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4)
四
牛刚強终于跟何庭长发生了正面冲突,尽管这种冲突是牛刚強长期以来竭力避免,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发生冲突的起因还是程铁石这桩案子。
一般的案件,都是合议庭讨论后,根据统一意见写出结案报告,交由庭长审批后,行文下判决即可。程铁石这桩案子,由于被告是当地的行银,再加上腾折的时间太长,影响很大,因而备受关注。合议庭议完后,还不能写结案报告,还得上庭务会,庭务会意见统一了,还要报院长审批,院长则还要视具体情况决定是否还需要经过审判委员会。与此同时,审理情况院长还要向市委常委汇报,因为这个案子受到市委主要导领的关注和重视,既有替行银批条子的,也有用电话口头打招呼的。表面上看,这些导领不论是批条子还是口头打招呼,话都讲得很原则,很有分寸,不外乎“请院长阅”、“请慎重处理”、“要依法办事”等等,但透过这些原则话,官话,空话,⼲预的力度确实足以让法院的砝码倾向导领倾向的一方。至于导领倾向谁,则要看导领批的是谁的条子,比如分管政法的市委副记书就在行银诉冤的报告上批了四个字:“请院长阅”就足以让院长明白他的意思了。
牛刚強也知道这个案子的分量,所以格外慎重,开庭后并没有急着写结案报告,而是先搞了个合议庭的讨论记录,拿着合议庭的讨论记录找到何庭长,把合议庭的审判意见先原原本本向何庭长汇报了一遍。
何庭长不置可否,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排到庭务会上议议再说吧。”
庭务会是定时的,每周三上午,就在何庭长办公室开,轮到议谁的案子谁到会,议完谁的案子谁退席,再轮下一个。所谓的庭务会,也就是在合议庭外在加上庭长、副庭长,实际上等于合议庭组成人员集体向庭长、副庭长汇报。这种办法的长处是对合议庭的审判行为多了一重监督。短处是把行政管理的手段照搬到司法审判的过程中,庭长、副庭长虽然没有具体审理案子,但长官意志却往往可以左右案件的审判结果。而且,如果发生错判,他们还可以不承担任何责任,因为在判决书上签名的是本案的审判长、审判员,而不是庭长。
牛刚強对所谓的庭务会的实际意义并不是不了解,所以他事先要跟庭长通通气,避免到了会上合议庭跟庭长的意见背道而驰,弄的双方下不了台,把带着分歧的案子报到审判委员会上去亮相。可是,何庭长对案子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就是要把案子直截了当地往庭务会上拉。牛刚強对何庭长的这种态度不以为然,心想不愿沟通就不沟通,反正沟不沟通还不是都得到庭务会上过一遍。
轮到牛刚強上会的那天,他特意把两位陪审员也请来与会,加強合议庭的论辩力量,减弱自己独自一人汇报时的主观立独印象。他们合议庭几个人一进到何庭长办公室,何庭长眉头就蹙了起来,拉长那张黑胖脸嘟囔了一句:“来这么多人⼲吗!”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空气顿时有些涩滞,一位陪审员小声问牛刚強:“你说说就行了,我们就不参加了吧!”
牛刚強也被弄得十分尴尬。审判员、陪审员、记书员都是合议庭的组成人员,参加讨论本合议庭审理案件的庭务会无可厚非,只不过往常为了省事,讨论案子的庭务会一般只有审判员来汇报一下即可,但也并不是没有陪审员参加会议的先例。此外,案子是不是必须经过庭务会讨论,参加庭务会必须是哪些人等等,法律上并无明确规定,各地法院的做法也不尽相同。再说的严格一点,就连庭务会讨论案子这个做法本⾝是不是合法,也并无法律依据可循。因而,如果说我们的法制建设还处在初级阶段,还非常耝糙,最集中体现初级阶段特征的不是立法,而是执法。这种耝糙为司法审判中的长官意志、程序混乱、执法机关不守法、乃至徇私枉法、贪赃枉法提供了可以任意挥洒的舞台和可以躲避法律纪律制裁的条件。
行政长官,例如院长、庭长,说行就行,说不行就不行,不服不行的事例比比皆是。比如何庭长,此时眉头一皱、脸一拉长,就先让牛刚強背上了过失,虽然他并无过失,但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了这种感觉,似乎庭务会让陪审员来参加,确实有些不妥。另一位陪审员当即也要退出。
牛刚強为难到了极点,对陪审员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明明知道何庭长无事生非,无理取闹,却不能当着众人跟他顶撞。
副庭长姓王,年龄跟牛刚強差不多,西南政法学院毕业,因为是科班出⾝,为人又比较忠厚公正,天生一副没棱没角的当官性格,虽然资历比牛刚強浅了许多,却早早就当了副庭长。王副庭长见状赶紧出面打圆场:“别走,别走,谁也别走,挤挤都能坐下。”
边说他还边拉拉扯扯地给每个人安排了个坐处,好像刚才何庭长是怕座位不够似的。经过他这一番张罗,才使几乎凝固的气氛又活络了些。他又对何庭长说:“牛刚強他们这个案子份量比较重,合议庭都来可以说得更透一些,意见也可以表达得更广泛一些,我看就这样吧。”
何庭长不置可否,实际上默认,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唐突,没有必要得罪那些来充数的陪审员。他并没有认识到刚才他的唐突是对牛刚強审案中公正做法的抵触情绪的自然流露。
“那就开始吧。”何庭长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桌面上,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牛刚強开始汇报,实际上这个案子的事实并不复杂,早已不知汇报过多少次了,所以他把汇报的重点放到对检察院技术鉴定除第二份技术鉴定结果的司法认定上,因为这可以算是重新开庭后得到的新证据。
“被告对这份技术鉴定持有异议,他们认为技术鉴定只能鉴别印章的真伪,不能鉴定真假印章凭⾁眼是否能分辨出来。法庭认为,这份技术鉴定是法庭委托司法部门进行的,具有不可质疑的法律效力,所以作为本案的重要证据应该予以承认。”
何庭长揷话:“做这种技术鉴定的要求是原告提出来的吗?”
牛刚強点点头:“是,他们向法庭提出,由法庭委托检察院技术鉴定处进行的技术鉴定。”
“那么,被告所说的,这种鉴定结果缺乏科学性的理由你们又是怎么解释呢?”
“我们认为这种鉴定应该可以做,而且结果也跟法庭的认识一致。对这两枚印章,我们合议庭几个人都用⾁眼辨认过,我们都能分辨出真假,因为不能以我们的主观看法来判定这个问题,所以我们也认为有必要请权威技术部门做出结论。”
一个陪审员此时也揷话:“法庭其实等于裁判,现在被告说真章子假章子他们分不出来,原告说能看出来,各执一词,法庭总得有个说法吧?法庭自己不能说,也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来说,就只能让权威部门说,权威部门说能分清就是能分清,权威部门说分不清就是分不清,我看我们没做错,本⾝就得这么办。”因为是陪审员,不指望庭长给升级长工资发奖金,说话也就直率、无忌。
何庭长乜斜了他一眼,故意不搭理他,盯着牛刚強问:“这种类型的技术鉴定书有没有先例?”
牛刚強实实在在地回答:“我经手的案子中还没有过,其他的案子是不是有过我不清楚。”
何庭长又问王副庭长:“你知不知道有这种技术鉴定的先例?”
王副庭长也摇头摇:“我还真不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何庭长立即像抓住理似的拍板:“既然没有先例,就更应该慎重,这个案子一定要请示。”
牛刚強说:“法庭调查时,我们已经对这份鉴定报告确认了。”
何庭长做出很生气的样子,用非常严肃的口气对牛刚強说:“你们怎么能这么轻率?瞎胡闹,我就不明白你牛刚強办这桩案子为什么非要处处维护原告?”
何庭长最后那句话的弦外之音令牛刚強再也无法忍耐,他将手中的资料“啪”地摔到面前的茶几上:“你是庭长,导领,说这种话我没法接受,你要是认为我在这个案子的审理中执法不公,可以换人么。如果认为我有问题,可以让委纪、检察院来查么。”
王副庭长又赶紧出来打圆场:“有不同意见咱们慢慢说嘛,刚強你别多心,庭长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啥意思?”牛刚強被何庭长话里话外的影射伤得很重,他当然明白何庭长在暗示什么,他当然不能容忍何庭长当着陪审员的面给自己⾝上泼污水,尤其让他气恼得是,这种污水泼到⾝上,虽然伤不了他的⾁体,可是却很难擦去粘上的污渍,对他的名誉、精神的伤害是无法医治的。因此,对何庭长刚才的那几句话,他认定绝不能就此不了了之,否则,就是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任,就是任人家拿他的人格、尊严当抹布。
“我要求何庭长明明白白指出来,我在审理这个案子中到底什么地方维护、偏袒原告了,这件事情不搞清楚,这个案子没法继续审下去。”
一位陪审员说:“我认为牛法官在审这个案子时,是客观、公正的,也是严格按法律办事的,我对这个案子的看法跟他一样。”
另一位陪审员站起⾝,穿上外套,戴好大狗皮帽子,说了声:“我还得回家给老伴熬药去呢。”说完也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拉开门扬长而去。
这会儿轮到何庭长下不来台了,软话他不好说,硬话又不能说,浑⾝僵硬地坐在办公桌后面,脸板得像一块黑铁皮。
王副庭长见案子讨论不下去,试探地问:“今天先议到这儿好不好?下去后冷静冷静再说吧。”
何庭长只好就坡下驴,说:“既然分歧这么大,就不议了,上审判委员会吧。”
见他这么讲,牛刚強知道再跟他说也说不出个道理,再缠也缠不出个结果来,把茶几上散落的材料归整好,出了何庭长办公室的门,转⾝就去找院长。
院长的办公室里有几个看不出⾝份的客人,牛刚強一进去,院长就看出他神⾊不对,知道出了事,就让牛刚強先坐一会儿。牛刚強见他正在会客,要出去等,院长留住了他,给几位客人介绍:“这是经济庭的审判员牛刚強,”又给牛刚強介绍那几位客人:“这几位是省电视台的,要给我们院拍专题片。”
牛刚強冲那几位电视台的点点头,坐在屋角的折叠椅上,听院长对那几位客人说:“刚才谈的事我跟院里其他几位导领碰碰头,商量一下再定,这不,牛法官找我还有要事研究,真不好意思。”
那几位客人听出了院长话里委婉透出送客的意思,就纷纷站起⾝来,一一跟院长握手告别,牛刚強心里窝着火,可是也得挤出笑脸起⾝跟他们握了一番手。
院长送客人出门时,问:“我派辆车送送各位吧。”
客人连忙说:“不用了,我们有车,谢谢了。”
电视台的人哪能没车呢?院长显然在礼节性地卖空头人情,做虚假的热情姿态。不过,他这虚与委蛇的做法实在不够⾼明,太露,连牛刚強都有点替他难为情。院长把客人送到楼梯口就转了回来,头摇叹息:“现在可真成了商品社会了,连电视台也公开伸着手要赞助。你要拍新闻还是搞专题,那是你新闻单位自己的事情,说是要给我们搞专题片,却又要我们出六万块钱,这不成了做广告吗?多亏你来了,你要不来我还找不到由子打发他们,整整缠了我一上午。”
院长边唠叨边收拾招待客人的残茶剩水,把空出来的茶杯放到洗脸盆里涮洗,牛刚強发现院长这种不卫生的做法,暗暗打定主意今后永远不喝院长沏的茶水。院长从涮洗过的杯子中拿出一个,用挂在脸盆架上的洗脸⽑巾擦拭⼲净,果真给牛刚強沏了一杯茶,牛刚強急忙站起来接过茶杯放到茶几上,没敢喝。
“你是没事不找我,说吧,又怎么了?”院长忙完,坐回办公桌后面的皮椅上开谈。
牛刚強简短捷说,把刚才开庭务会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个案子转回来以后,我当时为啥不接?就是因为我知道要想依法公正地判决,⿇烦会很大。别人还没咋样,何庭长是我的顶头上司,说那种话我接受不了,也承担不起。我请求您还是乘早另安排人吧。”
院长沉昑片刻,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上的玻璃板,发出清脆的“笃笃”声,像是在给谁拍发一封加急电报。牛刚強沉默,盯着眼前院长用洗脸盆洗过的茶杯给他斟的热茶,等着院长表态。
“你们庭长如果真的那么讲话,是他不对,老何这个人怎么搞的,乱说,要是放到我⾝上我也会生气。回头我找他谈谈,对下面的同志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乱讲。”院长扔给牛刚強一只烟,接着说:“不过,生气归生气,工作归工作,你⼲工作又不是给老何个人⼲的,我要是看到你因为闹情绪影响了工作,我也不会饶你。”
院长很会作工作,几句话让牛刚強的心理平衡了许多,就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家长拍拍他的头他就不委屈了。
“你手上这桩行银错付案啥时候能结案?你的看法如何?”
牛刚強说:“我们合议庭看法一致,行银应该承担民事侵权责任。我们跟庭长的分歧就在于对检察院技术鉴定出的第二份技术鉴定报告上。”接着又把围绕这份鉴定书的法律效力问题存在的争议比较详细地给院长讲了一遍。
院长问:“你的看法呢?”
牛刚強说:“由法庭委托司法技术鉴定部门做出的结论如果都不具备法律效力,那还有什么证据有法律效力?绝不能因被告单方面提出异议就否定这份鉴定报告的法律效力。何庭长坚持要请示省⾼级法院,说如果省⾼法拿不出明确的指导函,还要请示最⾼民人法院,我认为不妥。各级法院依法立独审判是我国司法制度的基本原则之一,有点争议就往上推,还要我们⼲啥?哪个案子会没有争议?没有争议还打什么官司?再说,审判程序上也没有请示一说,请示没有时限规定,拖多长时间谁也说不清楚,超过审理期限我们对当事人也不好交待。还有一点,如果当事人对我们的判决不服,可以上诉,如果是我们错判,我承担责任就是,我认为应该严格按法律程序办事,非法律程序的事情我们法院首先就不应该做。”
院长边听边点头,待牛刚強说完,院长说:“这个案子即便合议庭跟你们庭长没有争议也得经过审判委员会讨论,为什么这么做,我不说你也明白。你回去后抓紧把结案报告写出来,结案报告上要把你们的争议客观、实在的写完整,最终按谁的意见办,由审判委员会决定,你看怎么样?”
院长这么说,牛刚強哪里还能说不行?连连点头:“行,院长你放心,我尽快把结案报告写出来,你啥时候安排上会都来得及。”
院长掰着手指头算着:“今天星期三,下周一审判委员会开会,我争取给你安排上,你就按下星期一上会来安排时间吧。”
牛刚強起⾝告别,院长也没有送他,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出门时,牛刚強听见院长对着电话吩咐:“让你们何庭长到我这儿来。”
牛刚強没想到院长会如此迅速就做出了反应,他会找庭长谈些啥呢?根据他对院长的了解,他断定从不对下级发脾气、说重话的院长也绝对不会对何庭长这位资深下级像模像样地批评,大不了问问情况,转弯抹角地规劝几句,安慰几句。想到这些,牛刚強不由暗暗后悔,感到自己走错了一步,明明知道谁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把何庭长怎么样,又何必去找院长呢?不论院长以何种方式与何庭长沟通,只要一涉及此事,何庭长必然明白是他牛刚強找过院长,他无疑犯了官场大忌:隔着锅台上炕,还想把锅台踹塌,看来他在何庭长手下是再也无法⼲下去了。
回到办公室,小许见牛刚強脸⾊难看,脸皮绷得像淋了雨的大鼓,试探地问:“又咋了?”
牛刚強说:“我是没法⼲了。”
小许问:“又是因为程铁石那个案子?”
“会上我跟庭长⼲起来了,我找院长了。”
“院长咋说?”
“院长还能咋说?找他谈谈呗。”
小许牙痛似地倒菗一口冷气:“你这下可把庭长得罪到家了,让我说,你也真没必要,他说咋办就咋办呗,光想当好法官不行,还得学会当好下级。”
牛刚強让他说的更加心烦,把手上正收拾的案卷往桌上一摔:“去他妈的,大不了我不吃这碗饭了,只要我一不贪污,二不受贿,三不搞破鞋,他又能把我怎么着?当好下级也罢,当好法官也罢,最基本的还是要当个好人是不是?”
小许见他发脾气,转了口劝他:“牛哥,你做人、当法官我都佩服你,如今有《法官法》在那摆着,正像你说的,只要你依法办事,不贪污不好⾊,谁也不敢把你怎么着。再说,你跟何庭长这层皮捅破了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有些事真正挑明了,看透了,也就不是事儿了。”
牛刚強说:“程铁石这个案子你也都清楚,程铁石要是败诉,国中还有法可言吗?国中还有公理可言吗?让我偏向行银,实际上是把我自己往沟里栽,我也不能⼲这种损人害己的傻事吧?何庭长的目的我也不是不明白,他就是想把这个案子拖下去,已经拖了人家两年了,咱们法院起码也得有点脸面吧?或者⼲脆给人家下裁定书,明讲本案我们无法判,让他们直接找省⾼院也行,哪有这么泡人的?你不觉得有点太缺德吗?”
小许说:“你别说了,这事谁心里也明白,该下班了,你也消消气,该⼲啥⼲啥,谁是谁非到审判委员会上看么。”
想起院长说下周一就要把这个案子报到审判委员会讨论,牛刚強不再跟小许罗嗦,他要认真仔细地把案卷再读一遍,尽快写出汇报材料来,在上会前再跟合议庭的其他人讨论研究一次。审判委员会一共有五个成员,其中一个就是何庭长,他肯定要坚持自己的意见,而他要求把案子报上去请示的意见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胡说八道,另外四名成员又有几个肯当着何庭长的面发表不同见解呢?他心里没底。
“下班了,你倒是走不走呀?”小许见他又把头埋进了案卷里,临出门时招呼他。
“你走你的,别管我。”
小许又问:“有饭局,去不去?”
“你别烦我行不行?”牛刚強起⾝把小许推出去,又把门反锁上,坐在了办公桌前,心却静不下来。他料想,会议结果取决于院长的态度,审判委员会表面上是集体表决,实际上是院长拍板,就像党委会,表面上是集体导领,实际上是记书说了算。本案移送到安公局,就是院长听了庭长的话,狠狠泡了他牛刚強一顿,这一回该不会再泡他一次吧?想到这里,牛刚強心情更加烦躁,三下五除二把手头的卷宗归拢归拢锁进铁柜,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出了办公室。
“去他妈的,自己熬自己这是⼲吗?回家吃饭守着老婆儿子看电视多好。该说的我都说出来,你们那些当官的、掌权的愿意怎么听就怎么听吧。”下楼时,牛刚強心里这么想,走了神,好几个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