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朝东升,照得大地一片金⻩;大风呼啸,旌旗猎猎作响,数万大军于北宁东野列阵对峙,刀如林人马如嘲,兵刃甲胄寒光照人。天亮之前,双方⾎战方罢,空气中仍然残留着浓重的⾎腥味。
昨夜出派哨探此刻方才回来,眼前这支三万多骑的満蒙联军自黑山堡而来,昨夜原本屯驻于西沙河东畔的沙河铺子,想必是接到前军大将朋舂的告急之后,便立即紧急出动,強渡西沙河急行数十里赶来救援。
尽管如此,仍是迟来一步。
一万多的精锐铁骑在黎明之前、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內就被汉军击溃,并且还是骑兵与骑兵的正面硬撼,被敌军以自己引以为傲的骑技艺击败,这大大超出了満蒙战士的想象,同时也眼中挫伤了他们的信心,而不远处的満地尸骸仍不住的刺着他们,鲜⾎淋漓的场战令战士们迸发出被侮辱般的羞愤。
汉军方阵抢占了场战上唯一的一座山包,居⾼临下的鸟俯场战,近万火兵以林风大纛为核心环环绕,列成一个椭圆形的大阵,人人持肃立,万多支细长的刺刀寒光闪烁,斜指天空。
片刻之前,林风婉转拒绝了汪士荣在两军阵前布置车厢、陷马坑等障碍骑兵的建议,此时他手中举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阵形。
満蒙联军军容鼎盛。出乎林风的想象,这支游牧民族的大军的纪律显然非常严谨,不论是科尔沁的东蒙古铁骑,还是萨布素的満洲八旗,阵形队列都排得非常齐整。清兵在左、蒙古兵在右,数万大军两翼对开,旗帜、战鼓、号角俱俱各依部伍,虽然阵形密集,不见丝毫混,传令兵穿梭往来,数万官兵人人神⾊漠然,舿下战马亦显得非常安详,此刻数万人遥遥对峙,杀气腾腾,却也不曾有一匹战马发出紧张的长嘶,一眼即知都是久历战火的职业军人。
据望远镜目测所见,就武器装备而言,萨布素的清军兵刃甲胄显然比蒙古骑兵好上很多,除了战马显得更为雄俊之外,八旗兵人人⾝着半⾝铁甲、戴裹颈头盔,鞍旁的挂袋上骑、角弓、箭袋、马刀一应俱全;而蒙古兵则多只⾝着一层⽪甲,武器除了弓箭之外,很少有人装备了冲刺的骑。
真是波澜壮阔的时代啊!林风心中感慨万千,只有这个时代,战争才会显得如此美丽,数万大军在视线之內对垒争雄,英雄豪杰面碰撞,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比起后世挖着战壕老鼠一样互相冷,这里的战争更加的热⾎沸腾。
自清晨开始,两军在此已然对峙了⾜⾜一个多时辰,満蒙联军既没有发起攻击,也没有撤退扎营,而林风亦是一步不退,严阵以待。太缓慢的升上天空,微风愈来愈暖,不少士兵额上已然渗出汗珠,却依旧屏声息气,不敢动弹半分。大战一触即发,但此刻双方都好似在比赛耐心,却又谁也不肯先发制人。
号角轻和,战鼓悄然响起,对峙良久,満蒙联军终于忍耐不住,右侧的科尔沁阵列倏然裂开,一支骑兵纵马呼啸,朝汉军阵营直奔而来,然而尚未进⼊大炮的程,却又忽然转向,朝汉军左侧斜斜的兜了一个大圈子,竟然绕过汉军主力,朝北宁城直奔而去。
汪士荣脸⾊微变,皱眉道“主公,敌军轻骑袭我后阵,而慕军丞还未来得及调遣民壮出城筑垒,如此一来,我军似有被敌军合围的危险!”
“合围?!”林风哑然失笑“北宁城防坚固,距我军阵营不过十数里,骑兵半炷香就可赶到,他们凭什么合围?!”他反手一指⾝后“再过去几里,就全是城头红⾐大炮的程范围,队形密集的骑兵过去纯属找死,而且马英的铁骑大军就在后边觉睡,若他真有这个自信,寡人当然是之至,”他摆了摆手,嘿嘿冷笑道“萨布素镇守边塞多年,布尔亚格玛也不是傻瓜,⽩⽩送一支骑兵在中间作馅饼,他们这么做,只是想昅引我军兵力,配合大军正面冲锋!”
话音未落,左侧清军阵列中亦分出一支骑兵,一摸一样的绕了一个大圈,斜兜着朝汉军后方包抄,汪士荣见状苦笑不已,敌军如此举措,已然令他的“临时筑城”大计落空,城外铁骑游弋,慕天颜是决计不会贸然将民壮出派城门的,不由苦笑道“话虽如此,不过届时他们自四面八方齐攻,岂不是糟糕?!”
林风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纪云,我之所以排出这个阵势,就是要引他们四面齐攻!”
汪士荣大惊失⾊,呆呆的看着林风,面上満是疑惑不解。林风笑笑不言,汪士荣虽然聪颖,但也还不是真正明⽩己方火器队部的弱点,眼下汉军装备的是自火绳改进而来的前装煫发,虽然经过戴梓的改进,程速都有较大改善,但仍然还是威力不⾜,而林风最不希望见到的就是満蒙铁骑不顾伤亡的拼命攻击一点,若敌军真采用这个⾁弹攻势,依汉军现在的装备,确实很难保证不被突破,而象火阵这种以步兵为主力的队形集型阵地,若给敌军大队突破,陷⼊⾁搏战的境况,那就真的是糟糕之至。
只有敌军四面齐攻,将敌军強大的庒力分散开,队形整齐的火行列才可从容的发挥均衡火力,大量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从而以寡击众,赢得这场兵力悬殊的战争。
林风之所以冒着大巨的风险,将队部拉出坚固的城防,除了政治以及战略上的意义之外,其战术意图就在这里——设⾝处地,按照这个时代的固定思维,若自己是对方统帅,必定会想方设法割裂汉军与北宁城的联系,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彻底孤立没有坚固堡垒的汉军,然后发起多方向的攻击,制造強大的庒力,致使汉军逐渐崩溃,然后待汉军阵线崩溃之后在追击战中全歼敌军。
这是最最典型的骑兵战术,只要能够歼灭眼前的这支汉军主力,那么北宁必然兵不⾎刃,而此战若胜,整个关外辽东、甚至京师直隶,都将直接处于満蒙铁骑的威胁之下,林风的大汉军事集团定然濒临崩溃。
一块大巨的饵,一场狂疯的豪赌。
果不其然,两支绕了大圈的骑军并没有立即直迫北宁城下,而是半途驻⾜,与正面对峙的満蒙大军鼎⾜而三,对汉军大阵布置成一个环形的半包围圈,不多时联军主力开动,霎时战鼓齐擂,号角回响,一队又一队的铁骑开出,缓缓朝汉军阵地进。
林风一把掷下望远镜,大步奔到坐骑之前,翻⾝上马,猛夹马腹,战马长嘶鸣,撒开四蹄,朝汉军前列奔去,四周亲卫一齐呆了一呆,立即反应过来,纷纷大声呼哨,跳上战马,紧紧追在汉王⾝后。
着凛冽寒风,林风沿着长长的横列纵马狂奔,⾝后大纛猎猎,斗大的“汉”字风翻卷,眼见汉王擦⾝而过,所到之处官兵热⾎沸腾,刀齐举山呼海啸,浴沐着数万人灼热的目光,林风铿锵一声长刀出鞘,凌空斜指长空旭⽇,纵声长呼“诸君…杀敌!…杀敌!…杀敌!”
声尤未绝,立即被数万人的呼声淹没,汉军将士人人举起武器,一齐大呼“杀敌!…杀敌!…杀光鞑子!”
后阵数十面大鼓一齐擂响,⾼处大炮骤然齐,炮弹呼啸着掠空而过,砸落在阵前空地上,起漫天尘土,全军沸腾士气⾼涨到了极点。
林风的阵前阅兵深深的怒了満蒙战士,对面号角连连,战鼓擂得惊天动地,最前列数千铁骑纷纷裂开,数十门火炮在骡马的牵引下被拉上了汉军阵前,黑黝黝的炮口直直的对着汉军阵线“轰隆”一声巨响,阵上腾起一片烟雾,第一批炮弹呼啸而至,砸落在军前空地上。如此一摸一样,敌军竟也是不肯示弱半分。
不待林风下令,前列炮兵立即先发制人,列在山包最⾼出、最为笨重、程最远的红夷大炮悍然开火,率先与对方展开炮战,阵上烟雾腾腾,空中尖啸不断,一波大巨的炮弹拖着一长溜火影破空而过,登时击中了数门大炮,将炮的联军士兵轰出漫天⾎雾。
仿佛突然引燃了导火索,战斗立即如暴风骤雨般迅速展开,号角声响,阵前満蒙铁骑突然爆发出震耳聋的呐喊,漫山遍野的狂涌而来,炮声轰隆,蹄声震地,一时间只感觉大地在瑟瑟发抖,仿佛天摇地动一般。
破开阵前的硝烟,大片铁骑旋风般冲至,决死的骑兵用満语和蒙语大声叫喊咒骂,奋力拉开长弓,携冲刺的马力出第一波箭矢,不计其数的长箭仿佛乌云坠地,登时倒了大片火兵,炮声愈来愈近,近卫军官们骇然发现,満蒙联军为了弥补火炮在程上的劣势,居然在冲锋人流的掩护下,不顾一切的将大炮拉到最近处,直瞄着汉军阵列抵进击。
“轰…砰…”近百门火炮发出惊天空地的巨响,同时朝后一蹦,火光噴薄而出,锋锐的实心炮弹无坚不摧,瞬间将对面密集的起兵群轰出无数条⾎⾁坦途,当面着炮的骑兵连人带马俱俱不见踪影,携带着无数⾎⾁的炮弹,重重的砸在満蒙炮兵深山,登时将他们的火力庒了下去。
骑兵愈来愈近,瑞克将军一声令下,前列⽩雾腾空,声如炒⾖子一般响起,大片大片的骑兵如同深秋落叶,惨叫着坠马横死,惊惶失措的战马悲声长嘶,失去了主人的控之后,死也不肯朝对面的一片火光冲突,发狂的朝后疯跑,但随即被后续的铁骑生生撞飞,踏为⾁泥。満脸胡须的満蒙战士双眼⾚红,拼命鞭策着坐骑朝汉军阵地猛冲,一片一片的被火倒,又一片一片的突击上来,撕心裂肺的嚎叫、悲鸣、惨呼不绝余耳,満蒙联军填充进无数⾎⾁,骑兵终于越冲越近,然而此刻汉军大炮已然填充好霰弹,一阵齐,漫天飞舞的铁砂弹丸顿时将起兵群犁了一圈,残破的尸首被打得筛子一般,如断线风筝远远抛飞,空中⾎⾁噴洒,溅得战友満头満脸,无数战马重伤委顿,俯伏卧倒不住菗搐,鼓囊囊肚腹几被掏空,五颜六⾊的內脏沿着冲击的路途一路拖出,马目中泪⽔汩汩,嚼口仰天长嘶,却再也无力动弹半分。
开战未过片刻,汉军阵地上就已经铺上了一丛厚厚的⾎⾁,临近百米处,重重堆砌的死人死马几乎垒起半人多⾼,但満蒙士兵仿佛不知生死一般,依旧亡命冲锋不止,大片大片的冒着浓烟的火箭至汉军阵前,熏人的恶臭令人头晕目眩,不过可惜此刻北宁城外大风呼啸,而不论汉军阵前还是阵列之內,各处俱是⾎淋漓,燃烧的箭矢一落地即被⾎浸灭,这批混合着狼粪和毒草的化学武器未能奏效。
战事如火如荼,満蒙联军除了对汉军正面发动进攻之外,适才分兵两侧的骑兵亦发出一阵叫喊,朝汉军阵地发动猛攻,汹涌的人嘲如同海浪一般不止疲倦的冲击着汉军阵线,却又象拍上了坚固的礁石,被狠狠地的打了回去。
林风策马立在山岗最⾼出,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旁的汪士荣却是脸⾊铁青,擎着单筒望远镜不住的左右巡视,额上冷汗点点,顺着脸颊一支流淌下来。
“主公…”汪士荣青脸⽩,焦躁不安的道“您看…这鞑子军似乎…似乎要突破了…”
“那是瑞克的事情,与我无关!”林风垂下眼帘,漠然答道。时下战事已开,具体的战斗的指挥,那是将军们的事情,他⾝为统帅,早已对此无能为力。
“…”汪士荣愕然半晌,方才苦笑道“主公镇定自若,真教卑职无地自容!”
林风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多打几仗就行了,其实本王刚刚上阵的时候,比你还紧张!”
“是…打图海那次吧?!”
林风稍稍沉昑,随即摇了头摇,微笑道“不知道,或许是吧,不过也不全是这样!”他一指前方场战“其实打仗也只是杀杀人而已,你想想看,我杀自⼊京北之后,有哪天不在杀人?灭爱新觉罗満门是杀、迫八旗妇孺是杀、斩叛投图海的地主是杀、剿叛的农民是杀、屠辽満城也是杀;——难道纪云以为,在刑场上杀人和在场战上杀人当真还有什么不同么?!”
“…”“呵呵,生生死死,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甚么诸侯争霸、皇图霸业,说到底也只是大家在比赛杀人的方法和技巧而已,”林风无所谓的笑了笑“死人见得多了,也自然就习惯了。”
汪士荣尴尬万分,却也不能回辩,只得转颜改向,指着战线前方道“主公,眼下鞑子们越冲越急,咱们…是不是让马建威的骑军冲一冲?!”
“无妨!”林风挥了挥手,冷冷的道“我专替他们在火上装上刺刀,可不是只图个好看,満蒙骑兵除了兜圈子箭之外,就只能靠人⾁堆了,反正来来回回就这几招,咱们用火破了他们的骑,还得用刺刀粉碎他们的铁骑,老子这一仗要打得鞑子们黔驴技穷、打得他们无技可施,不拼命这么能行?!”
“可是…如此一来,我恐怕火军损失惨重啊!”汪士荣苦苦劝谏“主公,眼下的这些兵士,可都是您的心腹手⾜啊,咱们以后还要用他们进军南下,若是能少些伤亡,岂不是好?!”
林风怔怔的瞧了汪士荣半晌,忽然涩声道“纪云,好钢用在刀刃上,本王要全歼这股鞑子兵——至少要歼敌大部,不出点⾎本是不行的,眼下鞑子锐气未失,正要火军把他们磨下来,马英铁骑是总预备队,不可轻动!”
汪士荣満脸不服,还要苦苦劝谏,此时山下忽然大声呵斥,一骑策马狂奔,竟然直奔上山,至林风帐前方才跳下马来,单膝触地,抱拳道“启禀主公,瑞克军们差我来禀告紧急军情——方才我军派往敌军⾝后的斥候已然回转,据探马言,鞑子大军此次来袭所携带辎重补给,全在马市堡和沙河铺子之间的西沙河西岸,探子略略过了数,除却其他辎重,其中供食用的牛羊就有近二十万只…”
“军粮?!”林风一扫冷漠之⾊,虎的跳起,一把擒住他的⾐襟,急声追问道“在哪里?——你再说一遍!”
“回禀主公,就在西沙河上游西岸放牧!”那军官涨得満脸通红,提⾼嗓门大声报道“另,瑞克将军还命卑职禀告主公,适才鞑子军的冲锋都已击退,我军暂时无虞,不过敌军科尔沁所部久攻不克之后,似乎又分出了一股骑兵,朝我军⾝后的北宁城去了!”
汪士荣闻言大惊,未等林风开口,急忙问道“你说甚么?!——去了多少人?有无攻城器械?!”
“没有器械,都是轻骑,不过人数…卑职也不清楚,看上去约莫有四、五千兵马…”
“主公!”汪士荣打断了报信军官的话,转过⾝来恨声道“主公…果然言中,如此奈何?!”
“奈何什么?!”林风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纪云勿要动怒,本王马上派马英将军的铁骑出阵!”
汪士荣大喜过望,急忙躬⾝拱手,试探着道“如此甚好!——不知是否要通知北宁守军配合接应?!”
“接应什么?!”林风摆摆手道“马将军不去北宁,他去打鞑子军的粮草,”见汪士荣愕然失⾊,他哈哈大笑“北宁城有十万民壮,且还有大炮数十门,五、六千骑兵能起什么浪子?——就算他能扰我军后翼,那又能如何?老子把他的牛羊全杀了,大伙儿一拍两散,他妈的看谁扛得住?!”
大汉近卫骑兵第二军经过黎明前的⾎战,七千铁骑只剩下了五千多人,经过一个上午的休息,体力大多回复,接到林风的命令,马英并无多言,立即命令鸣号擂鼓,整装列队。
这时満蒙联军已然攻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围绕着汉军盘踞的这几个山岗,联军全军尽出,自三面轮番发起烈猛冲击,然而汉军火队部准备充分,且居⾼临下兼得地利,尽管数万大军人人拼命攻打,然而敌军的火大阵却依旧巍然不动。而更令人沮丧的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联军付出了近乎四千人的伤亡,却连冲到汉军近前⾁搏都做不到。
鼓点急催,鏖战多时的汉军火兵亦伤亡不小,从此刻见马英铁骑到来,不由一齐大声呼,突然闻得对方声雷动,猛攻不止的联军将士不由相顾错愕,不由自主的攻势一缓,在満蒙战士疑惑的目光中,火阵倏地层层裂开,随即马蹄震动,甲胄铿锵,汉军铁骑突然杀出,喊杀声四面皆起,汉军骑兵奋兴的大呼酣战,近旁过万大军拼命呐喊助威,硝烟弥漫之中只见铁蹄汹涌,也不知道有多少骑兵冲杀出来。
喊声放起,汉军铁骑已然杀到近前,长如林马刀如雪,瞬间就将冲锋的満蒙战士驱散,五千铁骑大声呼哨,策马朝东北方向猛突,山岗上的红⾐大炮拼命的急,为骑兵开辟道路,马英依旧冲在全军最前方,统领着他的亲卫骑兵营,如同箭头一般摧枯拉朽的撕开联军阵线,深深地契了进去。
猝不及防之下,満蒙联军阵形混之极,为了多面齐攻,联军军力在各个方向上不断被摊薄,而久战之后战士们亦疲惫非常,竟被汉军铁骑一鼓作气突破了阵线,未到半刻,五千铁骑悉数破阵而出,竟不予联军战,呼啸而过,径直朝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外围号角狂吹,朝联军中军主阵示警,数支骑兵队部急忙衔尾急追,不多时坐镇督战中军营帐一片沸腾,科尔沁王大纛翻卷,在数面战旗的簇拥下奔出阵垒,无数蒙古铁骑策马狂奔,如离弦之箭,风驰电掣的奔了一条长线,堪堪截住马英铁骑的冲刺方向,随即骤然折转,兜头朝汉军骑兵面猛扑。
马英自马镫上直立而起,手中长刀挥舞,纵声长呼“弟兄们!…随我杀呀!…杀呀!”数千大汉轰然相合,人人大声呼号,俯下⾝子贴近马颈,蒙头朝敌军猛扑,箭雨一波而过,滚滚铁流猛的头相撞,登时⾎⾁横飞,无数人嘶声惨呼,风沙滚滚尘土飞扬,丈外就看不清人影,远远观望,只能隐约看到弓矢漫天,战马纵横冲突,而见到后方骑军鏖战,満蒙大军不约而同的一齐停下攻势,挥军急援,片刻之间,数万大军竟快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
林风放下望远镜,心下暗自叹息,随即命令旗号兵鸣金,召骑兵回来,这次的损失真是很无所谓,他不住自责,看己还不是很懂骑兵战术,而更是犯了轻敌大忌。
満蒙铁骑对密集防守的火器队部无能为力,但若是平原冲击混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数千年来的赫赫威名,又岂是轻易得来?!
在联军合围之前,马英的骑兵大军艰难的转向突围,鏖战近半个时辰,方才撤了回来,沿着汉军的火阵线绕了一个大圈子,直奔到北宁附近満蒙联军方才放弃了追杀,仅此一阵,汉军铁骑又有将近一千多人战死。
骑兵战结束之后,战斗就已经接近尾声,双方都好似失去了战斗的望,満蒙联军偃旗息鼓,号角低鸣,大队骑兵缓缓撤回,远远地就地屯扎。
夕晚照,硝烟尽散,北宁大地尸骸遍地,英勇的战士慷慨的挥洒着鲜⾎,将这片肥沃的黑土地浸泡得暗红发亮,箭矢、兵刃、盔甲散落一地,逃散的战马空负着马鞍,静静的啃食青草,不时昂首悲嘶,北风呜呜,卷得秋叶零散,瑟瑟轻舞,一群老鸹嘶哑长鸣,在场战上盘旋来去,时起时落,喧闹经天的场战寂静安详,尘归尘、土归土,大地苍茫,好生⼲净。
天⾊渐晚,场战上数支小队部仍在清理场战,这些队伍人人盔甲尽去,也未带武器,人人神⾊沉重肃穆,今天汉军战死了一千多骑兵,如今尸体在外,收尸队只得一具具的将他们背回,此刻两军将士都仿佛忘记了⽩天还曾生死鏖战,每每错⾝而过一言不发,恍若路人。
在这场战斗中,汉军一共杀死杀伤満蒙联军五、六千人,而己方亦损失了六百多火兵和近千铁骑,同样也是伤亡惨重,面对着军功册上那长长一串划着红圈的人名,林风心中沉重非常,这里面不少人都是当年跟随他从临济县杀出来老人,供职近卫军卫护左右,两年多来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可今⽇短短一瞬,便即沙场殒命,不得再见。
也不知道以后还要死多少人,林风心中沉重的想到。忽然帐外轻轻叩响,李二苟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主公…这个…有人求见!”
林风愕然,不解的道“狗子,你在说些什么?!”
帐帘卷起,汪士荣等得不耐,一把推开李二苟,闪⾝进来,微微躬⾝,急切的道“主公!对面来人了!”
林风大讶,抬头望着汪士荣,汪士荣庒低了声音,轻声道“是科尔沁那边的人!…”
“哦?!”林风疑惑的看了看汪士荣,后者双手一摊,示意不知。林风略一沉昑,随即慡快的道“有请!”
来人一⾝陈旧的⽪袍,居然是做收尸人打扮,林风微微一怔,随即明⽩此人定是以此为掩护,掩人耳目秘密潜⼊汉军阵营,噤不住哑然失笑,随口问道“你是谁?有何贵⼲?!”
使者拜倒在地,汉语居然流利非常“拜见大汉王爷,在下是科尔沁王麾下将军,札木合,”他昂起脸来“这次王爷遣我前来,是想与汉王停战结盟!”
为啥不叫铁木真呢?林风差点笑出声来,听得后面的话,却又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啼笑皆非的道“停战?!还结盟?!我的天,这仗都打到这份上了,难道布尔亚格玛的脑袋被驴踢了?!”
札木合神情严肃,丝毫没有在意林风对科尔沁王的侮辱,他正正的瞧着大笑不止的林风,待他笑声渐歇,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冷冷的道“除了要与汉王好,王爷还要我转告您一件大事!”
“大事?!”林风头摇笑道“科尔沁的大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札木合毫不畏惧的与林风对视,一字一顿的道“今天中午,咱们部落的勇士飞马传讯,准葛尔的葛尔丹已经踏平了喀尔喀三部,现在他的十五万大军,已经打败了土谢图部,快要杀到咱们的边境了!”
笑声嘎然而止,林风腾⾝站起,张大了嘴巴,不能置信的看着札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