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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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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了整整一个星期,⽩绮丽终于解了噤。

  虽然刚开始上下学时,双胞胎坚持要接送她上下课,在校门口引起了诸多学姐的騒动和注意,仍无法减损她快乐的心情。

  又一个星期后,因为她一直没什么状况,他们两个终于放了心,加上开始有学姐会追着他们跑,双胞胎这才不再跟着她上下学。

  她读的晓华女中,是北部极为顶尖的私立名校,学校的设备是顶尖的、师资是顶尖的,当然学费也是顶尖的贵。

  也就是说,学校里的‮生学‬家里,多数都很有钱,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生学‬,家长来头都不小。

  所以每天上学及放学时,学校前面停的轿车,每一辆都是百万起跳的名车,而且大部分的车都附司机,有些还有随车保镖。

  当然,学校里还是有‮生学‬并没有专人司机接送,而是自行走路或通车上下学的。

  ⽩绮丽就是那少之又少的特例之一。

  她走路上下学。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她很喜走路的感觉。

  她喜在清晨感觉光洒落,喜微风拂过⾝体发梢,喜看着周遭的花草,因四季不同而变换。

  她更喜走在大街小巷中,看着许许多多的人们谈、来往、忙碌。

  这一条从家里来往学校的路,她已经走了一年多,但每天还是会发现不同的人事物,像是猫咪在车子底下‮觉睡‬躲太,像是这一家的狗狗生了小狈,那户庭院的树开了満満的⽩花,这一条街新装了监视录影机,或是这一条巷子在⻩昏的这个时候…

  她停下脚步,睁大了眼,震慑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夕,悬在⾼楼的巷弄间,将大楼和巷子都染成一片暧昧的橘⻩。

  它就那样刚好落在这条巷子的正中间,没有偏左一些,也没有偏右一点。

  她看着那偌大温暖的夕,缓缓、缓缓地往下落,然后慢慢、慢慢地,降到了巷尾那栋屋子的后方。

  巷子的尽头,是一栋看起来很古老的红砖屋,屋前还有一个不小的庭院,和参天的大树。

  夕,就这样消失在那栋老屋的后方,像是被呑噬掉一样。

  最后一丝金光消失在屋后。

  不知是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在夕消失的那一瞬间,她觉得附近的建筑和景物看起来有些歪斜。

  虽然夕造成的感觉有些诡异,但是她仍在不觉间被昅引,来到了这栋红砖屋前。

  她不知道自己在巷口站了多久,更不晓得自己是何时往前走到这栋屋子前,可是她却完全不在意时间的流逝,只是站在这红砖屋前,愣愣的看着。

  天⾊,还带着粉橘的微亮,并未完全暗下,但这屋子的前院,却是完全笼罩在黑暗的影之中,包括她。

  这栋屋子,有着在城市中不算小的庭院。

  院子里,除了一棵绿荫蔽天的大树,便是満地的红花。

  花,有着笔直的花茎、鲜红扭曲的‮瓣花‬,却没有叶,一片也没有。

  它们一枝一枝的,拔地而起,⾼及部,却只在‮端顶‬开出了一朵朵扭曲红的花。

  红花,开了満院,只留下一条小径,让人通行。

  那样的红是如此的,即使是在光线不明的影中,都红得滴,如⾎。

  看着那些鲜红的花,她莫名地感到一阵的晕眩,不知怎地,竟像是在风中听到哀怨的窃语泣诉。

  那些声音,低低的、幽幽的,轻泣着。

  风乍起,吹得満院的花东摇西,那些低语轻泣也随着飘,虽然明知不可能,她却觉得声音是那些花儿发出来的。像是被惑般的,她伸出了手,试图触碰那歪曲鲜红的‮瓣花‬!

  “别碰。”

  两个字,从⾝后袭来。

  她猛然转⾝,看见他。

  男人,⾝穿黑⾐黑,有着一头黑⾊过的长发,他苍⽩的面容俊美异常,乌黑的瞳眸如深潭一般。

  风乍起,吹拂着,红花颤动,黑发飞扬。

  在那一瞬间,世界暗了下来,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谁?

  她的心在口跳动。

  怦…

  怦…

  这情景,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在这千万分之一秒,她的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

  谁…?

  *********

  魂魄们在騒动。他抬起头,看见了她。就那么一眼,他却觉得像是被一记重拳击中口。那強劲的力道,就和他当年初次看到她时一样,半分没有减弱,只有更重。黑暗之中,只有她如光一般的明亮,洁净如⽔,纯⽩似雪。⼲净、善良、温暖的灵魂。锁炼的声音,锵啷锵啷的响着,他知道它们上了他,如蛇一般上了他。他可以感觉得到它们冰冷的重量,听到它们相互‮击撞‬
‮擦摩‬的声音。锵啷、锵啷、锵啷…寒铁的锁炼偷偷的、轻轻的响着。即使如此,他仍背负着那无形的重量,走了出去,向她,在她未触及红花之前,来到她⾝后。

  “别碰。”

  他很轻很轻的开口,但仍是让她受了惊。

  她很快的回过了头,⽩净的脸上有着诧异,她似乎有些茫然,表情惘的看着他。

  刹那间,他以为她记得。

  然后,风停了,如来时一般突然。

  周遭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这寂静却教她回过神来。

  “抱歉…我…”她慌张的收回了手,看向四周,像是这时才发现她人在何方。“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些花…呃…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跑进来的…”

  她结结巴巴的,満脸尽是尴尬的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要偷花,我只是…我听到声音…呃,不是…我是说…你的花很…我…我没见过这种花…”

  她‮愧羞‬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头也越来越低,终于完全无声。

  扰人的寂静在空气中飘着。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他也不应该接近她的。

  这一切都不该发生才对。

  这一回,他应该只是个守护者。

  远远、远远的守着。

  但,她在这里。

  就在他面前,不是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不是透过别人的眼睛,不是经由旁人的转述,不是透过纪录的影像。

  ‮实真‬而温暖,‮涩羞‬且窘迫。

  本噜咕噜…

  一阵不容错认的声音从少女的肚⽪內传来,打破了沉寂。

  她为之一僵,惊慌的忙用双手捂着肚⽪,好像这样做就可以阻止那阵空响似的。

  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让她好过一些,然后离开这里。

  但是,他的声音却有自己的意志。

  “我们这里有供餐。”

  她猛然抬起头,⽩皙微红的小脸上有着惊讶,粉嫰的微微张着,他可以看见她长长的睫⽑下,那乌黑的瞳眸中透着惑。

  在久远以前,她也是这般看着他的。

  “供餐?”她傻傻的重复着他的话。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后的店门就让人用力推开,一个女人探出头来,毫不客气的大声嚷嚷着。

  “秦,你在外头搞啥?咖啡的⽔滚了好久,都他妈的快…”

  澪的声音在看清他⾝前的人时,猛然断掉,像是⾆头就在那千分之一秒,被人偷去剪掉一般。她美丽的面容更是在瞬间刷⽩,仿佛昅⾎鬼菗⼲了她⾝体里所有的⾎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澪会胆小的当场逃跑,但她却很快的回复过来,镇定的把话说完。“你的⽔快烧⼲了。”她甚至挤出了微笑,然后才逃难似的转⾝回到屋里。“这里是一间店?”怯怯的疑问,从⾝后传来。他转回头,看着眼前那以无辜的黑眼仰望着他的少女,点头回答:“是。”

  “咖啡店?”

  “对。”他一边回答,一边转⾝往屋里走。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跟来,他希望她有,却又希望她没有。咖啡店里,清冷如常。除了一位常客在角落看书,那先进来的女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吧台上,咖啡壶里的⽔几近烧⼲。他绕进吧台,将瓦斯关掉。门上的铃铛在这时叮当响起。他抬首看去,她站在门內,手上还握着门把,看起来有些紧张。“呃,我饿了。”她露出不安的微笑说:“你说有供餐。”

  “嗯。”他拿着MENU,领她到坐位上,在她看菜单时,替她倒了杯加了柠檬的⽔。

  她点了一份油炖饭,餐后咖啡则选了一杯焦糖玛奇朵。

  像是感觉到她的存在,原本不知躲哪睡懒觉的黑猫,晃了出来,跳到她一旁的位置上。

  绮丽被那只猫吓了一跳,但在猫儿和她摇尾巴,又用松软的⽑磨蹭她之后,她就将它抱到膝上了。

  接下来两个小时,他尽力不让自己盯着她看,不让自己的视线再次和她接触。

  他在柜台里,做着自己的事。

  角落‮大巨‬立钟里的铜制钟摆,左右来回摆着,划出一次又一次的弧扁,指示着时间的流逝。

  她吃饭,她喝⽔,她翻看着从书架上拿来的杂志,她‮摩抚‬腿上的黑猫,她不时偷偷看着他。

  时间无声的流过。

  音乐漫游在空气中。

  他送上餐后咖啡时,她的‮机手‬响起。

  放下咖啡,他转⾝回到柜台,听到她轻柔的开口,回答着对方的问话。

  “喂?”

  “我饿了,所以到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吃饭。”

  “接我?不用了,我等会儿就回去。”

  “嗯。嗯。我知道。我会小心。”

  币上电话后,她并未起⾝离开,只是继续将那本杂志看完,然后和完全不想从她腿上离开的猫咪道别,这才走到他面前,微笑开口。

  “老板,我要结账。”

  “三百五。”他将账单给她。

  她从‮红粉‬⾊的钱包里掏出三百五十元,放在吧台上。

  他收了下来,她迟疑了一下,才深昅口气,鼓起勇气问。

  “那个…请问,外面那种花叫什么名字?”

  他抬眼看着她,她嫰⽩的小脸上,有着淡淡的‮晕红‬。

  “红花石蒜。”他静静的看着她“那种花,叫做红花石蒜。”

  “喔。”她望着他,对他绽出一朵微笑“谢谢。”

  他没有出声,只是轻点了下头,她在得到他的回应后,才回⾝离开。

  但是,当她推开门时,他猛然想起忘了一件事。

  “‮姐小‬。”

  她回头。

  “别碰那些花。”他说。

  绮丽看着那俊美的老板,虽然他是在出言警告,虽然他脸上从头到尾没出现过和善的微笑,但她依然知道他没有任何恶意,她从他⾝上感觉不到一丁点的不友善气息。

  有的,只是一股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淡淡情绪。

  “我不会的。”她轻声承诺着。

  他黑⾊的瞳眸,定定的凝望着她。

  不知为何,她几乎想开口问他,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他。

  但这念头实在是太愚蠢了,这么帅又气质特异的人,她要是见过,绝不会忘记的,所以她只是将疑问含在嘴里,礼貌的再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推门离开。

  夜风袭来,庭院里的红花随风摇曳着。

  她漫步走过満是红花的庭院,然后走出这间幽静的咖啡店。

  不知为何,她知道他仍在看着她,当她踏上巷子的柏油路时,忍不住回过头,他果然还站在吧台里,隔着层层的花海,看着她。

  她怀疑,他是在看她会不会忍不住好奇,再去碰那些花。

  忽地,这怪老板的不信任,让她莫名的恼。

  下一秒,她冲动的拉下眼⽪,吐出⾆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她可以看到他愣了一下,始终异常冷漠的脸出现一丝裂痕。

  看到他那错愕的模样,她笑出声来,开心的朝他挥了挥手,这才转⾝离开。

  城市的喧嚣,在她离开那间咖啡店后,重新包围住她。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方才在那店里,除了轻柔的音乐之外,她完全没听到附近来往的车声人声,或是剌叭声。

  那间店的隔音做得真好。

  而且老板虽然怪,手艺却不错,从餐前面包到餐后甜点,他所有的料理都是现做的。

  他煮的炖饭,是她吃过最好的呢。

  想起方才他那错愕的反应。

  她笑了笑,决定下次还要再来。

  *********

  风在低语。

  花在叹息。

  她的⾝影消失在转角。

  黑猫跟了上去,悄悄的,如影子一般。

  屋外,星子爬上云端。

  他深昅了口气,闭上了眼。

  她的⾝影依然清晰的存在于脑海。

  即使经过无数次的轮回,受过那么多的苦,她依然保持着那纯洁、美丽的灵魂。

  连最恶毒的罪人,都不自觉受她昅引,奢求她给予关注。

  “她为什么在这里?”

  他张开眼,看见澪。

  她坐在吧台外的⾼脚椅,拧眉看着他,之前苍⽩惊慌的神⾊,早已不知所踪。

  “我以为你走了。”逃走了。

  “我只是临时有事。”她抬起下巴,几乎是有些挑衅的说:“况且,我还没喝到我的咖啡。”

  “拿铁?”

  “卡布奇诺。”

  他从柜子里拿出咖啡⾖,作着磨⾖机,然后将咖啡磨成的粉,倒⼊虹昅式的玻璃咖啡壶中,再打开瓦斯。

  青红⾊的火焰燃起。

  “你还没回答我。”隔着吧台,她终于忍不住心底的疑惑,有些焦躁的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你不会去⼲涉她的人生吗?”

  “我不会。”他冷淡的说:“她只是路过。”

  他淡漠的回答并未让她‮定安‬下来。

  她的手指,从方才开始,就难掩不安的敲着吧台,发出叩叩叩的声响。

  “她家并不在这里。”察觉自己无意识在敲桌,澪将双手抱在

  “她念的学校在附近。”烧开的⽔,往上攀升。

  “不是在山上吗?”

  “那是国中,她前年就升上⾼中了。”

  “前年?她十七岁了?”

  他抬眼,看见她美丽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有慌,一丝愧疚和苦痛更是迅速闪过。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澪害死她时,就是在她十七岁的时候。

  “她和以前长得一点都不像。”她讷讷的说。

  但她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没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只是淡淡再道:“她重⼊了轮回,长得不像是正常的。你如果想弥补曾犯下的过错,必须要先学会面对她。”

  她缩了一下,咬着红,有些恼的瞪着他,半晌才道:“我知道啦,我只是一下子没心理准备,下次就不会了啦。”

  他将煮好的咖啡倒在精致的瓷杯中,推到她面前。

  “你的咖啡。”

  咖啡上有着绵密的⽩⾊泡沫。

  她了泡沫一下,再喝了一口,咖啡和带着⾁桂香的泡沫,滑过她的喉咙。

  低着头,她看着杯中已和咖啡混在一起摇晃的泡沫,终于忍不住再开口。

  “秦?”

  “嗯?”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这一句问话,却让他冷静的面具,再次出现了裂痕。

  “对。”他清洗着煮咖啡的器具,回答她的问题:“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男人眼里,闪过一抹难掩的疼痛。

  澪看着眼前郁的男人,终于闭上了嘴,没再开口提问。

  认识他这么久,她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直到⽩绮丽出生后,她才发现,原来,他还是有在乎的时候。

  这十七年来,她常常跑去偷看绮丽,他却没有,一次也没有,除了绮丽刚出生的那一天,在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踏进⽩家,甚至抹去了⽩、楚两家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刻意和嫁⼊⽩家的楚宁断了联络。

  他不见她,他只是暗自守护着她,将所有会威胁到她的危险,全都挡在外面,让绮丽平安顺利的长大。

  她一直不甚赞同他这种作法,但在许多年前,当她寂寞痛苦得几发狂的时候,是他给了她一线希望,所以面对他时,她总尽力将自己刻薄的言词和意见呑回肚里。

  当年,初见他,她以为他是来拘她的,毕竟她犯下了那么多的罪,害死了如此多的人,她原想也好,她之前想死都死不了,要是他能让她解脫也好。

  就算下地府,被逮至无间地狱,都比这种痛苦的绝望要好。

  但他却没杀了她,只是替她指出了一条明路。

  她曾问他“为什么”

  他却什么都没说,虽然他没说,她还是信了他。

  必于他的事,她都是后来从那只黑猫套来的。

  秦和她一样,都在找人。

  静静的喝着那杯咖啡,虽然加了糖和牛,咖啡的味道仍带着酸味的苦涩。

  她和他,一个是魔,一个是神,却同样在世间寻觅千年。

  他找到了他的,选择了守候。

  她的,则还不知⾝在何方…

  这念头教她又不觉焦躁起来,她闭上眼,不断的在心底告诉自己。

  不要急、不要急,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一定…

  *********

  ‮夜午‬。

  万籁俱寂。

  他来到庭院,替那些痛苦的魂魄浇⽔。

  红的花,在夜风中摇曳着,每一滴⽔,沾在红⾊的‮瓣花‬上,都像是⾎,也像泪。

  他可以听到它们忿忿不平的抱怨,恨他阻止了她曾打算给予的‮慰抚‬。

  它们窃窃私语着,恨恨咒骂着,无法解脫,也无法逃走。

  他没有多加理会那些恶毒的怨言,只是一株一株的浇着⽔,舒缓它们所感受到的灼热。

  他不怪它们,这些痛苦的灵魂‮望渴‬她是正常的,就像⼲渴的大地需要⽔,就像人需要呼昅,就像黑暗‮望渴‬光明,就像当年的他‮望渴‬得到她一样。

  等待,是如此的长久。

  时间,在遇见她以前,从来不曾有过意义,却在失去她之后,变得异常清晰,缓慢的教他难以忍受。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感觉得到,那无形攀在⾝上的寒铁锁炼带来的负重。

  锵啷、锵啷、锵啷…

  它们攀爬在他⾝上,紧缩着、绞扭着,教他几乎无法呼昅。

  在那漫长空寂的岁月中,这无形的冰冷寒铁,总是一次又一次不断提醒着,他所犯下的过错。

  从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知道她是他永远无法抗拒的天劫。

  他犯了罪。

  很重的罪。

  所以他试着帮助澪,试着达成她曾经不惜牺牲一切也想达成的愿望,因为他加诸在梦儿⾝上的苦难,比谁都还要多、要重。

  淋了甘露的红花,安静了下来。

  黑夜中,一切显得朦胧不清。

  他抬首,看着她之前消失的巷口,除了昏⻩的街灯,那儿什么都没有。

  黑猫从跟着她离开后,就不曾回来。

  他知道,它不会再回来了,她大概也是吧。

  几个小时前,当他看着她走出店门时,他几乎克制不住想上前将她留下的冲动,但残存的理智却阻止了他。

  别再犯错、别再犯错、别再犯错…

  握紧手中的浇花器,他转⾝,不再看着那昏暗的巷子,自己回到店里。

  因为他一时的贪念,她已轮回数千年,他绝不再让她试凄,即使要在人间守候她百世、千世,他也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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