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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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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一整天‮国全‬的电视台都以现场方式播出抢救人质的作战新闻,瞬间最⾼收视率⾼达近百分之九十,是电视开播以来前所未有的状况。

  在我记忆中,我离开片濑夫妇目黑的家到上野车站这一段路上,也有看到电视转播。是在哪里看到的呢?或许是在到车站途中的路上,瞄到在电器行前排列的一排电视萤幕吧。又好像不是电器行,是一家什么样的店呢?

  不管如何,我知道在轻井泽正在发生大动的时候,是在出发到上野之前。我记得在车站的剪票口站着‮察警‬检查来往乘客。我也想起来车上的乘客热烈讨论浅间山庄事件,还记得有一位像是‮生学‬的年轻人,手拿着早报,眉头深锁地读着有关这件大事。他的侧面有点像唐木。

  但是在列车抵达轻井泽车站的时候,看到车站內一大批媒体以及警方人员时,还有在看到一大群人‮奋兴‬地在候车室里放着的大型电视机前盯着萤幕时,甚至一群滑雪完的年轻人越过人群飞进候车室想看电视的时候,我都一点感觉也没有。我脑中想的是,真是冷,要是车站的计程车都因为这件事而停驶,我到不了别墅怎么办呢?

  但是出了车站到计程车上车的地方,好不容易看到停着-台空的计程车.我不噤松了一口气。我进了车跟司机说要到古宿去。

  四处可以看到变脏的冻结的积雪。那是下午三点半,太已开始下山。远处的山峰可以看到一轮橘⾊的夕

  在往古宿去的公路上,司机一面开车一面聊着浅间山庄的事。“中午开始下雪,现在是停了,但是接下来气温可是会越来越低哟。在这种天气还那样地,把犯人冻死也就算了,但是应该要多替人质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呀。这么冷不该还故意对恃着对不对?”司机说着说着越过照后镜想等我点头称是。

  我小声的说“就是呀”然后他又看着照后镜闭上了嘴。我想起来早上除了喝了些咖啡,还有在上野车站喝了牛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吃。所以自己看起来一定很疲惫。

  从公路转到石子路的时候,四周突然变成一片雪⽩的景⾊。夏天种着大片⽟米的田地好像被⽩⾊的油覆盖着,而周围的树林则是光秃秃的,细细的枝⼲在透明的天空伸展着。

  被雪铺着的路面因为小石头和泥土的结块而显得坑坑洞洞,所以车子走起来烈摇晃。有好几次连我都清楚地感到在打滑,司机马上换档减速慢行。

  在弯弯曲曲的小径那一头出现了片濒夫妇的别墅时,司机一个人喃喃自语地说:“啊!是这儿呀。以前我来过一次,不过是晚上。载一位女客。对、对,是去年夏天。在那之前,我不知道这么里面的地方还有别墅。”

  “是吗?”我说。

  ⼲枯的树木围着的别墅后面停了一台车子。那不是大久保在工作时使用的营业用的四轮车,是普通的⽩⾊车子。从车牌号码上面可以看出是租来的车。

  我付了钱下了车,直接往玄关走。在结冰的地面上得踮着脚尖走,不然会滑倒摔跤。太已没有了踪迹,夕的西边的天空可以看到枯树的影子。

  我站在别墅的玄关前按了门铃,铃声响彻整栋建筑物。

  在附近的林梢有鸟鸣,展翅而飞,那悲凉的叫声拖着长长的尾巴,残留在冻结着的空气中。没有人出来应门。我数了十下然后又再按了一次门铃。屋里好像有人声,听到脚步声往玄关走来。然后终于听到门链被下下来的声音。

  雏子出现在门的那一端。她完全没有化妆,头发蓬,眼睛有哭过的浮肿。把⾝子包着紧紧的浅桃⾊的⽑⾐下是黑⾊的你‮裙短‬。⽑⾐下什么都没穿,可以明显看到丰満的啂这是房。

  她没有打招呼,只说:“我有点感冒。小布来得晚,我正想躺下来休息呢。”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微笑,默默地进到里面。穿过雏子的⾝旁时,闻到她一直搽着的那种香⽔昧。我忘掉的悲伤又刺痛口。但又随即消失。我还是感觉像是走在云端上一样。我把鞋脫了。起居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电视机的声音。

  雏子说:“还好吧?我一直看着电视。轻井泽车站一定成一团吧?”

  “也还好。”我说。

  雏子说:“今天早上,胜也去租车。”然后她冷得缩起⾝子“连租车的地方都有‮察警‬。真是,镇上到处都是‮察警‬和媒体。刚刚好像‮察警‬还在一家一家查看空的别墅呢。进来吧.外面好冷。”

  我终于到了。我想。然后一阵耳鸣,感到轻微地晕眩。接下来已发现自己站在起居室的⼊口。

  在起居间的⽪⾰椅子上,大久保叉着腿坐在那里。他穿着绿格子的睡袍。那是我不知看过信太郞穿过多少次的睡袍。我不知道为什么大久保要穿信太郞的⾐服。

  我想或许刚做完爱吧。想像着在信太郞的睡袍上或许沾着大久保的体,我以为会全⾝起⽪疙瘩想吐。但是没有,即使那样想像我也没有怎么样。我知道自己的感觉已经完全⿇痹了。

  电视机开着,但我无法分辨画面上播的是什么。好像是在某处的一间房子,也只像是雪地的风景,又像是电影或连续剧中的一幕。或像是静止的一张照片,画面中一位男不停地说着话。到底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

  火炉里烧着煤炭。光是火炉还不够,还点着大型烧灯油的暖气炉。上面噴着蒸气。在餐桌上満是食物残渣的盘子,啤酒罐、可乐罐、空的酒瓶。印着指纹的玻璃杯,在桌子边上全堆在一起。烟灰缸里的烟庇股堆得像座小山。

  我一进去,大久保鼓起很奇妙的笑容看着我,我没说话坐在大久保正对面的沙发上。

  大久保抓起放在地板上的酒瓶,有点做作地往空中一挥说:“要喝点吗?”我‮头摇‬。

  屋子的角落有一具电话,从黑⾊电话机延伸出来的电话线被切断了。不知是用老虎钳切断的还是烧断的。被切断的电话线在地板上卷在一起。

  雏子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我视线转,一转到电话线上,雏子就辩解地说:“我不是故意切掉的。我脚勾到电话线,所以断掉了。就在今天早上和小布讲完话的时候。我一放下听筒,一跨步就勾到了。我摔了一大跤。说起来你不会信,真的。”

  随便你怎么说,我想。

  雏子替自己还有我倒了葡萄酒。我不管怎么都不想喝,所以她递了一杯给大久保。大久保很优阔地就像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自在,从雏子那接过酒杯。

  雏子喝了一口酒说:“不怎么好喝,有点热度。大概是这样才走味。”

  然后雏子看着我说:“那天晚上和小信去了哪里?”

  “他说呢?”我反问。

  雏子笑了。“我怎么会知道。”

  “是雏子也去过的地方”我说。

  “不要吊我胃口了,是哪儿?”

  “我给你几个暗示。一、那是二阶堂常去的地方。二、在那儿雏子听说了不可置信的事。三那是孕育了两个人秘密的地方。这么一来,是哪儿呢?”

  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听来好遥远,听起来不像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在远处不知是谁无意识地,以调低的语气喋喋不休。

  雏子望着我,大久保也是。四只眼睛‮穿贯‬我。我感到那种就像是被木箭‮穿贯‬时一样,有全⾝作痛的幻觉。

  在窗户那一边的成一团。有一张夏天用的长桌子和几张椅子,令人怀念。

  但都脏脏的満是灰尘,被埋在秋天掉落的⼲枯树叶里。台的人口有吹进来的雪,结成了冰。栏杆边吊着好几只耝耝的冰枝。

  我回想起在那张桌子上,曾经是罩着桌巾,摆着雏子烤的蓝莓派的⽇子。是听着蝉鸣、飘着绿草昧的⽇子。一到夕西下时,一定闻得到树香。我以为会永远持续的时刻。冰啤酒泡沫的味道、杯盘错的声音,到傍晚吹着树叶沙沙作响的风声。在光中飞舞的美丽黑⾊蝴蝶,藌蜂和小虫儿睡着时的翅膀声。

  那样的⽇子已完全过去了,也已不再属于我。

  “还不知道吗?雏子‮姐小‬。”我说,想要微笑,但是从嘴巴流出的却是尖锐的笑声。是歇斯底里的笑声。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却止不住。

  “和老师到強罗去了。”我一面笑一面说“到雏子⽗亲常去的小旅馆。进了那间雏子和老师分享秘密的房间,然后我和老师又分享了新的秘密。我想要告诉你们,所以到这儿来。想要让大久保也知道这件事,所以…”

  雏子用看着喝醉的愚蠢女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雏子用那样的眼光看人。我止住了笑。说是停下来,但是嘴角还挂着那种病态的笑容。

  我说:“大久保,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片濑先生和雏子‮姐小‬呀,是兄妹哟。是有⾎缘关系的哟。”

  大久保慢慢啜着酒,仔细地品尝着,他的眼睛引起我的注意。他问道:“所以呢?”

  我嘴巴半张,感到下巴的关节脫节了。电视传来了直升机在空中飞的声音,或许那本就是在屋子上空飞着的直升机的声音。

  雏子猛然从沙发站起来,往餐桌那儿走。她用手拉过一把椅子,然后背对着我们坐下来。

  “那件事我早知道了。”大久保很平稳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吧。很可惜,我已经从雏子那儿听说了。告诉你我听说时的感想吧。我觉得,很好呀。”

  时间静止了,心脏停了。一切都停止了,结束了。我感到在我眼前所有的东西、人、风景,都变成是一张空洞洞的灰⾊的画。

  我没特别惊讶。大久保像绅士一样注意着睡袍的⾐角不要掉在地上。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优雅地改变双脚叉的姿态。

  “我不会说是到处都有的情形,但是以雏子⽗亲是有爵位的人这一点来想,也不是什么特别少有的例子。不是吗?要是说有少见地方,应该是说明明知道有⾎缘关系以后,两人还正式地结婚这一点吧。虽说这很像是雏子的作风,但是兄妹总归是兄妹。冒犯噤忌的神秘喜悦的确会带来一阵‮感快‬和乐趣,但是一旦那也消失的话,就很难了。现在的雏子就证明了这一点。”

  “你才不懂呢!”我低声呻昑说。

  大久保笑着说:“雏子和片濑先生所共有的,嗯,怎么说呢?要我说的话就是只有共犯者之间的快乐这点吧。男女共同分享着重大的秘密,然后受到昅引结合在一起。当然也有的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是那样的东西本⾝就是毁坏的。”

  “为什么呢?因为抱着秘密而活的人,精神大体来说都是不‮定安‬的,充満了不安和恐惧。只要哪一方还持续着強烈的的需求,还会保持某种平衡。但是精神上绝对得不到真正的‮定安‬。可以说越‮爱做‬越是感到不満,越是会感到空虚和寂寞。我认识雏子时她就是那样,我马上就感觉到了。”

  一直面向窗外望着的雏子猛然回头望着大久保。大久保以那种过于明显的眼神静静看着她。在厚边涌起几乎注意不到,但是相当昅引⼊的谜样微笑。

  雏子的表情很柔和。她坐着向大久保伸出手,大久保也一样。两人的手指绕在一起。

  “在他人的面前‮爱做‬是很愚蠢的。”大久保放开雏子的手,站起来往餐桌那走。拿起一放在烟灰缸旁的烟,歪着头用打火机点火。

  “我从雏子那还听说了,她在你面前好几次和信太郞‮爱做‬、‮抚爱‬。我多多少少可以了解这样做可以带来堕落的‮感快‬,但实在是太愚蠢了。那种东西不过是寂寞的另一面罢了。要是想让别人看自己‮爱做‬的样子的话,我呀,会到沙漠的正‮央中‬看着満天的星星‮慰自‬。这么完了以后往头上放一‮杀自‬算了。那样才够⾊情。”

  “够了,胜也。”雏子说“小布一定是吓坏了。从小信那儿听来这些,所以吓倒了。”我不说话瞪着雏子。雏子避开我的眼光。

  “还有呀,布美子‮姐小‬。你实在是个怪人。”大久保轻轻坐在餐桌上,一面吐着烟说“你是那种原本肯定人生充満感谢的人,只不过是感受強。但因为没有好好受过思考的训练,所以变成那样。”

  说到这里的大久保,用那种毫不在乎、充満自信的手势弹着烟灰。

  “我绝不认为你是同恋,也不认为你是两者都来。不管从雏子那听说了你多少事,我一次都没有认为过你是那样的人。你只不过是撞憬着那种倒错的爱而已。一面和片濑先生有⾁体关系,一面又‮望渴‬着雏子的⾝体。这个想法是颇有魅力的,但是以我来说呢,是不够格调。从雏子那儿听到你的事的时候,不好意思,我只感到你在精神上的幼稚。”

  “胜也!不要说了。”雏子低声打断他,然后慌张地朝着我说:“小布,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耳中轰轰地晌,后面的话都听不到了。我感到喉咙打结,感到好像一瞬间无法呼昅。明明听不到雏子在说什么。但是很奇怪地从电视机传来的男主播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那时画面上播出的是像是建筑物的台,突击队想从屋顶攻⼊卧室。男主播这么重复地说。机动队的一员出现在台,在建筑物四处挖洞,从那儿⽔流出来。机动队员开始往室內投瓦斯弹,扩音器的声音盖过了转播的声音。“大家,把手放在头上!马上出来!不要抵抗!大家,把手放在头上!”

  我无心地瞪着画面。这么一来感到喉咙的紧张感慢慢缓和下来。然后剩下的只有持续了一阵子的耳鸣,和像是呑进了铅块般的沉重苦痛。

  雏子向着大久保不知说了什么,大久保嘴角往下弯,轻轻地点头。雏子站起⾝来,大久保也跳下桌子。

  雏子站着拿起一烟,大久保替她点上火。雏子浅浅地昅了一口,然后皱起眉,咳嗽起来,⾝体颤抖着。大久保把雏子手上的烟夺过来熄掉。

  雏子用手摸额头。大久保把它拨开用自己的手摸。两人又不知说了什么。

  雏子往我这走过来说了句话。她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的耳朵正在流⾎。像是脑⾎管没去处膨起来的那种感觉。

  两人没一会儿就并着肩走出了起居间。我不知道他们走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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