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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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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那天去哪里吃,又吃了些什么,肖颖好像已经忘记了。因为自从那次之后,他便会常常约她出去,內容都差不多,无非不过吃喝玩乐,有时还是和一大帮朋友约在一起,场面十分热闹。因为节目重复,甚至有一段时间连记忆都仿佛在不断地重合着。

  可是她却由衷地觉得快乐。

  叶昊宁显然是这方面的⾼手,就如同武侠小说里的绝世⾼人一样,不玩复杂多变的招式,心思也并不故作花俏,却永远能用看似最平常的功夫制敌取胜,又似乎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所以连最简单普通的请客吃饭都变成了有趣的事情。

  并不令人感到厌烦,甚至开始慢慢变得习惯。

  后来只要他有空的时候,便会先打一通电话,然后亲自开车来接,两人去外面消磨掉几小时的休闲时光。

  有几次他心情明显不好,见了面话也不多,似乎常常不自觉地凝眉想着心事。或者是工作上的事,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她便也很聪明地闭上嘴巴保持安静,直到他回过神来发觉异样,奇怪地转过头来看她,问:“怎么了?”

  她才笑起来,语调轻松:“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他跟着挑起角,眉间恢复一派云淡风轻,半真半假地夸奖:“看不出来你还真懂事。”

  “哈!”她假笑一声“谢谢。我一向如此。”

  然后气氛重新活跃。

  即使叶昊宁从没明确表示过,但是肖颖并不迟钝,时间长了,也渐渐领会到他的意思。可有时又不免怀疑,他⾝边可供选择的女朋友一定多如过江之鲫,为什么偏偏就会是她呢?

  其实因为二人往密切,就连⾝边人都有所察觉。某天,平时一位关系很要好的同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听说你男朋友了?”

  她微微一怔,只是否认:“没有啊。听谁说的?”

  “很多人都看见过。好几次开车在楼下等你的,那是荣天的总裁叶昊宁吧?”

  她这才醒悟,原来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已经亲密如斯。

  同事却以为她懵懂不知,兀自‮头摇‬咬着牙菗气说:“你看上去机灵的呀,怎么在这方面又这么迟钝?叶昊宁是什么人,他会闲着没事⼲甘愿为一个不相⼲的女人当车夫?”

  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也更加坚定了她避开他的念头,于是再见面的时候,她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开口:“我们最近往得会不会太频繁了一点?这样不太好,我同事都误会了。”很小心的措词,生怕给对方难堪或是让自己尴尬。

  叶昊宁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听了之后却只是不甚在意地微微扬眉,反问:“这与别人有什么关系?”

  她抿着看他,⾊有一点发⽩。

  他又说:“我确实是在追求你。如果你愿意,那么从现在开始就做我的女朋友;可是如果不愿意,我当然也不会勉強你,以后大家还是朋友。”语调竟是难得的正经。

  他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低矮的咖啡桌,桌上的一点烛火飘在⽔面上幽幽晃动,仿佛映进他的眼里。那样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似乎有两簇橙⻩的火苗在隐隐跳动。

  他极有耐心地等她回答,修长的手指十分安静地置于桌沿,甚至连动都不曾动一下,可是最终她还是动了动泛⽩的嘴,声音有点飘,又仿佛⼲涩低哑,连自己都听得不甚分明:“对不起。”她深深昅了口气,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多么的⾼姿态。面对着叶昊宁,她如此回答便犹如一个⾼⾼在上的施予者,正⾼傲地宣布着一个与他命运有关的决定。

  她都觉得自己可笑,可是他却仿佛不在意,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没关系。”

  后来肖颖回到家,连⾐服都没换便坐在电脑前,打开网页,输⼊地址。

  那一串英文字⺟太过悉,其实收蔵夹里也有,但她不愿意,她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输进去,然后按下回车键。

  弹出来的博客页面是深蓝⾊的,以某处著名的雪山作为背景,所以顶部有一片耀眼明亮的⽩雪,仿佛飘浮在半空中的云。

  博客的名字是“走过的路,行过的桥”用的是十分周正的黑⾊楷体。

  她拖动鼠标,慢慢往下翻,有文字,有照片,记录着主人的游历和心情,甚至还有一些⽇常生活的小事。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荧光毫无顾忌地扑打在脸上,她觉得刺眼,所以眯起眼睛,可却还是感到痛。似乎正有某种刺痛,渐渐从眼睛一直传到⾝体里,并沿着四肢百骸一直通向心脏,击得她微微发昏。

  隔着重洋,她终究只能用这种方式去触摸他的生活。

  他,陈耀,那个⽩⾐胜雪的俊朗男人,现在真的应该已经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了吧,那么,他有没有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他有没有爱过她?

  虽说以后还是普通朋友,但自从那天过后,肖颖就没有再见过叶昊宁。他好像又成了大忙人,凭空消失了,而她则回归原来平静而平凡的生活,仿佛从没认识过他。

  其实并非完全没有想念,可是有时候不经意地想起来,她才发现自己明明对他的神态和习惯已经如此悉,却不知为何总会突然忘记他的脸,任凭苦思冥想,仍旧记不起他的长相。

  倒是叶昊宁的几个朋友,肖颖曾分别在不同场合撞见过。

  有一回是商务宴席,刚出‮店酒‬恰好看见张斌面走过来,一⾝休闲西装风流倜傥的样子,见到她微微一讶,随即扬手打招呼:“嘿!好久不见。”

  是久了,大概三四个月。

  客人们喝得步伐不稳満脸通红,已经由经理陪着率先走向停车场,她站定步子微笑。

  张斌像是不清楚她与叶昊宁之间的事,只是说:“最近都在忙什么呢?跟那些人应酬有什么意思?有空倒不如跟着我们,大家一块儿开车出去玩。”

  她愁眉苦脸:“我一个小打工的,没钱又没闲,老板有令哪敢不从。你当我真爱出来应酬似的。”

  他哈哈大笑:“做老板也未必好吧。你看像叶昊宁那样,这几个月一直在出差,忙得四脚朝天的,其他的事什么也顾不上。”他突然凑近一些,眨眨眼睛冲她笑:“你说对吧?”

  他竟然以为她会有怨言?肖颖简直哭笑不得,却又想起刚才那个形容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笑出声来。

  “你这人可真奇怪。开心什么?”

  “四脚朝天。”她肩膀微颤,眼睛里都是闪亮的笑意“我觉得不太可能吧,像他那样的人。”都怪过去动画看得太多,导致想像力丰富。她不噤想,像叶昊宁那样优雅的人,配上这四个字,该是多么恶搞可笑。

  张斌说:“我可没夸张。你是没见过,他工作起来那真是不要命,小半个月前还在‮海上‬累到胃出⾎挂吊瓶呢。”

  她一惊,连忙问:“这么严重?”

  “可不是!”他看了看手表“哎,下周二我生⽇,要不你也来参加吧。老地方,晚上七点。我现在有事,先走了啊。”

  肖颖愣在原地,轻轻咬着,其实还有好多话没问呢,结果这人就这么潇洒地挥挥走匆匆走掉了。

  其实后来她犹豫过要不要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可最终还是作罢,因为听张斌的语气,应该没什么事。

  结果到了星期二晚上,她以为叶昊宁还在外地出差,谁知他却比她还早抵达‮店酒‬的包厢。

  那晚参加生⽇宴的人基本都是面孔,属于小范围聚会,人不多,但酒喝掉不少,最后还有人提议要去KTV继续喝。

  一群人在‮店酒‬外等司机开车来,肖颖说:“我就不去了,明天还要早起。”

  寿星公已经喝得有七八分醉,见她这样,于是当众连名带姓地叫:“叶昊宁,你说说,哥们儿生⽇,她这样扫兴怎么行!”

  一时间众人纷纷应和,肖颖却只能尴尬地笑,明明是她扫兴,关叶昊宁什么事?!倒像是他管教无方似的。

  站在一旁的那人垂眸瞥她一眼,掐了烟淡淡地说:“你们玩你们的去,我们得先走了。我这一趟回来也待不了几天,下次再一起出来聚聚。”说着修长的手臂一伸,轻轻揽住她的肩。

  肖颖不由得一僵,却见他整个人都贴到近前,微微俯首在耳边低语:“想走的话就配合一下。嗯?”声音极轻,语气慵懒,呼昅里还有明显的酒气,尽数噴在她的颈边,如同无数片羽⽑刷过,轻庠难耐。

  这摆明就是变相的威胁嘛。她咬咬牙,却还是仰面朝他微微一笑:“嗯。”最后张斌到底还是同意放他们离开,临了不忘暧昧地笑笑,口齿不清地说:“珍惜…短暂的好时光啊,拜拜。”

  她狐疑,不解地回头看了看,却似乎听见叶昊宁在旁边低笑了一声,然后便这样被他拥着,一直走到车里。

  原来今天并不是他开车,两人一同坐进后座,司机已经将隔板升起来。

  她问:“刚才张斌为什么要那样说?”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原因。

  “因为他善解人意。”叶昊宁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声音很低。

  她又借着路边的灯光打量了他一会儿,有点迟疑:“听说,你前阵子住院了?”

  他过了一下才微微睁开眼睛睨她“是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脸⾊严肃:“那就要多注意休息,⾝体才是⾰命的本钱。”停了停,又说:“还有,不是胃出⾎吗?晚上本来不应该喝酒的,更不应该喝那么多。”

  他却不说话,只是侧过头看她,脸上的神情似乎仍是闲散的,可是眼睛里有深深浅浅的光,仿佛在缓慢地流动。

  她被他盯得浑⾝不自在,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语气伪恶地开口:“⼲嘛?我脸上长花了?”其实从小就这样,只要是紧张尴尬的时候,便会越发的张牙舞爪。

  谁知他却一言不发,只是忽然将头低了下来,恰好枕在她的肩上,同时迅速伸手按住她的手臂:“别动…”声音仿佛低弱“让我靠一会儿,累。”

  她心中蓦地莫名一紧,僵着⾝子便真的一时没有动弹。

  因为挨在一起,那样近,所以仿佛真能感受到他的呼昅,轻浅而微微急促。她不自觉地低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头晕。”

  “是喝了酒的缘故?”

  “唔…”应得越发含糊。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臂,她这才发现他的掌心温度异常低凉,于是完全打消了挣脫的念头,就这样任由他一直靠着。

  车內如此静谧,窗外的夜景匀速向后倒退,⾼楼大厦,过往行人,以及路边仿佛连成一线的光河。

  肖颖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时间也就这样在眼前刷刷地流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那些曾经以为美好的东西,和那些忘不了的记忆。它们通通都被留在了⾝后,想要寻找,就只能不断地回过头,可终究却还是免不了渐行渐远。

  又或许有一天,就连回望的目光都无法再追及。

  好一会儿,就在她以为叶昊宁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听见颈边再度传来低低的声音:“还是不是朋友啊?明知我生病住院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她一时语塞,半天才辩解:“我知道的时候你都已经好了。再说,打不打电话也没什么区别,我又不是医生。”

  因为有轻微的温热气息突然拂过颈侧,所以她知道他在无声低笑,果真很快便听见他说:“第一次发现你居然这样薄情。”似乎感慨,又似乎只是调侃,然后又接着说:“打与不打,差别大着呢。如果你稍微关心一下,说不定我好得更快。”

  她几乎语塞,半晌才叹气:“这个假设不成立。刚才说过了,我知道的时候你早就出院了。”

  “那就是心意问题。”

  她终于狠狠昅了口气:“你不是头晕么,怎么还这么多话?装的吧,又想耍我,快起来!”

  他却一动不动,只是继续低低地说“…没耍你,真晕得厉害。我先睡会儿,到了叫我。”临睡前还不忘吩咐:“别动,现在这个‮势姿‬正好…”也许真是笃定了她的善良,所以才会这样坦然地欺庒她。肖颖简直无语气结,如今自己的肩膀倒真成了他的枕头,偏偏她确实不敢动,后来甚至还悄悄地把‮机手‬调成了静音。

  叶昊宁似乎真的睡了,一路上再无声息。

  直到车子在楼下停稳,肖颖犹豫了一下,才轻轻拍他:“起来吧,我该上去了。”

  他皱了皱眉,低低“嗯”了一声,可接下来却没任何动静,仍旧安稳地枕在她的肩头。

  她几乎哭笑不得:“叶大少爷,我的人道主义关怀已经发挥到极致了,您还想怎么样?”

  “你用什么香⽔?”

  “什么?”

  “我问,你用什么牌子的香⽔…”他停了停,几乎是在用气说话:“很香。”

  她却听清了,霎时耳边又似乎有嗡嗡声,仿佛⾎都突然逆流,两侧脸颊莫名一热。明明这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这人只说了两句话便能将气氛搞得这样暧昧?

  也顾不上别的,她猛地伸手推开他,带着点手忙脚

  叶昊宁撑住座椅低着头哼了声,缓了好半天才止住眩晕,慢慢侧过头看她,边含了丝苦笑道:“你怎么这么野蛮?”借着外面的灯光,一张脸面⾊煞⽩,额间隐约冷汗涔涔。

  原来竟是真的不舒服。

  她陡然一惊,开了一半的车门又关回来,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住他,忙说:“对不起。”神⾊十⾜懊恼,犹如犯了错后心虚的小孩子。怪只怪他之前总是一副没正经的样子,难免让人心中起疑。

  他却不说话,只是一把捉住那只正要探上来试他额前温度的手。

  那只手纤细柔软,握在掌中仿佛柔若无骨,叶昊宁一时呆了呆,直到感觉到对方的挣扎,他才又微微用力,手指一紧。

  “…想要怎么弥补过错?”他似真非真地问。因为离得太近,那漆黑如墨的眼底显得异常深远,仿佛能将人都昅进去。

  她避不开,心里突然如震弦般微微颤动,只好強自笑道:“你晕糊涂了吧?这能怎么弥补…”只是话音未落,他温暖的便已经落在她的上。

  她睁大了眼睛,一切发生得太快,还来不及挣脫和躲避,他却又先一步离开了她。

  只是蜻蜓点⽔式的一吻。

  他兀自扬眉笑笑:“我很清醒。”

  她无意识地抿住嘴,似乎仍在发愣,其实很清楚地尝到那上面残留着的极淡极淡的酒香。

  未经她同意,他就这样突然地吻了她,而且直到此刻也没有松开她的手,可是却好像并不害怕她生气,只是轻忽地一笑,连眸子里都仿佛有飘忽难测的笑意。

  而事实上,她也是真的不愤怒,只是在奇怪,奇怪为什么自己居然不愤怒。

  前面的司机极有耐心,车停在楼下老半天了,里面的人却都没有下车的意图,可是他也不急,甚至一点响动都没发出来。又因为隔着档板的原因,好像车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只有他和她。

  肖颖最终了口气,松开紧抿着的嘴,状似研究地看着对面那人半晌,才板起脸问:“你用这招究竟引过多少个女孩子?”

  她以为自己终于将他一军,谁知叶昊宁却闭了眼睛向后靠去,语气轻缓地说:“让我想想。”完全没有心虚或手⾜无措的模样。

  这人道行太⾼,自己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她像是终于认清事实,却仍不免恼羞成怒地说:“叶昊宁,放开我的手。”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难道你吃醋?”

  她冷哼“醋是什么味道的?没尝过。”

  他低低笑起来,仍旧闭着双眼,夸奖道:“非常好,请继续保持。”

  她懒得理他,一只手还被他攥在掌中,其实已经没有怎样用力,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再挣脫出来。

  后来去医院检查,才知道叶昊宁自从上回胃出⾎之后便一直发着低烧,最后不得不留下来连夜挂点滴。

  他坐在椅子上说:“真巧。”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来,肖颖居然立刻便听懂了,她似乎有一点恍惚,病房里昏⻩的灯光在眼中摇曳了许久,半晌才淡淡地笑了一下:“…好像轮回一般。”

  是呀,多么巧,当初正是从这家医院开始与叶昊宁达成正式邦,而如今又在此处和他开启另一段崭新的关系。

  其实还有她的生活,似乎也终将摆脫过往。

  再后来许一心曾一度改口称叶昊宁为超人,很是崇拜。

  肖颖问:“为什么是超人?”

  “勇猛啊。带病‮戏调‬你,最后还搞定了你,这种男人简直太強大了。”

  她反驳:“也许他本来就经验丰富呢?”

  “你问过?”

  “没有。”她撒了个小谎,不过以后倒是真的不打算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以免被叶昊宁真假莫辨的态度给噎死。

  其实迈出了这一步,她本不愿思考对与错,只是想,向前走吧,只有不断地向前走,才能真正让噬骨铭心的回忆越退越远。

  过去那些深深浅浅的印记,她全都不想再触碰,就如同陈耀那个人,她也不愿再碰,既然这样,那就让他们通通离她远去吧。

  总会有那么一天,离得⾜够远了,心底便不会再痛。

  而叶昊宁的出现竟是这样的及时,恰恰成了那个牵引她迈步向前的人,又仿佛一道救赎,让她看到出路和希望。

  第二十二章

  如今就好像又回到当初那段最‮谐和‬的⽇子。

  两家公司有了合作关系以后,叶昊宁便会偶尔穿行于B市与C市之间,大概每周一两次,既不挑⽇子,事先也不提前通知,往往下了‮机飞‬之后才给肖颖打个电话问:“你在哪里?”或是说:“出来吃饭。”时常杀她个措手不及。

  后来肖颖终于忍不住,质疑道:“这次的合作很重要吗?还是说,你对每笔生意都是如此亲力亲为?”因为某天发现他居然开了辆崭新的车来公司接她,如果不是奢侈成,那便是有长期居住的打算了。

  她对他的动机开始表示怀疑。

  叶昊宁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瞥她一眼,拿上‮机手‬和钥匙说:“你还要不要上班?快迟到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哪里还顾得上继续追问,急匆匆地喝掉果汁,又三两步跑去厨房将杯子冲洗⼲净了,然后抓起手袋飞快出门,

  车子停在公司楼下,她说:“走了啊。”

  其实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她是因为困,而叶昊宁则是一贯的专注开车。

  她将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才听见他突然问:“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做下去?”

  “什么?”

  叶昊宁转过脸看她“当空中飞人很累的,要不从下周起换你来试试?”

  “啊?”她假意不解,笑眯眯道:“为什么要换我?我又没有工作在C市。”说着仍要去开车门,却在下一刻冷不防被拉了一把。

  那条修长有力的手臂正不轻不重地箍住她的肩,叶昊宁已经侧⾝倾了过来,一张英俊的脸近在眼前。她歪在座椅上,下意识地挣了挣,又用手去打他,一面不安地回头向窗外看:“放手!”语气略微尴尬“人来人往的,叫我同事看见可真丢死人了。”

  “谁叫你装傻。”叶昊宁面无表情地睨她,手臂反而更紧了几分。

  她说:“我本来就傻。”

  回答得这样顺又这样理直气壮,倒令叶昊宁不噤微微一怔。

  她又说:“快放手。”

  他却低笑一声,顺势握住那只抵在口的手,倾⾝下去狠狠地吻了吻她,良久之后方才放开,悠然地评价道:“你确实不够聪明。”

  她现在可没心情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眼见两三个同事正从车外经过,她只是咬牙切齿:“叶昊宁,你存心想让我出丑是不是?”又气急败坏地翻出镜子来,发现膏似乎被弄花了。

  “放心好了,外面看不见。”叶昊宁看向那个忘于补妆的女人,突然微微挑起眉质疑:“你这么低调⼲什么,我又不是你奷夫。”

  “不是谁都像你这样张扬的,叶大少爷。”肖颖将镜子和膏丢回手袋里,临下车前斜斜地看他一眼“带着位美女⾼调地出⼊公众场合并让记者拍照,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他啼笑皆非,轻“哧”一声:“小气鬼。”

  回应他的则是重重的关门声。

  上了楼肖颖才把‮机手‬拿出来,想了想还是发了条‮信短‬出去:现在这样好的,你不觉得吗?

  现在没有争吵,也没有冷战,人常说小别胜新婚,真是不无道理。

  但是叶昊宁没有回复,而且他又恰好坐了上午十点的‮机飞‬回C市,所以肖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赞同她的看法。

  不过他不在的时候,她反而轻松许多,因为没有人会突然心⾎来嘲地使唤她做一些稀奇古怪或者无聊的事,也没人会在她正困着的时候过来恶意扰她。

  许一心说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可她才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过得舒服就好。

  ⽇子就这么如⽔般一天天悄悄地溜过去。

  九月初的某个周末,姐姐带着女儿来B市玩。

  刚一见面,肖慧劈头盖脸就问:“你和叶昊宁是怎么回事?”

  肖颖仿佛有点心虚,但还是很自然地装傻:“什么事?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心下却暗想,难道这就是近墨者黑么,怎么自己如今说起瞎话来也能面不改⾊的?

  肖慧抱着三岁大的小冬冬,犹自狐疑地观察她:“如果两个人之间没矛盾,⼲嘛好好的闹两地分居?妈当初一听你在电话里说要搬来B市工作,立马就怀疑你是不是和叶昊宁吵架了。偏偏问你你又不肯说,急得她老人家天天在家里念叨。”

  “所以现在就让你当探子来了?”肖颖伸手捏捏小外甥女粉嫰的脸蛋,蛮不在乎地说:“真没事。这里恰好有好的工作机会,所以过来试试,也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呗,否则大学四年的东西不⽩学了?再说,又不是家庭主妇,谁规定我一定要守在他⾝边了。”见姐姐仍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她不得不暗暗叹气,又強调了一句:“叶昊宁上周还过来了呢,但是你也知道的嘛,他比较忙,总不能天天待在这里。”

  “真的?”

  “我骗你⼲嘛。”她状似不经意地转了话题,凑到小娃娃面前,笑眯眯地问:“冬冬,有没有想小姨啊?”

  “有。”冬冬张开圆滚滚的手臂,气地叫:“小姨抱抱!”

  肖慧顺势将女儿递过去,佯装抱怨道:“她跟你倒比跟我还要亲。”

  “谁让你总是凶她。”

  “现在的孩子太难带,很容易宠坏的,不严格一点怎么行。”肖慧拎着行李跟她往外走,又说:“等你以后要了孩子就知道了。”

  她却只顾逗冬冬玩,装作没听见。

  三岁的小女孩,精力旺盛得连大人都比不上。

  只是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冬冬便嚷着要去玩,肖颖见差不多接近中午了,便带她去吃麦当劳。

  买了儿童套餐,她也不肯好好吃,只是一头钻进滑梯里,与一群小朋友玩在一块儿,咯咯地笑个不停。

  肖慧捶着肩膀叹气:“真累,下次再不带孩子出门。”一双眼睛却半刻都没离开过儿童活动区。

  十来分钟过后,只见那个跌跌撞撞的小小⾝影跑回来,満头大汗,晃着两只小辫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座椅。

  肖颖拣了薯条蘸上蕃茄酱递过去,她却别开嘴巴,只说:“妈妈,妈妈,我要吃冰淇淋。”

  严厉的⺟亲说:“先把桌上的东西吃完,不许浪费。”

  肖颖笑道:“难怪她怕你。”然后放柔声音说:“冬冬,来,跟小姨去买冰淇淋。”

  冬冬的手小小软软的,肖颖轻轻牵着,仿佛都不敢太用力。其实她一直都喜别人家的小孩子,那样粉雕⽟琢的,⾼兴时恨不得抱过来狠狠亲两口,如若烦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两手一甩,多么轻松。

  过去肖⺟就皱着眉头说:“你这是什么奇怪想法,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她确实没有责任心,所以本不适合生自己的小孩。

  柜台前排着几溜长队,因为是周末,店里多数都是由家长带着的小朋友们,尖声细气的吵闹声此起彼伏,排在前面的一个小孩子甚至正在嚎啕大哭,任凭大人怎么哄劝都没用,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仿佛无限委屈。

  算起来倒是冬冬最乖,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只是将小小的食指放在嘴边,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花花绿绿的餐板。

  肖颖已经将她抱了起来,笑眯眯地问:“还想吃什么?”顺便就在她的粉脸上香了一个。

  谁知此时恰好有两三个半大的男孩儿一路嬉笑追打着跑过来,分开人群在队伍里横冲直撞,堪堪从肖颖背后擦过。

  抱着冬冬,又穿着⾼跟鞋,肖颖一时不注意,竟被撞得向外趔趄了两步。

  “小心一点…”胳膊却在下一刻被人轻轻地扶住,声音很悉,或许是因为近在耳边,所以即使夹杂在四周围嗡嗡不绝的嘈杂声中,仍旧显得清晰无比。

  音⾊那样的润泽温和,一如声音的主人。

  她顺势站稳了,这才抬起脸转过头去,其实已经听出来是他,可还是不免微微怔了怔,才说:“多谢。”

  陈耀手指微微一紧却又倏忽松开,眉头似乎不自觉的轻轻皱了一下,看着她沉声说:“不用这么客气。”他的声音很低,只是因为心下微微苦涩,原来那个成天追在他后头笑得一脸甜藌的小丫头,或许早在他转⾝离去的那一刻便已经消失不见了。可他竟然还是抱着期待和幻想,明知道很幼稚,却仍旧不愿相信就这样永远失去了她。

  一直到刚才。

  刚才隔得那么近,她几乎就半靠在他的怀里,明明没有风,脸边却仿佛拂过她的碎发,那样绒绒的质感,又有一点庠,甚至一下子渗进心里,伴着分外柔软的香甜气息,让他突然不忍放手。

  然而等怀中的人抬起头的时候,却是一脸的疏离和客套。

  那是他所悉的脸,但神情陌生,那一刻仿佛一只无形的大锤,将腔撞得隐隐生疼。

  他渐渐松开她的手,其实心里万分的不愿意,但最终还是松开了。

  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主动放开她,早在三年前的初秋,他就已经将她丢在了⾝后,直到有一天想要回头去找,才发现或许本再也找不回她了。

  恐怕自己真是错得离谱,没有人会一直留在原地傻傻等候。

  只是短短的几秒,却仿佛过了半生,陈耀敛着眸心思千回百转,口仍是痛,只觉得下一秒她便会从他⾝边逃开。

  结果冷不防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他忙回过神,盯睛了看,強自笑了一下:“肖慧姐,好久不见。”

  肖慧显然也有些吃惊,随即笑道:“还以为认错了人呢。刚才在那边看了半天,就是隐约觉得背影很悉,没想到真的是你。”伸手将女儿接过来自己抱在怀里,扫了一眼沉默在旁的妹妹,又转头问他:“不是出国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不久。”陈耀微微一笑:“肖慧姐,你看上去气⾊很不错。”

  “是吗?我还担心生完孩子变成⻩脸婆呢。”

  “不会,几乎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他语气真诚,又见对面的小娃娃正好奇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俯下⾝子,声音温和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其实冬冬天活泼,也不怎么怕生,可肖颖还是发觉她对陈耀似乎特别有好感,因为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了陈耀半天,这位平时一向大方的小公主却突然转过头去将脸埋进妈妈的颈边,仿佛害羞般扭了扭,隔了好一会儿才又微微侧过来,从一条小中瞄着陈耀,咧开粉嫰的小嘴答道:“施琴。”明显的后鼻音,拖得很长,所以更加显得稚气,又马上接着说:“小名冬冬,因为我是冬天生的。”

  “嗯,冬冬真乖!”陈耀夸了句,嘴角边挂着淡淡的笑容,又问肖慧“今年几岁了?”

  “差一个月満三岁。”

  “难怪,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最可爱的。”

  “平时都被外婆宠坏了,脾气大得不得了…”

  两个大人在说话的时候,冬冬却仍不忘蔵着大半个脸偷看陈耀。

  一旁的肖颖终于没忍住“哧”地一声笑出来,伸手就去捏她的脸“看什么呢?”

  小冬冬却只是咯咯笑,双手搂着妈妈的脖子,抿着小嘴儿不回答。

  肖颖突然玩心大发,冲小外甥女挤眉弄眼然后又吐了吐⾆头,谁知刚刚抬起脸,便恰好对上陈耀温和深邃的眼神。

  他大概是看见她做鬼脸,仿佛一副忍俊不噤的表情,角抿着轻轻上扬,连眼睛里都満是笑意。

  灯光如⽔,温柔地笼罩在他的⾝上。

  他今天仍是穿着件⽩⾊的衬⾐,最中规中矩的样式,看上去倒更像是上班时候的装束,却又并不显得古板平庸。

  原来还是这种颜⾊最衬他,⾝材修长气质宁静,就连眼神都似乎格外⼲净而温暖,总能让人想起暮舂的暖风。

  肖颖想,其实他是真的讨人喜的吧。读书的时候便有女*****慕者无数,走在校园里如同真正的⽩马王子,意气风发,举手投⾜尽是受人瞩目的焦点。结果到了现在,就连三岁大的小孩子也照样喜他。

  她曾笑称他是万人,当然,那时的语气是那样的骄傲,因为这个万人偏偏喜她,那是多么令人得意自豪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他在她的面前卓然而立,眉目清朗依旧,那双琥珀⾊的眸子在明亮的灯下幽幽映着光,仿佛最温和的千年古⽟,那样润泽,并没有任何凌厉张扬的‮略侵‬,却因为隔得近,肖颖只觉得自己全⾝都被对方的目光笼罩住,如同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密密乍乍地铺下来。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于是她下意识地垂下视线,轻轻退后了一步,喉头有些发涩。

  然后便听见姐姐问:“你在国外洋快餐还没吃腻?怎么会到这里来?”

  “今天加班,随便过来吃一点。”

  “哦,在哪儿⾼就呢?”

  陈耀笑起来:“什么⾼不⾼就的,还在实习期。”转过⾝伸手指了指马路对面那栋气势恢弘的金融大厦“反正离得也近,就正好出来活动一下。”

  冬冬见大人们站在一旁聊个没完没了,终于渐渐不耐烦起来,在妈妈怀里‮动扭‬哼哼。

  肖颖这才揷进来说:“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给她买个冰淇淋咱们就回去吧,早点休息,不是明天还要去游乐场么。”

  肖慧点了点头,却再度看了陈耀一眼,后者的笑容在灯光下一览无余,还是记忆中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不过已由英俊少年成长为了年轻的男人,他的眼神从她⾝旁偏着头的女人⾝上略过,状似不经意,却又分明温和得像⽔一般。

  她心中莫名一凛,便拉了拉肖颖的手臂说:“走吧。”

  陈耀将她们送到门口,临走前冬冬趴在妈妈肩上突然挥手说:“哥哥再见!”

  他却纠正:“应该叫叔叔。”

  小朋友不是很懂,这有什么分别呢?长得这样好看的大哥哥,她还是第一次见诶。

  他微微弯下,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你小姨的朋友,所以要叫叔叔。”

  冬冬眨眨眼,又回头望望小姨,黑⽔晶般的眼睛里有一点茫。

  “…冬冬乖,跟叔叔说再见。”他继续哄她。

  肖颖却很无语,仿佛第一次发现陈耀执着得要命,以前倒也没见他这样幼稚,为了小小的称谓问题跟个儿童计较。

  最后冬冬还是很听话地乖乖说了声:“叔叔再见。”

  “嗯,乖,拜拜。”那个温文英俊的男人这才満意地笑了笑,直起⾝,正好对上肖颖的目光,却见她在下一刻若无其事地扭头避开,他的声音便也在这夜⾊下微微低下去:“你们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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