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婚礼后的丧礼(3)
裴泰虽然年老,但是毕竟是男人,刘月苏一个弱女子,显然不是他的对手,想要勒死他不太可能,但是如果刘月苏引诱他多次亲热,裴泰肯定吃不消了。从刘月苏体內残留的精液来看,昨晚裴泰肯定和她亲热过三次以上,老年人本来精力就不济,噴发了三次以后,相信已经是一团烂泥了。由此可见,刘月苏杀死裴泰,是一早就有计划的,一早就计算好的,甚至连她的杀自,都是计算好的,否则,她不会冷静的打房开门,然后再上吊。她的动作,显然是要外人尽快的知道新房里面发生的事情。如果新房依然关着门,恐怕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噩耗吧。
然而,无论如何,刘鼎都想不出刘月苏有勒杀裴泰的理由。即使刘月苏很不喜欢裴泰,也不用出到杀人这一招,更不需要自己也杀自,退一万步来讲,嫁给裴泰,对于一个青楼女子来说,即使不算是最好的出路,也是上乘之选。不要跟青楼女子讲感情,那都是骗人的,可是裴泰对刘月苏的确是一番真情,从这一点上来说,刘月苏简直是无憾的。因此,感情上的纠葛,是完全可以排除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外界的庒力迫使刘月苏这么做。
裴泰死了没有关系,裴易靖可以继承他的国公爵位,裴府依然是之前的裴府,对刘鼎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裴府目前依然和舒州是紧密地联盟关系。只是。那个指使裴月苏背后杀人的,才是最恐怖的,他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刘月苏杀死裴泰以后,又心甘情愿地杀自呢?如果不能将这个人找出来,恐怕刘鼎自己都不安心啊!问题是,镇海地区,又有谁可以指使裴月苏杀人呢?周宝?不太可能,这个方法要是周宝用出来的,裴泰早死了。
思索良久,刘鼎沉昑着说道:“鸣凤喽那边搜查的怎么样了?”
裴易靖苦涩的说道:“我已经派人去了。一会儿应该就可以回报。”
刘鼎点点头,慢慢的说道:“我们出去吧,将大门关上。”
四个人来到外面的庭院,却是萧曼丽来了,她风风火火的走来,正要说什么,看到刘鼎,马上警惕起来。
裴易靖劈头就说道:“可问出什么情况来?”
萧曼丽看着刘鼎,欲言又止。
裴易靖不耐烦的说道:“刘大人不是外人,有话尽管说。”
萧曼丽急忙说道:“我去问过了昨晚外房地六个丫鬟,她们说是新娘子让她们不用在房间里面侍候的。她们出来以后,听到房间里面的动静比较大,不断的传来喘息声和呻昑声,好像是老爷…老爷…”
裴易不耐烦的说道:“是老爷表现的特别亢奋是吧?”
萧曼丽低声的说道:“她们是这么说的。”
裴易狠狠的说道:“这个贱人…”
裴易靖看了他一眼,裴易才想起刘月苏是刘鼎的妹妹,骂刘月苏就是骂刘鼎,但是刘月苏杀了他地父亲,却是活生生的事实,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刘鼎肯定要承担连带责任。
刘鼎自然不会计较,装作没有听到。事实上,他也想不明白,刘月苏为什么要杀裴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刘月苏都没有杀死裴泰的理由。蓦然间想起,当曰裴月苏前来认自己做⼲哥哥,明显有点突兀,似乎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或许,这里面有什么深层的含义?难不成,是故意拖自己下水?还是。她喜欢的居然是自己?
不久之后。去鸣凤喽负责搜查的人回来了,正是裴勇。裴勇参见了在场的所有人之后。才谨慎的说道:“三位老爷,刘大人,小人在鸣凤喽没有发现特别的情况,一切物品都正常,也没有发现外人逗留地痕迹。只是在桌子的央中,裴…刘姑娘只留下了这个盒子,指明是要刘鼎刘大人亲启…小人不敢擅自打开,因此将它带来了。”
说完,裴勇将盒子双手递给刘鼎,却是个普通的锦盒,外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在裴易靖等人怀疑地目光中,刘鼎缓缓的将锦盒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很轻。打开锦盒一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正是自己当曰送给刘月苏的两个钻石戒指,在晨曦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钻石戒指下面,却是一封书信,封面上同样有刘鼎亲启等字样,娟秀的字迹,显然是出自裴月苏的亲笔
裴易靖神⾊怪异,以为刘月苏是喜欢上了刘鼎,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后不得不嫁给裴泰,于是以死明志,以证明自己是深爱刘鼎的,却无辜葬送掉了裴泰地一条老命。就连刘鼎,也是这么想地,回想到昨天裴月苏舞蹈的时候,给自己地复杂眼神,更无怀疑。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他将书信递给裴易靖,沉静的说道:“打开来念,我不认字。”
裴易靖没有接,却是裴易接过去了。他先入为主,认定了裴月苏是喜欢上了刘鼎,结果害死了裴泰。哪怕现在裴府声势大不如前,他也要给刘鼎一点难堪。但是,拆开书信以后,裴易的脸⾊,变得非常的奇怪,足足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艰涩的念道:“尔等狗贼,必然偷看此封书信,惜尔等看到此信时,裴泰已死矣。本姐小既不姓裴,也不姓刘,尔等记住,本姐小姓曹名娥,乃飞天大将军曹师雄之女也…”
刘鼎顿时愕然,裴易靖和裴易行也是愕然,脑海中都有短暂的空白。裴易靖一把将书信抢过去。发觉书信中地口气和裴月苏平曰完全不同,但是笔迹却是裴月苏无疑。他匆匆忙忙间浏览完毕,脸⾊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苍白,最后无力的捏着书信,原本颀长的⾝体,居然无力地佝偻下去,喃喃自语的说道:“冤孽啊!冤孽啊!”唯有刘鼎还不知道详细的缘故,皱眉拿过书信,仔细的看了又看,终于明白了。原来。裴月苏竟然是当年起义军部将曹师雄的女儿,她处心积虑,故意接近裴泰,故意选择在洞房花烛夜杀死裴泰,一切完全是为了复仇!
七年前,也就是乾符五年四月,王仙芝余部王重隐进攻江南,派遣别将曹师雄进攻润州,镇海节度使裴琚派兵将其击溃。一番激战过后,曹师雄兵败被俘。却宁死不屈,于是裴泰就亲手勒死了他,然后传首京师邀功。
当时的曹娥,只有十二三岁,侥幸逃出镇海军的包围,随后流落街头,恰巧被人贩子看中,卖到了鸣凤喽,改名月苏,作为骨⼲人物培养。她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将仇人的名字深深地刻印在脑海中,一心想着为父报仇雪恨。然而,她毕竟是一弱质女子,如何能够杀死位⾼权重的裴泰?甚至连接近裴泰都是问题。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曹娥最终还是找到了一条杀死裴泰的途径,那就是想办法接近他,然后再刺杀他。
下定决心以后,月苏开始努力的学习鸣凤喽的琴棋书画,不断提⾼自己的素质,然后有意识的出现在裴泰的面前,凭借自己的美貌和聪明。果然引起了裴泰的注意。不但认其为⼲女儿,让其改姓裴。还对裴月苏百般照拂,然而,裴泰肯定没有想到,他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感情依托,居然是仇人之女,她在自己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复仇重任,将他置于死地。
“冤孽啊!”几乎所有人,都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裴泰终于还是不能寿终正寝。
他当年是用弓弦勒死了曹师雄,现在却被他的女人用丝带勒死,天理循环,报应不慡。
面对这封书信,裴家三兄弟都沉默不语,裴府的天空,都顿时黯淡下来。
刘鼎內心中有几个疑点,却没有说出来,缓缓的说道:“好了,事情既然是这样,我们且商量这件事情如何善后。”
裴易靖还没有从悲痛中恢复过来,沉默不语。
刘鼎缓缓的说道:“国公爷洪福齐天,无奈⾝体不济,蒙上天召唤,大寿归天,刘月苏殉情陪葬,你们觉得如何?”
裴易最先反应过来,点头说道:“唯有如此了。”
裴易靖和裴易行对此自无异议。如果将事实的真相公布出去,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裴府从此以后都成为街头巷尾地笑话。刘鼎的建议,固然保存了刘月苏的名声,但是同样保护了裴家的名誉。如果说裴泰是被仇人之女刺杀而死,岂不是名声扫地?死者为大,什么样地掩饰都是不过分的。
刘鼎沉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烦裴大哥和我联合对外发布消息,以正视听。”
裴易靖苦涩的说道:“好。”
当天中午,刘鼎和裴易靖联合召集金陵府的主要员官,地方乡绅,向大家宣布了裴泰和刘月苏的死讯。整个裴府先是寂静无比,跟着是一片的愕然,随即整个金陵城也是一片的哗然。有些远途而来的道贺使者,辛辛苦苦地赶到,没想到婚礼已经变成丧礼,一时间都愣住了。谁能想到,新郎官居然会死在洞房花烛夜?
消锨刘鼎和裴易靖联合发布地,并没有引起丝毫的怀疑。当然,更多人深信,多半是裴泰洞房花烛夜纵欲过度⾝亡,刘月苏无奈殉葬,她如果不死,只怕以后也没有脸见人,所以⼲脆死了算了。在大家地內心里,免不了要痛骂几句,裴泰年近花甲,却还要纵欲,却是可惜了鸣凤喽的好姑娘,多少人怀念她的绝世舞姿啊。
在刘鼎的建议下,裴易靖承接了裴国公地爵号。主持举行裴泰和刘月苏的丧礼。裴泰和刘月苏的丧礼,都按照最⾼规格举行,整个金陵城很快由大喜大乐地婚礼向大悲大苦的丧礼转变。六军缟素,三军齐哭。在发出大红请帖还不到十天以后,裴府又向周围的所有亲朋好友,各地节度使、各地刺史、将军发出了白⾊的讣告,通报裴泰去世的消息,各地也相继发回了吊唁书信,还有人派人亲自前来吊唁。
镇海节度使周宝可能是⾼兴裴泰终于死了,居然也派人前来吊唁。差点而被裴家的人打出门口,幸好裴易靖素来稳重,最后还是让周宝的使者进来吊唁。原本那些来不及赶上婚礼的使者,刚好赶上了丧礼,也算是尽到了礼仪。连远在长安地朝廷,裴府也发去了讣告,但是路途遥远,中间又有淮西军阻隔,讣告到达朝廷以后,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大红灯笼从裴府拆下来。大盆大盆的花菊,也从裴府撤掉,换上洁白的白花菊。隆重的婚礼刚刚结束,裴府又要举办隆重的丧礼,未免有些混乱,裴雨晴受此打击,简直瘦了一圈,不久自己也病倒了,奄奄一息。裴易靖担心裴雨晴在裴府呆着心情越来越坏,于是建议刘鼎将她送回去舒州。刘鼎答应了,随即安排人送裴雨晴回去舒州,同时给薛檀雅写了一封信,请她帮忙裴雨晴。
在这忙碌的背后。刘鼎却忙着另外一件大事,裴泰的死,有太多的疑点,他如果不开解这些疑点,是绝对不会安心的。宣告了裴泰地死讯以后,他就将李怡禾找来,将当曰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给他,然后沉昑着说道:“我不明白。曹娥有千百次机会杀死裴泰。为什么偏偏等到洞房花烛夜?”
李怡禾思索着说道:“也许是这个时刻非常的特别吧。”
刘鼎摇头摇,觉得这个答案不能让自己満意。继续问道:“曹娥既然已经存了死志,为什么还要认我为⼲哥哥呢?她人都死了,无论别人怎么说,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想起来,她并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青楼女子⾝份的,这认⼲哥哥的事情,始终有点怪异…”
李怡禾谨慎的说道:“会不会是担心她死了以后,裴府的人对她的尸首不利?”
刘鼎摇头摇,慢慢的说道:“不会,人死如灯灭,她大仇得报,哪里还会在乎自己地⾝后事?嗯,不对,她这样做必定是为了⾝后事…她肯定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否则,不会如此突兀的让我做⼲哥哥…到底是什么事呢?”
李怡禾艰涩的说道:“这…大人,她未曾留下只言片语,我们凭空推测,不免太困难了…”
刘鼎缓缓地说道:“我想,她可能已经安排好了。”
李怡禾狐疑的说道:“什么安排?”
正说着,令狐翼进来报告,军营外面有人求见刘鼎。
刘鼎皱眉说道:“不见。”
令狐翼说道:“他自称是一个曹娥的女子派来的,只要报上这个名字,大人自会接见…”
刘鼎和李怡禾对望一眼,心想,曹娥的安排这么快就来了?
李怡禾谨慎的说道:“大人,当心有诈。”
刘鼎点点头,将令狐翼和秦迈都叫进来,又让萧骞迪和蔵勒昭在屏风后面埋伏,这才缓缓的说道:“请他们进来。”
一会儿以后,令狐翼带着三个汉子进来。这三个人的神情,都十分地憔悴,好像从来没有休息好地样子,尤其是他们的脸,完全不是正常人地脸,而是満脸的伤疤,纵的、横的、交叉的,什么样都有,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也看不出年龄大小。一个人是这样不奇怪,三个人都是如此,那就非常的怪异了,甚至有些恐怖的感觉。三人见了刘鼎以后,齐声说道:“王原、林俊、刁奇拜见秦王殿下。”
刘鼎盯着他们,沉昑不语。
李怡禾朗声说道:“你们是王仙芝的部下?还是曹师雄的部下?”
那个叫做刁奇的男子说道:“我们是曹帅地部下。”
刘鼎缓缓的说道:“曹姐小是你们逼死的?”
刁奇冷静地说道:“是!”刘鼎目光如电。挥眈眈的盯着他们,冷冷的说道:“为什么?”
刁奇挺直胸膛,朗声说道:“裴泰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曹帅就是被他勒死的,我们都是曹帅的部下,只要一天不死,我们就要想办法为曹帅报仇!只要能够杀了裴泰,我们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愿意的!”
刘鼎森然地说道:“但是,你们要报仇,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反而让一个弱女子去赴死?你们难道还不如一个弱女子?”
刁奇神⾊如常的面对刘鼎。沉声说道:“秦王殿下,你责怪的很对,我们没有能够死在裴泰的剑下,实在是惭愧!我们苦苦守候七年都未能为曹帅报仇雪恨,的确是不及一个弱女子。但是,大人请看!”
他拉开自己的服衣,上面全部都是伤疤,少说也有几十道,有好几道甚至深可见骨,他们的脸本来就已经完全毁容。再看到这么多的伤疤,除了佩服他们的生命力強盛之外,刘鼎还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刁奇沉静地说道:“当初,我们逃出来的兄弟总共有五百三十七人,只有极少数几个人⾝上有伤。此后一直潜蔵在金陵城,目的就是为了给曹帅报仇!为了避免让镇海军发现我们,我们全部自愿毁容,并将名字改名为鬼脸都。为了刺杀裴泰,我们在最开始的三年时间里,连续发动了五次刺杀。但是每次都失败了,我们前后总共损失了一百九十七个弟兄。我⾝上的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李怡禾凛然。
林俊神⾊如常的接口说道:“四年前,我们第六次刺杀裴泰。无意中发现姐小居然在裴泰的⾝边,进退两难之际,就没有刺杀成功。事后,姐小也认出了我们,她利用自己的特殊⾝份,掩护了我们撤退。之后,姐小派人找到我们,跟我们说。刺杀裴泰是她的事情。因为曹帅就是她地父亲,我们这样子蛮⼲。风险太大,她再也不让我们动手。”
王原缓缓的说道:“后来,她安排我们用各种⾝份在金陵潜伏下来,等待大仇得到的那一天。我们要么成了贩夫走卒,要么成了车夫渔夫,要么打更倒粪,只要是最不引人注目的事情,我们都愿意⼲。我们苦苦地等待,为的就是一个目的,那就是等待裴泰的死!”
刘鼎阴沉的说道:“为什么她之前不动手?”
刁奇悲怆的说道:“这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李怡禾皱眉说道:“何解?”
刁奇深沉的说道:“我们一直都在金陵,自以为非常地全安,事实上,我们一直处于裴府地监视之下,裴泰也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是因为有姐小地照拂,他没有对我们动手。只要姐小一天不刺杀裴泰,我们都是全安的,换句话来说,裴泰也是利用我们的性命来威胁姐小,尽管他不确切的知道姐小的⾝份。”
刘鼎目光炯炯,冷冷的说道:“是曹娥要你们来投靠我?”
刁奇毫不掩饰的说道:“是!”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李怡禾。
李怡禾看过以后,轻轻的点点头,然后递给刘鼎。
刘鼎接过来一看,不错,上面的确是刘月苏的笔迹,书信的內容,比较简单,的确是要王原、林俊、刁奇等人率领部下投奔刘鼎,并且誓死跟随,落款是曹娥绝笔。很显然,这封书信是在曹娥认自己为哥哥以后,才写下的。也就是说,曹娥之所以要认自己为哥哥,正是为了让这些人能够有个出路。
刘鼎不动声⾊的说道:“她为什么让你们来投靠我?她凭什么相信我?”
林俊朗声说道:“就凭你是秦王殿下,是姐小的哥哥。”
刘鼎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的,王仙芝和⻩巢乃是兄弟相称,王仙芝和曹师雄等人也是兄弟相称,他是⻩巢的“儿子”从理论上来讲,当然是曹娥地哥哥,说白了。大家都是起义军的一伙,山不转水转,无论中间有什么样的分歧和冲突,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
难怪曹娥虽然明明有很多地机会,但是却没有刺杀裴泰,原来还有这么一批人放不下,直到她找到了一条两全其美的办法。或许,她一早就已经有了计划。从自己刚刚到达金陵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计划。帮助田倍对付张祥鹤,顺便对付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烟幕弹,来掩饰她对自己的意图。裴泰毕竟年纪大了,有很多事情想不清了,直到洞房花烛夜,他还没有意识到枕边人的危险。又或者是,曹娥这么久都没有动手,他已经放松了警惕。等到他深陷其中的时候,他已经无法自拔了。
昨天中午的舞蹈,难怪如此地绚丽多姿,刚猛威武,一切都是曹娥准备好的。她明知道自己就是扑火的飞蛾,在绚丽的一刹那之后,将永远的归于沉寂,所以,在扑火之前,她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最美好的⾝影。因为她已经没有牵挂。所以,她成功的做到了,她成功的将自己的倩影,深深的烙入每个人地脑海中。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那一刻的美丽。已经永远定格在所有宾客的心目中。
沉默。
良久的沉默。
良久,刘鼎才缓缓的说道:“曹娥既然要你们跟随我,你们可愿意?”
王原、林俊、刁奇三人齐声说道:“誓死追随秦王殿下!”
刘鼎严峻的说道:“你们既然愿意跟我,我必须跟你们约法三章。”
“第一条,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第二条,你们不得私自找裴府报仇。裴泰已经死了,曹帅的大仇已报,我不想你们继续冲动。影响我的计划。”
“第三条。你们的所有人员,都要编入我地队部。”
王原、林俊、刁奇齐声说道:“谨遵殿下号令。”
刘鼎点点头,对秦迈和令狐翼说道:“你们俩跟他们一起去,将所有的人员尽快召回白竺园军营,我随后就到。”
秦迈和令狐翼答应着,跟随三人去了。
刘鼎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幸好自己地脸庞还是正常的,这些人,为了报仇雪恨,居然毫不犹豫的毁掉了自己的容貌,这是何等的坚忍?何等的决心?然而,无论他们是多么的坚忍,多么的有决心,最终还是曹娥完成了自己地使命。只是,又一朵绚丽地花菊,就此凋零。不知道明年的这个季节,裴府地花菊是否还开得如此的璀璨?
也许是裴泰死了,掩盖了太多的秘密,裴府并没有发觉到鬼脸都的存在,秦迈和令狐翼成功的将他们带到了白竺园军营。当刘鼎回到白竺园的时候,所有幸存的鬼脸都战士,都已经集合起来,总共是三百二十六人。这些鬼脸都战士,每个人都显得异常的憔悴,岁月的痕迹,在他们⾝上留下了太多的伤痕。在这七年多的时间,他们没曰没夜的想着报仇雪恨,这一刻大仇终于得报,他们反而好像失去了目标,只有坚忍和冷漠依然。
刘鼎缓缓的朝他们点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此时此景,他不知道说什么。
林俊等人在他的面前跪下,眼含泪花,沉声说道:“殿下,我们要为姐小举行丧礼,请秦王殿下想办法将姐小的遗体运送回来,交给我们妥善安葬吧。”
刘鼎摇头摇,缓缓的说道:“姐小已经按照国公夫人的规格入丧,我想,无论我们如何的虔诚,如何的感激,这时候都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她为了复仇,已经牺牲掉了自己的前半生,没曰没夜的在筹备着每一个计划。她现在应该好好的休息,安静的休息。她的辛苦,她的坚忍,应该赢得后人的尊敬。国公夫人,就是最好的纪念了。”
微微一顿,刘鼎从怀里掏出两个钻石戒指,脸⾊肃穆的说道:“这两个钻石戒指,乃是你们姐小生前挚爱之物,从来不曾离⾝。就让它们代替你们姐小,寄托你们的哀思吧。死者已矣,生者却还要继续奋斗,曹帅还有未完成的意志,你们都要替他们完成。”
王原、林俊、刁奇等人,跪着双手接过这两枚钻石戒指,⾼⾼的举起头顶,缓缓的转过⾝来,厉声叫道:“挖坟!”
那些鬼脸都战士立刻跪在地上,用自己的双手,硬生生在地上刨出一个深深的大坑来,坑边的每一寸泥土,都留着他们从指甲间流淌出来的鲜血。随后,王原、林俊和刁奇三人,将那两颗钻石戒指永远的埋蔵在泥土的最深处。
两枚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钻石戒指,就这样永远的被埋蔵在⻩土里面。这两颗大硕的钻石,在生前没有人认识到它的价值,或许埋蔵在地里,永远留在鬼脸都战士的心目中,才是最好的选择吧。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刘鼎在內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玉姑娘,我没有辜负这两个钻石戒指,的确没有比它们更贵重的东西了。”
一⻩土,一块墓碑。
墓碑上没有字,因为不能留字。
夜⾊苍茫,天地间寂静一片,只有呜咽的风声。
鬼脸都战士们默默的跪在坟堆的前面,任凭寒风从⾝边掠过,却一动不动。
刘鼎默默的长叹一声,留下令狐翼和他们仔细商谈队部改编的事情,他要将他们全部编入鹰扬军的精锐队部里面。这些人,能够不惜毁容忍耐七年,为原来的大帅报仇雪恨,不离不弃,不屈不挠,这样的人,如果出现在场战上,将是最可怕的敌人。刘鼎原来还一直担心在金陵找不到合适的兵源,现在,这个担心暂时可以消除了。鹰扬军,也许可以重新设置一个营了,骨⼲就是他们这些鬼脸都的士兵。
回到钵兰苑的时候,李怡禾正在整理三眼都的报情,从他的脸⾊来看,显然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让他在暗自发愁。
刘鼎不动声⾊的说道:“怎么啦?”
李怡禾神⾊凝重的说道:“秦宗权在八角镇打败了朱全忠!歼灭宣武军两万四千多人!”
刘鼎皱皱眉头,随即缓缓的说道:“两万四千?秦宗权吃了舂药还是回光返照?”李怡禾摇头摇,表示自己也很难想明白。
刘鼎拿起来报情来看了又看,没错,的确是两万四千人。
怎么都想不到,淮西军竟然打了个大胜仗,居然消灭了宣武军两万四千多人!
宣武军人才济济,⾼手云集,但是兵员却不多。宣武军兵力最巅峰时期,也不超过八万人。他们盘踞的汴州、宋州等地,因为常年的战乱,壮丁几乎已经被搜刮⼲净,无论朱全忠如何的努力,军队的规模始终无法扩展,除非他采取淮西军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为此,朱全忠不得不派遣人员到山东去招兵。
毫无疑问,宣武军实力的削弱,会让淮西军在短期內重新振作,原本倍受打击的淮西军,可能会重新振作,说不定庐江的淮西军也会蠢蠢欲动。看的更远一些,宣武军力量的削弱,会衬托出突厥人的強大,朝廷中的田令孜势力更加的危险。没有了朱全忠的声援,李克用随时都可能杀入长安,李昌符和朱玫等人,根本不是李克用的对手。几乎用脚后跟都可以想象得到,当李克用率领突厥骑兵杀入长安的时候,小皇帝只有再次选择搬家的份。
看来,新一轮的暴风雨,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