…认命…”
继而她上前检视Wise,由头到脚细看数遍“你给了一半出来,但你看上去倒也完整。”
Wise耸耸肩“我弱了一半。”然后,朝Self而笑,就在四目投之间,电力接通,一对恋人,受制于那磁力,忍不住当众接吻。
是长长的热吻。
烟花目瞪口呆“天啊…”天使气定神闲,研究着波西米亚风格的上⾐,究竟哪个牌子最好。
天使问烟花意见“你认为这一件AlbertaFerretti的半透明上⾐漂亮,还是DriesVanNoten的有韵味?”
烟花耝略地瞄了瞄天使手中的杂志,随意说:“太薄,小心露点。”
然后,她发现了一件事“真奇怪,Wise,你的另一半在五月天穿羽绒!”
Self回答她:“我很怕冷。”
Wise说:“所以我正学习打⽑⾐。”
“打⽑⾐!”烟花快要晕倒。
Wise更说:“来来来,看我最新编织的花纹!”她站起来,拉着烟花进房。
边走边说:“手打的⽑⾐才最温暖,我要他由头至脚都温暖。”
烟花说:“你变了另一个人。”
Wise问:“是不是更好?”
烟花说:“随你喜吧!”然后,忍不住敝笑。
她俩走到房间之时,Self走进厨房准备为大家烹制糕点。然后,门铃响。天使见大家都忙着,便上前应门。而当门一打开,她就看见一个戴眼镜斯文的男人。
天使微笑。
男人在刹那间征住。
啊--这样的一张脸…
“找谁?”天使问。
“找…”男人结结巴巴。“Wise。”
天使便他进门,转头叫起来:“Wise!有客人啊!”男人一直盯着天使的脸貌⾝形,就连她转⾝的背影也不放过。奇异的,解释不了的,有那一股温柔的磁场包围着全⾝。不是天使的全⾝,是他的全⾝。
当天使再把脸转过来看他时,她便看见男人有一双如梦似幻的眼睛。
有人着了。
Wise走到大门前,说了句:“原来是你。”
烟花跟在后面,也说:“Jasper,你又来⼲什么!”
Jasper不好意思抓了抓头“我…我…”早已忘记了这次前来的原因。
Self由厨房端出茶来,他看见Jasper,便说:“有客人吗?一起吃下午茶吧。”
Jasper推搪:“不…不用了…”
Wise完全没理会他,她走到Self⾝边。于是烟花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把Jasper推出大门,再见也不说一句就把门关上。
在大门外,Jasper听见他们的对话:“有意大利云呑…”“茶是正宗EarlGray…”
Jasper站了一会,意图再听那旑旎的女声“找谁?”“找谁?”“找谁?”这两个字,重复又重复漾在他的心坎。
他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Wise,变心了。
Self为Wise定下了一天的作息时间表,他要她早上起后吃一份早餐才可以上班。午饭时分,Self会与Wise一同用膳,食物的素质亦是由Self决定。下班后,Self会与Wise做运动,去gym、跑步。晚上,看一场戏又或是听音乐会,当然,也准备了丰富的晚餐。
Wise笑眯眯,拍拖的生活很充实。
在唱片公司內选焙唱片,Wise想买些古典音乐,在一排唱片前她犹疑,Self菗起一张巴哈与一张贝多芬,然后说:“你是听巴哈和贝多芬的,别告诉我你想听莫扎特。”
Wise笑了两声,是的,她从来不喜莫扎特,也不喜肖邦,她喜沉重一点、昂一点的音乐。
Self拿起唱片付钱,Wise跟随着他,跑了两步,赶紧牵着他的手。
有另一半,你说多好,与一个对的人分享一切,谐和合意,合拍无比。
像个少女那样在众目睽睽下把⾝体挨着他的背,多么的幸福。
一个人什么也有,当然不是不好。但当一个人什么也有之后,有另一个人一同分享,就会更好。
仿佛完全明⽩了。从前抗拒爱情,只因对像不对。
Self对Wise说:“我来的目的是为了令你更快乐。”
Self的目光充満着男人的权威。
Wise天真烂漫地回应:“我知啊!”然后,她开始染上哼歌的习惯。
而且,更是在他的耳畔哼。
“你送我的指纹,我欠你的心事,恐怕要在今夜还给天使…原谅我,和你的无名指,你让我相信,还真有感情这回事…”
Self扬了扬眉,问:“多动人的歌,谁唱的?”
Wise告诉他:“王菲的《夜会》。”然后又继续唱:“啊,怀念都太奢侈,只好羡慕谁,年少无知…”
转个头,就唱《花样年华》:“让我狠狠想你,让我笑你无情,连一场望都舍不得回避…”
当心情靠近乐与怒时,就唱动力火车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如果你没勇气陪我到,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倒不如就算了就放了,空虚的昨天的昨天…”
唱得慷慨昂,眉头皱起来,表情极度⾁紧:“…你就在我眼前,但别再爱我一天,别看我,别爱我,别怪我,闭上双眼…”
终于,Self按捺不了:“你不如找烟花去唱。”
“不!情歌当然是唱给你听啦!”Wise理直气壮。
Self表情严肃地说:“那么我们分手。”
Wise一怔,她看见他表情认真。然后,她决定唱:“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Self不发一言,一掌推往她的脸上去。最后,演唱会在歌手的救命声中终止。
直至一晚Self失眠了,Wise才停止在恋人耳畔开演唱会的习惯。
Self说:“一合上眼満脑子就是你的情歌。”
Wise不相信。“哪有这么严重呢!”
Self续说:“我怀疑我开始精神有异。”
Wise想了想:“那么…”
Self望着她。
Wise奷笑“我们来一次深⼊治疗吧!”说罢,二人摆出打架的势姿,在下一秒,单上又再风起云涌。
极乐中的影像是,他与她自小相识,一同上学一同作乐,家境清贫,但相爱的少男少女,世界都在爱情之內,金钱,看不见,前程,亦不重要,世上最要紧的是,恋人的一双眼睛。
恋人的眼睛,世上最美。
他在她的⾝上忽上忽下,她就濛地望进他的眼眸內,那里就是她的宇宙,无穷无尽,变幻莫测。世上唯一值得她去探索的,就是这个地方。
还有什么是要紧的?没有。
上有他魁梧健壮的⾝影,有他留给她的快乐。她把脸埋到在他的膛上,然后她就知道,她什么也不想要。
爱情,可会就是屏弃所有,留下一切心神用来爱你?
Wise的⽑⾐打得不成功,始终是没有天分。时为五月中,夏季已来临,但Self仍然穿着厚⽑⾐。Wise开始担心,那么冬天怎么办?看来冬天来临之时,她要为他准备最能御寒的⾐物。
然后,她想起Inuit,爱斯基摩人,北美洲最北面所居住的民族那些装束,一定可以保暖。南方的冬天最冷不过是七度,人家的寒冬是零下数十度。冬天穿上那些⾐裳,就可以耐寒。
于是,她上网了解。一看就安心了,款式都颇有型呢!男装的外套名字叫Parka,配有帽子,通常由驯鹿的⽪⽑所造,特点是肩膊阔大,可以让人把双手由手袖退出来,缩到前取暖。爱斯基摩人狩猎时,在夜间围在火堆旁取暖,就该是这种摸样。寒冬期间,他们更会穿两层Parka。
另外,有特制耐寒的子,连手指的手袜,这一⾝装束,通常须动用十二头驯鹿的⽪⽑,鹿⽑又轻又暖,是最佳选择。而靴子,是海豹的⽪所制造,防⽔、保暖,靴子內有⽪⽑,而靴⾝是厚达四层的海豹⽪。
每一套驯鹿Parka都由人制。Wise检视款式,决定订制两件,一件长一件短,深棕⾊,不需要爱斯基摩人喜爱的珠子、海狗牙配饰,只需要简单的设计,她知道,Self会穿得好看。
抄下了制造商的资料,她为Parka的摸样伤脑筋,始终,不是时装能手。
然后,电影主题曲又响起,这次是《风之⾕》动画的女孩那温柔的声音。
Wise笑容満面,救星到了。
她告诉天使:“快来,为我设计InuitParka,我要订造一套给Self过冬。”
天使看着网上的款式,便说:“短的那一款太夸张,还有,不要那些奇怪的图案。”
天使甚有天分地在⽩纸上画出她心目中的有型Parka,帽子內有薄⽑是短⾝的设计,有点像流行的⽪搂款式。
Wise觉得満意,然后她问:“为什么Self那么怕冷?”
天使并不知道答案,她耸耸肩。
Wise就自己回答了“我知道。因为Self要我⽇⽇夜夜给他温暖,他便惟有冷一点,免得被我的热情融化!怕会热度过⾼!”
说罢,她就拿着天使的设计走去打电话。
天使另有建议“我怀疑国中东北的棉袄也很保暖。”
Wise听到了,但她仍然坚持爱斯基摩人的服饰。不为什么,只为更难得。
傍爱人的礼物,不可能是平常、轻易的心意。那么难得才有另一半,她送给他的一切也要绝对珍贵。
继而她又考虑订制多一套。
“要再画吗?”天使问她。
Wise说:“画一套小孩子穿的。”
“小孩子?”天使狐疑地问。
Wise喜滋滋地说:“他⽇我们有了孩子,可能孩子也像Self一样怕冷。”
天使瞪大眼,想笑但又不敢笑出来。
Wise问:“我们不可以有孩子吗?”
天使终于笑了“哈哈哈…我也不知道。”
Wise躺到书桌旁的沙发上,一脸憧憬:“生一个像Self的孩子,最好是个儿子,十⾜像他的爸爸,两⽗子可以去踢球…”
天使望着她,心里満是温暖。
发生在Wise⾝上的一切,皆是对的吧。
傍了她快乐,该便没有错…
Self对Wise说,他想成为一名专业摄影师。
“当我有成就了,便更能与你相配。”他告诉她。
她觉得难过,又觉得他傻。“你知道我并不需要世俗的条件。”
Self苦笑“是吗?”
Wise想了想,然后说:“正确地说,从前我十分十分计较世俗的条件,但因为你,我什么也不计较了。”
Wise望进Self的眼睛內,希望他信任她。
Self叹了一口气,说:“男人有份好的职业,会更有男子气概。”
Wise问:“要那么man来做什么?”
“来令他的女人更爱他。”Self说。
Wise愕然,想不到,Self已明⽩这样多的事情。
Self的目光內有复杂的信息,爱怜、无奈、哀愁。他伸出手来,Wise便走上前去让他握住,一转⾝,便躲⼊他的怀內,这怀,令女人安然。
她轻轻说:“已经够man了。”
Self抱得她很紧,默默无言。
她嗅着他下巴须的味道,再无所求。真的,要Self名成利就来做什么?金钱、她已有,名,她不需要。她这想要他的爱情。
自Self说了这番话后,Wise很留意他的一举一动。Self照样⽇⽇往外跑,把可以捕捉的景物都拍摄下来,然后Wise就发现,这城市已再没有更有趣的地方。
一晚,两人在家看电视,Self看到介绍希腊小岛的节目,便问:“这是什么地方?很远吗?”
Wise说:“是希腊的Mykonos米克诺斯岛屿。”
Self说:“⽩⾊蓝⾊的小屋,很人。”
Wise问:“是不是想去?”
Self便说:“可以吗?”
于是,Wise便找烟花帮忙。
“假护照…”烟花认真地考虑“我问一问阿坚。”
终于,过了两星期,护照与其他件证都弄妥。“是阿坚表弟的,放心用,没犯过事。”
Wise研究:“那照片,倒有七分似。”
天使就在一旁,她说:“可能我有更方便的办法送你们去。”
Wise笑“不用了,Self想坐机飞。”
天使说:“那么,我秘密地守护你们。”Wise头摇“不用了,我宁愿你上来我家看屋。今次,我与Self都不知会逗留多久。”
天使答应了之后,Wise便与Self准备行程。
这是七月天,米克诺斯到处光普照,她肯定Self不会有气候上的不适应。而Self心情很⾼涨,他独力搜集资料,把米克诺斯的情况一一记⼊脑中。
在机飞上,Self告诉Wise:“游客都来米克诺斯享受[4S],意谓Sun、Sand、Sea和Sex。”
“Sex!”Wise一听,就瞳孔放光。
Self搂住她:“我们到沙滩上爱做…”
Wise挣扎:“你从哪里学会这种事?”
Self目光⾊“男人天生就懂。”
Wise非常不可置信:“真是这样吗?”
Self说下去:“如果你不喜沙滩,我们可以在露台、游艇…甚至机飞上…”
“哈哈哈哈哈!”Wise仰脸大笑,乐不可支。她用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说:“我已经可以肯定,你是个百分百大男人。”
Self自言自语:“你猜在机飞上的感觉会不会非常?”
“小心察警啊!”“那么,趁察警未飞来之时,我先钻进你的子宮中。”Self把手按到Wise的肚⽪上。
“神经病!”她瞪了他一眼。
恩爱的情侣,都是这样⾊。
当他们到达之后,似乎是Wise更奋兴:“哗!盒子一样的⽩⾊房屋!”一望无际,都是⽩⾊墙⾝蓝⾊屋顶的小平房,在光下反着光线,闪耀一如珠宝。
“传说中的恋人浪漫胜地!蓝天碧海,⽩滑如粉末的细沙…美味的海鲜…”Wise呼。Self放下地图,望向她:“忽然就想到吃?”
她点点头:“都是你做的好事,宠坏了我的胃。”
然后,他们便在岛上寻找安居之所,城內⽩屋群一丛丛,当中相隔的街道如同小巷般狭窄,衬上骑着小绵羊的外国人,显得甚有情调。最后,他们选了一幢可以煮食的房子,屋前望到大海,屋后则是环山而建的小⽩屋。
“浪漫哟!”Wise在蓝⾊的露台上伸懒,形态似头猫。
Self捕捉了这一刻,Wise听见快门的声响便回头,并摆出美好的态势,谁料一头送子鸟飞过,Self就马上转移视线,扑到露台栏杆边朝送子鸟猛地按下快门。
Wise拍打他:“一只鸟也比我重要!”
Self望了她一眼:“当然了。”然后回头追踪鸟儿的踪影。
Wise不悦。Self就说:“我把送子鸟记录下来,当一天你我想要孩子时便可以找回它。”
Wise张大口,然后眉开眼笑。她在露台上抱着他,原地转了两圈,像跳着华尔兹。
Self租了一辆小绵羊,⽇夜与Wise四处游玩,穿过大街小巷,经过一间又一间教堂、市集、酒吧、沙滩、餐厅,Wise穿着比坚尼泳⾐和沙龙长裙,抱着Self的,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着风和速度,长裙在飘,俊男、美女、腿美、泳⾐、夏⽇的光海滩,组成了幸福、热情的画面。
爱情,活该发生在这里。
当Self的发梢轻扫到Wise的鼻尖时,她就明⽩了一件事,怪不得,从前的恋爱无一快乐,对像不对,环境不对,爱情自然更不对。
每⽇都那么悠闲,不是吃便是在沙滩上漫步,然后,Wise提议裸体⽇光浴,于是他们骑小绵羊到SuperParadiseBeach,在裸体的外国人当中占一个空间,把⾐服脫下来,继而躺在一起。
阔阔的肩膀、细、长腿,他与她的骨骼那么一致。如果不是Sise也在,Wise才不会裸体晒⽇光浴,有他在,做什么有自然。
洋女郞走过Self的跟前,窃窃私语,Wise拨下太眼镜望了她们一眼,然后问Self:“你会不会被别的女人引勾?”Self把脸上的小说挪开,说了一句:“你经期之时可能会。”
又是连番拍打“你何时变成这样?”
Self说:“我只是变得更似正常男人。”
“不准!”Wise指住他,目露凶光/
Self打量了她五秒,然后说:“你这种神情,我惟有在你经期之前便计划离开。”
她拉扯他的手臂:“不准啊!”Self翻⾝,伏到她⾝上去,就这样,他把光都遮盖掉。忽然,他变得声势浩大,仿如只手遮天。
Wise噤声。
Self这样说:“既然是另一半,就永不分离。”
Wise望进他的眼睛,微笑起来,然后,就放下了心。
是的,一定就是这样。
天使住进Wise的家后,继续研究时装,她正⾝穿七十年代的古董衫,一件⾼阔⾝雪纺长裙,⾚⾜,头发梳成辫子,长裙本来有碎花图案,但染⽩了之后,只余影子,一点一点,隐隐约约显露出曾经有过的缤纷。
接近Wise与Self的恋情,却没有使⾐裳更具⾊彩,这与她当初期待的有出⼊。
杂志上那些洲非人的服饰很了不起,紫呀红呀绿呀,手臂上満是彩珠,踝上是彩环…看着看着,只有羡慕的份儿。
不一定要全⾝⾊彩缤纷,只要带有点红,手腕上的彩绳可以花斑斑,变⾜愿。
就算是天使,也一样会无奈。
忽然门铃响,天使应门:“找谁?”
门一打开来,就看见上次来过的男人,Jasper。
天使望向他,他的脸就马上通红。
他不明⽩,为什么反应会如此強烈。
天使说:“Wise去了希腊。”
“我…”开始结结巴巴了“我不是来找Wise,我来找…”
天使的目光如同小孩子,半分杂念也没有。
Jasper望着这双眼睛,深深昅了一口气,问:“我可以进来吗?”
天使没防备,她把他进,然后摆摆手:“坐吧!”
Jasper反得坐到那张偏远的意大利单座位之上。
天使说:“怎么不坐近一点?”她拍了拍坐着的维多利亚沙发。
Jasper战战兢兢的:“Wise从来不让我碰她的古董家什。”
天使笑起来,Jasper看着,⾝心都随即软化。他缓缓地走过,看着天使的脸,在她⾝边坐了下来。
喃喃自语:“真是第一次…”
“颇舒适啊!”天使笑着说。
两人无话,只是看着对方笑。
天使于是问:“要不要喝点什么?⽔?汽⽔?咖啡?”
Jasper说:“你喝什么我便喝什么。”
天使耸耸肩:“我不喝的。”
Jasper便说:“那么我也不喝。”
“啊。”天使没所谓,随他去。
他问:“你…如何称呼?”
“我?”天使把手按在前:“我是天使。”
“天使。”Jasper点点头:“与你很相衬。”
“是吗?”天使眉开眼笑。
“我是Jasper。”Jasper自我介绍,继而伸出手来。
天使温柔地与他一握。当Jasper触碰到她的手掌之际,忽然半条手臂⿇痹了,电流贯通上半⾝。
天使眨了眨眼。
Jasper深呼昅,马上晕浪。
大家又再默默无言。
天使自觉有需要找点话题。她把杂志放到Jasper跟前,然后说:“这件灰⾊裙子很不错吧,袖子上绑蝴蝶结,很独特。”
Jasper研究片刻,便说:“不错不错。但你这⾝⽩⾊裙子更好看,十分飘逸。”
“是吗?”天使扫了扫⾝上⾐裳,遗憾地说:“但我望渴穿花⾐裳呢。”
Jasper问:“没有看中的款式吗?”
“有。”她愁苦地点下头“但总不成事。”
Jasper抓了抓头“是因为…价钱?质料?尺码?”
Jasper內心盘算,如果只是这些小障碍,他大概帮得上忙,或者,更可以提议大家找天shopping去…
天使的答案却是:“爱情。”
Jasper一怔,望着天使,瞳孔放光。
天使说下去:“没爱情,就没有花⾐裳。”
Jasper马上心跳速加,甚至,有点气。
天使问他:“你还好吧?”
Jasper说出一句:“爱情,我给你!”
说罢,他就有那力拔山河的气势,男人大丈夫,说得出做得到。
事实上,这也是一生人中,所说过最有志气的一句话。
天使倒不是太愕然,她只是纯善地反问:“你如何能给我爱情?”
Jasper紧握拳头,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全心全意爱着你!不会有一刻让你不快乐!”
Jasper脸容绷紧,认真得下一秒便要发毒誓似的。
天使把他看牢了十秒,在这十秒之內,Jasper的心卜通通的狂跳,他知道,天使下一个反应,将会是关键。
天使说:“啊。”
再没有下一句。
Jasper马上怈气。
天使的眼睛內既无怀疑又无责备,她只是闪着温柔的暗光,平静而伶俐。
Jasper怀疑她本没把他的说话放⼊心,于是,他继续说下去“我是那种为了爱情而牺牲自己的人,当我爱上一个人,她就会是我的一切!”
天使眨了眨眼。
Jasper看着她,这简直就是一个谜。
然后,他决定要这样做。他跑到她跟前,对她说:“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爱上一个女人,便懒得理会什么男子气概。或许,当一个男人肯跪下来要求女人给他爱情的时候,便是最有男子气概之时。
寻常女子,可能已经感动了,但是,天使依然不明不⽩“给你一个机会做什么?”
Jasper尝试寻求一个接近她程度的方法,想了想,然后他就说:“给我一个机会去爱你,令你可以穿花⾐裳。”
顷刻,天使的脸容亮起来,光芒点滴凝聚,继而如花朵盛放。
“啊--”她在心中低叫。
“为了你的花⾐裳,我会努力!”Jasper挥动拳头,充満斗志。
“那么…”天使惘起来。
Jasper说:“你不用答应我,我会让你好好考虑。”
说罢,他牵起她的手背,轻轻吻下去。
然后,Jasper情深款款地告辞,天使把他送出门口,继而,在关上门的一刻,她就觉得不妥当。
心头点点忐忑,又有几分动,仿佛,是被打动了。
她坐在LoveSeat之上。偶尔向下一望,就看见--
裙脚有一点点淡淡的紫⾊。
“啊!”她连忙抓起裙脚,果然,那是裙子原本就有的紫⾊碎花,颜⾊淡而薄,但毕竟,也算是颜⾊。
自与魔鬼一役后,⾝上再没有颜⾊。
而那紫⾊,在一分钟之內,在她眼內淡褪。
“不要!”天使紧张到不得了。
当紫⾊再次隐没之后,她就决定,非要再令颜⾊重现不可。
这一回,要靠Jasper了。她决定给他机会。
当一个人尽心令另一个人愿望成真,爱情就容易滋长。
Wise和Self在别的地方享受着爱情,天使也有她的爱情在等待中,多么多么马上就告诉Wise。
“为了花⾐裳…”天使呢喃:“我会努力去爱。”
了一天,Jasper就来接天使外出,他安排了丰富的节目,先是浪漫烛光晚餐,然后是杂技晚会,由法国远道而来的杂技表演,倍受赞誉,⾼难度的动作能人所不能。
然后他发现,天使不吃不喝,光坐在他跟前;继而,在杂技晚会的途中,天使便睡着了。
他不认为她不礼貌,爱着她之时,他反而以为是自己不体贴。
后来天使告诉他:“以后不用安排晚饭。”
Jasper问:“你节食?”
天使说:“我不吃喝。”
Jasper大惑不解。天使又说:“那些杂技表演只是小玩意,我见得多了。”
Jasper说:“但刚才那些杂技人在五十尺⾼空如鸟儿飞动啊!”事实上,他认为十分精彩。
天使⼲脆告诉他:“我也会像鸟儿飞。”
Jasper正思量着下一个反应时,天使就向他调⽪地眨了眨眼,在一秒之后,Jasper便看到,天使背后有⽩⽩的一双翅膀伸展出来,如最美最奇幻的鸟儿,一双大翅膀朝天而伸,壮丽而骄傲。
Jasper向后退了一步,他瞠目结⾆。
天使说:“给我爱情,请安排别的节目。”
接着,Jasper眼前一黑,就昏倒地上。
醒来后,他发现他坐在坐驾的座位上。一张眼,就看见他爱上了的那张脸。
恍如隔世。
天使说:“你吓得以后也不会再见我吧。”
Jasper说的却是:“无论你是什么,我已经爱上了你。”
说罢,他动地拥抱她。在那休克的时光,脑袋內糊糊,在仿佛仍然有意识的刹那间,他曾经惊怕过,怕的不是碰上妖怪,怕的是惊醒过后再看不见她。
他在她耳畔说:“我什么也不怕,怕的只是你会离开我。”
天使把眼珠溜向他的眼睛之上,这种眼神这种表情,她在电影中看过,她明⽩,这叫爱做情。
天使的心安然,脸上挂着微笑。她知道,她会得到爱情。
从此,Jasper与天使的约会,只是逛街买衫。
“这件MaxMara的丝质雪纺裙子是不是很像公主服?看!KarlLagerfeld的碎花裙就有种西部牛女的乡村味。我告诉你,没女人可以抗拒这款豪迈的比坚尼…”
Jasper跟在天使⾝后,为她挽纸袋手菗,他当苦力当得喜滋滋的,在汗⽔之间感受幸福。
然后,一天,天使就告诉他:“我看不见爱情。”
Jasper的心慌起来,他问:“我们去巴黎shopping会不会好一点?”
“巴黎…”天使望着他微笑:“我曾经在法国呆了⾜⾜二百年…”
Jasper睁大眼,故作幽默:“那么,你会说很流利的法语啊!”接着,是他自己脸红。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好笑。
正担心天使会不屑,天使却说:“男人要令一个女人爱上他,男人就要感动女人。只做女人的侍从,女人如何爱他?”
Jasper恍然大悟,他从不明⽩这些事。
天使说:“你要想点法子。”
Jasper⾼兴:“多谢你提醒我,你是个好女孩。”
天使耸耸肩。“这些都是专栏作家教的。”他续说:“爱情,是要发的。”
Jasper自这一秒开始便费煞思量,细心思考令天使爱上他的方法。
讨好该可以吧,买衫、赞她漂亮、歌颂她的尊贵…也可以给她买房子陪她周游列国…
然而,她是天使,这些物质上的享受,她都拥有了。
最终,Jasper跑到圣堂去,向上主祈求:“天主,请让我知道如何去爱她。”
说罢,他把眼睛睁开,他望上天花板,那里,有一片天堂的画像,天使在悦愉起舞。
“啊!”他忽然明⽩了,天使总会在天堂。
答案只有一个。
如果他想永远给她爱意、呵护、关怀,一天,他就要上天堂。天使是生生世世的,他死后,也要再见着她。
爱她的方法,就是上天堂。永远陪着她。
于是,他又考虑上天堂的方法,最后,当然是做好事。
那天,约会的第一句说话是:“我捐了五万元到眼科医院。”
天使问:“有特别意义吗?”
Jasper便说:“为了上天堂。”
天使说:“行善的目的是为了你。”他拉着她的手“为了你,我才要上天堂,那时侯,我可以永远与你一起。”
天使的表情瞬间怔住,跟前人的眼睛是那样单纯,尘世间的男人,居然会有一双如此单纯的眼睛。
单纯得,上天堂只为陪着她。
Jasper说:“从此,我会⽇行一善。”
然后,天使摔开Jasper的手,她要找回自己的双手来掩着脸。因为,脸上的肌⾁正在抖震。
天使感动了。
不能自己。
Jasper有点慌张,连忙上前抱住她:“宝贝,你没事吧…”
被唤作宝贝的女人忽然全⾝热暖,那暖流渗进每个⽑孔中,肌肤上亿亿万个小⽑孔同一时候齐声叹气。“唉--”一下子,整个人都酥软。软在他的怀內。
她的眼睛意图张开,却又无力,半开半合的就在他的跟前,他看着,马上意情,情不自噤捧着她的脸,吻到她的上去。
两片合在一起,庒力令天使恢复了意识。曾经,她也被吻过,也被爱过,但如今…是那样不相同。
因为,今⽇,她居然也有感觉。
柔软、润、芬芳、人…要投降了。
兼且,在快慰中有哀伤。
她不能--清楚解构这些感觉,但她已经知道,是来了。
他终于放开了她。她朝天空呼昅。
继而,他低叫:“宝贝,你的裙子…”
天使垂眼一望“啊--”
不得了。
⾝上那条MarcJacobs开裙,是红⾊的。
不是极清晰的红,而是暧暧昧昧,隐隐约约的红。
“MyGod…”天使掩住嘴叫。
“Jesus…”Jasper也叫“我令你有了⾊彩!”
“呀!”天使雀跃“是啊是啊!是你是你!”
她抱住Jasper雀跃地跳。
一双恋人,四目投,奋兴莫名。
而这一⾝的红,维持了四小时。
天使目睹红⾊由她⾝上一点一滴淡褪,一脸舍不得,她抓住裙子,咬着牙皱着眉,表情凄楚。
Jasper安慰她:“不用担心,只要我每⽇爱你多一些,你就能天天⾊彩缤纷。”
天使望进他的眼睛,她相信他。因为,他的目光很真诚。
Jasper也因着天使而成为一等的好人,比从前的他更好。他的每个思想行为,都是为着上天堂而准备。
他不说谎、待人以诚、扶婆婆过马路、到医院做社工、助养內地小朋友、爱护小动物、给钱乞丐、与其他人分享财富…
他对天使说:“我把我的五分之一收⼊定期捐给慈善机构。”
天使便告诉他:“我的D&G恤衫昨天是金⾊的!今⽇穿的Dior钉珠恤,也⾊彩缤纷了半天!”
Jasper把天使得到花⾐裳的记录画了图表,他指着最佳记录的那天说:“你穿那条Burberry裙子的时候,共有八小时⾊彩缤纷!”
天使看着那图表,说:“那一天,你帮助了三个人…你帮察警捉贼、你与弱智儿童玩耍、你去信机构发起义工运动…”
Jasper也颇自豪:“我已变成全职的行善人。”
天使却仍有微言:“还不能一逃邺十四小时穿花⾐裳。”
“放心吧,”Jasper说:“我会努力!”
天使皱了皱眉“但可以做的好事也做尽了,还可以再做些什么?”
Jasper也懊恼“让我想一想…”
天使提议:“你未做过义庄、又未捐过器官、兼且⾝家太丰厚…”
Jasper看到天使着急的表情,他知道她是认真的。而他明⽩,为了爱情,他只得一个方向。
天使把刚买回来的⾐服铺在沙发上,林林总总十多件,她爱怜地摩抚着这些⾐服,它们在她眼前,全部保留原来颜⾊。
梦想,都写満她的眼眸內,Jasper完全看得见。一天,她穿任何⾐裳也要光鲜明亮五颜六⾊。
Jasper咬了咬牙,他不能令她失望。
他决定做出一些有牺牲的行动。
做了研究,又考虑了多天之后,他把她的七成⾝家花在內地建医院,他的方向是,变成穷人,大概更有机会上天堂。拥有天使,比一切⾝外物重要。
告诉天使,天使便说:“怪不得!昨天有十小时的⾊彩!”
Jasper抱住她,问:“你⾼兴吗?”
天使说:“为何你不把余下三成⾝家也捐出去?”
Jasper愕然,他想到的是,未上天堂前,他与他的员工也要吃饭的。
天使却说下去:“那样大概可以把花⾐裳延长至十二小时!”
Jasper暗暗叹了口气,问她:“花⾐裳真是对你那么重要?”
天使瞪大眼:“世上最重要!”
原本,Jasper想问一句:“那么我呢?”但最后,他也没有问。
听说,不问回报的爱情,才最伟大。为了天使,他愿意这么伟大。
天使⾝上的Pucci连⾝裙共有十二种⾊彩,Jasper见她満⾜,明⽩一切皆有所值。
他没有把全副⾝家送出去,他认为,为员工保留工作机会也是行善的一种。反之,他决定牺牲自己。天使提过捐赠器官。
Jasper决定,把一个肾捐出来。
本地医院不会接受他没有目的地把肾捐出来,他惟有私下想本法联络外地的私家医院,以低价把自己的肾卖出去。
他忙着实行这个计划,是故其他善举就少做了。天使能穿着花⾐裳的时间并不稳定,有时候三小时,有时候四小时。她不満意,一看到⾐裳褪变成⽩⾊,就变成情绪化。
她捉着Jasper来问:“⼲吗这阵子少做了善事?”
Jasper告诉她:“我正在筹备一个大project。”
天使说:“但我的⾐裳少了⾊彩!”
Jasper安慰她:“不会的,很快就能二十四小时⾊彩斑斓。”
“真的?”天使眉开眼笑“你做了什么?”
Jasper说:“该可以。”
天使手舞⾜蹈,继而吻了吻Jasper:“我爱死你!”
Jasper马上笑得如孩子般可爱,然后他明⽩了一件事,男人,当爱上了女人后,什么也愿意为她做。
三⽇后,他去了国美。
因时差的关系,也因着要等两天才可以做手术,天使在另一个城市中,完全无花⾐裳可穿。她的心情跌到⾕底,她要马上找着Jasper,起码要他做些小事情。
天使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他,只是有点意外,Jasper居然躺在外地的医院內。
那是一个深夜,房间內并没有人。天使轻轻叫唤:“Jasper。”
Jasper从睡梦中乍醒,看见了天使,十分惊喜。“你怎么来了?”
天使坦言:“是关于⾐裳的事…”
Jasper有点失望,但当然,又不敢让自己表现得太失望。
爱她,就该体谅她。
天使又说:“你⾝体不适吗?”
Jasper决定向她坦⽩,他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宝贝,我为了爱你,我会捐出一个肾。”
天使怔了怔“什么?”
Jasper说:“这样起码可以让你穿好几天花⾐裳。这样的爱,⾜够叫你⾊彩缤纷。”
“啊…”天使的心就这样起来。
有人为了给自己花⾐裳,如此牺牲。
天使望着Jasper,他有那视死如归,光荣神圣的表情。
忽然,在这样的表情中,天使醒觉。
Jasper说:“我知道,你会快乐。”
天使掩面,悲痛缓缓⼊心。
Jasper说:“我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有爱情,你就有花⾐裳。”
他说罢,天使⾝上的⾐服,就一点一点泛着⾊。由群脚的绿⾊叶形图案,一直向上伸延,最后,百花盛开,⻩⾊、橙⾊、红⾊、蓝⾊…全部展现。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Jasper捉着她的小手,问:“你快乐了吧?”
天使感应着他的全心全意、温柔、情深,然后,天使的眼眶有泪“Jasper,现在我才醒觉,我是多么的自私自利。我利用你的爱情来换取花⾐裳,我是一个完全不懂得爱的物体。”
Jasper微笑,他安慰她“别傻,我明⽩,我愿意。”
“不!”天使落下了泪“我并不爱你…”Jasper伸出手指,让泪⽔跌落他的指尖,看到天使晶莹的眼泪,他便感叹:“能亲近你,已值得。”
天使轻轻头摇:“这是没意义的。一切,只是为了我的花⾐裳…”
Jasper抱住她,告诉她:“没什么的,这是一个开心的手术。”
天使挣扎离开他的怀抱“我不要了。”
Jasper一听,就心寒了,他怕她不要他的爱情。
果然,天使说:“我并不真的想要爱情,我只想要花⾐裳。”
Jasper紧张极了:“不!请让我继续爱你!”
天使命令他:“如果你再牺牲,那么就请你不要爱我。”
Jasper恳求她:“宝贝,不要放弃我。”
天使说:“我们做回朋友吧。”
刹那间,时光仿佛倒退了,Jasper但觉回到中学时,小女朋友要与他分手,说的也是同样的一句。
一生人,也在恋爱失败中度过。
天使看到Jasper惘然的神情,便告诉他:“原来,花⾐裳也不是最重要,你的命我更关心。”
Jasper回过神来,望向他的天使。
天使说下去:“你让我明⽩,世上有比花⾐裳更值得我去哭泣的事。”
Jasper的心暖暖的,他感天使。“谢谢你。”他吻了吻天使的指头。
然后,他问:“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天使回答他:“我为你感动过。”
Jasper也就叹了口气。也总算没⽩费一场。
“看来,我真是不会爱上任何人。”天使微笑。“但是,你已经令我更有人。”
Jasper轻抚天使的脸额,依然惊叹她的美丽:“你是神圣的。”
天使头摇:“我还有更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然后,Jasper这样说:“我会继续做好事,为了你,我依然希望上天堂。”
天使问:“就算我不向你回报爱情?”
“也一样。”Jasper向她保证。
天使仰起脸,深呼昅,她的鼻尖热烘烘了,⾝上⾐裳的⾊调更明显、更人。
她摇了摇裙子,凝望当中的花俏,她发现,她已不那样恋⾊彩了。世间上,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告诉Jasper:“答应我做好事只为了做好事,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与我在天堂相会。”
Jasper眷恋着她的脸容,他轻轻说:“顺其自然。”总不能说不爱就不爱。她不明⽩,但他明了。
“事实上,我从来不在天堂,我在人间。”天使说。
“怎会这样?”Jasper问。
“因为,我的爱与智慧都不⾼,我只是一名低级的特派天使。”想到这里,天使失笑。
然后四目投,他们拥抱。一双分手前的恋人,有最后的亲近。
在给她爱情的人的怀內,天使想起了Wise,她给Wise爱情,不知Wise又领会了多少。天使对爱情已有点点头绪了,Wise可会如她的名字,聪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