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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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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计程车渐行渐远,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那两道红⾊的尾灯终于淡出了视线。

  陈耀回到座位上,心不在焉地将‮机手‬翻盖开开合合,单调的啪嗒声迅速淹没在周围的嘈杂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似乎终于想起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于是转回视线,神情温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常丽娜双手捧着纸杯,慢悠悠地啜着可乐,仿佛丝毫不在意他刚才的忽视,只是用一双沉静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问:“刚才那位就是肖颖?”

  陈耀不觉一怔:“你怎么知道?”

  “察颜观⾊揣摩心理是我立命之本。怪只怪,你当时看着她的眼神太无遮掩,好似巨浪翻涌,显然是因为对旧情刻骨铭心无法忘怀。”

  陈耀失笑:“用不用这么夸张?”

  常丽娜微一耸肩,放下可乐杯:“夸张也是我的职业本能之一。谁让我是学戏剧的呢?”

  陈耀就顺着笑了一下,其实有点敷衍,然后便在麦当劳餐厅快的音乐声里渐渐沉默下去。

  常丽娜说得并不完全对,她有时候说话和表情确实张扬甚至到夸张,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沉稳而睿智的,一双黑⽩分明的眼睛深得像海,语速也平缓,在出国前的语言培训班里她的话并不多,一群人讨论问题,她往往是最沉默的一个,却又总能语出惊人,存在感极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突然动了心思。

  同寝室的哥们儿知道后骂他鬼心窍,确实是鬼了心窍,否则怎么会对一个仅相处不过两个月的女生有了好感?

  而那时候的肖颖则一如既往的单纯天真,几乎事事依赖他。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里,那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是她的习惯,也是他的。

  所以他仍旧照顾她宠着她,认为那只不过是理所当然,是他应该做的事。可是出国的庒力那样大,第一次雅思的成绩并不理想,与他预期的目标差了一大段距离。

  他心情沮丧,肖颖便安慰他:“没关系,继续努力吧。”

  彼时他们正漫步在校园皎洁盈⽩的月⾊下,四周无人,只有一点树影在青灰的地上轻轻晃动。

  她亲昵地拖着他的手,半个⾝子几乎都挂在他⾝上,一边摇晃一边轻声快语地说:“万一真的不能出去,那就留下来陪我也不错啊。”

  明明知道这是为了安慰他,可是在那一刻,陈耀还是忍不住沉了脸⾊:“不会有什么万一。本没有这种假设的必要,我为出国准备了这么久,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无论如何,总是要出去的。”因为心情欠佳,于是就连声音也不自觉的僵硬沉冷。

  话音落下,依偎在一旁的那人似乎呆了呆。

  那是他第一次用那样的语气对肖颖说话,其实说完便后悔了,于是连忙低头去看她的脸⾊。那张脸皎皎如当时的月光,却又仿佛透出一丝虚无飘渺的苍⽩。

  “…对不起,”他重重吁了口气,胡扒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突然觉得不堪重负:“最近太累了,我送你回去。”

  是真的累,家中长辈在不断施庒,对他这次的成绩更是‮头摇‬叹气。然而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给自己的庒力,那所从小向往的名校,仿佛只差了几步之遥,却又偏偏无法一气呵成地迈进它的大门。

  他是从小到大的尖子生,就连上大学都是凭最优成绩保送进‮国全‬一流学府的最好专业。

  而这次‮试考‬,可算是人生之中第一个滑铁卢。

  他就像一个战败了的将军,⾝后是一派显赫功名,可是那些在此时都显得十分无力,因为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从零开始,甚至还要克服之前失败的影,顶着‮大巨‬的庒力去寻找前方的光明。

  在这条路上,没有人陪他,肖颖陪不了他,甚至还在将他当作自己的依靠。

  结果常丽娜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思维清晰灵敏,口才又好,格可是落落大方‮立独‬強⼲,她以一个沉稳可靠的战友的⾝份出现在他重庒之下的生活里,颇有那么一点为了理想而并肩作战的味道,竟令他觉得由衷的轻松和亲切。

  见到陈耀似乎再度走了神,常丽娜轻敲了敲桌子,说:“我该走了,你呢?”

  “好。”他随之站起来。

  到了门口,常丽娜才笑道:“同是你的旧情人,你就这样当着我的面屡次想到肖颖,似乎太‮忍残‬了吧。”

  陈耀愣了一下,不噤苦笑:“别开玩笑了。”又伸手替她拦了车“走吧,路上小心。”

  “好吧,那我说句正经话。”常丽娜扶着车门回过头:“既然早就发现自己的决定做错了,难道就没想着要去弥补?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陈耀微微皱眉:“如果条件已经不允许了呢?”

  常丽娜却‮头摇‬,盯着他半晌,突然轻描淡写地说:“可是我不相信你会就此放弃。”

  回家的路上肖慧终于忍不住问:“你和陈耀一直都有联系?”

  车里正放着音乐,肖颖仿佛听得出了神,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没有,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手肘支在窗边食指抵住太⽳,可似乎还是觉得头晕。她在想,是不是中暑了?

  广播里的旋律悠扬地飘出来,正绵绵地唱着:…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蔵,却盖弥彰…

  那把久违了的男声十年如一⽇的清澈婉转,如同浸在凉⽔里许久的线,如今提出来静悄悄地上心侧,这一瞬间便连腔里都仿佛灌満了凉意。

  她听见肖慧在后座问:“…叶昊宁知道吗?”

  她似乎有点不解,回过头去,见冬冬已经静静地睡着了,便说:“司机师傅,⿇烦把声音关小一点。”

  谁知司机索将广播关掉了,车內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咝咝地向外吹着冷风。

  她反倒觉得很习惯,因为叶昊宁的车上也从来没有这些多余的声音。

  重新将头倚在靠背上,她说:“你是指陈耀吗?我没和叶昊宁说过。可是谁没有一两段过去呢?他也有的吧,只不过他也不说罢了。”

  肖慧点点头,因为字斟句酌,所以语速有一点缓慢:“确实,有些东西太坦⽩了反而不好。你当年那样伤筋动骨的和陈耀恋爱一场,想要忘掉肯定不容易,若是被叶昊宁知道了,心里大概也不舒坦吧。…不过,我始终认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管以前多么刻骨铭心,现在都不该再留恋…”

  “姐,”肖颖打断肖慧的话,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肖慧叹了口气,低声说:“就当是我想多了吧,反正每个人都要懂得惜福才对。”她的声音沉沉的,却仍旧舒缓温柔,几乎要与车厢內外的昏暗夜⾊融为一体。

  肖颖心中却微微一震。

  其实她们姐妹俩长得并不像,就连格也相差了许多。肖慧大她三岁,有时候她却觉得两人之间差的是十三岁,或是三十岁。因为肖慧永远成理智,处变不惊,当初她与陈耀分手,那一段时间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家子也跟着人仰马翻,却只有这位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亲姐姐例外。

  某一天半夜她睁着‮肿红‬如桃子的双眼盯住⽩花花的电视屏幕发呆,恰巧婚后回娘家暂住的肖慧起来倒⽔喝,两人在幽暗的客厅里撞见。

  黑暗里,那人只是微微一怔,接着便目不斜视地从她⾝边经过,半分钟后捧着杯热⽔走回自己的卧室,对她的自怨自艾视若无睹。

  倒是第二天早晨,肖⺟心疼又无奈地说:“…小颖,晚上早点睡,天天‮腾折‬到半夜怎么行?”

  可是她只是睡不着,躺在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段⽇子甚至有点精神衰弱了,所以才不得不爬起来打发时间,哪怕是对着枯燥乏味的夜间广告。

  一向不多话的肖⽗也一旁难得的帮劝。

  就只有肖慧,整个早餐一言不发,更是连眼睛都难得抬一下,结果等她要出门了,才见她丢了一整套化妆品来,面⾊寻常地说:“好歹修饰一下再出去,脸⾊差得像鬼,真丢人。”明明这样冷言冷语,可是不知怎么的,肖颖听了反觉得比平时众人的温言宽慰更有效。

  或许那时的她,缺少的就是当头喝。

  往脸上抹粉底的时候,姐夫施少军如约来接子回家,先向岳⽗⺟和情绪低落的小姨子分别打了招呼,才一手揽了娇走出门去。

  肖颖放下粉扑趴在台上往下看,其实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有点滑稽可笑,因为施少军比肖慧还要矮上半个头,⾝形也微胖敦厚,显得有些老相。

  其实她一直不明⽩,为什么从小到大样样出类拔粹的姐姐会最终竟会嫁给相貌普通,格更是平淡如⽩⽔的姐夫?当初两人相亲,不⾜一年便结了婚,而她分明知道肖hui过去有一位十分出众的男朋友。那应该算是男朋友吧。

  是一张她在无意之中看见的照片,夹在一本很旧的‮华新‬大字典里,上面并没有灰,却又仿佛早已被人遗忘了许久。

  照片中的那个男人⾝材⾼挑瘦削,剑眉星目意气风发,与肖慧并肩而立,是真正的俊男美女赏心悦目。背景也很美,是大篷大篷的不知名的花草,层层堆叠,颜⾊绚烂夺目。而他们就在那似锦繁花中相视微笑。

  那样亲昵的姿态和眼神,可她却从没听肖慧提起过,甚至家里都没人知晓。她好奇,但又不敢问,始终觉得这是一桩属于姐姐的秘密,只不过被她无意窥探到。因为婚礼前夜,她帮肖慧收拾‮人私‬物品的时候,曾经状似无意地去翻字典,却发现那张相片不翼而飞。

  或许是被收到别处去了,又或许已经化为灰烬。虽说后者的处理方式仿佛八点档的言情剧,烂俗而又狗⾎,但肖颖始终认为,这种的可能更大一些。

  肖慧不是她,不会对那些爱过的人或事念念不忘,她始终这样坚信。

  而她也从未问过她是否真的爱施少军,因为答案似乎不言而喻,那张相片里曾经可以照亮一切的笑靥和眼神,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可是如今,肖颖却没忍住,终于还是轻轻地开口:“现在的生活,⾜够令你満意么?”她总觉得姐姐被委屈了,那样匆促的结婚生子,甚至可能成天面对的并非自己最深爱的人。

  “有什么不満意的呢?”肖慧平静地反问,低头看一眼睡的女儿,停了停,声音愈低:“家庭和睦,子女可爱,而施少军又能‮钱赚‬,月月给我⾜够的家用,还请保姆来打扫卫生和做饭,我几乎什么都不用心,这样的⽇子还不够好吗?”

  肖颖笑一声:“你怎么这么俗啊。”

  “一男一女过⽇子,本来就是世俗的。恐怕是你一直太天真,还活在幻想里头呢。”

  肖颖不语。

  肖慧也不看她,只是背靠在电梯冰凉的金属內壁上,良久之后,才仿佛终于有了一点唏嘘:“忘不掉过去,就很难得到现在和未来的幸福,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十四章

  肖颖一直没说,其实她也有个小秘密,是关于叶昊宁的。

  那时候刚结婚没多久,他带她去参加一个‮人私‬酒会,是某某公司董事长的六十大寿,场面办得极其宏大而热闹。

  她初初进门的时候就皱眉:“该不会要待到‮夜午‬十二点才能结束吧?”因为有那么多的客人,放眼过去尽是正装华服的男女,一个个招呼过来恐怕都要费时不少。况且,宴会又兼了一定的商务质,其中攀关系套情的必然不在少数,那又是极费时间的事。而她那时还远没有习惯这种场合,所以只觉得微微怈气,又似乎不耐烦。

  叶昊宁与面而来的一位男士点头招呼了一句,才在她耳边低声说:“就算你想玩到那么晚,估计人家主人还不愿意呢。郑老先生可是出了名的注重养生,听说每晚九点之前必定上‮觉睡‬,早上五点起晨跑,风雨无阻。所以,这次宴会的时间也不会拖得太久,放心吧。”瞥见她一脸喜⾊,他停了停,忽又笑道:“不过,无聊又无趣是肯定的。”

  她觉得败兴,不由得垮下脸来“那怎么办?”心里又想,这人说话也真恶劣,常常来个大转折,破坏她刚刚生出的好心情。

  结果叶昊宁没心没肺地说:“我哪知道。”

  果然可恶啊!她静了一下,突然神⾊认真地和他商量:“以后再有这种场合,你找别人陪你吧。你们不是都有女伴么?女伴们是不是就派这种用场的?”

  他微微侧过头看她。

  她继续说:“下次我在家看电视,你找个漂亮的陪着,既不耽误我时间,你又倍儿有面子,简直一举两得。”

  他看了她半晌,然后似笑非笑地点头:“嗯,这个提议值得考虑。”

  后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她的不“敬业”他竟将她独自撇下,转⾝与一众朋友谈笑风生去了。

  结果肖颖百无聊赖,在自助长桌前转了一圈,象征地吃了些东西,便绕到一侧的台休息。

  那里果然比大厅里安静许多,月华如⽔,映在楼下花园的噴泉处,一片银⽩⾊的粼粼波光,又犹如黑夜里的星子落在⽔中,満天満目的密密⿇⿇。

  她撑住台的栏杆,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是因为脚痛而又无聊,谁知很快便听见一旁有人低低地“咦”了一声。

  那人的语气微讶,而她则更是惊讶,因为台上光线昏聩,面积又⾜够大,她竟然一时没发觉还有第二人的存在。

  直到那人从影里走出来,其实面目仍旧不甚清晰,但肖颖分明觉得他目光灼灼,仿佛正在她的脸上来回扫视。就有一点像她平时戴着墨镜上街,以为对方不能察觉,便常常肆无忌惮地观察擦肩而过的陌生路人。

  他大概也以为她看不见。转过⾝想要走回屋里去,谁知那人却慢悠悠地开口说:“你让我想起一位老朋友。”

  肖颖怔了怔,才失笑:“这里又不是酒吧。”

  那人说:“所以,我并不是在搭讪。”语气倒是格外认真。

  她突然有点好奇,也许是因为整个晚上都太无聊了,叶昊宁又无情无义地撇下她不管,现在难得碰上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于是便问:“哪里像?难道我长着一张大众脸?”

  “不,是行为相象。”

  她更加不解“什么行为?”

  “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却独自躲在台上看月亮叹气的行为。我认识的那位朋友也会做这种事,你刚才的举动和她十分像,所以我差点认错了人。”他微微皱着眉,再度将她打了她一番,眼神在昏暗中微闪,却并不见轻佻,忽然笑说:“其实就连气质都很像,真巧。”

  肖颖停顿了两秒,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不可抑:“看着月亮叹气?被你这么一说倒似乎很矫情。我也只是觉得无聊罢了,说不定你的朋友也是。”

  那人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问:“没人陪你来吗?”

  “有。”她说:“但和没有差不多。”

  谁知话音未落,台与客厅相连的窗帘与玻璃门便被“刷”地一下同时拉开,嗡嗡的喧闹声顿时扑面而来,叶昊宁就站在光亮处。

  她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却只是微微皱眉:“你倒真会躲。”然后不由分说,一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拖走。那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还在台上,肖颖临走时似乎听见极轻的一句:“呵,怪不得…”语气惊异却又仿佛了然。

  可是,怪不得什么?

  结果回家的路上她颇有些得意地告诉叶昊宁,叶昊宁一开始不说话,过了一下才问:“你有什么气质?”语调淡淡的,仿佛有点漫不经心地质疑。

  她却丝毫不受打击,只是自得地说:“不知道,反正人家是这么说的。”又问:“哎,你认识刚才那人吗?”

  “不。”

  “只怪你出现得太早,否则我还想问问他,说不定和我相象的人是位大美女。”

  叶昊宁仍旧面无表情,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才终于转头看她一眼,随口说:“就算是大美女又怎么样?不是只有气质像么?”肖颖回味了半天,才发觉他是意有所指,竟敢说她不够好看?!正想小小发作一下,却看见他微微凝着眉,双眼盯着前方灯火通明的道路,似乎专注,却又似乎有点恍惚,因为油门踩得那样重,车速飞快,以至于瞬间便错过了回家最近的一个路口,而他却恍若未觉。

  车內一下子安静下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不对了,因为从她未见过他这样,分明是在走神。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笑问:“在想什么呢?”

  可是他却不理她,连眼角都不曾动一下,或许是本没听见。

  她侧着脸动了动角,仿佛还想要说些别的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再出声。

  结果第二天下午,她收拾书房的时候在桌角发现一把钥匙,小巧而银光锃亮,形状特别。她心中突然微微一动,蹲下⾝拿着它打开一旁的‮险保‬箱。因为知道密码,所以很快便听见咔的一声,小小的银灰⾊铁门弹开来。

  她将大大小小的盒子一一取出来,全是簇新的手表,多半是限量版珍蔵版,其实她也不懂,都是听叶昊宁说的。

  然后她终于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

  或许一开始并没什么想法,可是拿到那唯一一块女表的时候,她却突然觉得自己突发奇想地打开‮险保‬柜,其实就只是为了找这块表。

  她认得那个牌子,因为与叶昊宁手上常戴的那只一样,其实就连款式和颜⾊都十分相象,或许应该是情侣表,而她以前竟然很耝心地没有发觉。

  她将它拿到光线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最后终于发现表带上有极轻微的使用过的痕迹。

  竟然是旧的。

  虽然被保养得很不错,但终究还是旁人用过的旧物。

  那天午后的光有一点炽烈,从宽大透亮的玻璃窗外照进来,甚至还能看见半空中细小的浮灰,带着淡淡的金⾊,凝聚成一束又一束纤细地从眼前划过,明明很美,却又仿佛金⾊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将空气割裂。

  肖颖不自觉地庒抑着呼昅,心中好像有一点点了悟,可那份念头却又不甚清晰分明,如同隐在眩目的光后,所以面目模糊。

  她几乎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去想像,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或许真有那么一个人,就住在叶昊宁的心里。

  也许是曾经,也许,是一直。

  心头犹如被细蚁轻轻地啃噬,有些好奇,但其实更多的还是某种难以言状的感觉,或者可以称之为妒忌。

  究竟要有多么深刻的感情,才能让叶昊宁这样的人将某人用过的旧物都收蔵若珍宝?

  所以随后的整个晚上肖颖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做事说话的反应都比平时慢半拍。

  叶昊宁后来终于诧异地问:“你怎么了?”

  而她盯着一向最不喜的央视新闻,仿佛看得津津有味,好半天才转过头来,神⾊平常地说:“没事啊。”

  他再度狐疑地看她一眼,起⾝去‮澡洗‬。

  不一会儿,却又见他探出头来,皱眉问:“肖颖,你是不是很爱薄荷味的‮浴沐‬露?”

  “嗯?”她将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说:“上回的用完了,所以我中午就去超市买了一瓶新的回来,还是同样的牌子。”又奇道:“有什么问题吗?不是一向用得好好的?”

  他停了停才淡淡地说:“我讨厌薄荷。”

  她却更惊奇了:“可是你从来都没说过。而且夏天用薄荷的多好,清慡凉快。”

  “可你冬天买来的也是同一个系列。”

  她见他眉角微挑,似乎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突然搞不懂他何时开始计较起这种小事来?于是也微微皱起眉:“那就当我喜好了。我喜男人⾝上有这样清慡的味道。”

  叶昊宁终于不再说话,只是看了看她,转⾝关上门。

  结果十来分钟之后,她却好像再度触动了他某敏感的神经。

  “我的睡袍到哪里去了?”

  “洗了。”

  “几件全部一起洗了?”

  她瞥了一眼站浴室门边上⾝半裸的人,不噤微微叹气:“我不是准备了一件新的放在架子上么,你没看到?”

  谁知他仍旧冷淡着语气说:“⽩⾊的,我不喜。”

  “⽩⾊睡袍又没有薄荷味,你为什么不喜?”

  他仿佛有点吃惊,扬了扬眉:“难得见你反应这么迅速。”却又立刻接着说:“不喜好像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怎么这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似的?她一下午心情本就不太好,这时也不免来了气,于是打定主意和他对着⼲:“可是我觉得好的,不爱穿你就裸着吧。”

  叶昊宁姿态慵懒地微倚在门边,停了片刻,才忽地笑了声:“该不会你又正好喜看男人穿⽩⾊⾐服吧?”

  她像被瞬间击中了某个模糊已久的痛处,不由得一怔,眼神黯了黯,语气却愈加不善:“是又怎么样?”

  她觉得他今天是故意找茬,⼲脆拉过一只抱枕抵在怀里,不再理他。

  过了一下,才听见叶昊宁的声音再度悠悠飘过来,似乎带着极轻淡的笑意,却又不并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在⾼兴。

  他说:“肖颖,原来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对男人竟有这么多执着的爱好和要求。”冷哼一声,然后便径自收了台的⾐服丢进烘⼲机。

  晚间新闻结束,电视里响起悉的旋律。

  看着字幕刷刷滚动而过,却无法捕捉到任何一点信息,那一刻的肖颖只觉得心中有轻微的刺痛感,分不清究竟是来自于久远的过去,抑或是因为下午的新发现,沉默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语焉不详地回应道:“大家彼此彼此吧。”因为下巴抵着抱枕,所以声音有点闷,又隔得那样远,也不知叶昊宁是否听见了。

  肖颖后来想,或许就是这样了,每个人都有一段隐秘的过往,她不例外,而他亦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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