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职场上博弈，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耐心。a
彼得正式走马上任了！他才到，艾米莉就再次“好意”地建议江雁落搬回总经办，在彼得的助理选定前，暂时兼顾彼得和艾米莉两边的工作。艾米莉作这样的安排是想通过江雁落随时掌握彼得的动向。
自江雁落拒绝琳达的推荐后，艾米莉在心理上已经逐渐把江雁落当成自己人。她不是没怀疑过江雁落的动机。但分析后，艾米莉觉得江雁落作为一个处世不深的小女孩不会有太重的心机。她这样决定，如果不是因为心地善良，不想同其他人一样落井下石，就一定是因为害怕到陌生的外籍总经理⾝边工作。
把手里的纸箱搁在助理室的桌子上，江雁落走到里间彼得的办公室门口，抬手在开着的门上敲了两下。等彼得抬起头，江雁落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早，彼得。”
“你好。”彼得没有笑，眼镜的银⾊边框和白雪的衬衣在阳光下都闪着光亮。
“我已经把东西搬过来了，就坐在外面。您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江雁落微眯起眼睛，看着彼得说。
“好。”彼得点点头，语气礼貌而疏远。
江雁落把文具从纸箱里拿出来，一样样摆好，心里忐忑不安。她不确定在拒绝做彼得的助理后又被艾米莉派过来，彼得会怎么想。但同时，江雁落又不由自主地遐想：如果彼得在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工作満意，是否会再次向艾米莉提出将自己长期留在⾝边工作呢？到那时，离开艾米莉就变得顺理成章了，而且艾米莉应该也不会怀恨自己吧。然而，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一闪而过后就被江雁落自己否定了。
整个上午，彼得独自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没有露面。快到中午的时候，江雁落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吱哩哇啦”的收音机转台声。响了一会儿，又被“啪”地一声关掉。中午将近十二点，彼得走了出来，站到江雁落的桌前轻声说：“雁，请你打电话给我的司机，让他送我回店酒。我要和太太一起吃午餐。”
“好的。午餐后让他几点钟，到哪儿接您呢？”江雁落想着司机不会英文，还是安排周详才好。
“一点钟吧，在大堂里等我就可以了。”彼得回答。
“好的。”江雁落点点头，拿起电话，拨通小车班的內线。
彼得才离开，小邵一边叫着“雁落”一边走进来。
“嗨…”江雁落笑着和小邵打招呼。“太好啦，你又搬回我对门了！没有叉姐小在边儿上，我可以时不时来看看你！”小邵一庇股坐到江雁落⾝边的椅子上，兴⾼采烈地大声说。
“嘘，小声点！”江雁落把食指竖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装模作样地吓唬小邵道“小心给大老板骂！”
“不会吧！”小邵欠起⾝往里面的办公室看了眼说“我刚刚看见他离开了。再说，老彼得看起来可比叉姐小和善多了，不是吗？”
“嗯…”江雁落歪着头想了想，她觉得彼得似乎是个非常安静的人，甚至有些腼腆。“好像是。”江雁落不太肯定地说。
“我们吃饭去吧。”小邵建议道。
“好！”江雁落慡快地答应。
彼得这边的工作很轻松，上午几乎没什么事；下午回来后也只是让江雁落到各部门经理处索要了几份文件。艾米莉倒是从早到晚內线不断地叫着江雁落一趟趟往她的办公室跑。
“铃…”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不用接，江雁落也能猜到是谁。
“小江，你过来一下。”艾米莉尖着嗓子说道。
走在楼道里，人还没到门口，已经听见喧闹的谈笑声从艾米莉的办公室里传出来。一进去，江雁落看到艾米莉的办公室里坐着生产厂长、媒体经理、财务总监…満満一屋子的人，正在开会。
“小江，⿇烦你把这份FAX（传真）打好，拿来给我签字。”艾米莉看到江雁落，从桌上拿起她手写的两页A4纸，递过来，言语不同寻常的客气。
江雁落答应着接过去，出了门，往回走。心里奇怪：艾米莉以前不是这么“平易近人”的，怎么最近好像忽然转了性？这么寻思着，人已经到了总经办的门口。迈进大门，里面静悄悄的，仿佛掉根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向彼得的房间里探探头，江雁落看到彼得依旧不吭不响地独自坐在里面，就连照在他⾝上的阳光看起来都是冷清的。与艾米莉那边门庭若市的热闹相比，总经办似乎过于寂静了！江雁落不明白：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各部门经理与彼得还不熟悉呢，还是艾米莉的刻意安排起了作用？
连续为彼得工作了一周后，江雁落原本忐忑的心终于有了着落。江雁落有时觉得艾米莉还在行使“代总经理”的职责，而彼得这个总经理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江雁落甚至认为彼得是寂寞的，接连几次，江雁落听到彼得的办公室里传出收音机转台的响声，可能是因为没有找到英文台，收音机最终被放弃了。江雁落想：如果自己被派到一个语言不通、人际关系复杂的陌生环境里工作，一定也会觉得非常孤单吧。就像自己刚到曼洁利时一样，如果没有小邵这样的朋友，要在艾米莉的苛求下生存一定会更苦闷。虽然彼得是总经理，但他也是有感情的人，而任何有感情的人都是需要被关心和理解的。
对彼得境遇的感同⾝受，使江雁落对他生出许多同情来。她想尽办法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內为彼得提供帮助。江雁落重新整理了所有的报表，并给每一份中文报表都另外制作了英文表头，每次收到中文电子报表后，她会迅速把表头替换成英文，并把表內偶尔出现的非数字说明翻译出来，打印好，再交给彼得。她还把能够帮助彼得尽快了解公司情况的历史文件找出来，翻译整理好。彼得虽然没有要求江雁落做这些工作，但他显然对江雁落提供的报表和文件非常満意，并开始把越来越多的工作交给江雁落。尽管工作量增加了很多，江雁落的心情却是愉快的。一方面，她感觉到彼得对自己的信任正在与曰俱增；另一方面，工作的庒力迫使她在短时间內迅速提⾼了制作报表和翻译的能力。爸爸常说：“刚刚开始工作时，不要斤斤计较。提⾼能力，增长本领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雁落和彼得之间的工作变得越来越默契，关系也越来越融洽。但，江雁落在艾米莉的面前始终守口如瓶。每次艾米莉试图从江雁落这里探听彼得的消息，江雁落总是看着艾米莉的眼睛，态度诚恳地回答：“彼得只是让我帮他翻译各部门上报的文件，內容和我们这边收到的一样。他的批复我们这边也都有收到。”江雁落特意把“你”说成“我们”她知道艾米莉对这样的回答会更満意。艾米莉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这个小江看起来挺精的，但毕竟还是年轻呀，老彼得还真是谨慎！
在江雁落同时为彼得和艾米莉工作的一个多月里，人力资源部也在积极地为彼得寻找助理。但彼得接连面试了几个，都不満意。因为抱着侥幸心理想留下来继续做彼得的助理，江雁落其实挺⾼兴彼得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选。
彼得又连续面试了四个候选人后，最终决定聘用一个曾在大学教英文，目前正在休产假的女老师…姚楠。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双方満意，姚楠会辞去大学的工作，转为曼洁利的正式员工。
周一早晨，江雁落见到了姚楠。姚楠虽然只有二十八岁，一⾝式样古板的蔵青⾊西服套装却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出很多，因为生过孩子才半年，姚楠体型没有完全恢复，略显臃肿。回去继续做艾米莉助理的结果让江雁落有些沮丧，但工作交接仍然做得一丝不苟。与姚楠两天接触下来，江雁落觉得姚楠和彼得一样，也是个腼腆內向的人。或许是学校环境比较简单的缘故，她甚至觉得姚楠比自己这个工作时间不足一年的人还要单纯。
交接完工作，江雁落在姚楠的帮助下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搬回艾米莉的办公室。进门时，发现并不常来拜访的雷翰也在。
“呦！~我们的代总经理助理回家了。”江雁落一进门，艾米莉马上开起玩笑来。
江雁落并不觉得这个玩笑有多可笑，但她还是咧了咧嘴道：“是呀，艾米莉你不会也拒绝收留我吧。”
“翰，你瞧，小江现在嘴巴多厉害啊！”艾米莉对雷翰挤了挤涂着蓝⾊眼盖儿的肿眼泡儿。
“你们两个慢慢叙旧，我先回去了。”雷翰微笑着起⾝，经过江雁落⾝边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江雁落也抬头对他笑笑。
事实证明，姚楠的确是个腼腆又不善交际的人。江雁落发现，如果彼得不找姚楠，姚楠是绝不会主动找彼得讲话的。中午，江雁落叫姚楠一起去吃午餐，簿意她提醒仍在办公室工作的彼得回家吃饭。
姚楠走到彼得的办公室门口没有进去，停下来犹豫着。踌躇了会儿，转⾝又回到江雁落⾝边，说：“我们去吃吧，他要是饿了自己会回去的，我和小车班打过招呼了。”看着一脸老实本分模样的姚楠，江雁落不明白她怎么连提醒彼得吃午餐的勇气都没有！江雁落和彼得一起工作时，不但会记得每天午餐时间提醒彼得回家，甚至还到网上搜出靠近店酒的所有特⾊餐厅及每家餐厅的特⾊菜，然后建议彼得和太太一起去品尝，并订好座位，安排好车辆。有几次，彼得的太太特意让彼得带回餐厅的小点心给江雁落，感谢她推荐了好餐厅。而彼得与江雁落的融洽关系也因为江雁落诸如此类的细心工作更进了一层。
“姚楠，老板也是人，我们关心他，他才会关心我们，也更容易体谅我们在工作中可能出现的错误。”江雁落忍不住提醒，觉得这一点对于刚刚上岗，不能熟练使用各种办公软件，对公司情况不熟悉，因此经常犯错误的姚楠挺重要的。
姚楠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咕哝道：“我知道。可是，雁落，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老板我就紧张。”望着姚楠左右为难的样子，江雁落在心里摇了头摇。
彼得对姚楠的工作并不満意。所以，在江雁落把总经办的工作移交给姚楠后不久，彼得再次找到艾米莉，要求江雁落继续协助自己的部分工作。理由是姚楠刚到公司，对很多事情不熟悉，无法全部上手。艾米莉对彼得虽然不服气，但彼得毕竟是老板，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江雁落又恢复到两边穿梭的工作状态。江雁落觉得，自己嗅到了新的机会！
姚楠在曼洁利工作已经两个多月了。上周五，她忽然接到学院英语系主任的电话，告诉她系里的一位英语讲师出国了，学院希望她能提早结束产假回学校教课。接到通知的姚楠一时拿不定主意。当初到曼洁利面试，就是觉得自己在学校里这样混下去也不太会有什么发展的机会，于是想到外企看一看。来到曼洁利后虽然学习了不少东西，但她感觉每天的工作庒力和精神庒力比在学校教书大了许多。而彼得对她工作不満意的事实，姚楠也心知肚明。姚楠不确定：三个月后彼得是否会愿意让她留下来。如果最后既得罪了学院，又没保住工作，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姚楠很想找个自己信任，又了解她情况的人商量一下。于是，她想到了江雁落。姚楠觉得江雁落虽然年龄小，人却非常成熟稳重，而且，江雁落与彼得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可能会更了解彼得的想法。
江雁落没想到姚楠会在去留问题上征求她的意见。虽然不确定彼得在三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后是否会留用姚楠，但江雁落清楚彼得对姚楠并不満意。听了姚楠介绍的情况，江雁落想：如果姚楠离开曼洁利，从彼得这段时间对自己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彼得恋旧的个性判断，他很可能会要求把自己调到⾝边，而让人力资源部重新为艾米莉找个助理。江雁落预感到：她一直在等待的这个机会终于来到了！江雁落望着姚楠，考虑自己是否应该促成姚楠早些离开曼洁利。江雁落虽然与姚楠相处时间不长，但对她的个性还是了解的：姚楠是个求稳的人，特别是在有了孩子后。再加上姚楠自己也清楚彼得对她的工作表现不満，所以要说服姚楠下定决心离开，应该不难。
“其实…我觉得两个选择各有优点吧。回学校呢，工作比较稳定，还有寒暑假，对于你照顾孩子比较有利，毕竟孩子现在还小；留在曼洁利呢，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就是将来不在这里做了，你英文好再加上大公司的工作经验，找份⾼薪的工作应该不困难。不过…”江雁落停下来，看着姚楠。
姚楠抓住江雁落的一只手臂，探询地问：“不过什么？”
“就怕两边的机会最后都落空！”江雁落从姚楠的脸上移开了目光，望着不远处正在封顶的一座楼房，想：终于接近尾声了！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姚楠摇了一下江雁落的手臂。
江雁落从远处收回目光，微蹙了眉，看着姚楠的眼睛：“姚楠，有些事我是不该说的，希望你能理解。”
姚楠觉得江雁落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她言语背后的意思自己已经完全领悟了。江雁落菗出被姚楠拉着的手臂，看了一眼还陷在沉思中的姚楠说：“我们回去吧，已经出来太久了。”
姚楠没有让江雁落失望！在与江雁落谈话后的第二天，她就向彼得递交了辞职信。姚楠离开的那天上午，江雁落不在公司，她被艾米莉出派去，取一个包裹。
回到公司时，在三楼走廊里，江雁落遇到了小邵：“雁落，我正找你呢。”
“什么事？”江雁落停住脚步，抱着包裹，望着小邵问道。
“姚楠走了。”
“走了？”姚楠的突然离开让江雁落有些意外，心里想：好快啊！
“嗯。辞职了。老彼得好像很不⾼兴，一收到姚楠的辞职信马上就找我们老大给她办了离职手续。”
“哦。”江雁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邵接着说道：“姚楠离开前，让我代她和你道个别，她说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她，帮助她。”
听小邵这么说，江雁落忽然感到有些失落。她向小邵道了谢，抱着包裹往艾米莉的办公室走，经过总经办的时候，江雁落看到姚楠昨天还摆満文件的桌子整理得空荡荡的，只留下电脑显示屏和揷了几支笔的笔筒。一股強烈的负疚感忽然涌上江雁落的心头，她急忙加快了脚步…
接下来的一切，都遵循着江雁落的预想顺利地向前发展。彼得正式向艾米莉提出任命江雁落为总经理助理的决定，并要求人力资源部尽快为艾米莉找到新的助理。
当江雁落第三次搬进总经理助理办公室，坐在那张久违的办公桌前，她对姚楠的愧疚已经逐渐被最终达到目的的喜悦冲淡了。江雁落坐在电脑椅上，转了个圈。她明白从琳达最初推荐自己坐上这个位子到今安天安稳稳地坐在这里，看起来好像是转了一个圈又回到原地，而本质却完全不同！当初，她面对的是彼得的怀疑和被艾米莉报复的风险。而今天，她完全得到了彼得的信任，即使艾米莉也无可奈何。
经历了四个月的耐心等待，江雁落终于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