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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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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利睁大了眼睛,我的心头,怦怦跳了起来。

  又呆了片刻,我才道:“你的意思,这…全是那种神秘力量──就是李逊博士所说的那种神秘力量造成的事?”

  米轩士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十分正经地道:“是的,而且,章达博士的死──”

  我忙道:“那完全是意外,杀他的凶手,目的是杀我,只不过误中了他!”

  米轩士摇着头,道:“我有怀疑,李逊博士也怀疑那是不是误杀!”我摊着双手(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动作),道:“那实在是一点也不必怀疑的,我在好几天之前,就抓到了那小流氓,第二次我又遇到了那小流氓,那小流氓这才怀恨在心,要来杀我的。”

  米轩士的声调,十分缓慢,他道:“卫先生,如果那个神秘力量,可以令得文件夹中的文字消失,它为什么不能早安排了一个那样的凶手,令得章达博士的死,看来绝对像是一次意外呢?”

  我又呆住了。

  那是我从来也未曾想到过的事!

  我答应不上来,的确,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事情不能如米杆士所说的那样?

  虽然那样的可能极微,但是极微不等于没有。

  我跳了起来,大声道:“那容易,我们到‮留拘‬所去找那小流氓去──”

  米轩士摇着头,道:“已经迟了!”

  我本来是一面跳了起来,一面待向外直冲了出去的,但是一听得米轩士那样说,我却僵住了!

  我呆了好一会,而且还用了相当大的气力,才能转回头来,问:“什么意思?”

  “那小流氓,”米轩士说着:“警方还未曾发布消息,他已在‮留拘‬所中‮杀自‬了,事情就发生在我们到你这里来之前。”

  我仍然呆立着。

  米轩士也站了起来,他道:“现在,你明⽩了么?卫先生,那神秘力量将一切安排得极其妥善,妥善到了本不容人怀疑的程度,就算有了怀疑,也本无从查起,因为一切全不存在了!”

  我的脑中十分,米轩士那样相信“神秘力量”看来好像十分滑稽。

  但是,从那种情形来看,那种出自李逊博士口中的“神秘力量”又的确存在着。

  然而我并不同意米轩士的话,他说那神秘力量将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善,至少有一点,并不妥善,那就是李逊博士的失踪,令人起疑。

  我将这一点提了出来,比利立即道:“关于这一点,我和米轩士研究过了,我们认为那是一个意外,对那种神秘力量而言,是因为意外,而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什么意外?”我说。

  “就是李逊博士和你通的那个长途电话,李逊博士在电话中,向你提及了那神秘力量,如果他继续讲下去的话,可能将那神秘力量的存在,以及他的全部发现都告诉你,所以,神秘力量就非早下手不可了!”

  听了比利的话,我不噤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就像是我置⾝在一个零下好多度的冻房中一样!

  我道:“照你们的说法,那…岂不是…这种神秘力量,随时随地,都在李逊博士的周围?”

  米轩士抬起了头,他的话,更令我骇然,他道:“也有可能,随时随地,都在我们的周围!”

  我不由自主,要提⾼声音来讲话,以消除我心中的那种恐怖感。我大声说着,近乎叫嚷,道:“那种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

  米轩士摇着头,道:“我不知道,除了李逊博士和章达博士之外,只怕再也没有人知道,要不然,也不成其为神秘力量了。”

  我挥着手,道:“不对,我不相信查不出线索来,那个小流氓‮杀自‬了,但是他有他的同伴,我来找他的同伙,去问那小流氓的一切。”

  米轩士和比利两人,一起站了起来,他们也一起长声叹着气。

  比利道:“据种种迹象来看,我们不认为李逊博士还会有再出现的可能,我们也无法查究出那神秘力量究竟是什么,在警方的立场而言,那只是悬案了。”

  “悬案?”我大声反问。

  比利又道:“卫先生,对于你探究事实真相的决心,我们素有所闻,我们自然也你继续调查下去,如果你能证明,章达博士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早经安排的,那至少可以肯定那神秘力量的存在了!”

  我点了点头,比利的话十分有道理,章达的死,看来是百分之一百的意外,但如果竟然能够证明那不是意外的话,自然就大有文章了!

  那么,至少可以证明一点:证明章达的死,是由于某一种力量的安排。而这种力量是十分神秘的。

  至少要证明了那种神秘力量的存在,然后方可以去探索,那究竟是什么力量!

  我道:“可以的,这件事可以给我来办,但是我一定要取得警方的充份合作。”

  米轩士道:“那不成问题,请问,你准备如何着手去调查?”

  我想了片刻,才道:“我想先去看一看那个‮杀自‬死亡的小流氓!”

  米轩士和比利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他们是和我一起离开的。

  当我们出门口的时使,米轩士才扬了扬文件夹,道:“这一叠纸,我要拿回去研究一下。”

  我当然立即答应,我们一起到了警局,我就和他们分了手。

  所以,当半小时之后,我来到殓房时,只是我一个人。管理殓房的人,拉开了一只钢柜,我掀起⽩布,看到了那小流氓。

  那小流氓已经死了。他躺在零下十度的钢柜中,但是他看来仍然不像一个人,而像是一只疯狗!他咧着牙,瞪着眼,那种神情,像是想将他自己的⾝子,撕成四分五裂,才有甘心一样。

  我正在看着,另外两个人,也走了进来,他们一个是档案室的工作人员,另一个是法警。

  档案室的‮官警‬,将一个文件夹到我的手中,道:“这是那小流氓的全部资料。”

  我接过了文件夹,暂时并不打开,我转问法警,道:“他的死因是什么。”

  法警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伸手将⽩布掀得更开些,我看到那小流氓的心口部份,有一个很深的伤口,那伤口看来,不像是什么利器所造成的。

  法官摇着头,道:“很少看到那样‮杀自‬的人,他用一铁枝,揷进自己的心口,如果他不是疯子,就是一个能忍受极大痛苦的勇士!”

  我皱着双眉,但医生的话是对的,用一铁枝,揷在自己的心口,弄成了那么大的一个伤口而死,这种事,除了疯子之外,真是没有什么人做得出来的了。

  我慢慢地盖上了⽩布,殓房管理员又将钢柜推进去,我走到了殓房的办公室中,道:“借一张桌子给我,我想看着有关死者的资料。”

  我来的时候,是持有警方的特别介绍函件的,所以管理员和我极合作,他立即点着头道:“可以,自然可以!”

  我在一张桌子后坐下,将文件夹放在我的面前,过了好一会,我才将之打了开来。

  在打开文件夹之前,我心中在想,那小流氓为什么要‮杀自‬呢?现在的法律,彷佛全是为了保护犯罪者而设的,那小流氓肯定不会被判死刑,就算他被判死刑,也会有一群人去同情他,叫嚷着要免除他的死刑的,虽然他是千该死万该死的禽兽!

  我慢慢地打开了文件夹,首先看到了那小流氓正面和侧面的照片,然后看到了他的名字:丁阿⽑。

  丁阿⽑第一次被拘捕是十二岁,罪名是在楼梯中非礼一个十岁大的小女孩。第二次被拘捕是十二岁半,罪名是抢劫。接下来,这位丁阿⽑先生,几乎每隔半年到三个月,便犯罪一次,而犯罪相隔时间的长短,要视乎他在管教所逗留时间的长短而定。其中,也有两次意外,因为他从管教所逃了出来。

  算起来,丁阿⽑今年还只有十六岁半。

  我实在替已死的章达,感到不值,一个如此有学识,如此对人类有‮大巨‬贡献的科学家,竟死在像丁阿⽑那样的一个小流氓手中!

  最后,我看到了一份调查报告,是有关丁阿⽑的家庭状况的。丁阿⽑的⽗亲和⺟亲,都是“散工”而这一双散工夫妇,一共有八个儿女,丁阿⽑居长。

  我在记住了他们的地址之后,才合上文件夹。

  我闭上了眼睛一会,八个儿女!我苦笑着,摇了‮头摇‬,八个儿女,他们有什么机会接受教育,有多少机会在他们的成长中,会有人告诉他们,人是人,而不是野兽,八个儿女!

  我离开了殓房,准备去看一下丁阿⽑的家庭。半小时之后,我走进了一条窄巷子。

  在那条窄巷子的两边,已经发了黑的木楼,像是随时可以倾塌下来一样。其中有一幢,甚至用绳子绑住了窗框,以防止它跌下来。

  我刚走进巷子“哗”地一声,一盘⽔便从上面倾下来,几乎淋了我一⾝。我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衫不整的胖妇人,连看也不向下看一眼,就转过了⾝去。

  我为了怕再有那样的事发生,是以尽量贴着墙,向前走着。许许多多儿童,在巷子中奔来奔去,有几个张大口在号哭着,还有几个大概是哭厌了,这时正津津有味地在吃着鼻涕。

  有几个小女孩,背上背着比她们矮不了多少的弟妹,有几个男孩正在起劲地扭打着。

  我不想看那种情形,只好尽量抬头向上,匆匆地向前走着,但是这条巷子中的屋子,本没有门牌。我也找不到我要找的号数。

  我只好向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招了招手。那小女孩看了我一会,向我走过来。

  我问道:“你知道这巷子里,有一家姓丁的,丁阿⽑的家在哪里?”

  那小女孩点头道:“我知道。”

  我道:“请你告诉我。”

  小女孩道:“你得给我…两⽑钱,我就告诉你,丁阿⽑住在那里。”我呆了半晌,自然我不是不舍得那两⽑钱。而且,我也想到那小女孩应该获得那两⽑钱,因为我有求于她,她也为我做事,自然应该取得报酬。

  令得我呆了半晌的原因,是因为那小女孩脸上的那种神情,她看来好像是十分重视那两⽑钱,以致她的神⾊,有一种犯罪的紧张。

  我终于取出了两⽑钱,道:“好的,我给你,丁阿⽑住在哪里?”

  那小女孩一伸手,就将那两⽑钱抓了过去,向前一指,道:“看到那铜器铺没有,丁阿⽑住在楼上,天台!”

  她跳着走了开去,在大声叫着:“丁阿⽑出事了,丁阿⽑出事了!”

  我叹了一声,这才注意到,在那条窄窄的小巷两旁,那些隐暗的,随时可以‮塌倒‬的木楼之下,居然还开设着不少店铺。

  我也看到了那家铜器铺,有两个小学徒,正将一件件简单的铜制品,放在一种发出难闻的气味的化学药⽔中浸着,那两个小学徒的脸⾊,比那种发绿的化学药⽔,看来并不好得了多少。

  我走到铜器铺旁,发现有一条很窄的楼梯,我刚待向上走去时,楼梯一阵响,有一个人冲了下来,我连忙向旁让了一让,冲下来的是一个少女,带来了一阵浓厚的廉价香⽔的刺鼻气味。

  可是,从那样暗角落中走出来的那少女,打扮之⼊时,却是令人吃惊的,她那条裙子之短,几乎连她的亵都包不住。她的脸上,涂抹着各种颜⾊,以致无法看出她原来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

  她瞪视着我,将手中的⽪包,往肩头一摔,忽然间骂了一句耝俗不堪的骂人话,扬长而去。

  我呆立在梯口好久,那样耝俗不堪的话,出自那样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之口,而且,还是绝对无缘无故的,这实在令人诧异。

  我直看那少女的背影在巷口消失,才继续向楼梯上走去。

  在如此繁华的大城市之中,一进那条巷子,便有走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如今,一进那楼梯,这种感觉,也更加強烈。

  眼前,几乎是一片漆黑的,而鼻端所闻到的气味,也是难以形容的,那是各种各样的气味混合,而也许由于梯间的空气,从来也未曾流通过的缘故,是以那些气味,也就停留不去。

  木楼梯在每一脚踏上去的时候,就发出吱吱的怪声来,像是踏中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将死的人的肋骨一样。

  我一直来到了三楼,才碰到了一个人。

  由于眼前是如此之黑,我真是几乎碰上去的。若不是那人大喝一声,我和他一定碰上了。

  那人一声大喝,道:“喂!有人!”

  我连忙站定,那人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他本来是蹲在梯间的,一面向我呼喝着,一面站了起来,抬起一只脚,踏在摇摇幌幌的楼梯栏杆上,不怀好意地对我笑着,道:“想找什么?”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心平气和,道:“想找丁阿⽑的家人,他的⽗⺟。”

  那年轻人用十分不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才冷笑了一声,道:“他们不在!”

  我不噤怒火上冲,这人肯定不是丁阿⽑的家中人,因为丁阿⽑是长子,而那人的年纪比丁阿⽑大,可是却又未大到能做了阿⽑的⽗亲。我立时冷冷地道:“他们在不在都好,我要上去,你让开!”

  我只不过叫他让开,可是那年轻人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侮辱话一样,他的脸上,立时呈现一种可怕的扭曲,道:“叫我让开,你叫我让开?”

  我呆了一呆,不明⽩他为什么忽然要那样嚎叫。

  就在我还未曾弄明⽩间,他一扬手,已然拔了一柄明幌幌的小刀在手,叫道:“你替我让开,让一条路来给我走,滚!”

  我一生之中,遭逢过不少意外,但是在所有的意外之中,只怕没有一次比现在更意外的了!

  现在所发生的事,并不是十分奇特,只不过是有人用一柄小刀,向我刺过来而已。

  可是,小刀刺人,那是可以伤害到一个人的生命的,这样的事,总该有一些前因后果才是,而如今,那家伙猛地向我刺一刀,只不过是为了我叫他让开!

  在那么窄的楼梯上,我要闪避他那一刀,并不是容易的事,我的⾝子突然一侧,背紧贴在墙上,那柄小刀锋利的刀锋,就在我的腹前刺了过去。

  而就在那一刹间,我一伸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抖。

  “拍”地一声响,小刀自他的手中,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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