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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第二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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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十六节

  徐荣沉默良久,然后他抬头看着朱俊,慢慢说道:“大人,从去年四月我们攻占洛到现在,发生了许多事。到现在为止,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愿意西上讨董勤王?现在甚至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讨董勤王,这一点,大人也看不出来?”

  徐荣神情略显悲愤,有些激动地继续说道:“洛打下来了,长公主和朝廷就应该迁回京都,各地州郡也应该上缴赋税。但就这么点天经地义的小事,大臣们竟然一谈半年,毫无结果,这也是我大汉的臣子?这也是我大汉的忠臣?这也是有心要拯救社稷?”

  “大人看看你头上的白发,看看你不到半年就已经花白的胡须。”徐荣痛心疾首“大人再看看袁绍,看看袁术,看看刘表,看看周乾,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即使是徐州刺史陶谦,愿意出兵出钱帮助你讨董勤王,但他给了你多少兵?给了你多少钱粮?现在在关西和董卓打仗的是谁?除了大将军和我们北疆军,你还看到谁在为拯救社稷奋战?”

  “社稷危亡之际,这些人不思忠君报国,反而变本加厉地摧残大汉。这些人已经不是我大汉的臣子,而是我大汉的叛逆,人人得诛之。”

  朱俊想起风雨飘零摇摇坠的大汉,想起饿殍遍野夜悲号的百姓,不痛苦不堪,泪水悄悄润了眼眶。

  张温、卢植等人已经说服了长公主,定下了中兴社稷之策,对各地州郡也有了非常明确的态度。凡不尊奉长公主和朝廷的,即为大汉叛逆。大将军奉旨攻打冀州,只是平叛的开始,更大的风暴将很快席卷大汉山河。血腥的杀伐将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无数的生灵将要在这场浩劫中化为灰烬。没有人知道,这场浩劫之后,谁能生存,谁能获得胜利,谁能笑到最后。这是一场自我毁灭的灾难。

  唯一能力挽狂澜的就是天子。只要能救出天子,重建天子的无上权威,大汉就能迅速稳定,战火就能迅速平息,百姓就能重新过上安宁的日子。

  朱俊极力向长公主和朝廷呈述自己的观点,但卢植在给他的回书中,毫不客气地指责了他。卢植质问朱俊,天子救出来了,一切恢复原状了,那么,阉会不会重新出现于朝堂?外戚专权又如何止?如果阉和外戚之祸不能除,社稷又能稳定几?百姓又能过上几天的安稳日子?今的大汉要想中兴,已经不是社稷稳定这么简单的事。而是要借助社稷动之机,重修律法,重定纲纪,为汉祚千秋万代的延续打下一个坚如磐石的基础。

  卢植在书中还严厉批评了皇甫嵩和朱俊。

  早在中平六年(公元189年)的时候,皇甫嵩完全有机会和李弘的北疆军、袁绍的讨董联盟把董卓围杀于洛,而且当时太傅大人袁隗也是这么定策的。但皇甫嵩为了一己之私利,为了皇甫家族的世代忠义,竟然毫无道理地放弃了铲除侫,振兴社稷的最佳机会。你和皇甫嵩一样,到现在还死死抱着自己的忠义不放,以为只要天子回到了洛,大汉就振兴了,这简直是笑话。

  何谓忠义?臣事君以忠的这个“君”到底是天子还是大汉?武人误国,一点不假。你和皇甫嵩都是我大汉赫赫有名的武人,在经学上也颇有造诣,也算是经学大师,但你们学的是什么“经”?你们在平叛的时候,面对十几万,几十万敌人,毫不手软,更没有退缩和忍让,但大汉在最需要你们保护他、拱卫他的时候,你们却退缩了,为了所谓的忠义退缩了。结果导致侫祸国,社稷危亡,生灵涂炭。

  此时此刻,皇甫嵩在长安城里,望着烽火连天哀鸿遍野的社稷,是不是应该横刀自刎以谢天下?你在洛,面对叛逆们一张张恶心的嘴脸,是不是应该刺瞎自己的眼睛,告诉天下人,你瞎了眼?

  中兴大汉的最终目的是要重建一个崭新的大汉,是要让大汉世世代代强大下去,是要让大汉的千千万万百姓世世代代的安居乐业,这才是我辈应该做的事,这才是忠义。

  朱俊很愤怒,不是因为卢植对他的批评,而是因为卢植的这番言论。君就是君,大汉就是大汉,怎么能混为一谈?我研习经学几十年“臣事君以忠”“以君为本”这难道我还不懂?

  朱俊回书,把卢植的言论驳斥了一番。卢植以八百里快骑回书。正是因为经学误人误国,所以才要改制。正是因为象你这样的大臣对经学的曲解和执不悟,所以才要大开杀戒,扫清一切障碍,重建大汉。

  朱俊立刻就气倒了。卢植是他最为拜服的经学大师之一,但卢植却颠覆了他对经学的认识,这让他无法理解和认同,更无法认同卢植的改制强国之说。难道几十年来,我都是错误的?我的整个理念都是错误的?我极力主张讨董勤王,稳定社稷也是错误的?

  田畴握住朱俊的大手,望着他痛苦的样子,百感集。

  朱俊是自己最崇拜的几位大汉英雄之一,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却躺倒在函谷关里,面对烽烟四起倾霉在即的大汉,毫无办法。这不让人产生一种英雄迟暮的无奈悲凉之感。

  “大人,等打完这一仗,你就到北疆去吧。”田畴小声劝道“长公主和朝廷一再邀请你北上晋,仲渊、筱岚也一劝再劝,你…”“子泰,你不要说了。我不会去的,我就是死了,也不到晋去。”朱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大声说道。

  徐荣和田畴闻言大惊。

  “大人,我们不会撤出洛,我们会一直坚持讨董勤王。”徐荣急忙说道“长公主和朝廷已经数次下旨,命令北疆军坚守洛。”

  “大人,你还是放心北上吧。我们是大汉的臣子,是大汉的军队,怎么会任由天子蒙难,侫祸国?”

  朱俊摇摇手“你们不要骗我了。大将军攻打冀州,北疆军主力全部进入河北之地。朝廷的意图已经一览无遗。至于坚守洛,讨董勤王,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以北疆目前的实力,哪能坚持两线作战?我哪都不去,我要讨董勤王,我要救出天子。”

  “子烈,你要是还把我当作大汉的行车骑将军,你就听我一次,把高览的大军调到关西参战,让淳于琼率军进驻平乐观大营,戍守洛。”朱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徐荣和田畴面面相觑,显然不太愿意,但碍于情面,两人又不好拒绝,神情很尴尬。

  “袁绍、袁术兄弟之间的事,我来解决。”朱俊说道“北疆军如果挡住了董卓的进攻,关东就无忧。现在无论是袁绍兄弟,还是各地州郡大吏,都不希望看到董卓占据关东。但由于大将军出兵冀州,北疆实力突然膨,北疆对他们的威胁将迅速超过董卓对他们的威胁,所以双方的关系马上就会决裂。决裂后,你们大军的粮草辎重就只能靠河东提供,这对冀州战场的影响显然很大,因此,洛的事还是我来处理较为恰当。我来想办法给你们筹措粮草,尽可能保证大军的需要。”

  徐荣担忧地看看朱俊“大人的身体撑得下去吗?”

  “我暂时还死不掉。”朱俊勉强笑道“子烈是否同意我的建议?”

  徐荣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北疆军撤出洛,驻扎于函谷关,以便东西兼顾,这样洛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随时支援。”

  朱俊苦笑“只要洛不再发生战祸,我就心满意足了。”

  **

  三月上,渑池。

  折冲将军玉石带着大军缓缓进入城池。

  吴雄、项澄出城相。玉石看到他们,立即问道:“俊乂(张郃)和子威(华雄)已经到了什么位置?”

  “应该快到新安城了。”吴雄回道“北军离这里还有多远?”

  “怎么,你手又了?”玉石笑道“不要着急,会有仗打的。”突然他想到什么,转脸问道“雨辰,你怎么没到崤山埋伏?虎头和谁一起去了?”

  “和子平(高顺)一起去了。”吴雄不地说道“虎头大人说我脾气不好,说他脾气也不好,两个人在一起肯定要打败仗,他不带我去。”

  “哈哈…”玉石大笑,伸手用马鞭敲了他几下“虎头说得很有道理啊。”

  “有个道理。”吴雄骂道“去年李傕、郭汜突袭孟津和小*平津,杀了我许多兄弟,我一直想报仇,但就是找不到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虎头大人又不让我去,气死了。”

  “气什么?李傕和郭汜就在我后面,你马上就可以找他们报仇。”玉石扬鞭笑道“我们在渑池打一仗。”

  “真的?”吴雄和项澄惊喜地问道“玉大人没有骗我们?”

  “军中无戏言。”玉石指指远处高大的城墙“我们在这坚守三天,等北军全部赶上来后,我们再往新安城撤退。”

  “好,哈哈…”吴雄咧着大嘴,高声吼道“我要剥了李傕的皮。”

  牛辅和贾诩带着后军赶到了渑池。

  贾诩为了安全起见,建议牛辅让大军分成前中后三军,每军相隔六十里推进,这样即使中伏,大军也能互相支援。牛辅听从了贾诩的建议,让张济和樊稠率军先行。两人一肚子不高兴,尾随玉石到了渑池后,立即扎营休息,也不攻城。

  牛辅到了渑池,正要挥军攻城,却发现城墙上的北疆军突然消失了。北疆军弃城而去。

  李傕笑道:“我们的牛将军现在真是威名远震,只要你一到,北疆军立即丢盔卸甲,狂奔而逃,一将可抵十万大军啊。”

  郭汜、樊稠等人捧腹狂笑。

  牛辅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有点恼羞成怒“为何不攻城?北疆军一再弃城,背后定有诡计。我看你们离死也不远了。”

  贾诩带人到城内转了一圈,匆匆而回“大人,此去函谷关一百多里,沿途都是险峻的山岭。一旦中伏,大军必然损失惨重。以我看,还是暂时停一停,让斥候沿途搜山,确认没有北疆军的埋伏后,再急速前进。”

  牛辅也被北疆军的不战而退吓住了。虽然北军兵力远超北疆军,但真要中了埋伏,大军不但受损,攻打洛的事也要耽搁下来。贻误军机的大罪,牛辅可担当不起。

  大军刚刚停下来,朝廷的圣旨和董卓的书信就到了。朝廷下旨犒师全军将士。董卓在书信中命令牛辅立即乘胜追击,攻克函谷关,打下洛,争取在四月初的时候发动对荆、豫○三州的攻击,以破坏京畿附近州郡的耕,让各地叛军今年颗粒无收。

  董卓的命令牛辅岂敢不听?牛辅命令大军不再拉开距离,而是抱成一团,向函谷关攻击而去。

  **

  三月上,陕城。

  陕城(今三门峡)位于黄河岸边,茅津渡就在附近,距离渑池一百二十里,距离函谷关两百多里。

  北军攻占陕城后,牛辅考虑到关中的粮草可以经水路两道同时送达关西,所以把此城作为北军的粮草辎重大营。

  黄昏,暮色苍茫。

  一队运送辎重的车队慢慢走近了陕城的南门。守城士卒验过了过关文书,骂骂咧咧地放下吊桥。按照惯例,天色入暮后,城门关闭,不再放任何人进出,但这个车队是押运重要军械的,必须进城。

  大黑坐在车辕上,举着长长的马鞭,望着城楼上对准自己的长箭,心里“咚咚”跳。

  今天下午,屯长带着一曲人马截杀了一个辎重车队,然后命令自己带着一队人马装扮成民夫,驾着马车赶到陕城诈开城门。大黑心里有气,肚子里把屯长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每次有危险的事,都让自己干,但每次自己的部下违反了军纪,这个屯长都不留一点情面,该上报的上报,该惩罚的惩罚,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上次自己带着人马阻击北军,杀了刘靖,本来有功的,但哑巴随即和几个兄弟在军营内聚赌被抓住了。抓了就抓了,承认错误不就算了,但那个上官很嚣张,说哑巴屡次违反军纪,要重打五十军,以示惩戒。哑巴当时就跳了起来,打五十军,老子早被打死了。老子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你的手下,窝囊。妈的,老子先把你杀了。那个上官是刺大人的手下,平时维持军营秩序,狗仗人势,很猖狂。他打仗的时候不用上战场,也不知道士卒们的辛苦,对士卒们一向是呼来喝去的,众人都很痛恨他。哑巴扑上去就打,那个上官的亲卫随即围住哑巴猛打。其它士卒一看火大了,一拥而上,一顿暴打。那个上官被打得鼻青脸肿,两条腿也被打断了。跟着他后面的亲卫更惨,人事不知。

  事情闹大了,刺大人带着人马来抓人。大黑根本不拽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戳了戳刺大人的脸,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要抓人,先把我脑袋砍了。刺大人火了,命令手下强行抓人。大黑大怒,妈的,老子杀人无数,还怕了你。他冲着士卒们一声大吼,给老子打,打死了,老子顶着。

  事情越闹越大。军候、屯长带着大队人马把大黑这一队士卒全部抓了起来。如果是一个普通队率,军候早就把他处理了,但大黑他不敢随意处分。颜良听说之后,亲自赶到了军营。他拍拍大黑的肩膀,嘿嘿冷笑,你都活这么大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你说怎么办?是让我杀了你,还是你自己动手。大黑说,我自己动手,但大人要答应我,我这一百个手下没有罪,你要放了他们。颜良爽快的答应了。

  这时大黑的上官军候大人说话了。他说大黑刚刚立了大功,应该功过相抵。大黑的屯长更是怒气冲天,老子的手下在大帐里随便玩玩,那也叫聚赌?还让不让人活了?下次再有谁敢随便踏进老子的军营,老子告他刺探军机,先砍了他。

  颜良瞪了他们一眼,问那个刺,你说怎么办?刺这个时候也不敢得罪太多的人,于是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依照军律,除大黑外,其余士卒按军营打架斗殴处理。

  大黑拿着刀就要抹脖子。颜良伸手夺了过去“这次饶你一命。你的罪,我替你受罚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颜良提刀就剁到了自己肩膀上,鲜血四

  颜良眉都不皱,把刀往地上一丢“士卒第一次违律,是我的罪责,我受罚,但谁要是再犯,我就杀了谁。”

  大黑死罪免了,活罪还有。屯长亲自执法,拿着军,毫不留情地把一队士卒挨个打了一遍,军打断好几。士卒们把屯长都骂翻了。

  大黑再次光荣地成为一名北疆士卒。

  “咚…”一声响,吊桥轰然落地。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十七节

  城门缓缓拉开。

  大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不过气来。这么顺利就进了城?这可是北军屯积粮草辎重的重地,盘查应该非常严密。看样子我大黑的霉运到头了,我要转运了。

  城门拉开一条大,接着火光一闪,一个北军的屯长带着四个士卒举着火把走了出来。

  大黑急忙朝身后挥了挥马鞭。哑巴穿着衣甲,带着两三个士卒急急了上去。

  哑巴冒充北军押粮小队的什长,老远就笑着打招呼“我们路上耽搁了一下,来迟了,给诸位兄弟添麻烦了。”

  那个屯长警觉地望了他们一眼,停下了脚步“你们队率呢?”

  哑巴心里一惊,脸上却笑得更了,脚下的步伐也猛然加快“我们队率大人不小心,给车轱辘了,正躺在车上…”

  “叫他亲自来,我带他进城验明身份。”那个屯长举手说道“你们退下去。”

  “大人,兄弟们走了一天,太累了,还是先让我们进城歇歇吧。”哑巴一脸媚笑,点头哈地说道。

  “放肆。”那个屯长脸色一冷“立即退下去。”

  哑巴跑得更快了,右手也握到了刀把上“大人,小人还有话说…”

  “站住。”那屯长身边的一个士卒突然大声吼道“你是哪里人,怎么不是京畿口音?”

  “你管老子是哪里人。”哑巴急了,用冀州赵国一带的方言大声骂了两句“动手,杀了他们。”

  哑巴身后的两个士卒手疾眼快,举起手弩就。那北军屯长惊呼了半声,仰身倒飞了出去。哑巴几步冲上前,对准那个多嘴的北军士卒就是一刀“想跑?老子劈了你。”

  站在城门里面的北军士卒看到变故突生,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哑巴已经一刀剁下了敌人的头颅,鲜血

  北军士卒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声震四野“突袭…敌人…关门,关门…”

  大黑怒吼一声,一把甩掉手中马鞭,从车座下拽出战刀,纵声狂呼:“上,上,砍断吊索,砍断吊索…”

  “哑巴,夺下城门。快,快…”

  围在护城河附近的北疆士卒不待大黑高呼,早已飞身而起,急速冲上吊桥。有的抡起战刀猛砍手臂的吊索,有的向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点火,点火,要援兵,要援兵…”

  大黑回头冲着辎重车上的士卒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嗓子,然后身形犹如离弦长箭一般,和一帮士卒飞速向了城门处。

  城楼上的北军士卒被那声撕破黑夜的恐怖惨叫惊醒了。接着报警的战鼓急促敲响,数不清的长箭向城下倾泻而出,间或还有一两声弩炮的轰鸣,刺耳的厉啸声在黑暗里听起来格外的惊心动魄。

  吊桥缓缓升起。

  北疆军士卒被压制在辎重车后面,动弹不得,不时有士卒中箭,惨痛的叫号声让人骨悚然。

  吊桥上的北疆军士卒早有防备,他们都带有高大厚实的盾牌,但依旧被倒了一片。几个挥刀剁绳的士卒中箭掉进了护城河里,发出了巨大的落水声。

  “快砍,快…”士卒们疯狂地叫着喊着。如果让吊桥升起来,大家一个都活不了。

  哑巴腾空而起,手中的战刀象利箭一般进了即将关闭的城门里。一个北军士卒当即被战刀穿,他抱着口上的战刀仰身栽倒,恐惧而痛苦的嚎叫声让人肝胆裂。

  城门关闭。哑巴绝望地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撞了上去。城门纹丝不动,哑巴却被反震之力撞得倒飞而起,一头栽倒在地。

  大黑和十几个士卒冲过箭阵,杀进了城门里。面对紧紧关闭的城门,他们一筹莫展,急得团团转。

  “哑巴,你给他们看出破绽了?”

  “我嘴巴一张,他们就听出不对了。”哑巴怒气冲天,抬腿就踢了那个北军屯长的尸体一脚“去死吧。”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吊桥重重地坠落于地,吊桥上的北疆军士卒立足不稳,一个个大喊大叫着滚进了护城河里。

  大黑望着城上下的密集箭雨,几步冲到门边上,对着远处的士卒们高声叫喊:“啊,给我…”

  辎重车队后面的士卒早已掀开辎重车上的牛皮毡子,出一台台崭新的弩炮。这批从长安送来的军械正是弩炮,此刻大家正在手忙脚地填装弩箭。

  普通士卒对弩炮不熟悉,要靠弓箭手的指点才能勉强操作。随着一声令下,城下的弩炮发出了一声声怒吼,一时间箭矢如雨,打了守城士卒一个措手不及。掉到护城河里的士卒趁机爬到岸上,冲到城门里和大黑会合。被压制在辎重车后面的士卒也趁机点燃辎重车,撤到了长箭程之外。

  十几部装草料的辎重车借助夜风,霎时燃烧起来,大火立时照亮了城楼上下。

  颜良带着大军冲到了城下。

  都尉孙鸾和别部司马颜杰了上去。孙鸾二十多岁,九尺高的一个魁梧大汉。他是幽州渔人,过去是黄巾军安定帅张纯手下的悍将。蓟城大战后,他被北疆军俘虏,后来被征入军。颜杰年纪和孙鸾相仿,也是一个高大英武的壮汉。他是颜良的族弟,幼时父母双亡,被颜良母亲收养。颜良把老母子接到晋后,就把他带在身边四处征战。

  “大人,城门没有夺下来。”孙鸾遗撼地说道“我们只有强攻了。”

  “城上的守军大概有多少?”颜良手中的马鞭指着远处的城楼,一脸杀气地问道。

  “估计有两千人。”颜杰回道“如果加上驻防另外三道城门的守军,城内至少有五千人。”

  颜良冷哼一声,回头看看司马周山“孟森,你不是说城内只有三千人吗?斥候是怎么刺探军情的?”

  周山不动声地笑笑。“大人,斥候能混进城就非常不错了,你还苛求什么?兵力上的误差并不影响我们夺取陕城。徐大人已有周密安排,大人少安毋躁。”

  颜良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周山很年轻,白面无须,英俊儒雅,神态间颇有几分高傲自负,也有几分世家子弟的放不羁。他出生南宛城一个没落世家,很有才华,善书画音律。过去曾就学洛鸿都门学。鸿都门学解散后,他回到南和一帮志趣相投的儒士徜徉于山水之间,怡然自乐。袁术慕他声名,派人寻访,有心征辟。周山坚决不从,往襄而去。袁术大怒,你不从辟也就罢了,竟然去投刘表。袁术把周山抓了回来。这事被一直留在南的郑泰、华歆等人知道了,他们好言劝说袁术。袁术随即作了个顺水人情,把他举荐给了朱俊。周山不敢不去,性命重要啊,但朱俊不喜欢鸿都门学的士子,怎么看他都不舒服,于是又把他举荐给了颜良。

  朱俊对颜良说,你都是将军了,帐下应该有个长史、司马帮你处理日常公务,不要事必躬亲,样样都自己做。朱俊大人的好意,长辈的爱护,颜良不敢不从,于是亲自到洛把周山请到了函谷关。周山的才学当然是无可挑剔,但颜良对他的才学视而不见,他喜欢听周山弹琴吹笛。周山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只好权当对牛弹琴,自娱自乐了。

  “大人,我们兵力严重不足,如何攻城?”孙鸾担忧地问道“高顺大人至今未到,吴雄大人又留在了渑池。现在这里只有三千人,怎么攻?”

  “孙大人,三千人有三千人的攻城办法。”周山笑道“多点火把,多擂战鼓,多长箭,把声势造大一点,让北军以为我们有数万大军,迫使他们把城内驻防兵力全部调到这里来。”

  孙鸾和颜杰疑惑不解,将信将疑地看着颜良。

  “这里是佯攻。”颜良说道“真正攻城的是高顺。你们按周大人说的办,快一点。”

  军候张宇带着一曲人马奉命赶到了陕城的北门。

  这里正对黄河,对面就是河东的大城。

  大黑带着人马撤下来后,跟着大军到了黄河大堤上。哑巴扛着一木头一边吃力地往河提上爬,一边愤愤不平地骂着,不让我们打仗,却让我们跑到黄河边上烧木头,这不是成心惩罚我们吗?城门夺不下来又不是我们的责任。大黑一肚子火,抬腿就是一脚“你不能少说两句?哪里有许多话?”

  张宇正好带着几个亲卫走了过来。

  “大黑,今天你攻城有功,官复原职。”

  大黑把抱在怀里的木头往地上一丢,高兴地问道:“是不是让我带人回去攻城?”

  “不是。”张宇指着漆黑的夜空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放火。这次攻城轮不到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大黑笑脸一僵,大声说道:“放火有什么用?这能攻下城池?”

  “当然了。”张宇笑道“你把火烧起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火烧得又大又多,你们就立功了。”

  大黑和围在四周的士卒们互相看看,接着猛然一声喊,一哄而散,没命一般向河堤下的辎重大车跑去。车上都是一堆堆的大木头。

  河堤上烈焰腾空。

  突然,河对岸火光冲天,大城在夜里依稀可见。河面上,数百艘战船一字排开,正乘风破而来。

  河堤上的北疆军将士蓦然明白过来,原来北疆军主力埋伏在对岸。

  欢呼声霎时响彻黑夜。

  高顺和两千北疆兵静静地站在黑暗里,等待着攻城的一刻。

  远处黄河岸边传来的欢呼声直冲云霄,北疆军将士一个个血脉贲张,热血沸腾。

  城里隐隐约约传来战马的奔腾声,士卒们惊慌的叫喊声,闷雷一般的战鼓声也越来越,恐惧伴随着清冷而血腥的夜风传遍了城池上下。

  军司马何凯和李哲一左一右站在高顺的身后,焦急地盼望着高顺发出攻击的命令。

  “大人,已经到了凌晨时分,可以开始了。”何凯小声说道。

  高顺就象没听到一样,双眼紧闭,神态安详。他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如同浸浴在夜里的一尊石雕。

  “大人,虎头大人在南门方向已经连续攻击了两个时辰。”李哲轻轻说道“大城方向的援军也已经赶到北门。此时城内守军分守南北两门,首尾难以兼顾。现在只要我们在西门发起凌厉一击,陕城即刻可下。”

  高顺依旧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城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低沉的喝叱。显然,西门的敌人正在向其它方向急速驰援。

  何凯和李哲脸显喜,两人冲着围在身边的传令兵招招手,示意他们立即传令,各部曲做好准备,攻城即将开始。

  夜风呼号,城楼上的战旗猎猎作响。

  高顺猛地睁开双眼,举手握到了背后的刀柄上“点火…”

  何凯兴奋地转身面对大军,高举双手,纵声狂呼:“点亮火把…”

  “擂鼓…”

  “攻城…”

  北疆军将士齐声怒吼,杀声震天,霎时间,箭矢如雨,厉啸而去。

  前锋突击曲士卒抬着梯桥、云梯,犹如狂怒的野牛群,一路咆哮着,呼啸向前。

  高顺刀在手,回头望空长啸“杀,杀上去…”

  一百亲卫卒如同下山猛虎,紧紧跟在高顺身后,向城楼方向奋力狂奔“杀…”

  亲卫卒越过护城河,架起云梯。

  高顺手中举盾,嘴中咬刀,第一个冲上了云梯。

  校尉大人亲自攻城,带着亲卫队精锐和前锋突击曲同时参加第一拨攻城,并且还是第一个冲上云梯,这极大的鼓舞和震撼北疆将士。

  全军上下无不士气如虹,一往无前“杀上城楼…”

  高顺挡开三块石头,数支长箭,一盾砸飞面刺来的长矛,然后飞身跃上城墙,腾空一刀劈下,将冲上来的一名北军士卒连人带盾砍倒在地。

  “杀上去,杀向城门,打开城门…”

  大黑和士卒们高声叫着喊着,兴奋地冲下河堤,上了驶近的战船。

  战船渐渐靠岸,大黑和士卒们的喊声越来越低,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惊愣,沸腾的人群逐渐沉寂下来。

  这也是援兵?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十八节

  战船上,密密麻麻站了神情紧张,惊恐不安的民夫。

  大黑回头看看被熊熊火光映红的夜空,看看那座仿佛在大火里燃烧的高大城池,不摇头苦笑“军候大人什么意思?这些人也能打仗?”

  哑巴嘿嘿一笑“城池没打下来,搬战利品的人却来了。”

  骠骑大将军府参军事杨华在十几个亲卫的保护下,大步走上堤岸。杨华自去年底奉命到河东后,以最快的速度建好了船桥,但李弘担心船桥出问题,命令他继续留在洛行辕,专门负责统领北疆为数不多的水军和黄河漕运。

  军候张宇急匆匆赶来拜见。杨华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笑着解释了两句。徐大人之所以选择在夜里攻打陕城,主要是考虑到北疆军兵力不足,需要布置大量疑兵虚张声势,以恐吓敌人,分散敌人的兵力,为大军奇袭陕城寻找突破口。颜良大人和自己这一路水军,都是疑兵,目的是在南、北两个方向佯攻陕城以牵制敌人的守城兵力,帮助高顺大人在西城门方向展开夺城大战。

  张宇恍然大悟,原来高顺大人的军队才是攻城主力。他指指正从船上下来的民夫,轻松笑道:“这么说,大人把他们带过来,是为了搬运战利品?”

  杨华点点头“我带来了三万民夫,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火把。等一下我们赶到城下,火把一点,战鼓一擂,驻守陕城的守军必定吓得魂飞魄散。”接着他指指西城门方向,和颜悦地说道“大人现在可以带着你的军队到西城门支援高顺大人了,这里的事就交给我。”

  张宇大喜,急忙躬身告退。

  西城门。

  更多的北疆军将士翻上了城墙,双方誓死血战。

  北军驻守西城门的兵力显然不足,他们在北疆军气势惊人的强大攻势下逐渐退却。

  此时,漫山遍野的火把包围了全城,岁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如雷般此起彼伏的杀伐声和震耳聋的战鼓声惊天动地,城内的守军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惊慌,士气一时低落到了极点。

  驻守西城门的北军军司马指挥北军士卒奋勇作战。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凄厉和绝望。几个仓惶逃跑的士卒被他当场杀。

  高顺为了迅速拿下陕城,不惜孤注一掷,把两千兵力全部投入了战场。何凯和李哲紧随高顺之后,也带着部曲亲自攻上了城楼。一营人马,三位统军大人,气势如虹,铺天盖地,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疯狂地杀上城头。北疆军这种强悍的攻击,给了北军守城士卒重重一击。

  高顺的盾已经碎裂,手中的战刀也已经卷了刃。他着飞扑而来的敌人大吼一声,硬是以厚实的刀背砸开了敌人的脑袋,然后顺手夺过敌人的长戟“上,上,杀过去…”

  亲卫们护在高顺左右,刀砍斧劈,步步推进,势不可当。高顺长戟舞动,连杀三人。凶狠的敌人横空一刀,斩断戟柄。高顺眼明手快,一手拿着戟头,一手拿着半截戟柄,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一头撞了上去。敌人措手不及,被他撞得倒飞而起。高顺手上的戟头顺势狠狠地进了敌人的小腹。鲜血,顿时溅了高顺一脸。高顺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擦,一把呼啸的长已经裂空而至。

  “杀…”高顺躲无可躲,张嘴吐出一口血沫,一拳砸上头。长崩开,势不减,直直刺穿了高顺身侧的亲卫。那亲卫临死前一把握住长,发出了一声惊天长嚎。高顺心弦震颤,虎吼一声,身形腾空飞起,一脚踹飞那执大汉。

  大汉惨叫一声,连连倒退,仰首栽倒于自己的军司马脚下。那北军的军司马睚眦裂,怒不可遏“杀,杀了他,那是北疆军的校尉,给我杀了他…”

  弩箭厉啸,人影飞动,北军士卒高声吼叫着,一拥而上。高顺夷然不惧,在亲卫们的惊呼声中,一把抓过一名北军士卒,把他紧紧贴在身前,挡住了数支利箭。箭止,高顺大吼一声,把那死绝的北军士卒狠狠地砸向了冲上来的敌人。

  长刀呼啸,高顺犹如嗜血猛兽,咆哮而进。暴喝声里,人头飞窜,鲜血四,断肢残臂凌空飞舞,惨烈的叫号声霎时撕裂了黑夜的死寂。

  刀断,拳到,一张愤怒的脸顿时被砸扁,瞪圆的眼珠子爆裂而出,庞大的身躯腾空飞起。高顺再起一脚,把厉号的敌人横空踹出城头。北军的那名军司马愤怒的叫骂着,着高顺就是雷霆一刀“老子劈了你…”高顺急退,瞬间连撞两人。一名北军士卒怒号侧击。高顺飞身让过,右手抓住敌人的战刀,左手抓住敌人的皮甲,大吼一声,把敌人凌空举起。那军司马的战刀挟带风雷之声,再度砍至。刀下,血溅,惨叫声撕心裂肺。高顺再吼一声,抛下死尸,右手战刀犹如闪电一般划空而起“拿头来…”

  那北军的军司马惊骇之余,爆发出一声震天狂吼。吼声刚起,头颅便腾空而起,带着一蓬鲜血向黑暗里急速去。

  “杀下城楼,杀下城楼…”高顺一脚踢飞无头尸体,纵声狂呼“杀下去…”

  张宇带着一曲将士在黑夜里高速狂奔。

  颜杰带着一部兵马飞速杀到西城门。

  西城门上的吊桥轰然落下,城门在北疆军将士的欢呼声中,缓缓打开。

  高顺浑身浴血,以刀驻地,威风凛凛地站在城门边上。战过后的北疆将士们三三两两地坐在血泊里,剧烈地息着,一个个疲惫不堪。

  颜杰打马冲进城门,冲着高顺大声叫道:“大人,本部杀向何处?”

  “直杀军营,护住粮草。”高顺挥手吼道“快,要快,防止北军点火烧粮。”

  “走,走,兄弟们,随我杀向敌营…”颜杰纵马狂呼,带着士卒们向城内呼啸而去。

  张宇出现在高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站都站不稳了“大人…”

  “快,带人直杀府衙,见什么杀什么,一个不留。”高顺咬牙说道“给我杀干净。”

  张宇不再说话,朝身后一挥手,继续狂奔而去。

  高顺随即命令何凯带人守门。自己和李哲两人带着数百士卒尾随在张宇之后,向城内一路杀去。

  北军守将赵玄万万没想到北疆军几个时辰就打下了陕城。他原以为自己守上两天绝对不成问题。两天后,牛辅得到消息,率军回援,北疆军就要不战而退,所以他很安心,连万一城破后焚烧粮草的准备都没有做。颜杰攻占军营的时候,赵玄正在北城门上。听说城池被攻破了,粮草辎重也被北疆军抢去了,他当时就傻了眼。现在即使杀出去了,见到牛辅也是死罪。

  赵玄过去是北军军司马,何进死后,他被董卓升了官,做了别部司马,然后再也没有得到升迁。没有得到升迁他也无所谓,董卓对北军军官很刻薄,一向不升职,有怨言的也不是他一个。但他无法忍受的是,他在军中屡屡遭到西凉军官的排挤。要不是他给牛辅送了几次重礼,他连这个别部司马都保不住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走人。

  赵玄毫不犹豫,立即下令打开北城门,投降了。

  负责大军粮草辎重的不是赵玄,而是牛辅的长史。这位长史正在府衙内焦虑不安,心惊胆战的时候,张宇带人杀了进来。北疆军见人就杀。投降?投降也杀。于是这位长史大人十分不情愿的掉了脑袋。

  颜良、高顺、杨华、孙鸾等人齐聚城内。

  府衙内的尸体已经清扫干净,夜空里漂浮着浓浓的血腥味和松油火把的焦木味。

  颜良和诸将谈笑风生。周山夹在人群里,面色苍白,虽然大军已经顺利夺下了城池,但战场上的血腥和死亡还是让他非常震骇和恐惧。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打起仗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周山心有余悸,他想逃离这里,想逃离杀伐和鲜血,想寻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山野远远避开尘世的残酷和痛苦。

  杨华带着赵玄拜见了颜良。颜良没有为难他,安慰了几句,叫他暂时带着人马到河对岸的大城去。

  北疆军这次非常幸运。北军留守陕城的军队本来有五千人,但一千人马送粮草到渑池去了,还有一千人马到潼关押运粮草了,因此城内只剩下三千人。按道理,北军留三千人守城绰绰有余。然而,北疆军充分利用了黑夜攻城的优势,使守城北军分兵驻防城门,结果北军上当中计,被北疆军抓住了防守上的漏,丢了城池。

  颜良和杨华商量一下,随即组织民夫进城,把缴获的粮草辎重运到河东。

  陕城是北军撤回关西西部的必经之路,北疆军攻占陕城后,牛辅的大军随即被北疆军包围在了渑池一带。此时北军没有粮草,又被北疆军包围,死路一条。

  高顺、孙鸾、颜杰等人都很兴奋,围在地图上商讨围歼北军的事。

  “大人,我们攻占陕城的消息,最迟今天晚上就能传到牛辅军中。”孙鸾看到颜良走到案几旁,笑着说道“牛辅得到消息后,明天会急速后撤,后天就能全力攻打陕城。只要我们坚守陕城,把北军挡在城下,牛辅和北军就完了。”

  “是吗?”颜良低头看看地图,又看看高顺“子平,你认为呢?”

  “要想等到徐大人和玉大人的大军赶到陕城,我们至少要坚守三到五天。”高顺神情严峻地说道“为了全力打通后撤之路,牛辅必定会派驻重兵防守渑池,以阻挡徐大人和玉大人的大军。这样一来,我们五千人马就要独自面对至少三万北军的疯狂攻击。我们粮草辎重都很充足,河东还能及时支援我们,所以坚守陕城五天以上,绝对不成问题。”

  “北军有近四万兵力。随军所带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三四天。三四天之后,北军粮草尽绝,军心涣散,士气低,必将大败。只是…”高顺指指地图上的渑池,担忧地说道“徐大人和玉大人只有两万多人,如果牛辅以一万人死守渑池,两位大人攻破城池的损失将非常惊人。北疆军如果损失太大,即使能赶到陕城围歼北军,也无法全歼,最多不过重创北军而已。”

  “坚守三到五天?”孙鸾皱眉道“假如牛辅以三万人猛攻陕城,我们五千人的损失也非常惊人。”

  “此仗就算全歼了北军,我们也要折损过半,大军将无力再战。”高顺说道“董卓威怒之下,如果不惜一切代价再度出兵关西,我们就只能退守函谷关,而且关西、关东的局势将变得非常紧张。”

  颜良赞赏地连连点头“子平言之有理。徐大人正是考虑到我们兵力的不足,所以无意在陕城城下和北军决战。”他抬头看看众人,突然一笑“徐大人的意思是,大军立即撤出陕城,再上崤山。”

  **

  关西,新安城。

  牛辅率军赶到新安城下,准备发动夺城大战,这时斥候急报牛辅,陕城失守。

  牛辅大惊失,急召诸将议事。此时形势很明朗,北疆军主力攻占陕城,把北军包围了。北军在失去粮草辎重的情况下,兵力上的优势已经然无存,唯有撤退,急速撤退,否则就有全军覆没之灾。

  李傕、郭汜等人非常愤怒,指责牛辅不听贾诩的劝告,执意要急速东进,攻打关东,结果造成今困境。

  牛辅冷笑不语。以北军目前的兵力,撤回潼关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撤回潼关后,大家不但无功而返,而且还延误了董卓占据洛,稳定社稷的大计,诸将或多或少都要受到惩罚。自己是董卓的女婿,最多不过挨董卓几句骂而已,但李傕、郭汜等人就没好日子过了。

  撤回潼关后,自己立即书告董卓,把兵败关西的责任都推给李傕、郭汜等人,继而怂恿董卓把这些老资格的西凉将领都调回长安去。没有这些人和自己作对,大军由自己说了算,攻打洛不过是举手之劳。

  撤军是肯定的事,但如何撤?怎样撤退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大军的安全,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

  牛辅和李傕等人争论不休,谁都不愿意留下死守渑池。守住渑池,阻止两支北疆军会合,北军才有充足的时间攻打陕城,才能保证大军突围而走。但很明显,谁留下守渑池,谁就要和北疆军死战,其实力的折损倒是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性命朝不保夕,岌岌可危。

  牛辅无奈,最后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贾诩,求助地望着他。

  贾诩毫不推辞,拱手说道:“我留下守渑池。”

  “文和…”李傕气愤地叫道“你是不是嫌自己老了,不想活了?对面是朱俊,是徐荣,很可能还有袁绍和袁术的援军。朱俊和徐荣处心积虑设下这么一个圈套,不会仅仅就是为了抢我们一点粮草把我们回关中。他们的目的是要杀我们,要攻打关中。”

  贾诩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能活着回去。”

  牛辅十分歉疚,用力拍拍贾诩“文和,我留一万人给你。你一定要杀回潼关,和我们会合。”

  贾诩摇摇手“将军给我三千人即可。人留得越多,我们的损失就越大,三千人足矣。”

  牛辅苦笑道:“文和兄,我知道你有信心守住渑池,但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信心。我需要足够的时间攻打陕城,我需要渑池牢不可破。人太少,渑池如何坚守不破?”

  贾诩微微笑道:“陕城一鼓而下,大人三天内就可以回到潼关。”

  牛辅和众人惊讶地望着贾诩,将信将疑。

  “文和兄可以解释一下吗?”牛辅摸摸短须,十分疑惑地问道。

  贾诩指着地图上的河东蒲坂津说道:“段煨大人正在攻打河东,根据段煨大人的战报来看,阻击段煨大人的不是北疆军,而是北疆的屯田兵,这说明骠骑大将军已经率军去打冀州了。”

  大将军要打冀州,北疆军就要同时在两个战场作战,北疆的实力显然做不到。那么大将军必须要忍痛放弃洛,但放弃洛,把洛让给我们,同时他却出兵占据冀州,那么大将军这个叛逆的罪名算是坐实了,会遭到天下人的唾骂和攻击。所以,大将军为了自己的脸面和北疆的安危,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守住洛

  在这种两难的情况下,大将军首先要保证关西的兵力不受损失,以驻守洛,保护河东。其次,他又要我们保持对关东的攻击,以维持我们对各地州郡的威胁,迫使各地州郡为了自身的安全,给驻守洛的北疆军提供粮草。

  大将军既不愿意自己受损,又不愿意把我们击败,最后只好想了这么个办法,抢我们的粮草辎重。关中一地实力有限,要想再次筹措四万大军几个月的粮草,需要时间,最快也要到五月冬小麦收割之后。也就是说,我们下一次的攻击,最快也要到六月中才能开始,而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大将军可以全力攻打冀州,占据冀州。

  冀州到手,大将军有了坚实的后盾,他就可以用冀州的钱粮来支撑关西的北疆军和我们展开决战。

  贾诩摇摇头,愁眉不展地说道:“七月,应该是决战时间,这一点,请将军大人在给太师大人的书信中,务必说清楚。”接着贾诩轻拍案几,神态轻松地说道“由北疆目前的关西策略可以看出,徐荣此计,旨在迫我们撤退,无意和我们决战,所以,大军可以畅通无阻,一路顺利返回潼关。”

  贾诩的分析虽然头头是道,但打仗归打仗,不是瞎猜就能决定战局的。牛辅和众将惊惶不安,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谁也没把贾诩这番话放在心上。

  牛辅留下五千人马给贾诩防守渑池,自己带着大军连夜撤退。

  新安城到陕城一百五十里,两天的路程,北军一天一夜就到了。

  望着暮色里的陕城,望着城楼上高高飘扬的大纛和五彩缤纷的战旗,牛辅和李傕等人心情沉重。贾诩的估计是不是正确的?北疆军主力是不是离开了陕城?

  斥候飞报,茅津渡口和陕城渡口上,船只往来如梭,人如帜,没有看到北疆军有任何撤退的迹象。

  这时,城内战鼓如雷,杀声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惊天动地。

  牛辅犹豫了。将士们一路急行而来,疲惫不堪,在黑夜里仓促攻城可能遭到惨重伤亡,但李傕和郭汜等人却强烈要求立即攻城。李傕说,徐荣这个人我们非常熟悉,早年在西疆的时候,他和羌人打仗,从来没有打输过,立了许多战功。否则以他的年纪和关系,怎么可能被拜为西凉府的都尉?此时如果徐荣在崤山埋伏一支人马,半夜突袭大营,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西凉的一帮大小将领都认识徐荣,这个人早年打仗就厉害,更不要说现在了。牛辅不再犹豫,断然下令攻城。

  一鼓而下。

  城内的北疆军不战而退,直接出北门上船跑了。

  北疆军跑得快,北军跑得更快。

  牛辅和李傕等人对贾诩佩服的五体投地。牛辅一边急令大军撤回弘农,一边急报贾诩,大军已过陕城,请速速回撤。

  徐荣连续三天都没有攻城,渑池非常安静。

  贾诩白天没撤,到了半夜,他悄悄带着五千人马出城一路狂奔。

  天亮的时候,大军赶到望云亭,被颜良堵住了。

  颜良看到北军主力离开渑池后,立即下山设阵。徐荣给他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拦住最后一批撤离渑池的北军。这一仗,无论如何要打一下北军,让他们暂时不敢继续攻打关东。

  贾诩二话不说,传令五千北军将士,大军已经被围,无处可逃。想投降的去投降,不想投降的,丢下武器,回家去吧。

  北军顿时炸了营,五千将士一哄而散。

  颜良和将士们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北军突然炸营了。

  贾诩带着十几个亲卫趁机逃进了崤山,抄小路直奔弘农城而去。五个军司马和一帮北军军官商量了一下,带着几百亲卫投降了颜良。

  高顺、孙鸾等人带着人马四下围追招降北军散兵。中午的时候,折冲将军玉石和都尉李云也带着前锋营赶到了望云亭,一路上他们也招降了两千多北军散兵。

  颜良苦笑着对玉石说,这年头,打仗也越来越新鲜,还有这么打仗的。

  牛辅留下张济戍守弘农城,自己带着大军一直撤回到桃林要

  牛辅急报长安朝廷和太师董卓。大军粮草辎重被北疆军夺去,无力继续攻击,被迫撤回。

  **

  三月中,长安。

  屋外大雨滂沱,偶尔还有几声雷声从遥远的天际轰然传来,震撼天地。

  吕布负手站在司徒府的书房内,透过薄薄的雨幕,望着窗外绿茵茵的花草,沉默不语。

  关中从二月开始,先是雨连绵,接着又时不时下两场暴雨,间或还有几次风暴,气候非常反常。由于雨不止,导致庄稼受损,渭水河暴涨,耕也成了问题。天子随即下旨,祭拜天地以祈求老天显灵,让关中尽早见到太阳。

  祭拜一事应该由太师大人负责,但太师董卓一直待在郿坞,除了新年的时候到未央宫觐见了一次天子外,就再也没到长安来过。天子的圣旨送到郿坞后,董卓推说身体不适,请司徒王允大人代为主祭。今天就是主祭的日子,司徒王允大人率领公卿百官于郊外设高坛拜祭天地,祈求关中早放晴。

  吕布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雨,司徒大人和一帮公卿们一定透了。老天有眼,应该体谅百姓的苦难,停了关中这场无休无止的雨水。

  一阵清冷的微风轻轻掠过,淡淡的水雾随之飘进书房,把点点水星悄悄洒落到吕布脸上,些许寒意随即渗进了皮肤,直透心脾。吕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自从太师大人下令出兵关西后,吕布和张辽的军队就由槐里城调到了陈仓。董卓显然不相信吕布和他的并州兵,他大概担心吕布和徐荣对阵的时候,会临阵倒戈。于是就把吕布的大军调到了扶风郡的西面,以帮助皇甫鸿驻防大散关,防止韩遂和马腾的大军趁着关中空虚的时候出兵扰三辅。

  吕布没有不,相反,他很高兴。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和徐荣,和北疆军对阵战场,更因为他距离报仇雪恨,距离铲除侫的机会更近了。

  吕布慢慢转过身,在书房内缓缓踱步。

  自己认识王允,是因为张辽的关系。王允家世显赫,名震天下,又是朝中三公重臣,凭自己的身份,无法攀。虽然自己也是两千石的中郎将,但因为自己的出身、学识等缘故,王允不会正眼看自己。

  张辽的老师是郭蕴,和王允有多年的情,张辽也算是王允的子侄辈。因为军饷的事情,张辽去找王允帮忙。王允听说是为了给并州军补饷,一口答应,而且马上就办妥了。自己很感激,和张辽一起登门拜谢。

  王允对自己非常好。自己无法表达对王允的感激之情,只能说“好”自从那次认识之后,王允经常邀请自己到司徒府参加各种筵席,给自己介绍许多门阀权贵,名士豪杰,还暗中给并州军添置了许多军械。另外,新年的时候,他又给自己在长安购置了一套豪宅,让自己把家小安顿了,但这些都不是自己感激王允的最主要原因。自己之所以愿意肝脑涂地效忠于王允,是因为王允相信自己,给了自己报仇的机会,也给了自己报效国家的机会。

  王允要杀董卓。王允信任自己,把诛杀董卓,拯救天子,振兴社稷的重任交给了自己。士为知己者死,自己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这句话的意思。

  但要杀董卓,比登天还难。董卓现在待在高大坚固的郿坞里,郿坞里有董显的七千大军,三千铁骑,有号称可用三十年的粮食物资,牢不可破。董卓到长安的时候,前前后后有数千重兵看护,一般人无法近身,包括自己,也只能走到董卓六步之外的地方。无论是动用军队,还是独自刺杀,都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自己受王允的重托,苦思冥想了很长时间,没有想出任何诛之计。要杀董卓,靠自己的六千并州军,根本不可能。

  杀董卓,不仅仅牵扯到军队,牵扯到董氏亲族子弟和董卓的诸多忠实部下,还牵扯到天子的安危,牵扯到公卿百官和门阀权贵,牵扯到关中三个郡县和数十万百姓。只要一个地方有疏漏,诛大计就有可能失败,关中就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更有可能连天子的性命和大汉的社稷都被一起葬送了。

  自己数次和王允密谈,提到诸多无法解决之处,希望王允能够帮助解决,但王允每次都一口拒绝了,非常干脆的拒绝了。自己很沮丧,只能努力想办法,竭尽所能的想办法。

  这次大军到了陈仓后,王允一直没有和自己联系,直到前天才接到一封口信。

  王允十万火急地要自己秘密回长安,有什么急事?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十九节

  长安郊外。

  太尉杨彪、司徒王允、司空淳于嘉率百官于郊外祭祀天地。

  祭祀的礼仪很繁琐,持续了很长时间。大臣们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淋透了,有的因为跪拜时间太长,已经冻得双乌紫,簌簌发抖了。

  礼毕,太尉杨彪和司空淳于嘉带着大臣们先回宫复旨,司徒王允和尚书仆士孙瑞、尚书杨瓒、司隶校尉黄琬、御史中丞皇甫嵩五人留下处理后事。

  大雨渐渐转小,阵阵寒风卷起层层雨雾扑面而来,让人寒意层生。

  王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望向远处雄伟的长安城。高城掩映在朦胧的雾霭里,若隐若现,凭添了几分萧瑟和苍凉。王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坛下走去,士孙瑞等四位大臣紧随其后。一帮掾属立即散开,远远地走在五位大臣的前后左右,把他们和护坛卫士隔离开来。

  王允走得很慢,他稍稍侧脸,看了一眼士孙瑞“君策,陛下的病情最近可有好转?”

  “最近好了不少,估计再有一个月的调理,基本上可以痊愈。”士孙瑞小声说道“我夜随侍在陛下身边,侍中马宇和种邵也轮换班随侍,安全上应该没问题。”

  “不是应该没问题,而是要绝对保证陛下的安全。”王允皱皱眉,低声说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一点疏漏。中典卫现在由中军校尉董璜负责。董璜是董卓的侄子,过去在西凉军主掌董卓的亲卫铁骑,此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一定要防着他。过两天,我安排左中郎将刘范宿卫中,帮你一把。”

  士孙瑞犹豫了片刻“子师,我这边还有点事没有办妥,最近我要出城一趟,你看…”

  王允扭头望向司隶校尉黄琬“你和城门校尉王欣商量一下,要确保士大人的安全。最近钱财紧张,需要士大人出面张罗一下。”

  黄琬不动声地点点头。

  “义真兄,你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皇甫嵩紧走一步,凑近了王允“西凉金城郡的两位隐士樊志和张策已经派出了自己最好的弟子。”

  “人多吗?少了不行。”王允说道“我听说北疆军中的庞德和姜舞就是两位隐士的弟子,来的人不能比他们差。”

  “十二个,武技都是最好。听坚寿(皇甫鸿)说,这十二个人中,最出色的就是秦谊和陈卫,比北疆军中的庞德和姜舞还要厉害。”

  “韩遂和马腾呢?这个时候,他们千万不能出兵叛,以免坏了大事。”

  “梁衍已经到陇西了。”皇甫嵩说道“我这个面子,文约(韩遂)和寿成(马腾)不敢不给。”

  “安定郡那面呢?安定是你的老家,应该没有问题吧?”

  皇甫嵩脸上出一丝杀气“皇甫郦来信说,一切办妥。北疆羌胡诸种都很给我叔父面子,已经派铁骑秘密进入了萧关。现在三千铁骑就隐藏在薄落谷里,随时可以南下长安。”

  王允听出皇甫嵩话音里的杀气,不回头看了看他“义真兄动了真怒了。”

  “董胖子太过份了。他既然一心想死,我就成全了他。”皇甫嵩怒声说道。

  王允摇摇头,冷笑了一声。你皇甫嵩早知今,何必当初。早年如果你把董卓围杀在洛,哪有今天的灾祸?

  前度辽将军皇甫规的小妾是扶风马阀家的人,马融的侄女。早年以美貌才学闻名于长安。董卓过去就心存仰慕之意,可惜因为身份的关系,无缘一亲芳泽。现在董卓发了,他在郿坞暖思,又想起了这旧的梦中美人。此时皇甫规已经去世十八年,旧的美人也已经容貌不再,虽然风韵犹存,但毕竟四十多岁的人,还能有多少姿?但董卓非要一稠愿,于是用百乘车辎,二十匹良马,无数奴稗钱帛往聘皇甫规的这位寡妾。

  皇甫家族是什么身份?皇甫家是大汉显赫的武将世家。皇甫规的祖父皇甫棱是孝和皇帝时的度辽将军,父亲皇甫旗曾是扶风都尉,皇甫规自己更是名震天下,还曾是董卓的上官。董卓这种做法显然是羞辱皇甫规,羞辱皇甫家族。这位马氏自然不从,她觉得无脸见人,毁容自杀了。

  董卓很遗憾,很悲伤,也很失落。马氏下葬的时候,他还派人去祭奠了一番。董卓的心思可能无人理解,但董卓的这种做法实在让皇甫嵩和皇甫门阀无法忍受。

  王允和士孙瑞等大臣闻讯后大喜过望。有了皇甫嵩这位西疆巨擎,杀个董卓还不是手到擒来。果然,王允和士孙瑞找到皇甫嵩,皇甫嵩一口答应。

  尚书杨瓒看到王允把目光转向自己,立即低声音说道:“我的老部下已经准备好,只待圣旨送到,立即诛杀护羌校尉董安,率军到大散关会合皇甫鸿。”杨瓒过去是护羌校尉,驻军西凉汉郡的子秀山营。董卓去年回到长安后,大肆拜封亲族,把杨瓒召回了京师。

  “不过…”杨瓒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们这点人手,实在不够。长安城内有董璜的南军卫士,城外有董越的大军。就算我们把西凉那边解决了,但扶风的陈仓还有吕布的大军,郿坞还有董旻的大军,潼关一带还有段煨、鲍鸿、王方的大军,关西还有牛辅的大军,如果我们失手…”

  王允微微一笑,有成竹地说道:“你不要担心这些事,我有办法。过几天,我给你圣旨。”

  “子师,印玺都在郿坞,这圣旨你怎么拿到手?”杨瓒诧异地问道。

  “你不要问许多,做你自己的事。”王允严肃地说道“事情一旦失败,我只要一抹脖子,所有的线索都没了,董卓即使要杀,也杀不了几个。只要这些人活着,董卓迟早都会死。他没几天日子了。”

  王允猛然加快脚步,略微提高声音说道:“没有我的口信,大家不要再聚了。”

  五位大臣在风雨中各自上了马车,向长安急驰而去。

  **

  王晨匆匆走进书房。

  王晨二十岁左右,高高瘦瘦的,长得很象他父亲王允,尤其那一双眼晴,看上去孤傲而倔犟,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吕布坐在案几后面,正就着微弱的烛火看书。听到脚步声,他立即放随梦简,飞身藏到布幔后面,大手握到了间的刀柄上。

  王晨走到书房内间,看到案几上凌乱的书简,抬头四下看看,小声说道:“吕大人,我是王晨。”

  “大人还没回来?”吕布从布幔后面走出来,焦急地问道。

  到陈仓传递口信的是王晨,带着吕布秘密进京的也是王晨。吕布和他关系不错,说话也不用遮遮掩掩“陈仓距离郿坞很近。董卓可能随时会找我,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元欣,大人何时才能回来?”

  “快了。”王晨安慰道“今天祭祀天地,朝中有很多事,父亲大人可能要在皇宫内耽误一段时间。吕大人,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一定把你送出去。”

  “陛下身体好些了吗?”吕布关心地问道。

  “今天我去拜访侍中马宇大人,听他说,天子的病越来越重了。”王晨摇头长叹“今我大汉真是多灾多难。”

  吕布神色悲戚,缓缓坐到案几后面,低头不语。

  “吕大人,我还听说,前几天,骑都尉李肃大人和中军校尉董璜在长安城打起来了。羽林军死了好几个士卒,虎贲也有十几个士卒受了伤。”

  吕布眉头一皱,愤怒地说道:“董璜他算什么?当年李肃在西疆和叛羌血战的时候,他还在喝呢?仗势欺人,有机会我剥了他的皮。”

  王晨看到吕布褐色的长脸上杀气腾腾,一双半眯的眼晴就像看到猎物一样血腥而暴戾,不悄悄退了半步。

  “李大人自从被降职监领羽林军后,心里一直不痛快。”王晨小声说道“董璜由一个军司马直接跃升为中军校尉主掌军典卫,成了李大人的上官后,李大人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处处和董璜作对。不过我听说董璜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的叔父是太师,在宫内胡作非为,好象还宿宫女。这次两人撕破脸,大打出手,听说就是为了这事。不知道两人这么一打,李大人是不是又要降职?”

  吕布冷笑“董卓要是再降李肃的职,估计董璜离死也不远了。你以为李肃好欺负?哼…你要是这样认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北疆汉子,岂有任人凌辱之辈?”

  深夜,王允回到府上,直奔书房。

  吕布看到王允一身官服还是乎乎的,非常感动“大人,你要注意身体…”

  “大汉都要亡了,我还要这身体何用?”王允苦笑道“你也不要歇着,连夜赶回陈仓。”

  “大人急召下官进京,有何急事?”

  “奉先,诛杀董卓的机会来了。”

  吕布愣了一下“大人,我只有六千兵马,怎么打郿坞?”

  “我当然不会让你去打郿坞。”王允笑道“我要把董卓出郿坞。”

  “半路截杀?”吕布问道“董卓出行,前有一千虎贲,后有两千步卒,左右还有三千铁骑,六千打六千,没有必胜的把握,我需要更多的援兵。”

  王允手抚吕布的虎背,郑重说道:“奉先,这可是必死之战。你敢打?”

  “董卓现在轻易不出郿坞,如果要出郿坞,那就是到长安。从郿坞到长安,两百三十里,应该能找到合适的伏击地点。”吕布面无惧,神情凝重地说道“诛杀董卓,既是为了大汉社稷,也是为了我个人仇怨,我心甘情愿,虽万死也在所不辞。”

  王允赞赏地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大人有什么办法让董卓出郿坞?”

  “牛辅打败了,关西战场出现重大转折。朱俊和徐荣很快就要兵潼关。其次…”王允一脸的忧郁和哀戚“天子的病越来越重,恐怕时间不多了…”

  吕布极度震骇“大人,这怎么可能…”

  “我也希望这是假的,但是…”王允声音哽咽,泪水悄然浸了眼眶。他转身轻轻擦拭了一下眼泪,嗓音嘶哑着继续说道“奉先,大汉将覆,拯救社稷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吕布猛然跪下,以手指天,悲声说道:“只要吕布不死,当为大汉洒尽最后一滴鲜血。如违此誓,万箭穿心。”

  “好,好,好…”王允激动地扶起吕布“关西战败,天子病重,这两件事都关系到董卓的存亡,他必定要东赴长安…”接着王允凑到吕布的耳边,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吕布一脸的疑惑“大人,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奉旨行事即可。”王允握着吕布的大手,重重地拍了几下“如果此次诛失败,我死了,你不要忘了你的誓言,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杀了董卓,保护天子,拱卫社稷。”

  “大人…”吕布心中悲苦,泫然泪“大人不再见我了?”

  “除非董卓死了,否则你我再无相见之期。”王允苦涩一笑,伸手拍了拍吕布的肩膀“你答应我,如果我暴尸街头,你不要替我收尸。”

  “大人…”吕布望着王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晴,刚毅的面孔,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听你的。”

  **

  三月中,扶风郡,郿坞。

  董卓半卧在榻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灰濛濛的天空,心情十分郁闷。

  最近发生了许多事,一件比一件头痛。

  骑都尉李肃和中军较尉董璜在长安大打出手,董璜受了气,于是急书董卓,要董卓下令把李肃抓起来。董卓非常生气。李肃是自己的老部下,虽然自己把他降了职,但还是非常信任他,委他以监领羽林军的重任。自己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希望李肃辅佐董璜控制天子和皇宫,将来有机会,自己要重用他。但李肃人老了,败仗打多了,好象也变笨了,没有过去那么聪明了。这样和自己对着干,让自己无法下台,将来怎么用他?

  董越三番两次来书,怀疑长安有人图谋不轨。董越说,有城门司马密报,最近两三个月,城门校尉王欣经常深更半夜护送马车进出长安。董越问要不要防患于未然,先把王欣抓起来审审。董卓立即警觉起来,命令董越派人夜监视王欣,不要打草惊蛇,尽可能挖出更多的人。对于叛逆,董卓一向不手软。

  司徒王允来书,天子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他恳求董卓早到长安主持大局,以免天子出现意外,关中大

  最让董卓不安的是关西战局。徐荣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虚晃几招后,就把北军的粮草辎重抢了个一干二净,而且还把牛辅回到了弘农。现在北军粮草尽绝,连反击之力都没有了。关西战局的失利,让自己攻占关东,图谋中原的计策受到了严重挫折。正如牛辅在书中所说,如果李弘利用这段时间的有利形势攻占了冀州,七月,李弘必然要集中兵力和自己决战于关西。眼前这个不利局面必须要立即打破,否则,到了七月形势就会发生重大逆转。

  董卓决定到长安去。

  现在有这样一个可能,长安的大臣们为了彻底击败自己,干脆破釜沉舟,让天子死于非命。这样一来,自己背上了篡逆的大罪,十恶不赦。而李弘或者袁绍就可以立即重建皇统,攻杀关中。自已手中没了天子,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倚仗,最后只能败逃西凉,命丧荒漠。

  假如这种判断是正确的,那么,自己只有到长安去坐镇,并且立即动用郿坞里的钱粮,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四月初或者四月中,向东发起猛烈进攻。

  天子和洛现在成了挽救自己性命的两稻草,缺一不可。

  董旻和田仪先后走进了书房。

  董卓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一下,征求两人的意见“我打算立即起程到长安,你们认为呢?”

  董旻说天气不好,路途难行,还是再等等。另外,即使要立即起程,也要等到这个月底。考虑到关西的形势,长安也许真的有人要趁机叛,所以必须先肃清长安的叛逆,然后再起程。

  董卓失声而笑“等你把长安的叛逆肃清了,李弘早就攻占冀州了。李弘是什么人?袁绍和公孙瓒又是什么人?他们能和李弘对抗多久?不要多说了,立即书告段煨、鲍鸿,不惜一切代价,打到河东去。”

  “局势的发展太快了,让人目不暇接。”田仪感叹道:“大人,你看是不是先把长安大营的粮草辎重调给牛辅,让他立即展开反攻。当务之急,是要把北疆拖进两线作战的困境,迟滞李弘攻占冀州全境的时间。”

  “好,就按你说的办。”董卓点头道“另外,书告董璜,让他带三千南军卫士到郿坞来。既然你们担心我的安全,那我就多安排一些护送的军队吧。”

  “郿坞留多少人?”董旻关心地问道。

  “你带三千人先留下。”董卓说道“等我安全到了长安后,再派两千人回来。”

  “大人何时动身?”田仪问道。

  董卓看看阴暗的天空,迟疑了一下“这雨总有停的一天。雨停了,我们就出发。”

  太师董卓准备回京的消息刚刚送出去,长安就送来了急报,安定郡的萧关失守,长安门户大开。

  王允在急报中说,北地郡太守宋文统领先零羌、湟中羌、东羌诸种铁骑突然袭击萧关,萧关守军措手不及,一之内丢了关隘。北疆铁骑随即一拥而入,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包围了高平和朝那城。由于北疆军控制了凡亭山一线,朝廷已经和六盘山以北的郡县失去了联系。

  萧关一失,凡亭山一失,北疆军的铁骑越过六盘山后,可以一而下,直攻长安。

  董卓大为紧张。北疆军当然无意攻击关中,开辟第三个战场,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迫董卓撤回攻打河东的兵力,迟滞董卓在关西发起反攻,以帮助李弘顺利攻占冀州。

  董卓恨不得一刀砍了安定郡的太守。早在去年下,董卓就一再嘱咐他,务必集结重兵驻防萧关一线,防备北疆军突然袭击,确保长安的安全。安定郡的这个太守显然没有遵从自己的命令。

  “大人,目前唯一可以调的兵力就是吕布的六千人马了。”田仪指着地图上的临泾城说道“以我看,立即命令吕布率军赶到临泾城,阻挡北疆铁骑南下。”

  “吕布和张辽都是北疆人,派他们去不合适。”董旻急忙阻止道“还是让皇甫鸿去,让吕布驻防大散关。安定郡是皇甫门阀的老家,不怕他们不出力。”

  田仪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立即收了回去。他胆怯的看了一眼董卓,然后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让坚寿(皇甫鸿)去安定。”董卓拍拍案几上的地图“有坚寿在,北疆军休想跨越六盘山。至于吕布…”董卓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不要动他,让董安到大散关驻防。”

  “大人,护羌校尉率部撤出西疆后,西疆兵力空虚,韩遂和马腾会不会趁机出兵占据汉郡,威胁三辅?”田仪说道“韩遂去年出兵北上,先后占据了酒泉、张掖、武威三郡。现在整个西凉,就汉郡还控制在我们手上,如果汉郡再给韩遂拿去,将来我们…”田仪没有继续说,意思是将来兵败关中,大家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董卓毫不在意“你放心,目前韩遂和马腾还没有实力和我对抗,不会贸然出兵攻打汉。”

  这时关西再来急报,徐荣攻打弘农,攻势如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二十节

  三月下,北疆,晋

  安北将军鲜于辅今天到晋巡视了粮库和武库,并在晋令杨智的陪同下,到晋大市转了一圈。

  晋大市相当繁华,和六年前相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杨智介绍说,这两年由于外战火平息,边境稳定,边地区互市的规模和数量增长非常快,这直接刺和推动了晋大市的飞速发展。如今南下营商和到晋互贸的各地、各族商贾越来越多,晋城已经逐渐恢复和显出他北疆第一城的地位和雄姿。

  鲜于辅看到大市里物品齐全,人统如,非常高兴,对晋令杨智大加赞赏。他在大漠上待了两年,对胡族诸部很关心,所以特意问了一下胡商的事。杨智说大漠上的胡商基本上都在边互市里进出,很少千里迢迢赶到晋来。目前在晋的一些胡人大都是胡族诸部首领送到晋来做人质的亲族子弟,商贾很少。

  “我认识几个胡商,都是匈奴、鲜卑的王族,他们一般冬天住在晋,开之后,才带着货物返回外和大漠。”杨智笑着说“我听他们说,外的天气一年比一年冷,大雪一年比一年大,冬天也越来越长,越来越难熬。如果有可能,他们都想迁到山以南居住,以逃避寒冷漫长的冬天带给他们的痛苦和灾难。”

  杨智随口说的这几句话引起了鲜于辅的注意。汉北郡太守田豫和漠北都护府都护庞德都有书信送到晋,他们在信中也提到了大漠上的寒冷和胡人生存环境的艰苦。田豫甚至提出了把汉北郡胡族诸部冬天南迁边郡,春天北迁大漠的建议。朝廷考虑到目前北疆形势和外各边郡的承受能力,否决了田豫的建议。现在看来,此事要慎重处理,要和外诸郡的太守以及胡族诸王好好商议一下。

  朝廷要想尽快稳定社稷,首先就要确保北疆的稳定,而北疆的稳定首先是确保大漠的稳定。大漠稳定与否,关键要看胡族诸部能不能生存。胡人生存都成了问题,大漠岂能稳定?自己在大漠待过,了解大漠现状,有些事,自己需要和朝中的大臣们认真而深入地议一议了。

  鲜于辅回到龙山,立即被长公主紧急召见。

  去年底李弘代理国事后,为了缓解朝廷内部尖锐的矛盾,同时也是为了避免给自己背上挟持长公主和朝廷的罪名,曾奏请长公主撤消了晋朝廷,并把这一举措禀奏了天子,告知了董卓,希望能拖延董卓攻击关西的时间,帮助大军迅速攻击冀州。

  龙山现在只有一个长公主府,一个骠骑大将军府,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没有朝廷那种复杂的三公九卿架构,但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种简单的两府架构更能集中权力,更能代表朝廷行使国家权柄,这其实就是朝廷。长公主和长公主府是内廷,行使皇权,李弘和骠骑大将军是外廷,行使相权。两府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最简单有效的朝廷。

  长安朝廷,北疆诸府和各地州郡,董卓、袁绍等各方权势,都认为李弘不但没有解散晋朝廷,反而以解散晋朝廷的名义,牢牢控制和攫取了权柄。这个朝廷比过去那个“四不象”朝廷更有实力。对各方权势来说,也更具有威胁

  李弘越来越像一个成的权臣,而不是过去那个失去记忆只知道打仗的悍将了。鲜于辅对这一点感触非常深,他是看着李弘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李弘的每一个变化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然而,李弘现在的变化越来越快,让他感觉越来越陌生了。

  当刘虞身处险境的时候,李弘不惜一切代价,把刘虞送回了幽州。刘虞是李弘的故主,李弘能有今天,和刘虞的帮助是密不可分的。鲜于辅认为李弘做的对,换做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决心和胆量。然而,当公孙瓒阻碍了李弘占据冀州的时候,李弘却毫不犹豫地举起战刀杀了过去,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公孙瓒和李弘虽然不能算是生死兄弟,但也算是相已久的朋友,李弘这么做,鲜于辅认为不对,尤其李弘把所有幽州籍将领全部排斥在攻夺冀州的大战之外,更是不对。李弘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不相信幽州籍将领,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鲜于辅想不出有什么其它原因,不过,如果李弘叫自己到冀州战场和公孙瓒对决,自己会婉言推拒。说到底,李弘没有杀公孙瓒,没有杀幽州军的理由。

  李弘之所以要杀公孙瓒,鲜于辅认为李弘是为了一己之私利。杀了公孙瓒和幽州军,刘虞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立即把幽州让出来,无条件地拱手送给李弘。李弘不愿意开口要幽州,也不愿意背上背叛胁迫故主的恶名,所以他要敲山震虎。如果现在站在公孙瓒位置上的人是自己,相信李弘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下。

  刘虞在幽州具有极高的威信,如果李弘做出背主强抢之事,肯定要失去幽州郡县的支持,也会让北疆军中部分幽州籍将领感到伤心和失望。如果幽州因此而战不止,这就完全背离了李弘夺取幽州的初衷,所以李弘要找个借口把公孙瓒和幽州军杀死在冀州,让刘虞心甘情愿地让出幽州。

  李弘要幽州是为了振兴社稷的大业,这一点,鲜于辅深信不疑,但李弘所用的手段却让鲜于辅难以接受,耿耿于怀。

  要振兴社稷就要强大的权柄,要独揽权柄就要把所有威胁到自己控制权柄的人清除干净。刘虞和公孙瓒首当其冲,成了李弘独揽权柄的牺牲品。鲜于辅很不安。李弘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董卓?会不会成为危害和摧毁社稷的叛逆?如果大将军也走上了篡逆之路,我该怎么办?

  前来接鲜于辅的是余鹏和陈好。

  “大人出外巡视十天,是不是天天惦记着关西和冀州?”余鹏笑着问道。

  鲜于辅笑笑“有好消息?”

  “对,大将军在界桥击败袁绍和公孙瓒,已经基本占据了大半个冀州。”陈好兴奋说道“徐大人在关西击败牛辅,大军正在进潼关。”

  鲜于辅闻言大喜,浑身上下一阵轻松,连奔波的疲乏霎时不翼而飞“河东呢?张白骑大人可有捷报传来?”

  “段煨和鲍鸿虽然轮番攻击,但由于兵力不足,无法逾越黄河天险,蒲坂津依旧在我们手上。”余鹏说道“张白骑大人来书说,如果再给他一万兵,他可以打过黄河。”

  鲜于辅兴冲冲地走进大帐拜见了长公主,又和张温、卢植、赵歧、李玮等大臣互致问候,然后简要说了一下巡视太原和上两郡的情况。

  长公主请他坐下。李玮把冀州战场和关西战场的事情对他大致说了一下“关西战场的局面已经被我们控制,大军进退自如,已无后顾之忧。冀州战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至于何时结束,主要看青州黄巾军的动向以及公孙瓒、袁绍的下一步所要采取的对策。”

  “公孙瓒几乎全军覆没,他除了撤回青州,还有什么对策?”鲜于辅奇怪地问道。听说公孙瓒从界桥突围而走,鲜于辅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两人十几年的情,现在突然成了生死仇敌,鲜于辅很无奈,他希望公孙瓒能活着。虽然他也知道公孙瓒继续活着会给朝廷和北疆带来很大的麻烦,但这种私人感情的事,没法解释。他突然理解了李弘的心思,李弘不让幽州籍将领到冀州,大概正是基于这种担心。私人感情一旦影响了战局,后果不堪设想。

  李玮神情局促地手,避开了鲜于辅的目光。鲜于辅蓦然想到什么,脸上笑意顿失“大将军要把公孙瓒赶回幽州?”

  “冀州的仗应该怎么打是大将军的事,我们不宜干涉。”卢植说道“北疆军目前有一部分在邺城,由麴义带着往南推进,准备占据魏郡全境,一部分正在围攻甘陵城。如果伯珪不主动撤出冀州,恐怕他南渡黄河的可能就很小了。”

  鲜于辅脸色很难看,十分怨愤,十分无奈,也十分痛心,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公孙瓒的脾气他知道,这个人很坚韧,从不服输,不把他打趴下,他决不会离开冀州。大将军肯定还要和他打一仗。只是这一仗打下来,公孙瓒想撤过黄河就不可能了,因为大将军迫切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幽州,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公孙瓒赶回幽州,以便找到进攻幽州的借口。幽州战火一起,幽州的百姓就要受苦受难了。

  “卢大人,你和太傅大人关系深厚,又是伯珪的老师,大将军也很拜服你,你可以出面…”

  卢植摇摇手,打断了鲜于辅的话“羽行,此一时彼一时,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作为制定和实施振兴之策的人,如果连自己所定的策略都不能忠实执行,那我们还拯救什么社稷?还中兴什么大汉?”

  公孙瓒年轻的时候,曾是卢植的学生,想必卢植也了解公孙瓒的为人,所以他刚才直接点明了,公孙瓒如果不主动撤到青州,幽州的仗就不可避免。此刻他断然拒绝出面斡旋,可见他非常支持大将军的所作所为。

  鲜于辅长叹,不再说话。此事已经牵扯到拯救社稷的大业,自己一个将军实在不宜说什么反对意见。无论从那个角度出发,自己都要坚决站在长公主、朝廷和大将军一边。

  骠骑大将军李弘请求长公主和朝廷立即派大臣到冀州安抚郡县,安置民屯田。

  长公主和诸位大臣商议之后,随即派崔烈、马磾、袁滂、陈纪、杨奇、黄岳、马丰、李历等大臣火速赶到冀州。这些大臣有的是冀州人,在冀州根基深厚,宗族子弟众多;有的是名震天下的名士,冀州诸府中的官吏掾属有很多是他们的门生故吏。还有的大臣本来就是冀州府官吏,熟悉冀州事务,此去正好路,做起事来可以事半功倍。

  朝议的最后一件事是北地郡太守宋文的急奏。宋文在奏章中说,分居在贺兰山南北的羌胡诸种陆陆续续有数千铁骑南下到了安定郡。他们渡过黄河后,很快就消失了。宋文担心西凉要出什么事,特意上表告警。

  张温叹道:“西凉能请得动羌胡的人屈指可数,除了韩遂、马腾外没有别人。估计韩遂、马腾又要出兵攻打三辅了。”

  “韩遂和马腾如果此时能出兵,倒是帮了我们的忙。”李玮笑道“只要我们能在关西再坚持几个月,冀州战事可望彻底结束。”

  鲜于辅的神情却非常忧虑“立即以八百里快骑急告漠北都护府,叫庞德去看看先零羌、湟中羌和东羌是不是也派铁骑南下了。我们早就说过,没有天子圣旨,没有骠骑大将军的军令,任何人不能从大漠胡族诸部征调铁骑,胡族诸部也不能随意起兵,否则以谋逆论罪。”

  “大漠广袤,胡人居住地游移不定,各族之间往往相距数百里甚至上千里。如果他们的铁骑刻意隐瞒我们南下,谁知道?”张范苦笑道“此时我们在大漠上的驻军太少,还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要没事找事了。”

  “这关系到北疆的安危,边郡的安宁,怎能不查?”鲜于辅严厉说道“必须查,查出来后如果事实确凿,当予严惩。”

  “当务之急是冀州战事。”卢植也劝道“漠北都护府只要确保大漠风平静就行了。胡人毕竟是胡人,野蛮鄙,要他们遵从大汉的命令,根本不可能。这事暂时还是放一放。”

  “目前我们在大漠上只有五千风云铁骑,事情如果闹大了,可能要影响冀州战局。”张温也劝道“虽然大将军在冀州已经击败了公孙瓒,但冀州形势依旧非常严峻,尤其是青州黄巾军对冀州的威胁。这个威胁一不除,冀州战事就无法停下来。”

  “不。”鲜于辅非常坚决“必须要立即查。此风一旦蔓延,大漠和边郡可能战火纷起,而我们拯救社稷的大业也可能因此而耽搁。”

  众臣无语。

  **

  三月下,兖州东郡,东武

  于毒和眭固在一群亲卫簇拥下,打马向黄河岸边冲去。

  黑山黄巾军早在二月的时候就已经打到了黎、顿丘一带,准备等黄河开河后,渡河南下会合青州黄巾军。但就在他们要渡河的时候,传来北疆军、冀州军和幽州军在界桥一带战的消息。于毒随即改变了主意,放弃了渡河,带着大军沿着黄河北岸一路东进。

  于毒同时派人急告司马俱,北疆军、冀州军和幽州军正在界桥战,不论三方谁胜谁输,最后都要元气大伤,这正是我们攻占冀州的最好机会,请大帅带着人马速速渡河北上。

  屯兵于黎遮害亭的眭固接到于毒的书信后,立即跟进,但随即遭到了东郡太守曹的攻击。于毒回军救援。曹眼见不敌,急忙撤围而去。于毒和眭固合兵一处,继续东进,不料在距离顿丘四十里的武秀亭遇上了袁绍的冀州军。

  黄巾军在前有袁绍的冀州军,后有曹的东郡兵的夹击下,浴血奋战。袁绍那时刚刚从大河故渎逃出来,全军将士急行两百余里,疲惫不堪。冀州军抵挡不住,任由黄巾军向东武杀去。

  袁绍和曹会合后,得到了粮草辎重的补充,将士们总算吃上了饭。袁绍把自己的想法对曹说了一遍,李弘和公孙瓒两败俱伤后,黄巾军极有可能北上攻打冀州,此时攻打于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到河内郡会合王匡和张扬,围攻留驻黑山的黄巾军,把于毒、眭固的老窝给端了。于毒失去了落脚地,只有铁了心去打冀州了。等李弘被公孙瓒、黄巾军住,无力他顾的时候,我可以趁机杀进洛,你则到兖州会合刘岱、鲍信等人击杀青州黄巾军。

  曹同意袁绍的建议,立即和袁绍一起带着大军杀向河内郡的黑山。

  曹觉得洛是个四战之地,不利于将来的发展,他建议袁绍先占据豫州,然后和刘表一前一后,把袁术赶走,这样袁绍可以迅速恢复实力。实力恢复后,袁绍可以联合河内的王匡张扬○州刘岱张邈等人再次联手围攻洛

  袁绍笑着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荆州、豫州那里已经打起来了。袁谭、高干现在应该正在攻打翟城,和孙贲战。刘表应该正在攻打南,和袁术战。我只要选择一个恰当时机攻入洛即可。至于董卓,我只要在函谷关驻以重兵,他就休想踏进关东一步。

  曹对袁绍之计大为敬佩。袁绍的后面有荆、豫○、扬、徐等数个州郡,有这么庞大的实力,假以时,不要说挡住董卓,就是杀进关中也是举手之劳。

  于毒和眭固率军夺下东武后,立即在发干,乐平一带连续作战,力图站稳脚跟,并数次派人联系青州黄巾军大帅司马俱,恳求他立即率军北上。

  青州黄巾军却迟迟没有回复。司马俱、徐和、管承、吴霸等黄巾军首领对北上攻打冀州一事分歧很大,大家争论得很烈。

  徐和和吴霸去年刚刚在东光大败,把三十万黄巾军丢在了黄河北岸,想想势不可当的幽州铁骑,他们不寒而栗,坚决反对北上。两人认为应该趁着公孙瓒、田楷等人和李弘战的时候,立即回头把青州北部的郡县夺回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公孙瓒不论战胜还是战败,田楷和刘备都会立即返回青州,等到那个时候再打青州就来不及了。

  管承也不同意北上。公孙瓒也好,李弘也好,都是北疆赫赫有名的战将,我们一个也惹不起。尤其是李弘,曾经击败过张牛角、张纯等黄巾大军,现在他手下有十万大军,就算他和公孙瓒打个两败俱伤,凭他的实力,还是能把我们打得落荒而逃。

  不过他也不同意去打青州。公孙瓒和李弘打,一定会败。公孙瓒败了之后,往幽州逃,路太远,容易被李弘追上,所以他会选择最近的路,渡河南下逃到青州。如果我们再和公孙瓒决战于青州,我们有多大把握击败他?即使我们击败了公孙瓒但青州缺粮是个事实,我们还是很难坚持下去。

  管承建议还是去打徐州,然后一直往下打,打到扬州就更好了,这样大家才能吃肚子。徐州、扬州没有象北疆军和幽州军那样强悍的军队和无坚不摧的铁骑,黄巾军攻城拔寨的把握要大得多。

  司马俱也不愿意渡河去打冀州。司马俱并不怕公孙瓒,他怕李弘。东光之战,黄巾军败给公孙瓒,不是打不过他,而是太背运,撤走的时机没有把握好,导致全军覆没。李弘的战绩太显赫了,而北疆的大军也是战无不胜,无坚不摧,黄巾军肯定打不过。如果李弘不厉害,当年黄巾军大帅张燕为什么要受抚?

  黄巾军既然留在黄河以南作战,那就要以泰山为根基,攻击兖州、青州和徐州。至于打到扬州,象打到豫州的何仪、刘辟一样,司马俱不愿意。孤军深入,打得好还能坚持,打得不好就是全军覆没之局,司马俱不愿冒这个险。

  最后司马俱的意见占了上风,黄巾军以泰山中心,立即向青州○州和徐州方向作战。

  为了说服于毒和眭固放弃攻占冀州的计策,司马俱亲自赶到了东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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