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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第二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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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十六节

  一餐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李弘强忍心中的怒气和苦闷,虚情假意地应酬着,疲惫不堪。

  散席后,王柔热情地邀请大家一起乘舟泛江,看看晋水两岸的风光。李玮急忙拦住了王柔,说大将军下午还有要事,婉言谢绝了。王柔显得很失望,和族中长辈恭送大将军和一帮北疆大吏离府。

  出了府,李弘看到十驾王家豪华的马车列在大队人马后面。李弘心中暗叹,他看了一眼李玮。李玮脸含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李弘感谢了王柔的盛情招待,和王家的几位长辈一一躬身告别,最后努力挤出几丝笑容,指着远处的豪华马车说道:“王大人的厚意我心领了,府上的十驾马车还是回去吧,我概不接受。”

  李玮笑容一僵,神情颇为尴尬。

  王柔不慌不忙地笑着解释道:“大将军和诸位大人看得起我,也是第一次到我府上做客,但由于大家公务繁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我招待不周,十分遗憾。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是请大将军和诸位大人收下吧。”

  李弘坚决拒绝。徐荣、张燕等人也纷纷谢绝了王柔的礼物。大家纷纷上马,告辞而去。

  路上,众人策马而行,默默无语,显然这餐饭对他们也产生了很大的冲击,人人感触颇深。李弘缓缓停下战马,转身看看身后的诸将,神情严峻地问道:“诸位大人今天是什么心情?”

  徐荣慨然长叹“万万没想到,北疆还有这样富裕的人家。”

  “这些门阀根基深厚,家家都是几代人数百年的积累,其财富之多,岂是我辈所能想象。”朱穆叹道“当年大将军梁翼被杀时,朝廷从他家查抄了三十多亿的钱财。三十多亿,几乎相当于我大汉一年的赋税了。还有大将军窦武,窦阀在我大汉有数百年的历史了,窦武主政的时候,据说窦太后还经常把宫中侍女嫔妃送给窦武侍寝,由此可见窦阀的实力。北宫兵变失败后,阉从他家查抄财产就花了半年时间,有传言说,窦阀的财产比梁翼还要多。所以晋中门阀,尤其眼前这个王阀,在大汉只能算是中等门阀,和袁阀、杨阀相比,差距甚远。”

  “门阀的兴衰更替很平常,象梁阀窦阀倒掉了,马上就会有新门阀代替他们的位置。大汉门阀层出不穷越来越多,为什么?”朱穆望着李弘,郑重地说道“因为门阀不仅仅拥有财富,更拥有显赫的权势和闻名天下的声望。比如长安徐陵,他是个巨贾,他继承了家几代人的财富,但他没有显赫地位,没有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所以他迁到河东后,只能跟在卫阀后面仰人鼻息,看卫阀脸色行事。门阀的力量正在于此。”

  “大将军应该知道光武皇帝之所以能中兴大汉,就是因为得益于南门阀和商贾的支持。而给光武皇帝以很大帮助的皇后正是出自南家。南家的先世是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管仲,传到第七代管修后,以医术名世,从齐国迁居楚国,为大夫,自此以为姓。后来氏子孙来到南新野,成为南豪阀。其家族之庞大,声望之隆誉,由此可见一斑。”

  “大将军你可以看看云台二十八将,有多少人是出自南?大将军从云台二十八将里应该能体会到门阀世家对于大汉中兴的重要。”朱穆拱手说道“大将军和诸位大人的心情我很理解,尤其是张燕将军和杨凤将军,但我们务必要正视现实,要从北疆大局出发,从大汉社稷出发。门阀也好,商贾也好,都是我们稳定北疆和振兴杜稷的重要力量,万万不可缺失。”

  李弘呆呆看着朱穆,心里的杀机渐渐敛去。自己不过就是个戍边大将,机缘巧合之下打了不少胜仗立了不少战功而已,虽然官不小,但要钱没钱,要才没才,唯有一身豪气和勇猛,真要说治理北疆,振兴大汉,自己不行,自己一帮杀气腾腾的部属更不行。十年,只要自己支撑十年,让北疆稳下来,让大汉安定下来,让无数弟兄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大汉疆域歌舞升平了,我就算对得起先帝的临终重托,对得起跟着我的那些死去的和依旧活着的弟兄们了。十年后,心愿得偿,我不干了,勇退,我滚蛋,你们爱怎么干怎么干去。

  “公定说得好,他们和我们是两种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李弘忽然展颜笑道“我们是穷,但我们是英雄,是守疆戍土的英雄。没有我们,他们不要说财富,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了。这么想想,这餐饭我们吃得也值啊。”

  “你刚才怎么不这么想?”李玮气恼地说道“王柔送了我们十车礼物,你为什么不要?”

  李弘懊恼地拍拍脑袋“要不,我再去把它要回来?”

  “算了吧,不要丢人了…”张燕笑道“走吧,走吧,下次他还要送的。他再送我们就统统收下,最起码可以贴补军饷嘛。”

  **

  七月初八,晋

  黄昏,庞德在赵云、燕无畏、姜舞等人的簇拥下,穿着崭新的爵弁服,(即纁领玄深衣,下裳为纁即土红色,镶有黑色的边。与纁临近的深区域就是玄,玄代表着天将明亮,黑中带有红色,黑得不是很彻底。)坐着黑色的马车,前呼后拥出了府门。庞德主车在前,两俩副车在后,数十名侍从高举火把在前开道,一行人浩浩向悬瓮山而去。

  本朝士人娶,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六个主要仪节,世称为“六礼”前五个仪节比较简单,主要是议定婚姻,最隆重的是亲,今称亲。

  纳采等五个仪节都是由男方派使者到女家的祢庙(父庙)进行,而且都是在早晨行事。(除纳徵外,在六礼的其它五个仪节中,男家使者到女家时,都要带着大雁做见面礼。)唯独亲是由新郎亲自前往女家,而且时间是在“昏”时(指没后二刻半)。昏时成婚,是上古时代抢婚习俗的孓遗,因为抢婚需要借助夜的掩护。后人则解释为新郎到女家亲,新娘随之到夫家,含有来之意,而昏时是交接之时。所以要昏时成婚。

  新婿于昏时而来叫昏,后世写作“婚”新娘因之而去叫“姻”(此乃后世“婚姻”一词的由来。)

  晋百姓早就知道这场盛况空前的亲大礼了。男方是北疆赫赫有名的黑豹义从统领庞德,女方是晋大学堂祭酒王剪先生的女儿。长平公主,骠骑大将军都亲自赶到晋城恭贺,这等喜事当真是千载难逢。所以太阳还没落山,大街上就已经挤了看热闹的人群。

  亲队伍刚刚出府,街道两旁的人群中立即就爆发出了惊天的叫喊声。

  这次做男方亲使者的是度辽将军赵云,白马白袍,手里抱着一只大黑雁,一马当先,分外惹眼。

  姜舞乐呵呵地看着前面哄哄的人群,大声对身边的文丑叫道:“子俊,这次弧鼎和弃沉不在,否则,我们可以再闹一次抢亲,过过瘾。”

  文丑大笑道:“弧鼎和弃沉不在有什么关系,我们也可以抢啊。”

  “他们两个不在,我们最好不要惹事,免得给大将军一人一脚踢出了大帐。”

  “你什么意思?”文丑顺手就是一鞭,高声笑骂道“这种丑事怎好当众宣扬?”

  车上,燕无畏看着街道两旁拥挤的人群,摇头感叹道:“令明,还是跟在大将军身边好啊,连娶亲都有这么大的排场。”

  庞德兴奋的面孔微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无畏兄,你以为我愿意这么招摇?我也是没法子,给大将军的。”

  “呵呵…”燕无畏羡慕地拍拍他的肩膀“大将军要是这么我娶亲,我都乐死了。你小子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仲渊把这套宅院送你了?”

  “仲渊是想送我,可我不敢要啊。”庞德笑道“我要是拿了这宅院,陈好那小子的大斧马上就要砍过来。现在晋有句传言,宁惹大将军,不惹陈大斧。这小子无孔不入,实在惹不起。”

  “是吗?”燕无畏不敢相信地说道“我昨天和他唱酒的时候,看他蛮好嘛。”

  “你惹点事瞧瞧,看他会不会立即翻脸?”庞德指着跟在马车后面东张西望的陈好,小声说道。

  燕无畏回头看看,举手叫道:“陈大斧,过来,过来…”

  陈好面色一沉,不高兴地说道:“燕大人,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这么称呼?如果我叫你,燕山小鸟,过来,过来,你高兴不高兴?”

  陈好的益州口音还是很重,燕无畏一时没听明白,不过什么小鸟他听清了,燕无畏的脸色顿时放了下来。

  庞德眉毛一扬,心花怒放“他好象在骂你?”

  “陈大斧,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燕无畏吼道。

  陈好更不高兴了,他一夹马腹,靠近马车,冲着燕无畏叫道:“燕山小鸟,大庭广众之下,要注意礼仪,不能随便喊…”

  “我不揍死你…”燕无畏猛然伸手抓住陈好的肩膀,大吼一声,把他拽进了马车“你小子才长几,竟然敢没上没下的叫一气…”

  陈好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鸟兄,手下留情啊…”副车上的鲜于银,张郃等人看到前面热闹了,纷纷跳下马车围了上去“哈哈,打起来了,去看看…”

  **

  悬瓮山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王剪本是西凉安定郡人,在晋没亲戚,子早逝,膝下也只有一女。所以一大早,小雨、风雪、筱岚、文姬、颜良的两位夫人就陪着公主赶到了悬瓮山,为王芙装扮一新。王剪现在是公主的老师,公主执弟子之礼赶来恭贺老师嫁女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公主的到来惊动了晋大学堂的诸生,得整个悬瓮山人山人海。负责保护公主安全的魏断和丁逸两人心惊跳,跑前跑后地忙得头大汗。

  王芙在祢庙拜祭了祖先的神灵。然后在公主、小雨等人的陪护下,安静地站在房中面南而立,等待庞德的到来。

  亲的队伍到了悬瓮山,赵云抱着大黑雁走在前面。燕无畏、姜舞等人拥着庞德跟在后面,一路有说有笑。陈好夹在他们中间,兴奋地说个不停。

  燕无畏调侃道:“益谦,又不是你娶亲,兴高采烈的干什么?晚上不会睡不着觉吧?”

  “晚上喝酒去…”陈好嬉皮笑脸地说道“今晚肯定不睡了,我们一醉方休。”

  晋大学堂的诸生突然之间看到这么多北疆大将,惊喜不已,他们互相打探。每当把一个耳闻能详的名字和一个矫健的身影联系到一起,必然要发出一片激动的叫喊。

  “燕大人,叫子龙将军的人最多了,好象不怎么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陈好左顾右盼,非常遗憾地说道。

  “你美什么?不就是有人喊你陈大斧吗?这下你不觉得丢人了?”燕无畏没好气地骂道。

  “嘿嘿…”陈好憨憨一笑“燕大人不要嫉妒嘛。这样好不好,我站到高处吼两嗓子,保准你的大名从此传遍天下。”

  “刚才是不是揍得不够?”燕无畏眼睛一瞪,大声威胁道。陈好立即乖巧地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一应繁琐礼节完毕后,庞德走出大堂,向王剪磕头再拜,然后走下西阶,准备出门了。

  王芙款款走出房门。今夜的王芙头戴精美的发饰,身穿镶有黑边的纯玄衣裳,雍容华贵,美丽人。两个侍女高举纱扇遮蔽着新人的丽颜走在最前面,王芙在侍女地搀扶下走在后面,一行人随着庞德从西阶下了堂屋。

  悲喜加的王剪站在台阶上祝福了女儿,并赠以衣服,发簪等托戒之物,让她后见物思今,不要忘记了父母的告诫。王芙哭别父亲,出门登上了亲的马车。这时陪她一起出来的小雨为她披上避风尘用的罩衣。庞德驱车前进,车轮转动三圈后,随即由车夫代为驾车,他自己乘马车先回家到门口等新娘去了。

  赵云飞身上马,举手高呼:“兄弟们,走了,走了,护着马车回去了…”

  燕无畏、姜舞、文丑等人各自上马,前头开道去了。

  公主的车驾紧随其后,缓缓出了悬瓮山回城而去。

  热闹一天的悬瓮山逐渐沉寂下来,激动兴奋的诸生们还三三两两的站在山峦上,恋恋不舍地望着渐渐消逝在夜里的点点火光。

  **

  晋城随着新人车驾的到来立刻沸腾了,火光和叫喊声织在一起,喜气冲天。

  李玮的府邸临时改做了庞府,府门前的大道上马车排成了长龙,人海如

  骠骑大将军李弘、龙骧将军徐荣和护田中郎将赵岐亲自站在大堂外接前来庆贺的客人。庞德的家人都在西凉的陇西,兵荒马的也无法派人去接,所以三位大人自告奋勇,临时充当了一次庞德的至亲。

  在震耳的锣鼓声中,新人的车驾到了府邸。

  新房设在新郎的卧房内。一位年老的侍者替为庞德、王芙浇水洗手,赞礼者为新人安排好了新婚第一餐的馔席。

  新婚第一餐的饭菜很简单。进食带有礼仪的质,吃得也不多,三饭,三酳(yin),共牢而食,合卺而饮,大礼基本上也就结束了。

  长平公主大驾光临,更是把喜庆的气氛推到了最**。

  [注:新郎、新娘的席前,主食是黍和稷,以及调味用的酱、菹(zu,腌制的冬葵菜),醢(hai,螺酱)、湆(汤)都是各有一份。但是婚礼的情况有些特殊,鱼俎、豚俎、腊俎(风干的全兔)仅有单独一份,放在两人的饭菜之间,供新郎、新娘一起食用,这一安排称为“共牢而食”(牢指俎或者俎里的食物。)

  赞礼者将黍移到庞德和王芙的席前,又把豚俎上的肺和脊夹给他们。夫妇先吃黍,再喝汤,然后用手指咂酱吃,这一过程称为“一饭”一共要三次,称为“三饭”古礼,三饭告,食礼完毕。古人饭后要“酳”就是用酒漱口,这既是为了清洁口腔,同时也有安食的作用。“酳”有三次,称为“三酳”婚礼中三酳的酒器,前两次用爵,最后一次用卺。所谓卺(jin),就是将葫芦对剖而成的瓢。夫妇各执一片而饮,这一安排称为“含卺而饮”

  新人从素昧平生到成为结发至亲,在仪节上不能没有一个过度。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正是要体现夫妇一体、彼此亲爱的意思。]

  **

  七月中,龙山。

  庞德娶亲三天后,北疆诸府官吏和大漠胡族诸王纷纷离开了晋

  长平公主和骠骑大将军李弘也回到了龙山。

  此时,天子圣旨送达龙山,废除五铢钱,改用小钱。骠骑大将军府顿时为之一震。

  李玮替北疆拿到自主铸钱权后,他和骠骑大将军府的有关掾属就已经多次上策李弘,提出了诸多因为钱币增加导致北疆财政陷入危机的预防之策,其中就包括朝廷废除五铢钱后北疆应该采取的对策。早在董卓在洛大肆铸钱的时候,李玮就有不祥预感了,他甚至还在河东用朝廷可能要废除五铢钱的事恐吓过卫阀和徐陵等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李弘毫不犹豫,断然下令,立即封锁上郡通往三辅的驰道,河东通往京畿的蒲坂津渡口、风陵渡口、茅津渡口,断绝和关中、关西、关东的一切货殖来往。

  李弘上书天子,急书董卓,详细说明了废除五铢钱对社稷的危害,恳求天子立即恢复五铢钱的使用和通。为了缓和和董卓的关系,李弘特意命令朱穆亲自到长安去一趟,以表明北疆对当前局势的看法和对策,希望董卓不要蓄意破坏制衡,自取灭亡。

  长平公主心悬天子的安危,给天子写了一封书信。她本来打算让朱穆代为呈递,但因为信中牵涉到了不少勤王的事,所以张范建议她还是让刘和到长安密奏天子较为妥当。张范说,如果天子受到了董卓的胁迫,急需我们出兵勤王,那就让刘和带一份天子亲笔所书的诏书出来。这样,太傅刘虞和骠骑大将军迫于天子圣旨,无论如何都要联手勤王。

  公主于是召见刘和,把自己的意思解释了一遍,希望刘和能到长安当面问问天子。如果天子要铲除董卓,要太傅大人和骠骑大将军出兵勤王,那就带一份圣旨出来。

  刘和义不容辞地答应了。他和朱穆两人带着三十多名侍从,夜兼程往长安而去。

  **

  七月中,郑演和陈琳风尘仆仆到了龙山。

  袁绍的态度让李弘大为惊喜,他总算勉强看到了制衡成功的希望。

  袁绍提出了几个要求,只要李弘答应,讨董大军立即和北疆结盟,并且暂时放弃攻打洛,转而集中所有兵力平定蚁贼叛

  袁绍和韩馥的当务之急是立即击败黑山黄巾军,以便尽早断绝黑山黄巾军和兖青徐三州蚁贼会合的企图。但袁绍现在缺少足够的兵力,所以袁绍想把陈兵黄河的王匡一万大军立即征调到河内的东面战场上。为此,袁绍希望李弘能立刻下令,减少孟津和小*平津两关的驻军兵力,减轻京畿大军对河内的威胁。如果此两关驻军不减,袁绍根本不敢随意把王匡的大军调到其他战场上。

  李弘问陈琳,袁大人希望我在孟津和小*平津两关屯留多少兵力?

  “三千。”陈琳说“否则我们无法从王匡大军调足够的兵力支援其他战场。”

  “好。”李弘痛快地说道“还有什么条件?”

  “大将军本来在孟津和小*平津方向驻军有一万人,但如果现在只留三千人驻守,那另外七千大军…”陈琳话说了一半不说了。他的意思很明显,这部分大军待在洛对河内还是存在巨大威胁。

  李弘想了一下,说道:“北疆在洛有两万大军,将士们因为缺乏粮饷,日子很艰苦,如果袁大人同意和我北疆握手言和,我就无需在洛屯兵两万了。这样吧,我立即下令从洛征调一万大军回河东。”

  李弘的让步让陈琳非常意外,他有些措手不及。

  袁绍的意思是想让这部分人马赶到兖青徐等地帮助平叛,一来消耗北疆的实力,二来有助于缓解兖青徐战场上的兵力短缺问题,但陈琳还没有把话说出来,李弘就已经给出明确答案了。陈琳稍稍思索了一下,随即把袁绍的建议放弃了。北疆这部分兵力回到河东对董卓是个威胁,董卓考虑到长安的安危,必定不敢随意派兵攻打河内。相反,如果北疆的这部分兵力到兖青徐平叛了,反而会减轻董卓的压力,给了他攻打河内的机会。

  “还有什么?”李弘笑道“一起说给我听听。”

  “我们最近打了两场小胜仗,缴获了蚁贼不少武器。”陈琳看看李弘,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发现这些武器很多都是来自晋和河东两地的军械作坊。”

  李弘眉头一皱“不会吧?难道武器上还有记号?”

  “我们也用同样的武器。”陈琳不紧不慢地说道。

  李弘冷哼了一声,回头对站在大帐门口的祭锋喊道:“去把李玮大人,尹思大人请来,立即请来。”

  “这事我要查一查。”李弘说道“但不管是不是确有其事,我先答应袁大人,把通往黑山的所有道路全部切断,以帮助你们尽快击败黑山黄巾军。”

  尹思现在主管晋和河东两地的军械作坊,他听完李弘的话后,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知道这事,大人也应该知道。当初我们为了说服黑山黄巾军下山攻击袁绍和王匡,以便帮助我们攻占孟津和小*平津关,答应了他们许多条件,这只是其中之一。”

  “我的意思是,袁绍和王匡手上怎么会有我们做的武器?”李弘不高兴地问道。

  “谁出钱,我们就卖给谁,这是你说的。”尹思奇怪地问道“大将军忘记了?”

  李弘尴尬地笑笑,这话他是说过,但也要分具体情况,不能卖一气,自找麻烦啊。

  李玮匆匆来了,他知道事情始末后,冷笑道:“大将军的话至今仍旧有效。北疆做的军械,我高兴卖给谁就卖给谁,他管得着吗?黄巾军这几年抢了许多钱,我们不赚白不赚。北疆边军军资至今没有着落,谁给我们付?袁绍给我们付吗?接着卖。”

  **

  袁术的长史李业到了龙山。

  他是来催促骠骑大将军尽快出兵平叛的。本来说好双方争取在七月初联手出兵到兖青徐平叛,但现在都七月中了,组建平叛大军的事还没有影子。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十七节

  李弘虽然打定主意不再出兵平叛,但此事他曾亲口答应了袁术,而且现在四方制衡之势已经渐成雏形,如果自己一味拖延拒绝,恐怕会怒袁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管怎么说,董卓才是北疆真正需要极力打击和压制的对象,而袁绍和袁术则是北疆拉拢的对象。袁绍、袁术和北疆的结盟不但直接关系到北疆明年的生存,更关系到制衡之势维持多长时间的问题。制衡之势维持的时间越长,对北疆就越有利。只要北疆摆了重重危机,实力强大了,无论是勤王还是稳定社稷,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李弘召集李玮、余鹏、杨凤等人商议。

  李弘倾向于出兵平叛。

  由于北疆的威胁和黑山、青州两地蚁贼的暴越来越猖獗,袁绍和韩馥等人担心两面守敌,被迫接受了李弘的盟约,但这个盟约是北疆和讨董大军的盟约。这样一来,北疆一面和董卓、袁术形成了三方制衡之势,一面又和讨董大军单方面结了盟。北疆这种两边摇摆、两边讨好的做法和态度,不仅仅是立场不坚定不清晰的问题,更有利用各方矛盾从中渔人得利的企图。

  此事一旦给董卓和袁术知道了,他们会作出何种回应,目前尚不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董卓也好,袁术也好,对北疆这种首鼠两端、损人利己的做法必定非常生气,彼此间仅有的一点信任也会然无存。而尤为令人担心的是,刚刚建立起来的三方制衡之势是不是也会随之破裂?

  北疆在和讨董大军结盟后,为了防止董卓和袁术反应烈,也作了相应对策,主要是威胁和掣肘董卓,好袁术。李弘下令减少孟津和小*平津驻军,征调一万大军回河东,就是为了威胁董卓,而派田畴到南面见袁术,就是为了向袁术解释北疆和袁绍握手言和一事,并和袁术具体商议互助之策。

  北疆靠一张嘴是说服不了袁术的,要有实际的,能让袁术看得到的行动,并以引来证明北疆信守诺言,愿意真心诚意和袁术联手制衡。北疆和袁术走近了,对董卓的威胁就更大了,也更有实力压制和掣肘董卓。如何才能让北疆和袁术重建彼此间的信任?那就是和袁术组建大军出兵平叛。一来北疆兑现了当初的诺言,二来帮助袁术获取功绩和声名,三来北疆也可以得到讨董大军各路兵马的好感,将来有助于大军南下稳定社稷,四来也可以尽早平定兖青徐三州的暴,拱卫社稷。

  李玮、余鹏等人也同意出兵平叛。平叛大军的军费由袁术提供,北疆只要出人就行。而且现在京畿形势变了,北疆没有理由坚持不出兵。目前北疆驻洛的大军只有一万人,除了护卫孟津、小*平津和虎牢三关的外,北疆最多也只能出两千人到三千人左右的兵力。如果北疆连这点人马都不愿意出,实在说不过去。

  杨凤、孙亲等人不愿意出兵。他们还是那个理由,当初朝廷招抚黄巾军的时候,先帝和李弘信誓旦旦答应的,绝不征调黄巾军打黄巾军。

  李弘笑道:“折中一下吧。我们先出兵,先给袁术争点脸面,免得双方撕破了脸,伤了和气。军队到了战场后,打不打,何时打,怎么打,还不是我们自己的事。如果你们同意,我就亲自给张燕写信。”

  “谁领军?”杨凤问道“如果是颜良,我还是不同意。”

  “你们看呢?”

  “过去黄巾军的将领,肯定没人愿意去。”杨凤说道“打仗不要命的,不能让他们去。颜虎头如果去了,不打才是怪事,他要立功啊。”

  “我打算让高览、高顺两人去,你们看怎么样?”李弘问道。

  杨凤和孙亲相视一笑,同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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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下。

  梁百武、林讯、李云、杨淳四人率一万大军回到河东。校尉吴雄领三千兵驻防孟津和小*平津。虎烈将军颜良亲率四千兵镇守虎牢和荥

  武毅中郎将高览和武猛校尉高顺率三千军赶到中牟,等待与袁术大军会合,准备往兖州、徐州一带平叛。

  长安接到朝廷的平叛大军即将出发的消息后,天子随即下了一道旨,嘉赏平叛大军将士。

  袁术尊奉当今天子,不承认董卓主政的朝廷,声称只和骠骑大将军李弘联手出兵平叛,所以这支大军里没有北军的一兵一卒。董卓倒是想出兵,不为别的,他就想把袁术强行拉到自己这边。和北军共同出兵,也就是和董卓联手,和仇人言和,如果是这样,袁术的声名会遭到很大损毁。袁术坚决不同意北军参与平版,虽然天子下了圣旨,但袁术立即宣称,如果北军出关,他就不去平叛了。董卓当然不愿意丢失这么一个损耗袁术和李弘兵力的机会,所以他无奈之下,也只好打消了这个主意。

  随着李弘和袁术先后下令封锁通往关中、关东和关西的各处要道,长安和洛逐渐陷入了更大的困境。董卓先后以天子名义,连续下诏给李弘和袁术,要求他们打开关隘,但两人置若罔闻,不但没有取消封锁的意思,反而严令各地府衙,只要发现有人使用小钱,立即抓捕,决不姑息。

  京畿越来越深重的危机,李弘和袁术的不断威,让董卓渐渐失去了对制衡的信心,他必须要为自己地生存寻找一条道路了。董卓命令皇甫鸿和董越主动攻击韩遂、马腾,同时上奏天子,提出了招抚西凉叛军之议。天子同意了董卓的奏请,下旨拜韩遂为游击将军,拜马腾为偏将军,杨秋、成宜等叛军首领也被拜校尉、都尉等职。尚书刘艾、侍中种辑两人随即携旨到西凉招抚。

  **

  大汉国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八月。

  八月初,驻军鲁的破虏将军孙坚命令治行都尉朱治领三千兵赶到了中牟。现在只待袁术的军队一到,平叛大军就可以出发了。

  然而,袁术这时却接到两个让他然大怒的消息。一个是骠骑大将军李弘和袁绍结盟,一个是刘表突然以荆州刺史的身份在襄出现。

  袁术原以为李弘要趁着蚁贼暴的机会攻打袁绍,后来听说驻守洛的北疆大军有一半人马回河东了,他又以为李弘放弃了攻打之计。这期间他也怀疑部分北疆大军返回河东,是因为袁绍和李弘达成了某种盟约。只是他认为以李弘的为人,应该不会作出这种背盟之事,谁知道李弘偏偏就背弃了三方盟约。

  李弘如果是和韩馥结盟,他能接受。但李弘和袁阀的叛逆袁绍结盟,他就不能接受了。骠骑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袁阀的家主到底是谁?如果李弘承认我是袁阀的家主,他为什么要和袁绍结盟?袁绍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袁阀一个低的奴仆,他有什么资格单独和北疆结盟?他那个什么所谓的“承制”根本就是狗,谁承认他“承制”天下了?承制谁的天下?北疆这样公然和一个大汉叛逆结盟,说明骠骑大将军承认了袁绍的“承制”也就是说,李弘不但背弃了三方制衡,还成了大汉叛逆。

  我不能和一个大汉叛逆共同出兵平叛。袁术立即下令已经出发的纪灵,马上给我回来,我们不去平叛了。

  田畴匆匆赶到南郡的宛城向袁术解释此事。袁绍已经暂时放弃了承制之命,也暂时不再提废黜当今天子重建皇统的事,他和各路讨董大军现在都在集中所有力量平定蚁贼叛。正因为如此,骠骑大将军才和讨董大军握手言和,放弃了攻击河内擒杀袁绍之策。

  田畴说:“骠骑大将军是和讨董大军握手言和,而不是和袁绍结盟。袁绍不过是袁阀的一个亲族,一个冀州渤海郡太守而已,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实力和骠骑大将军结盟?大人不要误解了。”

  袁术冷笑道:“这么说,骠骑大将军认为袁绍不是大汉叛逆了?”

  田畴从容回道:“袁绍和讨董大军既然已经放弃了什么所谓的‘承制’,剩下的也就是勤王除了,这样说起来,他们的确算不上是我大汉的叛逆。”

  “放弃?他说放弃就放弃?那‘承制’诏书算什么?讨董檄文算什么?诛杀朝廷大臣算什么?声讨我袁术算什么?如果这样罪恶滔天的叛逆都可以饶恕,那我大汉从此以后将永无宁。将来谁都可以高举大旗,以清君侧为名,肆意杀戮,甚至讨伐天子,到了打不过的时候,就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我错了,然后他就没事了。骠骑大将军是不是也想这么做?”

  田畴看看激动的袁术,微微笑道:“大人,你不要忘记了,两个月以前,攻打洛的可是你。”

  袁术哑口无言,他狠狠地瞪着田畴,眼里蓦然出一股杀气。

  田畴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和袁术纠,他对袁术说,董卓将来肯定要把他解决掉,社稷将来一定要稳定,而要想实现这两件事,北疆只有和大人携手奋战。这些都是事实,大人应该看得很清楚。以袁绍和讨董大军目前的情况,将来蚁贼平定后,他们基本上也就完了,哪里还有实力和北疆,和大人相抗衡?

  田畴劝说袁术信守自己对天下的许诺,派兵平叛,以获得功勋和声望。接着他和袁术谈到了十月秋收后,北疆打算在荆州,豫州各地买粮的事。如果今年的粮价因为蚁贼暴而突飞猛涨,北疆的财政就更加困难了。田畴希望袁术能考虑到北疆的困难和将来双方携手振兴社稷的需要,先给北疆在荆州和豫州两地以适宜的价钱预购一批粮食。

  袁术将信将疑,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召集李业、杨弘、荀正、阎象等人商议。

  杨弘、阎象认为北疆不可信任,李弘更是一头狡诈狠的豹子,千万不能再上当了。当初着我们参加三方制衡的是他,现在主动背盟、出尔反尔、两面三刀的也是他,这种人为了自己的北疆,一己之私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出兵参加平叛的事也要慎重。如果将来平定蚁贼的功劳给李弘一个人抢去了,我们损失的不仅仅是军队和粮饷,还有大人和袁阀的声誉。大人会成为天下笑柄。粮食也不能随便卖,这是养虎为患。

  李业和荀正认为,李弘已经和袁绍联手,现在即使三方制衡破裂,对李弘和袁绍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损失,以他们两方的实力,足够勤王除重振社稷了。相反,我们实力薄弱,和董贼又不共戴天,如果和李弘闹翻,我们就孤立无援,无法立足了。所以现在别无选择,只能联手李弘,抗拒董卓。至于袁绍的事,将来再说,只要我们和李弘一直保持亲密的关系,袁绍迟早都要死于非命。北疆买粮的事,我们可以答应下来,否则怎么和北疆保持亲密关系?距离十月秋收还有三个月时间,如果形势对我们不利,我们完全可以反悔,也可以少卖嘛。

  就在双方争执不休的时候,襄门阀蒯越来了。

  蒯越在大将军府任职的时候,和袁术很。袁术听说他来了,非常高兴,出府门之外。

  一年多没见,两人说起往事,想起大将军何进之死和今的社稷败亡之局,不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这次来,我想对你说件事。”蒯越笑道“最近京畿不稳,荆州的一些宗主想趁机闹事,我和襄的几个大家主商量了一下,随即趁着蔡阀办喜事,各地宗主齐来恭贺之际,把他们全部杀了。”

  “哦?”袁术惊喜地问道:“杀了多少?全部杀了?”

  “五十三个,几乎把沿江各郡的大宗主杀光了。”蒯越笑道“这样一来,荆州各郡就没有什么人敢图谋不轨了。”

  “异度兄好厉害的手段。”袁术笑道“你一不是太守,二没有圣旨,竟然敢一口气杀了五十三人,你不怕天子治你的罪,诛你的族?”

  “我是奉了刺史大人之命。”蒯越捋须笑道“今天到你这里来,我也是奉了刺史大人之命。我现在是荆州刺史府的长史。”

  袁术大笑“荆州刺史王睿已经死了几个月了,哪来的刺史?异度兄不要说笑话了。前些日子我本来打算让杨弘去汉寿代领刺史一职,以便在朝廷新任命的刺史到任之前监察各郡,但因为长沙和武陵两郡打起来了,所以…”

  “现在的荆州刺史是刘表,是景升兄。”蒯越平静地说道“你不知道?”

  袁术顿时明白了,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本初小儿,欺人太甚。”

  刘表逃出京城后一直跟在袁绍后面,现在突然出现在襄,而且还成了荆州刺史,这当然是袁绍做的好事了。袁本初,你这手伸得也太长了,趁我不备的时候你竟然派人拿把刀站在我背后。好,你既然不讲兄弟情义,那就不要怪我绝情了。

  “异度兄,眼前的形势你应该很清楚,荆州对我非常重要,而我和袁绍已经势成水火,我不可能让荆州落到袁绍手上,更不会在我自己的背后放一个敌人。”袁术冷声说道“我和景升兄是多年的朋友,我不想和他翻脸,所以烦请异度兄回去后替我转告一声,要么请他趁早离开,要么表明立场,大家还是朋友。”

  蒯越仔细看看袁术愤怒的表情,然后摇头笑道:“公路,我今天既然来了,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大家当然还是朋友了,否则我来干什么?景升兄怎么会拿把刀站在你背后突袭你?”

  袁术皱皱眉,眯着眼睛瞅瞅蒯越,一脸的怀疑“景升兄什么时候到襄的?他为什么到襄前不来宛城对我说一声?他这么偷偷摸摸地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杀了他?”

  剃越笑着解释了一下。刘表对荆州的情况比较熟悉,他知道荆州在京畿大,王睿死了之后肯定很混乱,他要想在荆州立足,首先要平定宗主之祸。所以他一路悄无声息地赶到宜城找到了我,商量铲除宗主的办法。如果他先到了你这里,荆州刺史即将到任的消息立即就会传遍各郡,宗主们必会警觉,那时要想在宗主们毫无防备之下杀了他们,根本不可能。这就是景升兄没到宛城的原因。

  铲除宗主的办法是蔡瑁想出来的。蔡瑁听说景升兄的子过世的早,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所以他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景升,并利用娶亲的机会把这些宗主杀了。蔡阀是襄第一大门阀,景升兄又是名震天下的人名士,接到邀请的宗主当然觉得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了,所以纷纷亲自赶到江洲恭贺,全然没有防备。结果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荆州的这个顽疾解决了。

  景升兄也罢,我也罢,蔡阀也罢,和你们袁家都是世代的情,我们夹在你和本初中间,很为难,所以我们在解决了宗主之祸后,商量了很长时间,最后决定还是支持你,帮你攻打洛。不管怎么说,勤王除,挽救大汉社稷乃是我们这些为人臣者的首要之事。

  袁术怒气渐止,缓缓说道:“我要兵,要钱,要粮,异度兄你看…”

  “荆州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平定南郡的贝羽之,长沙苏代和武陵曹寅之间的纷争。”蒯越说道“如果任由这三郡兵祸不止,荆州势必要大。所以景升兄和我的意见是,我们先尽力平定三郡内,然后再集结大军北上相助公路。你看如何?”

  袁术拱手称谢。

  袁术送走蒯越后,立即和李业等人商量。

  大家谁都没有想到袁绍会抢先一步,派刘表占据了荆州。现在刘表得到了襄所有门阀的鼎力支持,又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平定了宗主之祸,稳住了荆州局势,获得了荆州上下的人心,此时再想派人去领荆州之事,已经迟了。

  刘表、蒯越这些人和袁绍是什么关系,袁术非常清楚,蒯越今天这番话根本不可信。蒯越来的目的,其实是担心自己得到消息后,趁着刘表立足未稳之际,出兵攻打襄

  袁术说,刘表和蒯越虽然暂时不会打我,但一旦他们羽翼丰,实力大增后,我必定要受到他们的掣肘和钳制。荆州七郡,我只占一郡,将来的实力优劣一目了然。现在我脖子上不但套着一条制衡的绳索,背后还举着一把锋利的刀,我想高枕无忧地活下去已经很难了。

  李业等人本来想劝劝袁术,刘表和蒯越都是当代名士,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们不会主动参与袁阀内部争斗的。但一想到他们兄弟阋墙,哪一天真要是兵戎相见,刘表突然变卦,从背后倒戈一击,那袁术可就死定了。所以大家想了半天,谁都没有说话。

  “大人想怎么办?”李业问道。

  “先利用这件事把田畴打发走。现在不管是出兵平叛还是卖粮食,我都没办法答应他了。”袁术说道“立即集结兵马,攻打襄,尽快把刘表赶走。”

  “大人要和刘表、蒯越翻脸?”杨弘吃惊地问道。

  “现在翻脸,比将来被他们杀了好。”袁术冷笑道“袁本初这小子太过分了,家主要和我抢,洛要和我抢,现在就连落脚的地方都要和我抢…”袁术愤怒地骂了几句,然后一拳砸到了案几上“我要杀了他。”

  “大人,那平叛之事…”荀正言又止。不参加平叛,对袁术的声誉影响太大了。

  “我是后将军,孙坚是破虏将军,他受我节制,所以他出兵平叛也就等于是我出兵平叛。”袁术挥手说道“何况平叛大军的粮饷都由我和孔大人提供,难道我做了这么多还不够吗?”

  “大人,我们的钱粮有限,如果同时供应两个战场,恐怕…”阎象担心地说道“攻打襄的事是不是推后一段时间?”

  “目前南郡、长沙、武陵三郡有叛,我们此时兵,刘表必定首尾不能兼顾,只有逃走一条路。”袁术坚决地说道“马上打襄。如果家都保不住,我们还勤什么王?除什么?”

  **

  八月中,武毅中郎将高览、武猛校尉高顺、治行都尉朱治领六千兵马进入兖州平叛。同一时间,纪灵、桥蕤领五千兵马攻打襄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十八节

  八月中,长安。

  自从李弘和袁术下令断绝与京畿的货殖往来后,天子连续下旨,相国董卓和三公大臣们也连续急书,督请李弘和袁术遵从天子旨,立即重开关隘。现在京畿一带物资紧缺,百姓生活非常困难,急需北疆和荆、豫等州郡提供帮助,但李弘和袁术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李弘上奏天子,要么立即废除小钱,要么拿五铢钱到北疆购货,以物易物也行,总之北疆坚决止使用小钱。李弘在奏章中说,臣遵先帝遗旨,戍守治理北疆,拱卫京畿,捍卫社稷,臣绝不能任由侫的祸国之策毁了北疆,倾覆了社稷。臣认为陛下废除五铢钱之议乃是害国害民之举。陛下年幼,不能明察国事,因受侫臣所陷,致有今之失。陛下应亡羊补牢,立即下诏废除小钱,重新实行五铢钱,以稳定天下。

  袁术没有上奏劝谏天子,也没有回书上卿大臣们,而是直接下令驻守各处关隘的将士们,严京畿的任何人踏足荆、豫两地,就是天子的特使也不行。京畿和荆、豫两州随即被彻底隔绝了,北疆成了京畿唯一的希望。

  天子给公主下旨,请她说服李弘。太尉赵谦、司徒王允、司空种拂、河南尹朱俊等大臣也通过自己的各种关系急书北疆诸府的官吏,请他们以天子、社稷和京畿百姓为重,想尽一切办法说服李弘重开关隘。李弘受到了来自北疆诸府的巨大压力,不得不重开了蒲坂津和茅津两个渡口。但他本人也罢,北疆诸府的官吏也罢,有一点认识是一致的。京畿诸府和门阀世族可以到北疆来买除了粮食以外的各种生活物资,比如盐。但必须要用五铢钱或者以物易物,北疆任何一个地方一个人都不会接受小钱。

  大汉国于是出现了非常尴尬的一幕,京畿各地用小钱,北疆和其他州郡用五铢钱,一个国家竟然出现了两种币制。

  北疆的做法怒了董卓和朝中大臣。

  董卓得知李弘和袁绍结盟后,极其愤怒。李弘接下来要干什么,已经非常清楚了,他为了北疆的生存,最终还是选择了袁绍和袁术,抛弃了天子和朝廷。

  李弘在奏章中的表述和朱穆头头是道的解释,虽然很华丽,很合理,但根本无法掩盖其真正的目的。李弘要和袁绍、袁术联手,先帮助他们平定各地的蚁贼暴,然后得到他们充足的钱粮支持,从而让北疆迅速度过危机。

  李弘也许是想等到北疆恢复元气后攻击长安,接天子回京主政。但从袁绍和袁术这个角度来说,他们不可能让李弘如愿以偿。北疆强大了,他们只有挨宰的份,所以他们肯定要利用钱粮充足的优势制约北疆,要挟李弘同意他们废除当今天子,重建皇统。从李弘这个角度来说,他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从他提出制衡之策就可以看出他已经承认了袁绍和袁术这两股强大势力。也就是说,李弘可能已经做出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废除当今天子,重建皇统的准备。对于现在的李弘来说,北疆的利益要远远高于大汉社稷的利益,高于天子和朝廷的利益。

  李弘和袁术借口反对天子废除五铢钱之事,从南北两个方向封锁了京畿,而与此同时,李弘又和袁绍,和讨董大军结了盟,并且还要和袁术合力去兖青徐三州平叛,这是不是意味着李弘、袁绍和袁术已经达成了某种不利于天子和社稷的协定?

  如果李弘决定了放弃当今天子,他在袁绍袁术的鼎力相助下,三方联手,洛和长安必将陷落。目前三方的封锁已经让京畿陷入了绝境,十二万大军的粮饷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这个难题一旦转化为叛,洛和长安也就不攻自破了。

  远征大漠让朝廷元气大伤,所以州郡起兵叛之后,李弘也好,董卓也好,两人都不想打,都想利用制衡赢得恢复元气的时间。现在李弘以牺牲天子和朝廷为代价换来了这个时间,但董卓什么也没有得到。相反,他被到了绝路,他只有带着大军突破重围,去打,去抢,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董卓提出主动南下攻击河东、河内○州、荆州和豫州各地。董卓要同时打李弘、袁绍和袁术,三个都打,哪里有粮抢哪里。

  董卓说,我们的攻击目的是破坏制衡和解决钱粮,破坏制衡是最重要的。我们先攻击河东和河内,屯重兵于洛,切断荆豫两地到北疆的关东通道。这样李弘就无法得到袁术的帮助,他只能求助于袁绍,而袁绍和袁术已经反目成仇,他也无法得到袁术的帮助。这样一来,李弘和袁绍就要为争夺冀州的钱粮而大打出手。要知道,兖青徐三州经蚁贼暴之后,今年田地里基本上颗粒无收,他们只能指望冀州的钱粮过日子。

  只要李弘和袁绍撕破了脸,李弘精心筹划的制衡之势也就随之彻底崩裂。在北疆自顾不暇,袁绍袁术兄弟阋墙之际,我们不但可以重新掌控主动,摆目前的危机,还可以先把实力最弱的袁术给灭了。袁术被灭,袁绍和蚁贼纠不休,叛军大势已去,此时李弘该如何选择,他应该很清楚了吧。

  刘艾和田仪思虑良久,忧重重。

  田仪说,现在袁绍和袁术的大军在兖青徐三州忙着平叛,此时的确是我们南下攻击,毁去制衡之势的大好时机。不过,我们主动出兵攻击有三个未知的难题。一个是目前的制衡之势会因为我们的攻击而破裂,李弘将作出何种反应?他会不会趁机攻打长安和洛?其次,我们攻击的时间选择在什么时候?是九月底秋收之前,还是十月底秋收结束之后?九月底攻击,北疆忙于秋收,一时间无力调重兵南下,这有利于我们先行达到攻击目的。十月底秋收结束之后发起攻击,北疆大军的反应要迅速得多,我们可能遭到李弘的重击。第三,西凉的韩遂和马腾会不会趁着长安兵力空虚的时候对长安发力猛攻?

  董卓和刘艾、田仪仔细商量后,均感到此时仅靠军队已经解决不了当前的危机。李弘的实力不可小觑,如果把他怒了,得他不得不放弃大漠和边郡,尽起外七万大军南下,那时就不是洛和长安能不能守住的问题,而是社稷败亡的问题了。

  刘艾建议董卓立即召集朝中老臣议事。这些人都是历经风雨的大汉重臣,值此社稷存亡之际,他们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刘艾说,袁绍因为遍告天下要重建皇统,加上他又连杀了四位朝中大臣,朝堂上下对他的讨伐之声已经不绝于耳。李弘先是无视天子和朝廷搞什么三方制衡,后来又背弃盟约,单独和袁绍结盟,他这种做法已经充分证明了他的野心。北疆和社稷比起来,孰轻孰重,他难道不知道?显然李弘居心叵测,另有目的。朝野内外的声讨之声已经说明了一切。李弘的野心不仅仅是我们看出来了,就连那些饿着肚子的百姓都看出来了。

  “李弘和袁绍不除,大汉危在旦夕,所以现在朝中的许多大臣应该比相国大人更加忧心社稷的存亡。”刘艾说道“此时,他们一定愿意与大人共度难关。”

  董卓听从了刘艾的建议,奏请天子请出了前太尉崔烈、前太尉张温、前大司农袁滂。然后邀请太尉赵谦、司徒王允、司空种拂、太常马磾、太仆陈纪、大鸿胪韩融、尚书令丁宫、御史中丞皇甫嵩、光禄大夫黄琬、杨彪、蔡邕等十几位大臣,同到相国府议事。

  今天的大汉危难重重,摇摇坠,陷入绝境的董卓和老臣们坐到一起,齐心合力商量应对之策。

  如何拯救社稷于危难之中?

  大臣们的焦点全部集中在北疆,在他们眼里,袁绍、袁术、韩馥等人根本不值一提,只要把李弘驯服了,天下可定。

  李弘为什么有藩镇割据之心?因为他不但主掌幽、并、冀○、青、徐六州兵事大权,更从天子手上抢去了北疆十六郡的军政大权,无人可以约束他。

  如何制约李弘的权力?

  今天天子威仪尽失,皇权没落,圣旨已经没有作用了,强行剥夺李弘的权柄只会把他得造反,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北疆实行权力制衡,以权力制衡来制约和削减李弘的权柄。

  如何在北疆实现权力的制衡和制约?

  皇甫嵩说:“李弘最大的权力不是六州兵事权,而是北疆十六郡的军政大权。他和朝廷有十年之约,我们不能强行解除这个约定。所以我们只能在北疆设置一个比骠骑大将军府权力更大的府衙,主掌包括北疆在内的六州军政大权的府衙。”

  董卓和众臣立即想到了长平公主和长平公主府。

  “依照大汉律,公主不能干涉朝政,更不能主掌州郡的军政权。”皇甫嵩缓缓说道“但现在正值我大汉存亡之际,为了能振兴社稷,我们什么事不能做?什么律法不能改?”

  董卓和众臣顿时兴奋起来,讨论异常热烈。

  “义真兄,公主即使主掌了六州军政,但以她的声望和实力,能制约李弘?”董卓皱着眉头,怀疑地问道。

  “我们可以奏请天子,拜长平公主为长公主,在晋设长公主府。”皇甫嵩从容说道“然后再从朝廷征调一批德高望重的老臣到长公主府任职,如此一来,公主的声望和实力就全部有了。”

  “义真兄,此策甚佳。”张温捋须笑道“从政事上来说,骠骑大将军府督领北疆十六郡,完全隶属于长公主府。从兵事上来说,骠骑大将军府掌征伐,长公主府掌兵政(军事行政),两府互为牵制。好,好啊…李弘若再想在北疆只手遮天,难上加难了。只是,长公主尚缺少一支兵,如果相国大人能再辅以长公主府一支精锐虎贲,那骠骑大将军真的是仰天长叹,束手无策了。

  董卓抚掌大笑“好。我立即奏请天子,征调两千虎贲卫士到北疆保护长公主。”

  天子年幼,他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他知道现在自己颁布的圣旨出了京畿后,就如同一卷华丽的绢帛,除了好看外,什么作用也没有。李弘是自己从小就崇拜的英雄,是父皇最为宠信和看重的国之砥拄,他为什么也象袁绍,袁术这些叛逆一样,不但和朝廷对着干,公然违抗自己的圣旨,还上书气势汹汹地威胁自己?大臣们对自己说北疆拥有十二万边军,实力强横。既然这样,李弘为什么不率军平叛?为什么不杀掉袁绍袁术,把自己回洛?李弘难道真象大臣们说的,心怀异志,要图谋不轨,篡夺汉室天下?

  天子惊恐不安,待在刚刚修缮完毕的末央宫内埋头读书。天下的事,还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孩子指手画脚。现在自己只能多读点书,多学点本事了,自己最起码要清楚袁绍和一帮大臣们为什么要背叛自己,李弘为什么既违抗圣旨又不愿帮助朝廷剿杀叛逆。董卓到底做了什么大大恶的事突然成了大汉国的侫。这一年来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自己眼花缭,应接不暇,无所适从,从头到尾都是糊里糊涂的。自己不明白,问大臣们,大臣们的说法大相径庭。看样子,只有等自己长大了,明白事理了,大概才能知道谁对谁错。

  不过,有一点他非常清楚,自己是大汉国的天子,自己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抗。自己低声下气地恳求李弘打开关隘,帮助朝廷和京畿百姓度过难关,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没有一丝一毫不对的地方。做为大汉国骠骑大将军的李弘,他为什么执意不从?就算李弘不听自己的,不听朝廷的,他又有什么理由眼睁睁地看着京畿各地生灵涂炭?

  天子直觉地认为,李弘做得不对。袁绍、袁术等一群大汉叛逆把自己和大臣们赶到了长安,而李弘不但置大汉社稷于不顾,见死不救,竟然还拿起刀来灭绝京畿,他也是大汉叛逆。想到袁绍一口气杀了四位朝廷大员,其中还有一位是大汉的九卿重臣,天子顿时不寒而栗。姐姐长平公主就在晋,自己现在就这一位亲人了,如果李弘…

  天子不敢想下去,立即传诏正在相国府议事的大臣们,要他们立即拟一道圣旨,把长平公主接到长安来。

  董卓和赵谦等人接旨后,没有按天子的意思拟旨,反而急急忙忙赶到了末央宫。

  “陛下,长平公主不宜接到长安。”董卓奏道。

  天子一听,心里非常害怕,呆呆地望着董卓不敢作声。如果不把姐姐接到长安,姐姐的性命岂不很危险?天子脸上恐惧的表情没有瞒过诸位大臣的眼睛。太尉赵谦随即做了一番解释,最后赵谦说道“陛下,为了大汉社稷,长平公主暂时还是待在晋为好。等将来社稷稳定了,陛下可以随时把公主接回京城,共享盛世。”

  董卓、王允等大臣同时跪请,言词万分恳切。

  天子不懂大臣们为什么要把公主留在晋,为什么公主留在晋就能振兴社稷,但既然这么多大臣都异口同声的强烈奏请,他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天子心里十分不乐意,不过他没有办法,他知道即使自己不点头,这份圣旨也会送到晋

  天子下旨,拜长平公主刘萧为长公主,领幽、并、冀○、青、徐六州军政事,加节传、斧钺、虎贲。

  太常马磾、太仆陈纪、尚书令丁宫、光禄大夫蔡邕四人为朝廷使臣,领两千虎贲卫士,到晋宣旨。宣旨完毕后,四人即被免职,奉天子旨受辟于长公主府。

  前太尉崔烈、前太尉张温、前大司农袁滂随行,一同受辟于长公主府。

  八月下,董卓和三公大臣,九卿诸卿等百官相送七位老臣于灞上。

  此一去,能否再见,谁都不知道。袁绍能举刀屠杀大臣,李弘为什么不能?

  马磾等七位老臣和朝中百官们一一告别,向东而去。

  **

  八月下,晋,龙山。

  朱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骠骑大将军府。

  李弘听完朱穆的话后,神色凝重,久久不语。

  李玮急切地说道:“大将军,立即阻止他们入晋,把公主送回长安,否则我们麻烦大了…”

  李弘忽然站起来笑道:“走,我们给长公主贺喜去。”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十九节

  “大将军…”李玮伸手一把拉住举步行的李弘,十分不地说道“大将军,难道你要放弃制衡,放弃北疆?现在放弃制衡,放弃北疆,转而去勤王打长安,根本就是饮鸩止渴之策,是拯救不了大汉江山社稷的。你看看董卓,他手里有天子,有军队,掌控着天下权柄,但他稳定了社稷吗?没有,正是因为他的无能,我大汉社稷才坠入了万丈深渊,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难道大将军自认为北疆的实力已经足以拯救天下,稳定社稷了吗?”

  李弘停下脚步,看看李玮和朱穆,平静地说道:“没有,我没有这个本事,你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北疆更没有这个实力。所以,我才需要长公主府,需要崔烈、张温、马磾这些大汉肱股之臣的帮助。我们只有上下齐心,群策群力,才能完成先帝的重托,才能拱卫和振兴我大汉社稷。”

  “你们和我在一起很长时间了,我是什么人,我是怎么想的,你们应该很清楚。”李弘望着案几上的一堆文卷,轻轻叹道“先帝遗诏是怎么写的?我怎能辜负先帝对我的信任和重托?如果不能完成先帝的遗命,我又有什么面目去见先帝于九泉之下?做人也好,为人臣子也好,首要是忠义,如果我连忠义都做不好,我还是人吗?你们还愿意帮助我吗?不会的,没有人愿意成为我大汉的叛逆,背下世世代代的骂名。”

  “或许天子不能理解我拱卫和拯救社稷的办法,或许朝中的大臣们也视我为大汉最大的祸患。但我扪心自问,我没有做错什么。”李弘走到李玮和朱穆身边,搂住两人的肩膀,缓缓向大帐外走去。“我和你们一样,都坚信我们有能力挽救和振兴社稷,但我们需要很长的时间,需要更多的力量。”

  “天子在晋设长平公主府,又派七位老臣来辅佐公主,天下人会因此相信我李弘是绝对忠于天子,忠于大汉的。这对北疆,对我本人而言,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比如现在我们到冀州买粮食,虽然出钱的是我们骠骑大将军府,但出面的却是大汉的长公主。试问韩馥还敢推三阻四吗?试问冀州的门阀们还敢出口拒绝吗?此时袁绍也好,袁术也好,韩馥、刘岱也好,面对长公主的时候,他们将做何选择?是不是干脆连长公主都拒绝承认,说她不是先帝所出?”

  “没有人敢说这话。袁绍虽然敢杀四位朝廷大臣,但他却不敢不承认长公主。长公主还小,目前没有什么威仪,但她背后是我李弘,是我北疆十几万大军,有我们站在她背后,谁敢说个‘不’字?长公主的背后还有崔烈、张温、马磾、袁滂、陈纪、蔡邕、丁宫七位老臣,这七个人放眼天下,除了天子,谁能惹得起?凭袁绍那点本事,他一个都惹不起。”

  “长公主府中的七位老臣,张温、丁宫、袁滂都是我过去的上官,蔡邕和我们的关系就更不一般了,子龙马上就是他的贤婿了。抛弃我们彼此之间的政见分歧不说,就个人感情而言,七位老臣肯定能和我们坐到一起。不管怎么说,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社稷,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我大汉千秋万代的国祚。”

  “我北疆有了这七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再加上赵岐、许劭、杨奇、王剪、王瀚等五位大臣,其实力增长之快,恐怕不是你我所能想象的吧?”李弘看看李玮,笑着说道“你不是说北疆贫穷,没有儒士愿意受辟吗?你再过一段时间看看,我北疆诸府不是没人愿意受辟,而是人为患了。”

  “只要我们和长公主,和诸位老臣齐心合力,两三年之内不但能稳住北疆,更能勤王除,振兴社稷。”

  李玮和朱穆心情沉重,默然无语。李弘就拣好的说,对北疆未来的隐忧却只字不提。

  天子下旨在晋设长公主府,征辟七位老臣效命于长公主府,其目的显然是为了制衡和削弱李弘的权柄。但从目前形势来说,利用长公主的权势迫李弘给京畿提供物资好象没什么太大意义,因为北疆本身就比京畿的状况差,能提供的物资非常有限。既然如此,董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怒李弘?难道要借李弘的手杀掉这些老臣,让李弘和北疆变成叛逆,和袁绍彻底走到一起?但这对董卓有什么好处?

  退一步说,即使李弘尊奉天子旨,和长公主府共处北疆,但北疆和六州的兵事权都在李弘手上,军队也在李弘手上,长公主府能不能起到制衡作用全在李弘一念之间。说白了,如果李弘有藩镇割据之心或者有篡夺社稷之意,那长公主府就是一个摆设,什么作用也没有。

  当然,如果李弘忠于天子忠于大汉,这个长公主府的权势就隐约凌驾于骠骑大将军府之上了。两府的权柄之争随即开始,从军队到府衙,从军官到官吏,没有哪一个人能避开这场权力纷争的漩涡,其产生的后果很难预测。巨大的内耗势必要让北疆实力受到减损,不过这需要一段时间,这无助于董卓解决目前京畿所面临的危机。

  那董卓是什么意思?

  公主当初是拿着先帝的遗诏,举着勤王除的大旗来到北疆的,董卓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公主的权势大了,还有七位老臣辅佐,她更要以攻打长安为第一目标了。董卓不会糊涂到让七位老臣帮助他说服公主放弃勤王,转而督请李弘去攻打袁绍和黄巾军吧?董卓既然不会这么糊涂,这么幼稚,他就不可能想出这么个主意。而且按照董卓对政事的熟悉程度,他也不可能想出这么个主意,这制约李弘之策一定是朝中的大臣们想出来的。

  既然这主意是朝中大臣们想出来的,其用意不问可知。当然是督请李弘迅速勤王了,或者是要利用长公主和老臣们的威望影响和控制李弘,防备他象袁绍一样成了大汉叛逆,从而让勤王除和振兴社稷成为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从当前的形势来看,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利用李弘的武力平董卓、袁绍、黄巾军等侫,在几年之间内先把社稷稳下来,然后再图谋重振之策。也就是说,朝中大臣们把重振社稷的希望还是放在了李弘身上。

  李弘刚刚远征大漠归来,无论是功勋还是威望,天下无人可及。而且他到目前为止,除了勤王不利以外,尚没有太大的恶迹。不象董卓,先是连出败策致使国家动,后来又举起屠刀杀人,最后竟然丧心病狂要迁都,他宁愿和社稷同归于尽也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柄。现在这个人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汉侫,除了杀以外无药可救了。袁绍更是让朝中大臣们瞠目结舌,捶顿足。天纵之才的袁隗怎么选了这么一个人担当重任?袁绍不承认天子,和李弘针锋相对,这也就罢了。谁知他后来竟然诛杀大臣,公然和朝廷决裂。袁绍之居心,已经昭然若揭。凭他的实力根本无力击败董卓,更不要说打下洛和长安了,他就是要把大汉社稷推向倾覆的深渊,一个完完全全的大汉叛逆。袁术不堪大用,左右摇摆,既没有勤王的决心,也没有做叛逆的胆子,就在那东张西望,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一个没用的混蛋。在这种情况下,长安的大臣们只有一个唯一的选择。

  董卓不是笨蛋,他当然能看出朝中大臣们的用心,那他为什么还要言听计从?如果李弘忠于天子,迫于压力率兵勤王,洛和长安就危险了。难道他真的糊涂了,要束手待毙?

  朱穆风尘仆仆从长安赶回来,一路上都在苦思冥想,但他没有想明白。

  李玮把自己的疑惑详细地对李弘解说了一遍,但他也很难理解董卓的用意。

  李弘笑着说,想不通就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还有一个月就要秋收了,告诉北疆诸府,抓紧做好准备工作。另外,急书田畴和郑演,叫他们分别联系袁术和韩馥,尽快购粮,越多越好,无论粮价多高,都要把粮食买回来。

  **

  大汉国初平元年(190年)九月。

  九月上,公主和李弘、赵岐、许劭、杨奇等北疆大吏出晋一百多里,接马磾等朝廷使节。

  这七个人中崔烈、张温、马磾是大汉国的前太尉,丁宫是大汉国的前司徒,袁滂是大汉国的前大司农,陈纪、蔡邕两人都是大汉国名震天下的硕儒,这种显赫的使节阵容在大汉国历史上恐怕还是第一次。

  李弘态度非常谦恭,抢先一步执弟子之礼先行拜见了七位老臣。虽然这七人现在的官职没有李弘大,但无论是资历,威望还是学识,李弘都望尘莫及。七人要以下官之礼还拜李弘,李弘吓了一跳,跪在地上手足无措,没敢起来。

  赵岐急忙过来解围“好了,好了,不要难为大将军了。公主来了,几位老弟还是先去拜见公主吧。”

  七人非常高兴,尤其是张温,拉着李弘的手很是感慨。他和李弘在西疆战场上相处时间很长,虽然彼此之间有些恩怨,但那都是过往的烟云,不值一提了。李弘很激动“去年三月我到洛,由于时间紧张,没去拜望大人,失礼之致。三年多没有看见大人,大人的头发白了许多。”

  张温摇头叹道:“眼见社稷危难,我却独居庭室,不能为天子效命,忧心如焚啦。不过现在好了,能和子民一起站在北疆的土地上,我就有信心了。想当年,西疆倾覆在即,子民领五万大军夜奔行三千里赶到西疆,两战两捷,终于独木擎天,力挽狂澜。今天,天下又有何人能挡大将军之锋锐?大汉振兴指可待啊。”

  李弘面孔一红,躬身再拜道:“大人谬赞了,当年如果没有大人的运筹帷幄,哪有西疆的胜利?”

  这时,华雄、段炫等西疆将领围了上来,大礼参拜张温。

  李弘趁机走到蔡邕身边,高兴地说道:“先生总算回来了,你如果再不回来,我就要上书陛下,把你请回北疆了。”

  蔡邕大笑“接到子将的书信后,我马上起了一卦。唉,老了,老了…”他冲着李弘连连摇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差点耽误了孩子的终身,惭愧啊。这事我要好好谢谢你。你救了我父女的性命,又帮我…”

  “先生客气了。”李弘躬身说道“只要先生能回北疆,我就感激不尽了。”

  **

  九月上,侍中种辑回到长安。

  他带来了好消息,韩遂和马腾同意受抚,已经兵退陇西和金城。董卓大喜,重赏了种辑。七月底的时候,尚书刘艾因为生病留在了洛,侍中种辑于是一个人带着招抚圣旨去了西凉。董卓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种辑竟然成功了。种辑说,韩遂和马腾被皇甫鸿的大军拦在翼城一带,因为缺粮,不退也得退了。

  董卓对种辑说,此事暂时不要上奏天子,也不要四处伸张,你先回家歇着。

  董卓立即急书洛的李儒,马上拿下虎牢、孟津和小*平津三关,攻击河内。急书段煨和牛辅,于九月底之前突袭河东。董卓告诉三人,声势一定要大,攻击一定要猛,以掩护大军主力攻击袁术。

  董卓命令董越、李肃,急速率军赶到武关,向南的袁术发起攻击。董卓说,袁术现在正在襄和刘表对峙,宛城空虚,大军务必要一击而下,占据南,把袁术赶走。

  函谷关的胡轸、李傕、郭汜、樊稠接到了董卓的命令,大军秘密向大谷关辕关、伊阙关方向集结。

  伊阙关的吕布、大谷关的张辽辕关的李蒙也接到董卓的密令,立即派出斥候,探察南、颖川等地的情况,做好攻击准备。

  董卓部署完毕后,立即上奏天子,说西凉叛军已经攻陷了汉郡的翼城,招抚至今也没有消息,他要率军到西凉平叛去。

  天子诏准。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二十节

  九月下,晋,龙山。

  张温等七位老臣到达龙山后,马上就喜欢上了这里的美丽和幽静。当上太守杨奇提出把长公主府迁到晋城的时候,七位老臣都没有发表意见。长公主对这七位长者非常敬畏,不敢随意开口,更不敢说自己坚持要留下来,但她脸上的表情暴了她心里的真实意愿。长公主撅着小嘴,气鼓鼓地瞪着杨奇,十分的不高兴。

  张温和众人换了一下眼色,随即乐呵呵地笑道:“长公主府如果迁到晋城,需要建一所很大的府邸,但这需要花费很多的钱财,而北疆眼前的状况大家都很清楚,我看还是算了吧。龙山这里不错,长公主府就留在这里,不要搬迁了。殿下,你看…”

  “好,好啊…”长公主顿时喜笑颜开,高兴地说道“以后,骠骑大将军府在哪,长公主府就在哪。”

  张温等人颇有深意的互相看看,微笑点头。

  陈纪拱手说道:“等社稷稳定了,陛下还都洛后,殿下就要回京,所以我们还是尽量省一点,不要太奢侈了。一路行来,我们看到很多百姓一家数口人挤在一间茅屋里,住在一顶帐篷里,大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很穷很穷。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在晋大兴土木,修建殿宇,会遭到北疆上下一致的指责,这对长公主,对北疆都没有好处,会影响到社稷振兴大业。殿下的建议,臣等非常赞同。”

  长公主府不但依旧留在龙山,而且以后也一直和骠骑大将军府在一起,这大大出乎李弘和骠骑大将军府诸吏的意外。但这件事李弘和府中诸吏已经无心深究了,现在他们被北疆巨额的财赋空缺所困扰。骠骑大将军府上至李弘,下至诸曹掾属,无不在绞尽脑计,殚竭虑的思考对策,烈的讨论已经持续十几天了。

  这一段时间,张温、崔烈、马磾等人在赵岐、许劭的陪同下,拜祭了龙山的忠烈堂,参加了悬瓮山晋大学堂的两场辩议,和晋门阀、诸府官吏也聊了聊,他们还到句注要去了一趟。特意看了一下当年雁门关大战的战场。几位老臣在北疆任职的弟子故吏也纷纷赶到晋来看望他们。

  十几天时间过去了,他们自始至终就没有和李弘正式谈一次。

  张温等老臣在晋的这些天里,通过和各方的接触,对北疆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

  赵岐曾对他们解释过,李弘之所以没有攻打长安勤王,有许多原因,比如李弘没有天子的圣旨。李弘到现在为止接到的圣旨都是要他攻击袁绍,他能怎么办?象袁绍一样公开讨董?要知道北疆有九个将军十二个中郎将,没有天子圣旨,就靠李弘一张嘴,说讨董就讨董,这现实吗?

  李弘不愿出兵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北疆的深重危机,而源就是北疆的财赋危机。北疆连养兵的钱都凑不齐哪里还有钱打仗?

  有人认为北疆应该放弃大漠,放弃边郡,这样就可以集中所有军队拯救社稷了。其实这是笑话。大漠和边郡现在没有战事,安静得很。去年大漠雪灾,我们用于赈济大漠的钱大约也就一亿钱左右。象现在这个时候,大漠上草肥马壮,我们几乎不需要再赈济他们了。北疆的二十多亿钱赈济其实都是给滞留在各郡的数百万灾民,民和民夫吃光了,和大漠、边郡没有任何关系。

  假如我们放弃大漠,放弃边郡,把长城以北的军队全部征调回来,武力强大了,但接下来的问题是,我们拿什么钱去攻打长安?就算我们有钱,那粮食呢?十二万大军打仗时候消耗的粮食,比将士们待在军营里晒太阳时消耗的粮食要多上数倍。再加上给大军运送粮草辎重的几十万民夫的粮食消耗,这一天下来,几十万人要吃掉多少粮食?

  仅靠长城以南的五万大军是打不下长安的,董卓有十二万大军,我们兵力不够。要打长安,至少要和董卓的军队人数相差无几,否则有去无回,所以制衡是必要的,北疆需要足够的时间蓄积力量。北疆这个制衡之策也不是李弘一个人的主意,而是北疆大吏合议的结果。长公主也参加了合议,她也同意暂时用制衡之策稳定京畿局面。

  赵岐说,如果天子和朝廷以一己之私利,强迫李弘以放弃北疆为代价去拯救社稷,其后果不堪设想。这不仅仅是北疆大的事,而是我大汉社稷能不能因为北疆的放弃而得到拯救的事。如果北疆也丢了,社稷也丢了,那就全完了。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等北疆实力恢复了,再一击而中?为什么十拿九稳的事不做,非要拿社稷去冒险?

  张温、崔烈等人心有所动,他们和赵岐、许劭、杨奇诸多北疆官吏私下就当前的局势和北疆危机讨论过多次,但因为各人的出发点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以大家在处理问题的方式和策略上也大相径庭。不过,张温等人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说出天子和朝廷在北疆设置长公主府和指派七位重臣辅佐长公主的真正目的。

  天子和朝廷把长公主府设在北疆,并且违背祖制,公然修改律法赋予长公主处理国事的权力,这在本朝尚是第一次。虽然太后主掌权柄处理国事在本朝算是惯例,但长公主也介入国家权柄,这对大汉社稷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赵岐就此事问过张温等人,但他们三缄其口,一句话也不说。

  不过有一点他们的态度很坚决,他们认为袁绍和参加讨董大军的官吏都是大汉叛逆,北疆不去剿杀他们也就算了,但不应该和袁绍握手言和,这是公然违抗天子的圣旨,是对天子和朝廷的背叛。崔烈说,你们做为朝中的大臣,应该及时阻止,你们难道连这点是非黑白都分不出来?

  杨奇嘲讽崔烈说,我看到你来,就知道朝廷要放弃北疆了,因为你一直积极主张朝廷以边疆的土地换取社稷的安宁。过去你主张放弃西疆,现在你是不是又要主张放弃北疆?不过现在我们是非不分,和你一样,也要求李弘放弃北疆。

  崔烈反相讥道,当初如果不是你把冀州的灾民赶到北疆,北疆又怎会有今的危机?北疆岌岌可危了,结果我们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天子蒙羞社稷倾覆而无力拯救。冀州是很快恢复了,但冀州的钱粮却都便宜了袁绍和韩馥那帮叛逆,你难道不知道?还有,当初你们要是听我的话,放弃了西疆,社稷怎会有今之祸?你看看,今天的西疆我们还能掌控吗?今天的长安还能安享太平吗?这说明什么?说明我过去的话没有错。今天我们放弃北疆也许是错误的。但明天再看今天的决策时,也许我们会庆幸今天的选择。

  杨奇冷笑道:“你这话最好不要在北疆说。过去傅燮在朝堂上吼着要杀你,那只是做个姿势而已。今天骠骑大将军的刀可就在手上拎着,他要是一怒之下把你杀了,我们可连求情都来不及。”

  这一天,李弘亲自到长公主府禀奏长公主,要求两府合议,北疆有些棘手的事需要长公主出面解决。

  参加合议的府衙非常多,除了长公主府,骠骑大将军府外,还有骠骑大将军府云中行辕,晋行辕,临汾行辕。晋的护田中郎将府,河东的典农中郎将府,河套的屯田校尉府,常山的典农都尉府,盐铁都尉府,监御史府,太原、河东等七个长城以南的郡府。

  北疆大吏除了漠北都护府的鲜于辅和长城以北的九个郡太守外,几乎全部参加了此次合议,三十多人坐了议事主帐。

  骠骑大将军府主薄孙资首先把今年北疆军政诸事简叙了一遍,然后直接切入主题。今年北疆财赋开支大约要十五亿钱,按照现在的测算,北疆财赋有十亿钱的巨额缺口,怎么办?这十亿钱从何而来?

  接着上计曹掾王柔,金曹掾唐云,盐铁都尉谢明先后把今年北疆的赋税收入和北疆各项开支做了详细说明,向大家解释了十亿钱缺口的由来。

  然后骠骑大将军府长史,晋行辕主事李玮把骠骑大将军府议定的几项解决之策拿了出来。

  最简捷的办法就是挪用屯田用资。骠骑大将军府部分官吏和赵岐、张白骑、唐放、赵戬,还有负责平城屯田的雁门郡太守郭蕴立即提出了反对。屯田用资挪用后无法补上,将来的屯田怎么办?尤其明年北疆要实行休耕,赈济人口会猛增,这笔钱又从哪出?赵岐说,屯田用资直接关系到北疆的生存,这钱不能动。已经挪用的,也要陆续补上。

  如果不能挪用屯田用资,那就只有削减北疆的军政开支。但北疆诸府的开支能减的都减了,官吏的俸禄也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如果让辛辛苦苦的官吏们饿肚子,那北疆的麻烦就大了。北疆边军的各项开支已经大幅削减,将士的军饷也已经减半,不能再减了。再减下去,军队不但无法打仗,连驻军戍边都成问题。

  以上两种办法都不行,朝廷又无力补助,那就剩下唯一一个办法,削减军队。

  北疆的财赋缺口主要来自于十二万边军的巨额开支,减掉一半军队,就能减掉至少四亿钱的开支。目前长城以北有七万军队,长城以南有五万军队。长城以南的军队现在都在各地应对变幻莫测的局势,所以只有削减长城以北的军队。但如果大量削减长城以北的边军,我大汉对胡族诸部的威慑力就越来越小,考虑到现在大汉动不安的局势,削减边军的后果就显得非常严重。

  削减军队的意见几乎遭到了一致的反对,就连坐在上座,听得晕乎乎的长公主都激动地站起来,挥舞着小手说道:“不能减,不能减,没有军队,怎么到长安救陛下?”

  李弘、徐荣、李玮、朱穆等北疆大吏却坚持要减。李弘说,北疆至少要削减三万到五万军队。军队削减后,我们把这些军队安排到河套屯田,同样可以起到戍边和威慑的作用。

  张范说,北疆财赋缺口是十亿钱,就算去掉了这四亿钱,北疆依然还有六亿钱的财赋缺口,这六亿钱难道你们能解决?

  由于长公主和北疆众多官吏都反对削减军队,合议随即陷入僵局。

  张温和几位老臣坐在长公主的右侧,一直沉默不语,袁滂突然靠近张温,悄悄问道:“你看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着我们同意他和袁绍之间的协定,让北疆继续保持这种左右逢源的制衡之策?”

  张温皱眉思索道:“我们虽然私下对老大人,子将(许劭)等人暗示过朝廷反对大将军和袁绍接触,但并没有对大将军明确表示过相同的意思。大将军不是一直在和袁绍、韩馥接触吗?他现在还有必要征求公主的同意?”

  “我看,大将军这裁兵之策必有深意。”陈纪在一旁小声话道“大将军要削减兵马,这可能吗?十亿钱的财赋缺口,惊人的数额。哪里有?”

  张温眉头蓦然一跳,口说道:“冀州。冀州每年的赋税至少有六亿钱。”

  张温、袁滂、陈纪三人同时想到什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坐在长公主左侧的李弘。李弘歪着身子,正在笑着对长公主小声说着什么,长公主脸上含笑,白晳的娇容微微泛红,神态非常喜悦。两人好象在说着什么高兴事。

  张温暗暗一叹,心里犹疑不定。难道李弘想得到天子的圣旨,占据冀州?但李弘即使没有天子的圣旨,以袁绍、韩馥等人的叛逆行径,他也完全可以以平叛为名出兵占据冀州。他转头看看袁滂,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明白了李弘为什么没有出兵攻打冀州。

  今天的袁阀其实分裂成了三部分。以袁绍为首的讨伐董卓废黜当今天子一方,以袁术为首的讨伐董卓尊奉当今天子一方,还有以袁滂为首的顺从董卓尊奉天子一方。当今天下的门阀世族,还有天下许许多多的儒士,其实都和袁阀一样分裂成了三部分。袁绍的讨董大军里或许有尊奉当今天子的人,但随着袁绍的一刀斩下,大家都被一叛逆的绳子拴住了,所有的人从此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战。冀州牧韩馥和冀州的大大小小门阀世族官僚就属于要为自己生存而奋战的人。

  北疆有武力,但没有财赋,一旦久战不下,就是一件惨事,既丢了改善伙食的西瓜,又丢了维持生存的芝麻。就象今天的董卓,手上明明有十几万大军,却因为肚子空空,被迫困在京畿之地动弹不得。想到董卓,张温突然想起了袁隗,想起了袁绍的“承制诏书”这一霎间,他豁然大悟。

  张温心里一阵窒息,顿时头晕目旋,半天不过气来。

  难道李弘真的要放弃当今天子?我们当真要重蹈覆辙,象胡毋班一样被砍掉脑袋?

  晚上,李弘邀请赵岐、许劭、杨奇、王瀚和长公主府的七位老大人到自己的军帐吃饭,作陪的是徐荣、李玮和朱穆。

  因为是在李弘的私人军帐,相当于是在李弘的家里,所以诸位老大人都很随便,谈笑间自然对李弘的简朴和谦逊赞不绝口。席上的菜肴很简单,但几位老大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北疆,除了门阀富豪,大家都是穷光蛋。

  李弘一直执弟子之礼相待诸位老大人,毕恭毕敬,言词也非常谨慎。张温大概是受李弘这种态度的影响,犹豫很长时间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子民,你对冀州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张温这话一出口,大帐内顿时寂静无声。

  李弘和徐荣、李玮、朱穆视一笑。李弘拱手说道:“我就等大人这句话了。”

  “你想打?”张温不由自主地追问道。

  李弘摇摇头“不能打。要打,我早就打了。现在如果我们打冀州,袁绍和韩馥肯定会让青州和黑山两地黄巾军会合,任由黄巾军肆冀州,这样我们即使击败了黄巾军,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片废墟。”

  “子民,那你的意思是…”张温迟疑着问道“肯定袁绍的所作所为?”

  李弘看看一张张苍老而严肃的面孔,无奈地苦笑道:“今年冬天如果没有钱粮,北疆就支持不下去了。在天子和社稷之间,我们只能选择一个。”

  大帐内的气氛骤然紧张。

  “大将军…”

  帐帘突然掀开,庞德飞速冲了进来“大将军,玉石将军急报,段煨和牛辅突然率军攻打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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