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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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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中‬人对一向害羞,只肯在炕头上埋头狠⼲,绝不会跑大街上显摆。几十年来,法律严噤起,组织上无处不在,对‮民人‬的裆严防死守,只鼓励憋着,绝不提倡投⼊生产。大街上跟姑娘搭话就算耍流氓,未婚同居是违法行为,跳黑灯舞、看⽑片统统抓去坐牢,严重的还要砍头。现在⽑片遍地,黑灯舞成了小儿科,年代人人忙着补肾,可怜的先驱们还在号里苦苦撅着。83年有个剽悍姑娘,作风十分豪放,在17个月里先后睡了12个男人,获利40余元,另有大米38斤、电子表2块、蚊帐1顶,这事在今天不算什么,最多听了流流口⽔,可那是1983年,著名的严打之年,最后检察院以流氓罪提起公诉,结结实实地判了6年。前些天有个小伙子搞了个⻩⾊网站,传播秽图像、流嫖娼信息,流毒无穷,获利巨万,最后判了个无期。这案子从程序上无可挑剔,可我总是想:万一哪天⻩⾊网站合法了,这小伙子肯定还没出狱,当他啃着窝窝头听见这消息,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贺运发诉杨红案的判决下来了,败诉。老兔子大为失望,对我痛下针砭,说我办事不力,还说我骗他。这年头负债无罪,欠钱有理,债务人不能得罪,我忍气呑声地解释:“她⼲爹打过招呼了,我有什么办法?”这事是真的,杨红跟市里某位头头关系暧昧,经常同出同⼊,互称⼲爹⼲女,这个“⼲”应该读第四声,跟“大⼲四化”的“⼲”同解,端的是天理无存,人伦灭绝,只恨雷公瞄不准。老兔子妄图跑单,说手头紧,没钱,律师费下个月再说。我然大怒:“任红军那个破⽪包公司你都能投800多万,什么他妈手紧?”他目瞪口呆:“什么⽪⽪…⽪包?”我横他一眼:“痛快掏钱!说不定我还帮你想点办法,否则,你他妈等着吧!”

  我和任红军往20年,一直面和心不和。这人上学时外号“小把戏”做事鬼鬼祟祟的,经常跑老师面前打小报告,极尽造谣诽谤之能事,搞得人人不齿。我们大二那年遇上了‮国中‬当代史的一件大事,个个都像疯了似的,扎着⽩布条満街奔走,他一开始也跟着掺和,写标语,喊口号,还妄图混进反动组织,该组织审查了半天,轻蔑地告诉他:“小把戏,你跟我们不是一伙的,还是⼊去吧。”小把戏大受打击,冷静地思考了几天,忽然投向了系总支的怀抱,天天给别人记账,某人说了什么,某人写了什么,全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最后犯了众怒,几十条大汉追着揍他,如果不是潘志明拦着,恐怕早就追认为员了。

  前些天他来找我,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一份验资报告,问我能不能帮他弄一份,诈称自有资产1。75亿。这是货真价实的犯罪,虚报注册资本,抓住了至少判3年。我说这事我⼲不了,你找会计师事务所吧,1。75亿,两、三万就能搞定。他一脸贼相:“又不是真的验资,伪造…伪造就行。”我冷笑:“这玩艺你都敢伪造?要盖公章的!一个电话就能查清楚,你造了管什么用?分分钟把你送到看守所去!”他大咧咧地:“公章?我他妈用萝卜刻一个!电话?我他妈留自己的号码!查个庇查!”接着又问我跟单信用证是什么格式,指明要‮国中‬
‮行银‬的。我说这东西我也没见过,你随便找家‮行银‬问问不就知道了?他悻悻告退,过了几天,几家报纸同时登出了大幅的“信鼎”广告,我估计是搞到钱了,打电话问他,这厮遮遮掩掩的:“唉,都是花架子!埋橛子等兔子,兔子来没来呢!”我信以为真,第二天去河口法院办事,顺便去档案室转了转,看见老潘正在埋头整理案卷,外⾐也脫了,只穿一件⽩背心,満⾝満脸的汗。我说你也真是的,审判都不让⼲了,你看看报喝喝茶,月月领一份闲工资,何苦费那个心?他手:“闲着也是闲着,你看这案卷的。”顺便聊起了任红军,老潘警告我:“最好离他远点,这家伙说不定哪天就进去了。”我问他什么意思,老潘挠挠头:“他昨天去我家了,说要给我60万,我没收。”我立刻明⽩了。

  当律师这么多年,我一直恪守一个原则:凡事不讲人情,只谈得失。人间自私为大德,只要有利可图,哪管他离子散,洪⽔滔天。反正任红军无意于我,那还不如帮老贺一把,搂草打兔子,说不定还能捡点什么。老兔子正撮着牙花子一遍遍地拨打任红军的‮机手‬,我嘿嘿冷笑:“打不通吧?告诉你,早就躲起来了!”他汗出如浆:“知不知道他在哪?”我光笑不说话,都是场面上混的,他也明⽩:“我现在就把律师费付你,你带我去找他!”我装出为难的样子:“我们同学一场,20年的情,我怎么能…”他火了:“你他妈…你他妈…你们合伙诈骗,我现在就去‮安公‬局报案!”我暗暗好笑,想这厮一碰就跳,也是个没见识的,看我略施小计把他拿下。拍拍他的肩膀:“急什么?我要是诈骗,还会跟你通风报信?”他翻翻⽩眼:“那怎么办?”我说任红军的事先放下,跟你说点别的,这案子我去中院问过了,只要你能证明180万确实是付给杨红的,而且你和她没有任何经济往来,上诉就有希望。他不接这茬儿,还是着我去找任红军。我⼲脆不理他了,拿着判决书装模作样地研究。这时周卫东敲敲门进来:“那个劳动仲裁搞定了,只要补800多块钱的‮险保‬,不用罚款。”我表扬他:“⼲得好!你下午去把钱了,也别找孙刚报销,回来我给你。”他笑起来:“师⽗,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说孙刚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有通财之义,替他背几百块,什么风格不风格?他一笑出门,老贺憋了半天,又爆发了:“带我去找任红军!”我不说话,指指桌上的判决书,他一拍桌子:“你不就是想再赚点律师费吗,要多少?10万?8万?我给你!现在就带我去找那个骗子!”我笑眯眯地:“你想好了?那咱们上诉?”他怒不可遏:“上诉!上诉!”我拿出一张《授权委托书》:“把这个签了,回头我查到任红军的消息,马上通知你。”他愤然签了字,笔一摔拂袖而去,神情像急了的兔子,龇牙瞪眼,翻山跃涧,放出去就能与虎狼⾁搏。

  我得意之极,这钱实在太好赚了,笑眯眯地翻出一张名片,拨通上面的号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我:“什么事?”

  我说他要打二审。”

  对面的人火冒三丈:“你们有完没完?我已经…已经…,你们还想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只是个代理人,当事人说要上诉,我有什么办法?”停了一下,我说:“现在事情⿇烦了,他说上次请的媒体力度太小,这次下了狠心,说要把‮国全‬媒体都请来,非把你搞臭搞垮不可,我念给你听:”我看着自己的手掌“南方周末、‮京北‬青年报、湖南卫视、新浪网…”

  这是舆论为王的时代,10个⼲爹也比不上一份《南方周末》,杨红心虚了:“你…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帮我还是帮他?”

  我笑了一声:“帮他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你也倒霉的,摊上这么个主儿,唉。”

  “那我怎么办?”

  我说有两个办法“第一,给他点钱,也不用180万,有个三、五十万他就该満意了,我也好代。”她大怒:“凭什么?!我都跟他…,他自己愿意给我的!屙完屎往后坐,有这么⼲的吗?”

  这就是主持人的修养,我心中暗笑,她问我:“第二个办法呢?”

  “如果不肯给钱,那你别当主持人了,”我说“到时媒体这么一炒,‮国全‬都看见你在他上留下的DNA了,你还怎么⼲?”

  她不说话了,我说你好好想想吧,有消息就给我打电话,否则等法院传票吧。杨红扯着嗓子喊:“喂,喂,那你能不能…”我听而不闻,啪地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只是下了个饵,就看她咬不咬钩了。这年头遍地都是丑闻,前有赵老师、后有侯三爷,只要‮二老‬一硬,媒体一炒,个个名声扫地。杨红在电视上惯装‮纯清‬⽟女,但DNA流了那么多,肯定更没脸见人。

  这案子开庭前,副台长刘凯专门找我们俩谈话,说都是主持人,老魏你帮她维护一下形象吧。这话很好对付,找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杨红臊得満脸通红:“魏律师,那单…,就是贺运发那个什么证据,你能不能不提?”我说恐怕不行,除非你能证明它是假的。杨红含恨而去,我欣赏着她那两条颠倒一方的⽟腿,心想做生意总得有点成本,你又想搂钱又想保名,天下哪有这种美事?

  把整个计划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感觉无懈可击,我美滋滋地喝了口茶,这时一条‮信短‬进来:“魏律师,我还可以吧?”号码很陌生,我问是哪位,对方很快回复:陈杰。我点点头,慢慢地输进去一行字:你很厉害,佩服佩服。他说不敢当,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跟他讲价:20万行不行?把本子还我,马上付钱。他回了一个笑脸符号:对不起,不行。这小家伙学聪明了,怕我录音,只发‮信短‬,而且用词很谨慎,处处滴⽔不漏。我说那就30万,再多没有了。他半天没回应,我正想加价,小‮八王‬蛋沉不住气了:至少一包三五烟!我咬牙冷笑,想这事用‮信短‬说不清楚,顺手拨过去:“那说定了,我们一起菗三五?”他嗯了一声,我恨恨地吐了一口气:“我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不能留复印件;第二,我付你现金。‮行银‬转账会留下记录,你也不想将来出事吧?”他不说话,我说你放心,不是跟你耍花样,我只想花钱买个平安,这事完了我们各走各的路,你以后最好别让我看见!他犹犹豫豫地:“那怎么作?”我心下大宽:“‮民人‬路口的沃尔玛知道吧?繁华街区,谁也不敢在那里动你,要是还不放心,你多带人就是了。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各找一个电子储物柜,把东西放进去,在二楼洗化区碰头,我先把密码告诉你,你找人开柜验钱,然后再把你的密码给我。不过我警告你:如果你敢保留复印件,我他妈一定豁出去了,到时小心你全家的命!”小‮八王‬蛋硬挣:“不用那么狠,魏律师,我这人说到做到,再说三五烟也不是值一两块,够我菗几年的了,没那个必要。”我说这样最好,大家都平安。他忽然动了感情:“不管怎么说,我要谢谢你。你让我少奋斗了10年,真的。如果将来有什么成就,我还你一包‮华中‬。”我气愤愤地:“少说没用的!什么‮华中‬不‮华中‬,你他妈离我远点!还有,以后不许再来扰肖丽!”他一言不发把电话挂了。

  我把手捏得咯咯作响,这时他又打过来:“还有件事:你要保证不动我家人!”我哼了一声:“只要他们不来惹我!”他恻恻的:“就这么一句话?我可以相信你吗,魏律师?”这小‮八王‬蛋确实机灵,不过我早就算到了:“那叫雇凶杀人!知道吗?死刑!我堂堂一个律师,会连这个都不懂?上次派人去你家,是想拿回本子,现在老子认栽了,既然拿不回来,花钱买回来!不就他妈35万吗?告诉你,老子赔得起!我会为了一包三五烟跟你拼命?我的命就那么?滚蛋吧你!”

  这话够恶,不由得他不信。我挂上电话,在心里发了会儿狠,这时邱大嘴踢踢踏踏地走过,我对他招招手,从‮险保‬箱里取出那20万,一摞摞地全摊在桌上,然后比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意思是“你厉害,我服了”他的脸一下子黑了,龇着牙瞪我一眼,把门摔得山响,我心想去你妈的,这时候还敢跟老子装模作样,你给我等着!

  “⿇将事件”之前,我和邱大嘴关系相当密切,平时称兄道弟,没事就在一起鬼混。这厮是刑案老手,我几个案子都是找他帮忙。王小山奷幼女案开庭前,他给我分析了半天,出主意、拉关系,大获成功。后来我介绍他们认识,一起吃饭喝酒找‮姐小‬,很快成了人。王秃子手下有些什么人,能办什么事,邱大嘴一清二楚。那天我跟王秃打电话要人,正好他从旁边走过,斜着眼听了半天,表情十分奇怪,我当时就有点怀疑,再加上这厮平时的为人,事发时的种种迹象,我断定就是他在背后搞鬼。这事不急,⽇子长着呢,他家里有老有小,我可是光一条,先把陈杰办了,再慢慢收拾他。

  把车开到隆福大厦,几个家伙对我打招呼,我一一回应,坐电梯直上8楼,王秃子正在办公室里摆弄⽑笔,一副“肚里有料”的模样,腮鼓着,嘴撅着,老脸乌紫⾚红,不知被诗憋的,还是被屎憋的。这家伙一向耝鄙无文,这两年钱赚多了,所谓得志行善、发财立品,也开始学人家读书,在某个野大学混了张‮凭文‬,没事就装文化人,平时穿唐装、写大字,往的全是⾼人雅士,还号称要当作家。不过人各有类,任他拈酸捏醋,清蒸⽔煮,总归还是一个夯货。

  他扶案作威严状:“联系上了?”我点点头:“明天下午三点,‮民人‬路口的沃尔玛。”他看我一眼:“这次不会失手?”我说放心,万无一失。他双眉一立,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只要把人送到地方,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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