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草屋鲜血飞
一场秋雨,枯了鸡鸣山无数落叶,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嘲湿的地面铺盖起层层落叶,枯⻩中泛着几许润泽,似乎在嘲笑着苍天的不公,命运的多舛。
撑着油脂大⻩伞的老人在雨中疾步入山,没有了玄武湖边的闲庭漫步,没有了又一村中的风轻云淡,脸上的急迫显而易见,握着油脂大⻩伞的右手青筋暴起,⼲瘪的面庞带着无尽愤怒。
是谁?是谁杀了桃花老人?那个自己所敬重的老朋友。
鸡鸣山的一间草屋內,独自饮酒的瞎子老人面⾊突然变的凝重起来,因为风雨中传来了急促的步伐。
游川看着草屋久经风雨侵蚀的木门苦笑一声,收起油脂大⻩伞,踏步而入,看着端起酒杯却始终悬在空中的瞎子老人,沉重道:“陈桃花去了,一剑穿胸。”
瞎子老人的端着酒杯的右手微微颤抖起来,抖落几滴芳香美酒。
很久以后,瞎子老人方才缓缓放下悬在空中的酒杯,问道:“知道是谁做的?”
“不知道,我找到陈桃花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尸体尚温,凶手应该没离开多久,可我几乎搜遍了整个库伦山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游川说着的时候从⾝后的行囊內菗出一柄短剑,道“就是这柄剑刺入了陈桃花的心脏,一剑毙命,我仔细我观看了一下现场环境和陈桃花的死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陈桃花当年在三十六奇士中排行十三,想不到竟然就这般去了。”老瞎子长叹一声,缓缓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的苦涩和失落只有他自己明白。
“老瞎子,你说凶手会是什么人?”
老瞎子颓然一笑,答道:“还会是什么人,自然是我们几个老朋友的死对头,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不甘心,不过老酒鬼走了,萧尘那孩子还太年轻,又加上四川的那两帮人添乱,只怕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的步伐了。”
说完之后,空闲的左手摸起⾝旁的二胡,右手拿起弓杆,缓缓拉起,一曲荡气回肠却充満悲伤的曲调在雨中的草屋內缓缓响起,伴随着二胡声,老瞎子嘴角微动,缓缓昑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云,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一曲完毕,游川低声道:“老瞎子,这曲《念奴娇赤壁怀古》你很少唱。”
“是啊,很少,自从老酒鬼和几个朋友去的那一年唱过一次再也没有唱过了。”老瞎子放下二胡,微微笑道。
“唉,老朋友们一个接一个都去了,只怕很快就会轮到我们了。”
“老酒鬼走的时候拜托我两件事,第一是不能再让萧商两家的恩怨重现人间,第二是照看好萧尘,可我只怕一样也做不好了。”老瞎子面⾊颓然“老酒鬼这一生活的太苦了,一辈子都在为别人着想,即便是他唯一一次做的一件自私的事情也是为了萧家的几个后人着想。”
“老瞎子,你是说那张龙虎风云雕花枣红床?”游川问道。
“是啊,老酒鬼年轻的时候只怕也就做过那一件自私的事情了吧。当年我们这群朋友发现鬼谷门的枣红床时争执不休,却没想到他竟然一个人连夜扛着那张床跑回了青城山,事后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第一次耍起了无赖说没见过枣红床,哈哈…”老瞎子想起往事的时候不噤开怀笑道。
沉默,两个老人对着秋雨开始一杯杯的喝酒,似乎是想要借酒消愁排解心中对老酒鬼的无限思念。
天Yin沉的可怕,秋雨下个没完没了。
“Yin云密布,只怕这场雨三天之內都不会停了。”游川望着天际缓缓说道。
“你错了,对普通人而言这场雨在三天之內都不会停,但是对我⾝前的一个道士和一个瞎子而言也许今晚就会停下。”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在老瞎子和游川的耳边响起,在鸡鸣山的声声雨中想起,空灵清脆,脫俗悦耳。
随着声音想起,一个穿着一⾝白雪衣裳的女人出现在草屋前,两靥挂着微笑,打着一柄绣着一朵栀子花的洁白雨伞,衣角裤稍却已经被雨水打湿。
“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游川沉声说道。
“呵呵,可我觉得鸡鸣山在雨中的风景很美,难道我就不能来观赏一番?”女人淡然一笑,神态自若。
“屋里坐吧。”老瞎子轻声道。
“不用了,把你⾝上的东西交给我我自然会走。”女人依旧打着一柄绣着一朵栀子花的洁白雨伞站在雨中的草屋前,一动不动。
想起女人的第一句话,游川有些怒了,这个女人也实在是太狂妄了一些,她以为自己和老瞎子是任她揉捏的?即便修道半百,游川也开始不能自持起来,看着女人,忍着怒意,冷笑道:“小丫头,话可不能说的太満。”
“游川,瞎子,你们太老了,江山应该交给后辈管理了,心中的执念还是放下吧,所以还是把东西给我吧,也许你们还能再看几次秋雨再饮几次酒再拉几曲二胡。”女人站在雨中谈笑而立,不温不火,如一个经历了万世轮回的菩萨活佛。
然而,在游川看来,女人实在就是一个妖孽,愤怒的老人冷笑而起,直视着女人,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必须把东西给我,现在,马上。”
⾝边的油脂大⻩伞在瞬间幻化出一个灿烂的轨迹,朝着草屋外的女人烈猛刺去,宛若雷霆。
女人呵呵一笑,莲步轻移,躲开游川的致命一击,含笑看着游川,娇声道:“游川,你修了半辈子的道,难道心里还有这般大的火气吗?”
“菩萨也会怒目,尤其是对你这种人。”
游川一语说完,手中的油脂大⻩伞再度向着女人欺⾝而上,一次短暂的交锋已经让游川知道面前的女人绝对有狂傲的资本,再也不敢大意。
雨中,游川想要步步为营的和女人缠斗,凭借着自己老辣的经验给女人一个足够沉重的教训。
可是,游川错了,大错特错,女人的武力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第二次的交锋,游川发现自己的面前竟然凌空射来几枚细若游丝的暗器,闪耀着淡蓝的光芒,即便是在雨中也难以掩饰的光芒,这几道光芒分别飞向自己周⾝的几处致命大⽳。
“小心!”一直安稳坐在草房內的老瞎子出声提醒。
晚了,终究是晚了。
看着胸前的暗器,游川长笑一声,油脂大⻩伞斜着万钧之力砸向女人的妖娆头颅。
秋雨染红了游川的衣襟,染红了女人的一⾝白衣,染红了満地的枯⻩落叶,妖娆而璀璨。
捂着胸口,艰难站起却又再次倒下,游川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天地错乱,渐渐丧失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生气。
“老瞎子,我…先走了!”挣扎着抬头看着依旧举着酒杯缓缓饮酒的老瞎子,游川艰难说道。
闭上双眼,任凭秋雨洒落⾝体,这一刻,游川似乎觉的回到了五十年前,那一年,三十八个男女共聚山巅,谈笑论天下,品酒笑红尘,何等的逍遥,何等的自在…
“去吧。”老瞎子缓缓说道,満饮杯中酒,慢慢站起,迎着风雨走出草屋。
“三十六奇士中排行第三的瞎子老人果然不同凡响,但我既然来了,想必你也知道我自然是有把握的,所以还是请你把东西拿出来吧,免得落了游川的后尘。”
“东西就在我⾝上,有本事只管来拿。”瞎子老人左手提着二胡,右手拿着弓弦,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站在草屋前的瞎子如一尊金刚挡住漫天挥洒向草屋的风雨。
瞎子老人,三十年前,他和老酒鬼和游川和陈桃花面对袍哥的十三黑袍时何曾皱过一次眉,即便他被十三黑袍中排行第五的廖青衣打伤了双眼至今仍旧不能视物又如何?因为他依然是三十六奇士中最值得他人敬佩的人!
“听爷爷说过你的生平,很悲壮,我不想杀你,所以还是把东西给我吧。”女人轻声道。
“问你一个问题,陈桃花是不是你杀的。”
“是。”
“哈哈。”瞎子老人疯魔一般的仰天咆哮起来,大声道:“陈桃花,看三哥为你报仇!”
不见瞎子老人发力,右手的弓弦却已经在瞬间射向雨中的白衣女人,随着弓弦射出,瞎子老人左手的二胡在瞬间交到右手,向着女人所站立的方位打起了自己平生最得意的少林达摩棍法,只是二胡毕竟不是棍棒,无论是威力还是波及范围都减小了许多许多,但这依旧不妨碍瞎子老人飘逸的步伐和凌厉的攻势。
白衣女人并没有选择和瞎子老人对攻,而是躲开老人如疯魔一般的乱打,站在雨中静静的看着瞎子老人最后的一曲演出,用生命演奏的曲调远远比用二胡演奏的曲调更能动人心弦。
“你该上路了。”
随着女人的话音落地,一声清脆枪声响彻鸡鸣山。
瞎子老人挣扎着不想倒下,可脑中却清晰的感觉到一阵阵无力,终于不支,却依旧用二胡撑着地面,半跪在地上,用足最后的力气,大笑道:“老酒鬼,我来找你了。”
微微头摇,莲步轻移,在瞎子老人的⾝上摸索起来,片刻后,一只三寸大小黑⾊拳头状物品出现在女人的手上,呵呵一笑“爷爷说的没错,他确实不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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